伊莉討論區

標題: 七季 - 撩夫【單】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19 PM     標題: 七季 - 撩夫【單】

【小說封面】
[attach]129580065[/attach]

【內容簡介】
因為戀上他,所以她不顧一切,非他不要;
因為愛上她,所以他一改風流,就只要她。

何思羽這男人太淡定,萬一諾跟他認識八年,
還沒見過他不淡定的。別說社交圈,連夜生活都沒有,
誰知這麼無趣的男人,外頭女人不但搶著要,連她都為他著迷,
心都給賠上了。明明人家都說,女追男隔層紗,
她這位要風是雨的大小姐,都這麼明示暗示,還囂張地撂話要追他,
這男人卻雷打不動,連她都撲上他的床,跟他這樣那樣了,
他還是說不要她。那她不追總成了吧,既然他看不上她,
她決定不再扮花痴,決定追外頭的男人時,何思羽竟然翻臉了。
什麼叫她怎麼可以不再喜歡他,她不過是順他的意,
再說了,他不要她,外頭追她的男人一大把,她行情好得很。
沒想到,何思羽不淡定了,看著溫吞寡情,怎麼上了床,
不但色急,還大玩花樣,把她折騰得要多乖有多乖,
接著更不淡定地揚言,再敢多看外頭男人一眼,他就再懲罰!

【出版日期】2017年5月25日

【出版社名稱】喵喵屋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93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0 PM

第一章

    何思羽此時坐在萬家的客廳裡,多少感覺有些不太自在。

    萬盛豪是伊萬集團的董事長,而伊萬集團是近幾年來家電市場上的一匹黑馬,從默默無聞到隨便打開哪個頻道都能看到他們的廣告,這之間只用了二十幾年時間。一手把這樣一個小公司打造成全國知名企業,也為這位萬先生贏得了業界的威信。

    就是這樣一位平日只能從電視雜誌裡見到的人,猛地面對面和自己坐在了一起,還對自己和顏悅色,噓寒問暖。眼前這位慈祥長者的面容和商業巨頭的固有印象差得太遠,感覺有說不出的怪異。何思羽暗地拉了拉自己的校服衣角,低垂著一雙本是晶亮、深邃的眼,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倒不全是因為緊張。

    「思羽,我剛說的事你都聽到了嗎?」萬盛豪看著面前這個白淨、羞澀的少年,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喜愛,同時又覺得非常惋惜。

    何思羽機械式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你今年高三,正是人生最關鍵的時期,在這個時候,雙親的離開是件讓人非常難熬的事,我希望能在金錢上資助你一直到大學畢業。而寄養那方面的事,你也可以不用擔心,我知道你並不想去那些親戚家,法律程序上的事我會幫你搞定。如果你願意,可以繼續維持本來的生活。」在重要的問題上,萬盛豪再次跟他說明,像是怕他漏聽了一樣。

    「萬叔叔,關於寄養方面的事,如果你肯出面幫忙,我真的非常感謝。像我這個年紀雙親去世,還未到成年人的年紀,卻又不是兒童,如果硬是到親戚那,也會給人家添麻煩,我不想離開現在的家。」何思羽想了想,抬起頭看著萬盛豪,「但是關於金錢上的援助,我爸的保險金快要下來了,我自己今後也可以打工,所以……」

    萬盛豪擺了擺手,「我當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有能力靠自己生活,只不過這是出自我個人的一點心意,我希望你不要拒絕。你的父親老何跟了我十幾年,我拿他就當家人一樣看待,在他的事情上我無能為力,起碼想幫他的兒子減輕一些負擔,能夠比較從容地面對今後的人生。」

    一個叱吒風雲幾十年的人物這樣幾乎討好的語調讓何思羽無法拒絕,而他的內心也是不想拒絕的。只不過,他想表現得矜持一些,好給這個男人留下好印象。

    他選擇不語,而這無言的默認讓萬盛豪很滿意,「那麼,事情就先這麼定下了,關於具體的事情,之後自然會有相關人士聯繫你,你放心。如果生活上遇到了什麼煩惱,儘管和我說。」

    「謝謝萬叔叔。」

    萬盛豪顯得很開心,就像是多年的心結被解開,整個人都放鬆了起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正要再問些什麼,樓上傳來一聲甩門的巨響,兩人不約而同地仰起腦袋,朝聲音的來源看去。當然是什麼也看不到的,但隨著那聲響,二樓的響動倒是越來越大,一些吵鬧的話語跟著急促的腳步聲一齊由遠而近,轉眼到了樓梯口。

    萬家的隔音效果做得相當好,就算是這樣,也難以抵擋鳴槍般的噪音。

    「都說了,不要攔我!」

    通往二樓的樓梯口閃身出現一個身著迷你裙的少女。她像一道閃電般迅速地走著,穿著那麼短的裙子還毫無顧及地大跨步跑下樓梯。當她出現時,再一眨眼,那少女已經近在咫尺之遙。

    何思羽注意到萬盛豪的臉頓時黑得像烙鐵一樣。他不做聲,低眼瞧那蹦出來的小太妹,心中不屑地一哼。

    全天下的太妹打扮都差不多,穿著印著奇怪花紋的上衣、特地改過的迷你裙,和長過膝蓋的毛線襪,露著一大截雪白的大腿。

    何思羽真的很好奇,這些女生這樣穿到底是因為冷還是熱?只不過,他沒想到在萬盛豪的家裡竟然能見到這樣的奇景。

    以前總聽他爸提起萬家的女兒,他爸是怎麼說的來著?萬家的女兒比他小三歲,聰明懂事、機靈可愛,一看就是家教非常好的孩子。他爸還總對他說,思羽啊,有機會你真該見見一諾那孩子,多跟人家學學,別看她比你小,她可是有著一顆剔透玲瓏心啊。

    萬家到底有幾個孩子?何思羽倒真想拍拍他爸的棺材板好好問問,她這是哪裡剔透了?倒是她眼睛上那烏黑的假睫毛和誇張的紫色眼影快把他給閃瞎了。

    樓上的萬母穿著拖鞋和長裙,扶著樓梯扶手快而穩地追了下來,一張臉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即使是萬分焦急的姿態,也不失優雅。

    嗯,萬家這個女兒可能是抱養的。何思羽在心裡暗下結論。

    萬一諾因為莽撞地跑下來,撞上了萬盛豪而一時呆立在那,顯然是情急之下忘記了她家爸爸還在樓下的事。直到媽媽追過來,才又想起什麼,扭頭就要往大門的方向跑。

    「一諾,妳又在搞什麼?妳把自己弄的這是什麼鬼樣子!」萬盛豪一聲怒斥,萬一諾那隻抬起的腳即刻被地心引力拉了回去。

    「爸爸,我這是為了去聽演唱會作的準備。」萬一諾理了理自己有些亂糟糟的頭髮,顯得很沒底氣,「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按平時那樣普普通通的打扮,歐巴怎麼會注意到我。」

    「妳把自己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那些舞臺上的傻瓜就看得到妳了?」

    即使是萬盛豪這樣的人,在面對自己的女兒時,也只是個被氣壞的老爸,何思羽想。

    「老公,你快說說一諾吧,她跟同學約了看完演唱會,要去刺青呢。」萬一諾的媽媽此時非常焦急,顧不上何思羽的存在。

    「媽,妳怎麼偷聽我講電話啦。」萬一諾抱怨,但被萬盛豪一記怒視,馬上縮起了脖子。

    「我哪有偷聽妳講電話,是妳講電話的聲音太大。」萬母焦慮地抓住女兒的手臂,「如果不是我恰好聽到,妳是不是就要瞞著我們去刺青店,在妳的身體上紋那個韓國人的臉?」

    何思羽佯裝咳了聲,以掩飾差點笑出來的事情。原來如此,看著像太妹,其實是個韓星的腦殘粉嗎?倒也還滿適合她的,還要在身上紋頭像,還真不怕以後嫁不出去呢。

    何思羽的這聲咳讓萬盛豪從震驚中稍回過神,臉上有了些家醜外揚的尷尬,「真是不像話,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回妳的房間反省,今天哪裡都不許去。」

    哪裡都不許去?萬一諾本來萎靡的小臉因這句話恢復了生氣。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內心似乎正在性命與信仰間作著抉擇。思考過後,她道︰「爸爸,去聽演唱會的事是我們之前就說好的,你答應我這次考試考到全班前二十名就讓我去聽的。」

    前二十名?何思羽在內心算計著,難不成她的班裡有二百名學生嗎?考進前二十竟是這麼偉大的成就。嗯,吊車尾放到她身上也是很合適的。

    「答應妳去聽演唱會是一回事,我可沒答應過妳藉著去聽演唱會,就往身上亂添什麼東西。如果是那樣,妳乾脆從此連這個家門都不要出比較好,我還能多活幾年。」

    「怎麼能是亂添呢?那是我經過深思熟慮的。身體是我自己的,為了能感覺到歐巴與我的距離更近,我認為很值得,我是不會後悔的。」

    「咳。」何思羽盡量不要咳得引人注目,但是這話實在太好笑了,要壓抑住實在很困難。

    果然,萬一諾的視線就像一支箭,毫無預警地射向了他這邊,「那邊那個,你要不要吃點藥啊?沒事咳什麼咳,你是有什麼不滿嗎?」

    「萬一諾,注意妳說話的語氣。」萬盛豪皺眉。這個女兒真的只要沾上她那些什麼歐巴的事情,就會變成一隻扎手的刺蝟,進入無差別攻擊的狀態。

    「本來就是啊,他在人家家裡偷聽別人說話,還哼啊、哈啊的是什麼意思?超沒禮貌的欸。」萬一諾白了一眼何思羽。還穿校服呢,這說明他年紀也沒比她大多少,從剛才就一直散發著陰暗的氣息,讓人渾身難受。她爸爸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以前沒見過啊。等等,穿校服……

    「這是妳何叔叔的兒子思羽。」萬盛豪一語道破。

    慘了,因為只想著演唱會的事,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萬一諾暗自吐了吐舌頭,意識到這回真的說錯了話,找錯了發泄的對象。

    何叔叔是爸爸的司機,雖說是司機,但也算是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她對待何叔叔和對她的親叔叔沒什麼區別。

    何叔叔的老婆得了病,已經住院一年多,雖然她的爸爸也幫了些忙,找了很好的醫院,但那好像是很麻煩的病,這一年來她看著何叔叔臉上的愁容越來越濃,她也大概知道他家的變故即將到來。

    只是沒有想到,那天何叔叔剛送她爸爸到達一個活動會場,就接到了他兒子從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醫院下了病危通知,讓家屬馬上過去。那天正趕上這個春天最猛的一場雨,而會場又離醫院很遠,何叔叔叫不到計程車,開口問她爸爸能不能借公司的車子。

    那時何叔叔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很著急,她爸爸怕他心太急,開車會出狀況,但眼看著又沒有其他辦法,想著何叔叔是多年的老司機,於是就把車借給了他,誰想到還是出了事。

    那輛車好死不死是輛剛買的新車,事故發後的兩個月,新聞就報導了那款車因為有剎車問題被召回,可那已經太晚了。那個大雨的日子裡,何叔叔因為車速過快,導致車子打滑,加上剎車失靈,整個車子撞出了公路。

    後來她總在聽她爸爸說起當時的後悔,不該讓何叔叔一個人開車回去,他還說最可憐的就是何叔叔的兒子,在那一天同時失去了雙親。雖然保險公司賠了錢,但她爸爸以前就聽何叔叔說過他們家和其他親戚走得很遠,很少聯繫。

    她爸爸一想到一夜間變為孤身一人的何思羽,心裡就很難受。她爸爸才想說幫幫何叔叔的孩子,在同家人商量後,今天約了他過來。

    但是她完全忘記了!萬一諾偷看一眼何思羽,這是她爸目前最掛心的人,偏偏她又對何思羽大小聲,她的演唱會怕是真的沒戲了。

    萬一諾為剛才的衝動後悔,一是徹底惹怒了她爸,二是她也覺得何思羽很可憐。因為他才經歷了那些事,所以他看上去有些陰沉,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嘛,對她咳兩聲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可能他真是嗓子很乾啊,最近沒少哭的緣故吧。

    「思羽哥,你好。」萬一諾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

    在起身的瞬間,她的眼神和何思羽對上,萬一諾愣了下。現在是搞啥?他是不是對她笑了一下?而且不是那種親切的、溫暖的,像她歐巴的那種笑容,是那種「低聲下氣跟我問好是不是很不甘心,剛剛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去哪了」的嘲諷的笑容,真是超級陰險的欸。

    錯覺、錯覺。萬一諾搖搖腦袋,可就在這眨眼的工夫,旁邊射來的譏諷視線彷彿在她的腦後敲了下,竟然會讓她感覺莫名頭疼,「你到底怎樣,看我吃癟很快樂是不是?」

    她這一句話讓萬盛豪剛有些轉好的心情又陰了下去,萬一諾自然瞧了出來,忙替自己洗白,拉著她爸爸的手說︰「爸,我剛跟他打招呼,他瞪我欸。」

    可看何思羽,微微垂著眼簾站在那,連根睫毛都沒動過,彷彿已經那樣站了一千年。但萬一諾確信自己不會看錯的,何思羽這個人是在她爸爸面前賣乖啊。

    好似在回應她的猜測,萬一諾又在何思羽的嘴角看到了那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萬一諾,妳下個月的零用錢取消了。」

    「不是啊爸,我說真的啦。」零用錢事小,他們都看不到嗎?她爸爸縱橫商場幾十年,瞧不出來這小子超不好對付的嗎?她可是只用兩秒就看出來了耶!如果她爸發善心的對象是這個人,那感覺真的很不妙啊,何思羽明顯就是不需要別人的善心啊,明顯就是瞧不起他們萬家的人啊。

    萬盛豪嘆了一口氣,只把萬一諾對何思羽的敵意歸咎為遷怒,「妳這孩子眼看也該上高中了,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大人樣子。以後思羽會常來我們家,希望妳能從他身上多學些東西。」

    學什麼,心懷鬼胎、虛偽狡猾?最重要的是,她爸爸還要讓這個人來家裡嗎?不是談完一次就結束了嗎?開什麼玩笑,這是她的家欸!

    「就算是何叔叔的兒子,可他跟何叔叔一點都不像啊。爸爸,你可不要老糊塗了,你想想何叔叔是開著你的車出的事故,當天要不是因為要送你去會場,也不致於跑到那麼遠的地方,趕不及去醫院啊。如果說他的兒子要恨誰的話,我們家可是首當其衝啊。你都沒有好好考慮過這個人的品德,就讓他頻繁出入我們家,這樣很危險的好不好。」

    「我是沒有好好考慮過妳的品德。」萬盛豪氣得差點揚手給萬一諾一巴掌,「妳真是被我們給慣壞了,早就不該放縱妳在網上交那些壞朋友,看給妳灌輸的都是什麼思想。」

    「哪裡是壞朋友了,我們是在粉絲俱樂部認識的好不好。」萬一諾還想再說些什麼,已經被她媽媽拉住了手臂,強行住樓上拉了。如果再不把她拉走,放著她胡說八道,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真是忠言逆耳啊!萬一諾把自己想像成那些被冤枉的忠良大臣,而那個何思羽就是挑弄是非的小人,雖然他一個字也沒說。

    萬一諾突然發現,何思羽不再是那副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模樣了。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抬起了頭,而且直勾勾地看著她。

    萬一諾心下一緊,差點在她媽媽的拉拽下站不穩摔倒。幹嘛要那樣看著她啦?如果她說錯了,他可以反駁啊,反正不用他開口,她爸都是站在他那邊的了,他大可以像剛才那樣看她笑話就好,幹嘛要面無表情地直直瞧著她,讓人怪心慌的。

    幾分鐘的時間,萬一諾已經忘記了看演唱會和刺青的事情,此時她回到房間趴在窗臺邊向外看,腦子裡都是剛才何思羽的那張冷漠又冰冷的臉,揮之不去。那個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不會是被他盯上了,要被滅口吧?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冷顫。

    萬一諾房間的窗戶下面就是整棟房子的大門,她呆呆地望著外面愣神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在門口的聲音,她往下一看,只見一個人走出了大門。那個背影,不是那個何思羽還能是誰。萬一諾不由得支起了身子,她也不知道她這樣盯著人家背後看有什麼用意,但就是移不開視線。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走了一半的何思羽停下腳步,毫無預警地轉過身來,眼睛片刻不猶豫地對上她臥室的窗戶。萬一諾被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跑開,可強壓著沒讓自己的身體移動。她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她勇敢而挑釁地對他揚了揚下巴。

    何思羽衝她提唇一笑,不再是遮遮掩掩。他朝她抬起胳膊,手掌向上,四指蜷曲,只有一根中指雄糾糾、氣昂昂地站著,對著她的臉晃了晃。

    萬一諾傻在那裡,滿腦子都是那根晃來晃去的手指,和他那副討打的笑容。等她緩過神來,他早已走得很遠,彷彿剛才一幕是假的一樣。

    萬一諾雙掌一拍窗臺,想都不想,轉身奪門而出。她邊喊著邊衝下樓去,「爸爸,你聽我說,那個何思羽絕對是為了圖謀我們家的財產,要把我們家搞得雞犬不寧。你用點錢打發就好,千萬不要再和他扯上關係啦。」

    結果那一天,她一個花季少女,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罰跪洗衣板。

    八年之後。

    機場裡人群熙熙攘攘,比菜市場還要熱鬧,國際航班出口處經常可見令人感動的場面,不時有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像拍偶像劇那樣。

    何思羽不時低頭看手錶,自然地將自己與周遭雜亂的人群作了隔離。這班飛機的人都要走光了,怎麼還不出來,難道是出了什麼狀況?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到諮詢台問一下,他的肩被人以很輕快的力道拍了一下。

    「先生,是來旅遊的嗎?要不要找導遊啊?」

    何思羽的身體被那突如其來的短暫碰觸搞得不適地僵了下,在連他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到那僵硬時,他的腿已本能地邁開了步子,頭也不回地大跨步,身體筆直地走開。

    「欸欸欸,何思羽,你等等啦。」萬一諾喊道。

    何思羽只聽背後那個聲音抬高了幾分,邊喊邊小跑著追了上來,離他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他的右後方。

    萬一諾不是不想攔住他,是他越走越快,她追一分,他就快一分,她可真有點急了,「你走那麼快幹什麼啊,你要接的人接到了嗎?哪有人來接人,自己先走掉的,你要怎麼跟老闆交代?」

    「妳不是已經跟上來了?」何思羽看著前面的路牌,像在對空氣說話。

    「你怎麼知道是我?你好歹看我一眼,確認一下啊。」萬一諾見他換個方向又邁開步子,忙向前衝,拉住他的手臂,「不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這下,何思羽總算把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

    萬一諾因為小距離快跑而變得急促的呼吸,在與他對視的瞬間小小地停止了下呼吸。真是人靠衣裝,幾年不見,這張讓人討厭的臉五官變得更深了,稜角更分明了,神情也是越發的跩了。

    明明是來接機的,卻好像是被耽誤了什麼天大的事一樣,不停地看手錶,根本沒注意到她出來也就算了。本想嚇他一下,誰知道這人背後長了眼似的,反倒給了她一個下馬威。萬一諾喘著氣,簡直不甘心。她精心打扮,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也堅持不讓妝容花掉,為了就是闊別多年再見面,讓他眼前一亮。

    這下好了,她像隻死命纏著老母雞的小雞,樣子不要太淒慘。

    何思羽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先去拿行李吧。」

    「拿什麼行李,你就只想說這個嗎?」賭氣地甩開他的胳膊,萬一諾站直身體,把頭髮弄得順滑一些,對他眨眼,露出一個對著鏡子練了很久的甜美笑容,「怎麼樣,我有什麼變化嗎?是不是更美了?」

    這下,原本只在她臉上掃了下的何思羽,又勉為其難地掃視了下她全身,隨後點了點頭,在萬一諾以為將要聽到理想中的回答時,他說︰「總算像個正常人了,妳現在不再把各種情趣道具往身上戴了?」

    萬一諾的臉頓時憋成了茄子色,「那都是哪個年代的事了!」

    那時她才高中,迷上了地下重金屬樂隊,成天把一些長得像兇器的首飾往身上戴,還故意買衣服只買黑色,還要剪破,然後被何思羽形容成好像剛從SM樂部下班回來,那時她還只是個單純、無知的少女耶,說什麼SM……

    為什麼兩人闊別多年才剛見面,想到的會是那種情節啦。

    何思羽和萬一諾兩人坐在車裡,何思羽的後車箱為了她整個清空,現在裝滿了她的行李。打量著何思羽的車子,萬一諾顯得很興奮。

    「坐車子不要左顧右盼。」何思羽不得不提醒她。

    「你不左顧右盼就好,我已經四年沒回國了,到處看看又怎麼了?」

    「那就請妳朝窗外看。」

    「不要,我喜歡你這台車。」為了證明似的,萬一諾拍了拍身下的真皮坐椅,「聽爸爸說你在公司做得不錯,今年又升職了?」

    「只是個小小的部門經理而已。」

    「可你還不到三十歲,能當上部門經理已經很了不起了。」萬一諾不滿地哼了聲,道︰「反正這種正經事你也不會主動跟我說,還要通過我爸才知道。」

    何思羽懶得理她。

    萬一諾倒也不覺得失落,自顧自說得很開心,喋喋不休地從她出國的第一天,買到第一包美國本土洋芋片,結果難吃到嚇到,到她是怎麼在找房子的途中迷路,只能到處亂晃,被當成可疑人士,然後被警察帶走。還有因為對語意上的理解不同,在學校和黑人同學發生衝突,大打出手,之後兩人又怎麼變成好朋友等等。

    在講到她大二那年和朋友一起救了隻受傷的貓頭鷹時,萬一諾終於感到了有些口渴,「喂,你車上有沒有水?」

    「知道渴就少說些話,妳時差都還沒有調回來,不累嗎?」何思羽光教育她,卻並沒有給她水的意思。

    萬一諾知趣,往椅背上一靠,賭氣地看向了車窗外的街道。一點都不瞭解人家的心情!對她精心打扮的妝容沒有任何反應也就算了,還嫌她話多、煩人。他們四年沒見了耶,就沒什麼話想對她說的嗎?好像只有她自己在瞎興奮,一頭熱似的。

    「好吧,那我不說話了,靜靜地等著渴死。」

    何思羽透過後照鏡瞟了眼萬一諾帶著疲倦與怒氣的側臉,這個人還是氣來得莫名其妙,他體恤她長途飛行很累,讓她先休息也有錯?無聲地嘆了口氣,他遞了瓶礦泉水給她,「可憐那隻貓頭鷹,好不容易被你們送去了動物救助組織,卻還是感染了疾病死掉了。」

    聽到這段話,萬一諾的耳朵一豎,從椅背上彈了起來,上一刻還說坐著非常舒服,很喜歡的椅子這會卻嫌棄得要命,恨不得整個人脫離它,直接跳進何思羽的懷裡,「對嘛,我們知道後真的好氣啊,難得做了件可誇耀的事,竟然是這種結局,你說是不是?」

    是什麼啊?何思羽不得不抽出一隻手把她按回椅子上,「這些事之前不是都說過了?」所以他真不明白,她一下飛機就這麼著急地說這件舊事做什麼,就好像他不知道似的。

    「你還真敢說,我的簡訊你都是收十則回一則,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全看了。」

    「我要上班,回給妳的那一則不都超級長嗎?」

    一提到她那些簡訊,簡直是何思羽生活中的一大障礙,她隨時隨地都有要分享的感悟,但是請考慮一下時差,他要睡覺的啊,當然不可能逐條回覆,每天起床後都要優先總結她的感悟給予回覆,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當然,如果他膽敢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任何回覆,她的電話就會接踵而至,如果他膽敢不回覆她,那麼她爸的電話就會接踵而至。

    「好啦,你那種回憶起什麼糟糕事情的臉真的很難看耶。」萬一諾不打算一見面就跟他鬥嘴了,反正他會回她的簡訊也多半不是出自自願,她知道,但她大人不計小人過,「既然說過的事情你不感興趣,那就來點新鮮的好了,之前在電話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何思羽一愣,「什麼事?」

    「就是我順利畢業的話,你就和我交往的事啊。」

    何思羽的手一抖,險些沒有握穩方向盤。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1 PM

第二章

    早上五點剛過,對於一般年輕人來說,很多都才剛剛入睡。何思羽不是那樣的年輕人,他長年的作息就是晚上十點睡覺,早上五點起床。要說他深詣養生的奧秘也不對,他每天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點上一支煙,他吸煙不配咖啡,但要配一杯冰水,要坐在連通臥室的陽台籐椅上,一邊看著窗外天色漸亮,一邊配著冰水慢慢地將那支煙吸進肺裡。

    這期間,他的頭腦會走向清醒的過程,會在腦中將接下來這一天的要事理順。完全清醒後,將煙蒂熄滅在煙灰缸裡,拿起手機,通常會看到十幾則的未讀簡訊,無疑全是萬一諾發來的。清晨最後悠閒的十幾分鐘,何思羽會用來回覆她的簡訊。

    現在萬一諾回來了,他的手機不再在晚上收到簡訊,他清晨的自由時間又多出了一些,但他一點也沒為此覺得輕鬆。

    當時在萬一諾畢業考試的前幾天,他的確是接到過她的電話,她問他,如果我能順利從大學畢業,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當時何思羽只以為是畢業考的壓力把她那個容量不大的腦袋瓜給逼瘋了,或者是什麼惡劣的玩笑,或者是什麼考試必過的迷信。就像是「寫一百遍某人的名字,那個人就會喜歡上自己」那種類似的騙小女孩的玩意,這也許就是「如果一個認識超過五年的異性同意和自己交往,考試就能通過」的秘法,所以他完全沒往心裡去。

    如今看來,既然萬一諾已經順利畢業,那麼當時她說的,還是惡劣玩笑的機率大一些。畢竟比她嘴裡說出的「交往、喜歡」之類的詞,是連半分信用都沒有的。

    除了讓人覺得大禍臨頭之外,壓根令人產生不了任何感覺,他這樣斷定是有底氣的。這些年,何思羽親眼見過不下二十個萬一諾聲稱喜歡得不得了,想要交往的對象,其中包括歌手、演員、畫家、作家、體育明星,還有兩個天文學家。

    何思羽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他絲毫不想填補她喜歡的人裡「真實的身邊的人」這一空缺。萬一諾所謂「喜歡」的最大特點就是喜歡時掏心、掏肺、掏錢、掏力,一旦膩了,對方馬上就成了昨日黃花,棄之不及。

    既不想當萬一諾喜歡的對象,也不想當她捨棄的備選,光是應付平平常常的她,就足夠讓他絞盡腦汁了,那麼該怎樣才能讓她盡早放棄這可怕的想法呢?

    拿起桌上不停震動的手機,自從他用手機的那天起,這還是頭一次不到六點就接到電話,他倒要看看是出什麼火燒眉毛的事。只瞧了眼顯示的來電姓名,何思羽不免面色發暗。

    不到七點,何思羽站在一扇很普通的公寓門前,再次確認了手機裡發來的地址,按響了門鈴。還不到五秒,門就被十分粗暴地從裡面打開,那力道像股旋風,讓他本能地往後傾了傾身子,像在躲避什麼攻擊。

    「慢,真是太慢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明明告訴你十分鐘內趕過來的!」開門的自然是萬一諾,但又不太像她。

    何思羽緊抿著嘴角想說什麼,又覺得說出來就等於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一個層次。總之,這個一身酒氣,蓬頭垢面,衣著邋遢的女人他不認識,所以他決定轉身走開。

    哪知萬一諾一個飛撲,抱住他的胳膊,瞬間眼含熱淚,演技的精湛讓人佩服,「好啦,我錯了,我會檢討自己的語氣。」還假意地在他的袖子上蹭了幾滴眼淚,「你要是走了,我就只能抱著孩子從這頂樓跳下去了。」

    所以現在又是串到什麼劇情去了?何思羽認命地被她拽進了屋。

    萬一諾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她爸媽讓她自己搬出來住,理由是反正她爸媽也要經常出國,沒辦法和她住一起,那個家對她一個人太大了,她在國外積攢了豐富的生活經驗也不會有問題。最重要的是,只要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她保證會找他們最信任的何思羽商量,這還不夠讓人放心嗎?

    當知道自己成了並不在場的擔保人時,何思羽知道這天早晚會來。

    萬一諾租的房子倒是不大,走過玄關就能看到整個客廳,客廳陳設簡單,並且就和他想的一樣,亂七八糟。在靠近窗戶的牆角處,有一個小朋友正跪在地板上,手上拿著疑似口紅的東西,開心地在地板上畫來畫去。

    那小孩也就兩歲左右,抬頭看了進來的人一眼,咧嘴笑了下,又繼續在地上畫起了畫。

    何思羽瞬間石化在那裡。他是知道萬一諾這個人腦回路異於常人,經常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最可怕的是她本人卻很認真,但這次她也太過分了。

    「妳這是從哪弄來的?」何思羽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氣無力。

    「什麼話,說得好像是我偷來的似的。」前刻還眼淚汪汪的萬一諾,這會又不高興了。

    難道不是嗎?說偷倒不致於,但要是她的話,像「小朋友,你跟爸爸、媽媽走散了嗎?去怪阿姨家住幾天好不好啊」這種事,她不是幹不出來。

    「我這裡又不是警察局,怎麼能隨便帶陌生小孩子來呢?你也把我想得太沒常識了吧?」聽她這麼說,何思羽剛鬆口氣,萬一諾又說︰「也可能是我的私生子呀。」

    何思羽沉默了兩秒,看著她,篤定地說︰「妳想得太多了。」

    什麼意思?萬一諾隨之反應過來,「何思羽,你是說沒有男人要我是不是!」

    這孩子是萬一諾兩個好朋友的小孩,那兩個朋友結婚時她還在國外,這次回來不好容易安定了住處,就想把以前的朋友都約來辦個趴,那兩個朋友也在其中,順便也把小孩一起帶來了。後來快半夜了,孩子睏了就自己去睡覺,等大家都鬧得差不多了,也就各自回家了。可能是那對夫婦太興奮了,忘了把睡著的兒子帶走,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別人辦趴都留男人,妳留個孩子。」何思羽似乎在佐證她真的沒有男人要這點。

    「這說明我的趴超正經的好嗎。」萬一諾氣呼呼的,「總之,我給打了電話他們,可一個關機,另個沒人聽,以我對他們的瞭解大概是手機沒電,又睡死過去了。」說真的,一大早被個這麼小的孩子拍臉拍醒真的好可怕。

    「那現在是要把他送回家了?」所以才找他當司機嗎?

    萬一諾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又不知道他家在哪。」說著,她不知從哪提起被子,沒精打采地躺到沙發上將自己蓋好,「我是想說我太睏了,實在沒有力氣陪他,拜託你幫我照看一會,反正他爸媽醒了,自然會往這邊聯絡的。」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啥?何思羽的臉色微變,看了眼那個正跟他笑的小孩,和這邊彷彿已經睡死過去的演技達人。讓他帶小孩?看了眼手錶,他還要上班啊。

    「先說好,你可別走,你可是答應我爸會照顧我的。你要想好,工作是你的,但公司可是我家的。」萬一諾的聲音輕飄飄的。

    他從來沒有答應過,是他們父女擅自決定的。

    「好,大小姐。」何思羽保持風度,之後又問︰「妳為什麼不去床上睡?」

    「你自己去看,別吵我。」

    何思羽瞇起他那雙本就細長的眼睛,兩道冰冷的箭射向沙發上那個裹得像粽子的人,但她是個修煉成精的粽子,根本不為所動。

    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何思羽看了眼牆角處那個未來的小畫家,這孩子不哭也不鬧,心倒是夠大。想到那對把小孩忘記的爸媽,何思羽感嘆這大概就是遺傳的神奇之處。

    在那小孩自娛自樂時,何思羽徹底打量了番這所住處,廚房裡當然是亂七八糟,杯子、盤子堆了一堆,和這裡相比,客廳都算很乾淨了。他毫不避諱地打開萬一諾的臥室門,床上堆滿了衣服和一些他不認得的女人的小玩意,角落還堆放著很多大紙箱。

    據他的分析,應該是些沒整理完的行李,因為要舉辦派對,所以才把它們都移到臥室藏起來,整間臥室就像一間儲物間,還沒有那張沙發舒服。

    很有她的風格。如果把這些都拍下來發給萬盛豪,包準馬上讓她滾回大宅,再也別想出來住,這樣他也能少一項麻煩。

    想到這,何思羽瞧了眼已經拿在手上的手機,又把它放了回去。可那樣的話,不就不好玩了嗎?

    他回到客廳,隨便脫了西裝,解了領帶,瞥了眼在沙發上睡死的萬一諾,最終目光定在了那個小朋友身上。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她都特地趾高氣揚地命令他了,他又怎麼能違抗大小姐的命令呢?

    「小朋友,你喜歡畫畫嗎?」何思羽笑容滿面地道。

    那個小朋友也笑容滿面地點了點頭。

    「別在這裡畫,把阿姨的家畫髒了,她要生氣的,我們去別處畫好不好?」

    小朋友又笑容滿面地點點頭。

    大約兩小時後,萬一諾睡醒了,她聽到何思羽在講電話,似乎是在說工作上的事。她睜開眼睛,眼前亮堂堂,何思羽站在不遠處,見她醒了,對她招手,笑了笑。

    啊,真是久違啊,她已經很久沒見何思羽這樣笑過了。多半時間,他都是那樣似乎很嫌棄她的面無表情,所以從以前起,她就喜歡做各種激怒他的事,她知道他這個人其實很小心眼的,一點事情都能讓他懷恨在心,然後他就會展露出這種報復的爽朗笑容。

    不知為何,她看到他這樣笑,心裡就會很踏實,就像是在原始森林的濕滑、泥濘的土地下挖出了寶物。雖然說看到這個表情後,多半她是要倒楣了。

    嗯?萬一諾突然想到什麼,翻身坐起,同時何思羽也講完了電話。

    「孩子呢?」她趕快問。

    「在廚房玩,剛才吃過早飯了。」何思羽說,並指了指廚房。

    廚房的確傳來細微的響聲,說明那邊有人在。萬一諾長出口氣,還以為何思羽為了報復被她使喚,他偷偷把孩子扔了。

    「是哦,你還會給小孩做早飯,看不出來呢。」

    「因為怕他餓了會哭,打擾妳睡覺,從網上查了簡易兒童餐。」何思羽說。

    天啊,這麼體貼?萬一諾掃視她的房子,剛才起來時就覺得眼前似乎異常明亮,仔細看下她的屋子,也變得太乾淨了吧?桌上的杯子、瓶子不見了,地上的垃圾也不見了,墊子被很好地歸放在一邊,甚至連那小朋友剛剛亂畫的口紅痕都擦掉了,櫃子上一塵不染,簡直和她剛搬進來時一樣。

    「你幫我打掃了屋子?」萬一諾捂住嘴,差點感動得哭了。

    是她錯怪他了,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見她在家連張睡覺的床都沒有,不光替她看小孩,還好心地為她收拾了屋子,給她一個驚喜。要是以往的他是絕不可能做這種事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兩情相悅?

    「你真是太貼心了,是不是很累?」她其實也是想收拾的,但是光想想就覺得很麻煩,他一個人用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打掃得這麼乾淨,還沒有吵到她睡覺,那一定更加費力。

    何思羽聳肩,「其實並不很累。」

    「中午我請你吃大餐。」

    萬一諾正在考慮要不要飛撲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再在他臉上親上一口時,待在廚房裡的小朋友快樂地跑了出來,是因聽到她說話的聲音,所以跑出來看看。

    小孩子真的是小天使呢,衣服玩得髒兮兮的還是那麼可愛,手上還拿著她那支過期口紅呢。等等,那好像不是過期口紅,是她新買的那支名牌款,因為那支口紅太受歡迎,她去了櫃台三次才買到的那支。那他另隻手上的是什麼?腮紅?是大廠牌新出的紀念套裝裡的那盒腮紅?

    沒道理啊,一定是幻覺,就算她真的疏於打理、收拾家裡,可這些比命都還珍惜的化妝用品她可都有收好,小孩子怎麼可能翻得到?

    何思羽對她笑了下,萬一諾覺得身體溫度驟降了三度,剛才還想抱著他親上一口,現在只想勒緊他的脖子,往他的臉上吐口水。

    萬一諾連找他求證的勇氣都沒有,快速地衝去臥室,撞開了門,然後發出了一聲慘叫。她的屋子是怎麼樣了,遭遇了龍捲風嗎?為什麼會滿是零食包裝?床上的衣服上面為什麼還摻雜著疑似抹布的東西,梳妝台的空礦泉水瓶又是怎樣?最關鍵的是,她放化妝品的抽屜為什麼是打開的,裡面的東西呢?

    萬一諾像風一樣地衝出臥室,瞧了眼那一臉無辜的小天使,強吸口氣,又一頭紮進了廚房,然後又是一聲慘叫。

    本來已經滿是碗盤的廚房現在又加進了客廳的那些杯子、瓶子,可她一步也不敢踏進去碰那些髒餐具,因為整個廚房的地板上都被小孩子的塗鴉佔滿。上面畫的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畫具,往臉上畫的東西能往地上畫嗎?

    「何思羽,你這個幼稚鬼!」萬一諾找到了原凶。他只不過是把所有垃圾都扔到其他地方而已,難怪他會說「也沒有很累」了。不只不累,還很輕鬆、愉快吧。

    「怎麼了?妳本來不就是那種表面光鮮就好的人嗎,只是本就亂一點的地方再加一些東西而已,但妳招待別人的客廳可是很整潔的,完全符合妳的做事標準。」

    萬一諾差點咬到舌頭,因為他說得對。她的確就是那樣的,而且她也清楚地知道這個人在拐著彎訓斥她平時不打理屋子。覺得她家很亂,用說的就好,誰會在別人家如此「大動干戈」啊!

    「可即使那樣,你也不能拿我的化妝品給小孩玩啊,還在地板上畫。」

    「妳原本不就給了他口紅在地板畫?」

    那是過期的啊!不,他會說他分不出過沒過期,只是以為她讓小孩拿化妝用品當筆而已。萬一諾咬著嘴唇把即將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都怪她,那個時候她實在太睏了,頭腦都不太清醒,又突然跳出個小孩要畫畫,筆塞到哪裡去她早就忘了,才拿了支口紅,給了他一塊地方讓他畫,想著瓷磚、地板反正以後好清理,一時犯懶而已,竟然埋下這種大禍。

    萬一諾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理由,站在那,嘴一張一合,像條離了水的金魚。憋了好久,她才道︰「何思羽,你就不能成熟點嗎?」

    竟然被她這麼說,真是奇恥大辱。和不講理的人講理,和卑鄙的人卑鄙,和幼稚的人幼稚,這有什麼不對?何思羽問︰「怎麼才能表現得成熟呢?」

    「比如說你氣我硬把你抓來看小孩,然後我家又稍微有點亂,讓你看著心煩,想要教訓我一下,那麼現在已經達到目的了,我現在真的很後悔叫你來幫忙。然後身為一個男人,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就要顯得有些風度,負責善後。」所以說,她已經被氣到了,他該滿意了,總不能真把她家弄成垃圾場吧?

    何思羽舉起手機面向她,讓她看手機裡的照片,「妳家的慘狀我已經拍了照,順便也把這個『私生子』也拍進去了,如果妳今天把屋子收拾好,我就把照片刪掉。如果沒有,我就把它發給萬叔叔。」

    「你威脅我?」

    「自己的屋子自己收拾,這算是威脅嗎?妳在美國這幾年是怎麼生活的?」

    「都有室友幫忙啊,她收拾屋子,我出去採購,不是很合理嗎?」

    何思羽點頭,「可惜妳現在沒有室友了。」

    萬一諾要氣炸了,可當著小孩的面殺人又有點不太好。

    何思羽看了看手錶,「妳還有八小時的時間。對了,我今天不去公司了,要借妳的電腦查郵件,中午是去外面吃還是叫外送都可以,客廳那張桌子我就先佔用了。」

    什、什麼?他這是說他要在這裡待一天,監視她打掃嗎?她不滿地道︰「何思羽,我不過是耽誤了你幾個小時,遲到一些而已。你是部門經理耶,循點私怎麼了,遲到幾小時並不耽誤你這一天的工作啊。」

    「職場殘酷,尤其我這種剛升職的小小部門經理,因私事遲到還不如病假休息,這就不勞妳操心了。但妳以後也少說濫用職權這樣的話,公司可是妳家的,這樣的話可不妥。」

    這傢伙幾年不見,心眼竟然更小了,他是瘟神嗎?她是不是要焚香、跪拜才能送走啊?

    結果萬一諾的那兩個朋友直到快中午才聯繫她,正如她猜測的那樣。沒過多久他們就滿頭大汗地來接小孩,因那時萬一諾正在洗碗,不方便開門,對方見到開門的是何思羽,嚇了一跳。

    何思羽不理那邊感動的場面,去客廳處理他的郵件,當自己不在,但對方似乎沒辦法也同樣無視他,才抱抱親親自己孩子一會,眼珠子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轉。

    「一諾,那個人就是妳說的那個何思羽?你們住一起嗎?」

    「怎麼可能,小點聲啦。」萬一諾偷瞄一眼何思羽,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拜託妳千萬不要做這麼可怕的想像,跟他住一起我會死的,累死。」說著,給對方看她還沾著水滴的玉手。

    「哎呀,妳在洗碗啊?真是的,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會變得賢慧起來呢。」那邊的媽媽絲毫沒有意會到萬一諾的意思,還很興奮的樣子,「妳昨天不是還抱怨表白後,他對妳超冷淡嗎?我看著不像啊。不過倒是跟妳說的一樣,看上去很不好相處的樣子。」

    何思羽的眼睛看著電腦螢幕,在心中暗嘆萬一諾交朋友非得交跟她一樣沒大腦的嗎?人家都告訴她小點聲了,還聽不到嗎?也該稍微注意本人還在現場吧?

    「我現在寧可他對我超冷淡了!」叫別人小聲點的萬一諾反而激動地大叫起來,道︰「好啦,你們一家三口快滾回家幸福去啦,連小孩都亂放生,就不要別操心別人了。」

    夫妻兩人聽後,大笑起來,被萬一諾硬往外推也毫不在意,「不是很好嗎,又能跟喜歡那麼多年的人打情罵俏了,明明他不理妳時,妳那麼寂寞。」

    「好啦、好啦,再囉嗦下去,就讓你們賠我化妝品的錢哦。」

    「什麼化妝品?」

    「問妳的畫家兒子啦。」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2 PM

第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萬一諾剛送走那三位,一轉身又看到客廳裡的瘟神何思羽正盯著她。

    「看我幹嘛?要來幫忙嗎?」她問。

    何思羽盯著她那張有些不耐煩的臉看了幾秒,想了想,說︰「你怎麼都不會不好意思?」

    「什麼,我為什麼要不好意思?我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這一問倒把萬一諾問愣了,「家裡髒一點、亂一點是什麼滔天的罪過嗎?是啦,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不愛打掃。但那又怎樣?他們家裡也一樣啊。」

    「別把你那群狐朋狗友拉進來。」何思羽一點也不想去想像那對笨蛋夫婦家是什麼樣,「我是說他們剛才說的話,你喜歡我很久了嗎?」

    「啊?」萬一諾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本來沒覺得什麼,被他這麼一說,才突然意識到什麼,連連搖頭加擺手,「沒有、沒有,也沒有很久。」

    他想也是,一般的女人是不會蓬頭垢面地給自己喜歡的男人看一張宿醉臉的,無論怎麼想,都還是把他當成一個很方便的傭人。糟糕,他怎麼有點在意起來了,因為沒想到她會經常跟朋友提到他嗎?這件事無論怎麼想都太荒唐了。

    見他陷入深思,一臉苦大仇深,萬一諾不滿地哼了聲,進了廚房。

    何思羽重新將視線轉回電腦螢幕上,但半天都沒辦法集中注意力,直到耳膜再次被萬一諾的衝擊波刺穿。

    「怎麼樣啦,你到底要失魂落魄多久?我喜歡你這事就這麼讓你心煩嗎?」

    何思羽猛地回神,萬一諾又出現在了原先的地方,臉頰紅撲撲的。他有理由相信,有一個不明原因正使得她此時怒氣值上漲。

    萬一諾氣死了,越想越生氣,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會喜歡上他?她自己也並不想啊,但是出國這幾年就是一直在想他,比想自己親爸、親媽還要想,想到看到一朵顏色鮮豔的花,看到一朵形狀奇特的雲,第一反應就是拍下來與他分享。

    以前總能見到他的時候也並不覺得這人有什麼好,可分開了,最捨不得的就是他,她能怎麼辦!意識到這點最苦惱的人是她好嗎,鼓起畢生的勇氣表白,他卻連個回覆都沒有,對她一點也不溫柔,還總是一副很煩的樣子。現在竟然還給她失神。啊,真是越想越丟臉。

    「這麼想想,你也真是太狂妄了。」萬一諾下意識地卷了卷袖子,朝他走來,「我這樣膚白貌美,家世又好的女人,憑什麼要被你呼來喝去?」

    何思羽愣了半晌,他無法揣摩出她的頭腦風暴是怎麼得出他很狂妄這個結論,還呼來喝去呢,也太瞧得起他了。他此時有種上學時,軟弱的學生被混混半路攔下要錢的感覺。

    「是了,你哪裡都好,我這不是配不上你嗎?」何思羽試圖安撫她。

    「你瞧不上我是真的。」萬一諾毫不留情地反駁,「連理由都這麼敷衍,少給我演那種上個世紀的苦情戲,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

    何思羽搖頭,然後又有點後悔幹嘛急著否認,好像真的被她嚇住了似的。

    萬一諾愣了下,突然長出口氣,在他身旁頹然地坐了下來,抓了把頭髮,「是嗎,原來沒有啊。」

    她這樣大出口氣,彷彿一顆心石落地,倒是讓何思羽的心中莫名悸動。

    但這份小美好連兩秒都沒能維持。萬一諾的面色一變,大腿一拍,底氣十足地說了句︰「那我不管了。」

    何思羽頓覺大事不妙,只一晃眼,萬一諾一轉身,騎在他的大腿上,還像騎馬一樣拉著他的衣領,眼神中有幾分決絕,「總之,既然你也沒有喜歡的人,先做過再說。」

    「先什麼?」即便是何思羽,也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不是嗎?我今天碗也洗了,衣服也洗了,還要看你這張嫌棄的臉,那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麼?」萬一諾拉著他的衣領憤怒地質問。

    是為了讓你的家像人住的樣子啊,不然呢?何思羽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麼她做點家務就要他拿身體償還?

    「來。」她一聲令下,一拉他的衣領,將嘴唇覆上了他的。

    來真的?當然是真的。一開始只是冰冷的碰觸,但萬一諾很不甘心的樣子,更使勁地壓上他的唇,試著去吸咬出新的熱度。她的鼻息噴在他的臉上,有點溫、有點癢,她的身體也棲到他的身上,像是要把他壓進沙發中似的,動作大膽而僵硬。明明身體緊張、僵硬得要死,卻是一副要將他生吞入肚的氣勢。

    何思羽的雙手由後撫上她的細腰,再向上滑動插入她的腋下,猛地向外一拉,她不得不向後退去,那呵著熱氣的口離開了他的,竟讓他覺得有些不捨。

    「幹嘛啦。」萬一諾的面色緋紅。幹嘛拉開她?

    何思羽搞不懂她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是因為她根本沒有腦子吧。他將她壓倒在沙發上,她的雙眼怒氣沖沖。姑且讓他大膽地猜測下她如此獸性大發的原因,是惱羞成怒,因為她的感情沒有得到響應,覺得受到冷落,丟了面子而氣不過嗎?

    何思羽心想,他並不是毫無感覺的機器人,只不過他的腦子會思考一些事,她肯定不瞭解思考是什麼意思吧,「在你的觀念裡,喜歡就是佔有嗎?」

    他突然開口,眼對著眼,鼻對著對鼻,離她那麼近。萬一諾愣了下,馬上嗆回去,「不然呢?當然是要先佔上再說啊,先把能做的做了,才不會後悔啊。」

    沒等她再接著說,那張多話的小口就被另一張熱唇覆蓋。

    不知為何,何思羽很生氣,早就知道她就是這樣個性的人,但她對他也是如此,讓他很覺得受到了屈辱。就像對她以往喜歡過的那些速食偶像一樣,一股腦地單方面對他傾注她的熱情。

    萬一諾瞪大眼睛,吃驚地嗚了一聲,但也發不出什麼實質的聲音。何思羽吻住她的嘴唇,不給她留一點喘氣的縫隙,細細地用舌尖舔弄她的唇瓣,讓她覺得有點癢,又有點燙。他的唇像一根羽毛輕輕地挑逗著她敏感的神經,只一會工夫就覺得渾身不對勁起來,怎麼耳根也癢了起來,脖子也癢了起來,但又不是讓人發笑的那種癢。

    萬一諾抬手意圖拍打何思羽的後背,他頭頂長眼似的一隻大手按下來,將她的手按在一旁,她一時惱怒要吼他,他趁這機會,長舌伸入她的口中。

    天啊!萬一諾一口氣沒喘過來,心臟狂動就要跳出胸腔,而何思羽恰好地壓在她身上,襯衫帶著他的體溫,將她壓得結結實實,似乎是要讓她那顆脆弱的心臟無處可逃。同時他有些燙人的舌在她口中肆意亂跑,舌尖不安分地挑弄她口腔深處,像是把數不清的小蟲順著喉嚨帶進她的身體裡。

    「嗚。」那火燒的麻癢由他的舌尖擴散到萬一諾身體的每一處,她的身體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可越是顫動就越是與他硬實的胸膛摩擦,連她的皮膚都燒疼了。

    萬一諾想打何思羽,藉此推開他,本來她的目的就是要吻他,可眼下的事情總覺得哪裡不對,她的手使不上勁,像是被他的手壓斷了神經似的,她的身體也因緊張地顫抖而遲鈍了,無法執行由大腦發來的命令,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逃脫她的控制,這簡直太可怕了。

    偏偏何思羽還不知停歇,火舌強迫捲起她的粉舌與之纏繞,那濕潤的纏弄挑起的烈火幾乎讓她整個人燒了起來。不好,她可能要死了,大腦變得好遲鈍,可能是缺氧了。

    在萬一諾很確定自己下一刻就要昏死過去時,何思羽像一位經驗豐富的醫生作出了合理的判斷適時離開了她。

    「哈啊,你……」萬一諾有氣無力地呼吸,瞇成縫的眼中,何思羽的臉漸漸清晰,「你好像很擅長的樣子。」

    「不行嗎?」何思羽笑了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笑實在有些勉強。一時生氣,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也不用這麼極端,他又不是她……

    此時萬一諾長髮四散,襯著她白皙的臉龐、粉紅的臉頰,像朵含苞欲放的丁香花,細細的脖頸下那酥軟的綿峰有些急促地起伏著,一件襯衫被他壓得皺皺巴巴,露出一小截腰腹。

    他的胸前尚留著她的溫軟,看了多少年的臉,此時散發著神秘、陌生的誘惑。他暗嘆口氣,舉出一隻手試圖拉她起來,「我覺得你好像誤會了什麼事,我們談談。」

    萬一諾拉住他的手,反將他的手拉向她,按在她起浮不定的胸前。何思羽嚇了一跳,她卻不讓他有機會抽離。她壓著他的手,將心音通過他那隻手掌傳進他的心裡。她那仍帶著一絲迷濛的眼睛,此時卻像是穿透了某道薄紗,專注而堅定地望著他,「你別想逃。我吻了你,你吻了我,沒什麼可誤會的。」

    「即使如你所願,你也不會滿足的。」這份霸道,真希望她能用在別的地方。

    「說得好像你多知道我似的,不試試又怎麼確定?」

    「這是可以亂試的事情嗎?」

    「對我就是。」萬一諾定定地瞧著他,因為對像是他。

    何思羽的太陽穴直跳,萬一諾這副欠管教的氣人樣,她還真連那個兩歲的小朋友都不如呢,總是要激怒他,總是學不到教訓。他那隻手順勢一握,輕易地拉開了她襯衫的前幾個釦子,因為是在家裡面,她只穿了運動型內衣,向上一拔,將那內衣推上去,兩團軟綿綿、白花花的嬌乳便跳了出來。

    ……

    許久之後,一聲高叫,萬一諾順勢緊抱住他,在他的懷中痙攣地達到了高潮。

    餘勁尚未散去,何思羽坐起身來,隨手把剛才萬一諾睡覺蓋的毯子從地上撿起,重新蓋回她身上。

    仍無法平息心臟的狂跳,無法抑制急促的喘息,萬一諾瞇縫著眼瞧著他,他就在離她那麼近的地方,可她沒有自信伸手就能碰到他。

    「現在呢?你覺得甜蜜嗎?幸福嗎?滿足嗎?」何思羽問她,眼神淡得出奇,像是在氣什麼,又像是受到了什麼傷害。

    什麼嘛,那種質問的語氣。萬一諾拉了拉被角,無聲地抗議著。

    「既然你心裡也已經有了答案,那麼現在我可以正式回覆你了。」何思羽說出了她早料到的話,「我不會和你交往的。你可能把這種全心付出當作優點,但這是我最討厭你的地方,只是強人所難的單方面施壓而已,是不計後果的魯莽,愚蠢而不自知。」

    萬一諾不自覺地把眼瞪得圓圓的,「你也不用說成這樣啊。」

    「你突發奇想地決定喜歡我,不加思索地將感情強加於我,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所期望的是段什麼樣的感情呢?」何思羽繼續說︰「我呢,並不是什麼對人生有所追求的人,對自己、對未來都沒有過多的期待,被說成碌碌無為也無所謂,我是個對任何的變化都覺得很麻煩的人。」

    萬一諾動了動嘴,但並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你,就是我所期望的人生中的一個麻煩。」他說︰「我當然想過結婚生子,找個普通女人,生個普通小孩,讓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踏實。而你,是完全相反的人,像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下秒會不會爆炸,是炸傷別人還是自己。你做事情不計後果這點,也該有所成長了。」

    何思羽走了,留下捂著臉蜷坐在沙發裡的萬一諾,久久無聲。天,饒了她吧。掌心和臉頰搓出了熱度,她有點淚眼汪汪,但並不是什麼大事。臉頰和手心都很紅、很熱,也不是什麼大事,心臟快要跳出身體才是當下最大的危機。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變態?用這麼惡毒的方式拒絕了她也就算了,還要順道把她教育一通,簡直是她爸和訓導處主任的合體。她是該恨他,還是該寫份檢討報告反省她做人失敗?

    何思羽竟然說她是他人生中的麻煩,真是夠膽啊。可誰又不是呢?難道他就是她人生中的恩賜嗎?雖然是她擅自喜歡上他的,但她可從來都沒把他當成過什麼珍寶。

    在這之後,何思羽也反省過自己話是不是說得太重,別看萬一諾那樣好像臉皮很厚的樣子,她的自尊心有多強他是知道的,被他說成那樣,即使她花重金請人給他下降頭都不稀奇。

    不過比起被她強勢地一股腦愛上,再玩厭了隨意地丟掉,讓她在他的名字上紮釘子恐怕還更輕鬆一些。虛情假意的愛情他談過許多,擁抱對他並非難事,可他從沒在戀愛中受到過傷害,就因為他深知什麼樣的麻煩是不能碰的。他想要活得更簡單一些,為雙方選擇更加輕鬆的人生有什麼不好?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2 PM

第四章

    原以為日子就這樣過著,除非迫不得已,萬一諾這輩子都不會再主動出現在何思羽的面前。而事實上,三天後,她就來到他所在的部門報到上班了。

    這天早春的晨風中仍帶著寒氣,何思羽總是第一個進辦公室的,同事們相繼到來,穿著薄外套,脖子縮進圍巾裡,開口的第一句話都是今天好冷啊。

    萬一諾也穿著件褐色薄外套,圍著條藍黃色的怪圍巾,她的手按在圍巾上,好能讓嘴巴露出來。她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先是呼出口氣,然後說了句︰「今天真冷啊。」

    何思羽瞧了眼她放在他桌上的推薦信,不用打開他也知道裡面都寫了些什麼,這封信的效力可比人事部的通知管用得多。

    何思羽稍微閉了下眼睛,切身感受到了給人打工的痛苦。

    「你跟我來一下。」何思羽起身,盡量顯得自然。

    可萬一諾根本不領他的情,她在那捏捏圍巾,沒有要動的意思,還問他,「幹什麼?信裡面寫得很明白,你看下就好啦。」

    他才不想明白呢,他的腦子現在拒絕思考中。何思羽一把過去拉起萬一諾那條長圍巾,硬是像牽牛一樣,把她拉進了位於辦公室一角的玻璃會議室裡。

    進了會議室,萬一諾抗議地扯回她的寶貝圍巾,不滿何思羽的暴行,「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好不好?我還沒正式上班呢,就讓人看到被人牽著走來走去,多沒面子。」聽她這麼說,何思羽透過玻璃窗看到外面幾個早來的同事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們這邊,才意識到他剛才的衝動之舉未免太過可疑,不禁更加頭疼。

    「你……」何思羽剛張口,就看她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只覺得氣血直往頭上衝,卻又說不上把她弄來這裡是要幹什麼。

    他這種彷彿要自爆的樣子倒讓萬一諾看得笑了起來。

    她還笑,她還有心思笑?他可是已經作好了與她今生不再碰面的覺悟啊。

    大概就像是看到被自己害死的人半夜站在床頭那種感覺吧?被他當作如此可怕的存在,萬一諾還真覺得有點自豪。

    「你別緊張嘛,我也沒辦法啊。」萬一諾假意嘆了口氣,「我爸看我回國後一直無所事事,就讓我來公司學習一下,售後部門是離客戶最近的部門,才最能瞭解自家產品的資訊,最重要的是你在這裡,我就被放過來啦。」

    何思羽欲張口,萬一諾就打斷,眨著大眼看他,「而我怎麼能拒絕呢?多不自然啊,你也不想讓我爸知道我們之間發生的小摩擦是不是?」

    何思羽的喉嚨動了動,把那句含在嘴裡的話咽了下去。

    「萬叔叔才不會讓你進公司。」他說。

    「為什麼?就因為我笨,什麼事都學不會、做不好?」

    「因為他寵你。」何思羽說。

    萬一諾愣了下,本還是帶著些嬉戲的臉顯現出將要崩塌的跡象,但馬上被她一個假意的咳嗽掩蓋過去,「我怎麼知道?反正就是他說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嘛。」她轉身,避開他的目光,「總之,我來是學習的,就把我當成普通員工好了。你呢,是上司,別的什麼也不是。」頓了下,她補充道︰「放心啦,我不會再對你有所期待了,我又不傻。」

    何思羽覺得心臟抽跳了下,為她那句輕描淡寫的「有所期待」有些愣住。她的這種一笑泯恩仇的大度,也不知是拿得起,放得下,還是付出得少,收回得易。

    何思羽奇怪自己怎麼還竟有些傷懷,明明終於如他所料那樣,證明了他也不過同她以前所謂「喜歡」過的所有人一樣,都不過是一時熱情的投入,他怎麼倒還有些不甘心起來。

    說到底,是萬一諾走出的速度未免太快,讓人措手不及,明明之前還說得好像非他不可呢。她這張嘴啊,真是沒有一點信用。

    「幹嘛啦,又一直看我。」萬一諾不自在地瞪他,又有了些惱羞成怒的跡象,「是不是覺得這是我的計策,好繼續死皮賴臉地追你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要是再對你表現出一點興趣,活該我這輩子吃西瓜必拉肚子。」

    西瓜是她最喜歡的水果,她這個毒誓倒真稱得上平實、可信。好吧,她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是最好,讓事情簡單些,他又有什麼可不滿的呢?

    「並沒有不信你,只是覺得你很厲害。」各種程度上都超出了他的想像。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是說她臉皮夠厚嗎?萬一諾就勢想要還嘴,不經意間看到他嘆氣時,唇邊帶過一抹笑意。她瞬間氣勢全無,呆站在那裡。好啦,確定她不會再纏著他就這麼放心嗎?白了他一眼,她卻並不覺得生氣。

    萬一諾沒想到上班是件這麼辛苦的事,並不是工作本身多辛苦,她不懂為什麼整間辦公室的人都可以對她呼來喚去。茶水要她拿、垃圾要她丟、電話要她接、包裹要她拆。

    何思羽說,因為她是新人,就要遵守這樣的職場規則,所以他就默認地眼瞧著她被當成茶水小妹被人使喚,既然她是來學東西的,那麼這就是項學習。沒錯,之前說他們只是同事關係的人是她,他不為她出頭,不算他不對,可他彷彿看得很爽,就讓人很不痛快了。堅持了半個月,萬一諾有些頂不住了。售後部門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全國各自售後服務中心做資料總結、歸納,呈交給上級。聽上去沒什麼了不起,真正做起來,細碎的步驟簡直讓人發瘋。像她這種吃西瓜都是一刀下去拿勺子挖的人,現在卻叫她做給石榴去籽的工作。

    不想做了,在這滿是女人的部門,整天看著何思羽和各色佳麗眉來眼去,她只有做不完的工作,這簡直就是地獄。

    這個何思羽擺出一副禁慾的模樣,和其他同事和顏悅色的,對她可是惜字如金呢,有時一天連十句話都超不過,簡直是在無聲地抗議她的存在。萬一諾越想越生氣,把鍵盤敲得啪啪響。

    「小諾,經理在叫你耶。」萬一諾旁邊桌的同事小徐點了點她的桌子。

    萬一諾這才回神,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她不悅地瞥向靠窗位置的經理辦公桌,何思羽站在桌後,手上舉著一份資料,顯然已經那樣等了她很久。就知道又是工作上的事,萬一諾不很情願地拖拉著過去,何思羽把那份東西放到了她面前。她一看,這不是她昨天剛交上去的售後資料總結表嗎?

    「這個最後的數據和大數據對不上,拿去重做。」何思羽說。

    什麼?她用了一個禮拜把石榴籽一顆一顆剝出來,現在告訴她數目不對?萬一諾拿起資料翻了幾翻,肯定地搖頭,「我都是每項核對過的,不會出錯。」

    「那難道是大家一起總結出來的資料合夥騙你嗎?」何思羽還沒開,離他辦公桌最近的一個人接話。

    這個人叫馬薇薇,是這個部門裡萬一諾最討厭的人,萬一諾能感受到對方對她抱有惡意,別人對她都只是普通的前輩對後輩的態度,最多是比較隨意。但馬薇薇對她完全就是欺負了。這個人似乎資歷很深,其他人都不敢對馬薇薇怎樣,就連何思羽也對她十分客氣。

    這麼一說,萬一諾才想到,一直對她都沒什麼好臉色的馬薇薇,前天卻突然對她表示關心,幫她檢查手頭的工作,看有沒有哪裡格式不對。

    「是你改了我的文檔!」萬一諾脫口而出。

    這下,本來都在工作的同事全都停了下來。

    「我?推卸責任也該有個限度,我改你的數據幹什麼?」

    「只有你看過我的資料,平時都是把工作丟給我的人,怎麼會大發善心起來?」馬薇薇誇張地張開嘴,看向何思羽,「經理,這小丫頭到底是哪找來的?我只不過說了句話而已,她倒把我當成替罪羊了。我看她笨得要命,別人三天的工作,她要六天才能做完,怕她扯大家後腿,好心幫她一點忙,倒成我的不是了?」

    萬一諾哪吃過這種虧,無奈何思羽敲了敲桌上的文件打斷了她們,只針對她說︰「還有三天時間,重新做一遍。」

    「為什麼?又不是我的錯!」萬一諾氣到對他大叫起來。他甚至都不問下其中的細節,當那個馬薇薇是透明的,這樣單方面地指責她好嗎?

    馬薇薇刺耳的嘖嘖聲傳進萬一諾的耳裡,「還對經理大喊大叫的,如果覺得自己做不了這份工作就早點離開,公司又不是你家開的。」

    萬一諾氣到牙根癢癢,她狠狠地瞪了眼何思羽,見他還是什麼都不打算做的樣子,懶得再瞧他一眼,霍地轉向馬薇薇,道︰「你還真的說對了,這間公司還真就是我家開的,要走也是你走!」

    這下,整間辦公室頓時鴉雀無聲,連原本欲蓋彌彰的鍵盤聲也停了下來。

    馬薇薇推了推眼鏡,何思羽則坐下來,喝了口水。是誰之前還千叮萬囑地告誡他不要透露她的身分的,低調學習、低調學習。半個月嗎?對她來說還算是個不錯的成績吧。

    「你是在喝什麼水啊?告訴他們!」萬一諾顯然已經將低調學習的決心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你說是就是了。」

    「我姓萬欸,你們都不會想想嗎?」何思羽的應付給了萬一諾十足的自信。她像一個曝露身分的微服私訪的皇帝,顯得得意洋洋。她揚起下巴看馬薇薇,想著給馬薇薇一個下馬威,看馬薇薇驚慌失措的樣子,哭著對她道歉。

    馬薇薇站起身,說︰「真虧你還敢承認,一般人在知道自己是個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的笨蛋時,通常是不會提及自己家事的,因為一點也不能丟臉啊。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這間公司的未來令人堪憂。」

    「馬薇薇,你的嘴巴真的很壞,我到底哪惹到你了?」

    「你不是惹到我,是冤枉我。把責任推給我又沒有證據,才想拿自己彷彿高人一等的身分壓住我。真是好笑,想辭退我隨時可以,就好像世上工作只有這裡有似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小姐嗎?」馬薇薇鄙夷地笑道︰「即使姓萬又怎樣,全公司誰不知道萬家的女兒是抱養來的?如果不是運氣夠好,又怎麼輪得到你姓萬?」

    不知道的人路過這間辦公室,還以為裡面的人都被施了定身法術。十幾個人,連小心翼翼呼出的氣都是冷的。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

    「哦,是啊,我就是運氣夠好啊。」萬一諾的身體靠在一旁的桌邊上,抱起雙臂,抬著下巴譏笑馬薇薇,「不然你以為全天下多少孤兒,又有幾個能雇你工作的?只有我雇傭你到我家工作。不服氣的話就去買張彩券,看是不是隨便就能中頭獎啊?你努力一輩子比不上一張彩券,就是這樣。」

    馬薇薇的臉沉了下來,萬一諾更沒有好顏色。氣氛一時劍拔弩張,已經有人忍不住要叫保全以防鬧出人命。

    何思羽把那份資料向前推了推,沒有刻意抬高的聲音,在女人間的對峙中顯得格外突出,「要吵架留到下班,別在這會耽誤時間,把數據重新核對好。」

    「所以說,你為什麼一直只針對我啊,你是瞎了啊?」萬一諾揚手搶過文件扔向身後,文件散開,落了一地,沒人敢撿。她眼底含著淚,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羞辱?何思羽看不到嗎?

    何思羽定定地望進她的眼裡,半晌後,才似乎很平淡地說︰「這是你負責的部分,你打算不管了嗎?大小姐。」

    「再敢那樣叫我,當心你會死得很難看!」她才不要讓人瞧不起,她才不要讓人看扁。最重要的是,她才不要讓何思羽用失望的眼神看她。

    加班、加班、加班。同事都陸續下班,沒有人像以往一樣和萬一諾打招呼,她所在的辦公桌成了辦公室裡的地雷區。萬一諾周身圍繞著烏雲,對周圍人離開的聲音充耳不聞,專注地瞪著電腦螢幕,好像那裡不是數字圖表,而是何思羽那張十萬分可惡的冷臉。

    等她做完就列印出十份疊在一起甩他臉上,看他是不是還敢用那種諷刺的語氣和她說話。然後這份狗屁工作她再也不要做了,她要辭職,離這些活閻羅遠遠的。好啦,沒人把她這個空架子放在眼裡,他們都是有能力、腰板硬的姑奶奶,那她走可以了吧?

    本來一開始就不應該來上什麼班的,要不是因為……哎,真是自作自受,放著逍遙日子不過,給自己找這種罪受。

    隔壁辦公室的燈相繼滅掉,萬一諾抓狂地撓著頭髮,覺得眼睛都快瞎了。一瓶眼藥水適時地出現在了她的桌上,跟著的還有速食店套餐和一杯咖啡。

    萬一諾的白眼珠向上一翻,何思羽正站在她的桌邊。

    「你這是什麼意思,宵夜都幫我買好了,是讓我今晚不要回家的意思嗎?」萬一諾沒好氣地說。剛才他若無其事地跟著別人一起下班,她氣得血都快吐出來。現在嘛,只能說他還有著些許人性。

    「不是宵夜,是晚飯。」何思羽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從我進來你一直在抓頭髮,即使表現得刻苦,也提高不了效率,還是先吃飯吧。」

    原來有注意到她沒吃晚飯啊。萬一諾不客氣地打開袋子,拿出一個漢堡先啃了口,「反正我是笨蛋,做什麼事都要比別人多花一倍時間,比不上你們這些精英。」她嘴裡鼓鼓的,說出的話氣勢減半。

    她費力咀嚼的樣子像一隻貪婪的倉鼠,讓人瞧得有些好笑,何思羽知道她氣他的原因,但他並不打算說什麼好聽的話哄她開心。他當然知道她受了委屈,被人陷害,但又能怎樣?

    抓不到證據,他就幫著她一起罵馬薇薇,只會給人她在仗勢欺人的感覺,反而去同情馬薇薇,一次的口舌之爭失去的是半個月以來,好不容易和同事建立起的關係。

    公司這個地方就是個大型的謠言傳播場所,身為董事長的女兒,她的惡劣行為馬上會被傳遍整間公司,那麼假如以後她真要進公司擔任什麼重要職務,別人就會先入為主地不信任她,到那時再想和同事搞好關係就要難上數十倍。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回家和萬叔叔哭訴開除馬薇薇嗎?」

    「你別諷刺我好不好,明知道那只是氣話,我這不是正在加班嗎?」萬一諾不悅地瞥他,「吃一塹,長一智。怪我一時大意,明知她對我沒好感,還把資料給她看,總之在這件事上一定要做出個樣子給她看,讓她心服口服。」

    「那就那樣放過她了嗎?她可是說了很過分的話。」

    「你還真敢說,明知道過分,我瞧你也在一邊聽得頗有興致啊。」竟然還來試探她,他是有多怕她會利用職權報私仇啊,「我不會對她怎樣啦,那樣只會坐實她罵我的那些話而已,反正大家都有長眼睛,過分的人是誰,大家自有公正。」

    萬一諾聽到何思羽淡淡地嘆了口氣,她的心緊了下,莫非自己又說錯了什麼?她還以為當時他阻止自己和馬薇薇爭辯,就是出於這個原因呢,難道是她領會錯了?

    哎呀,八成是那個原因。突然想到什麼,萬一諾氣惱地皺起了眉毛,要不是手上拿著漢堡,真想給自己的腦袋來一記拳頭。

    何思羽說她是個麻煩,說她是個不定時炸彈,這不是馬上就應驗了嗎?本想表現出認真工作的樣子,讓他瞧瞧她也是個想踏實就能勤勤懇懇、安安分分的。這才幾天啊,就原型畢露,為一點小事就把後台擺了出來,沉不住氣的樣子事後連她自己想想都覺得很丟人。

    萬一諾道︰「好啦,不用你說,我也肯定自己是個笨蛋無疑了,拜託你,我今天真的很煩,要說教的話能不能改個時間?」

    萬一諾認命地抬頭看他,卻看到何思羽的嘴角露著一抹頗無奈的笑意。那麼他剛才是嘆了聲氣,笑了嗎?

    「你做得很好。」何思羽說。吃了虧一定要討回來,但討回來的方式一定要公公正正。雖然是個笨蛋,但這一點是多少精明人都做不到的,是很帥氣的準則啊。

    「是、是嗎,一般啦。」避開視線,萬一諾覺得臉頰有點燙,這個轉折讓她有點措手不及了。幹嘛突然誇她?他可是八百年沒說過她的好話了。

    趁著她目光閃躲,著實地將她那不好意思的樣子看了好一會,何思羽才發現自己在愣神。看了眼手錶,他起身。

    「你要走了?」都特地為她買東西送上來,說這兩句話就要走嗎?

    「快到睡覺的時間了。」何思羽說。

    萬一諾翻了個白眼,「何思羽,你是不是從出生起,睡眠時間就沒有變過?你這樣真的會錯過人生很多精彩的時刻耶。」萬一諾看他還真的打算丟下她趕回家,十點準時上床當個好寶寶呢,要不是認識他這麼多年,這個藉口真是瞎到可以絕交了。

    「人生要那麼多精彩時刻幹什麼呢?」

    「好啦、好啦,快走吧,耽誤了你的美容覺,萬一明天你的臉上冒顆痘痘,我的罪過就大了。」萬一諾甩甩手,表示很嫌棄他的存在。

    又看了她一眼,何思羽默認地走開。

    「對了。」萬一諾叫住他,叮囑道︰「那個馬薇薇不簡單,你要小心。」

    「這裡是辦公室又不是中情局,要小心什麼呢?」他不在意的話語換來萬一諾一個「快滾」的手勢。

    萬一諾沒有看到他刻意做出不在乎的口吻下,眼裡的溫柔。

    整間辦公室又只剩她一個人,本該是拍拍臉打起精神繼續奮鬥,可萬一諾把漢堡放在一邊,只呆呆地瞧著那些吃的、喝的,完全無視了電腦螢幕。她看得定定地出了神,像這輩子頭次見速食食品一樣。

    「我這樣真的不行啊。」萬一諾在跟誰賭氣似的把鞋子一甩,雙腳放到椅子上,把自己團成了個球。雙手抱著已經亂糟糟的頭髮,苦惱的樣子像個失意的藝術家。

    「萬一諾,你是不是有病啊?」她對自己說︰「他又沒有別的意思,你是在高興個什麼勁啊?」

    何思羽只不過是給她送了點吃的、喝的而已,他們認識都多少年了,更別提礙於她爸的面子,只是送點吃的打發她就算是很冷淡了好嗎。她就是討厭自己這點,只要事情有一點是順著自己期望的,就會忍不住順著自己的劇本想太多,最近的結局大都是一句強人所難,難道這種虧她吃得還不夠多嗎?

    都怪何思羽這個半調子的男人,既然拒絕了她,就索性劃清界限到陌生人好了,能不能別突然又像個老朋友一樣,讓她覺得他似乎很關心她一樣,這種偶爾表現出的溫柔才最為殘酷的啊。

    她本性算是懦弱、逃避的那種,從她知道自己是爸媽抱養來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想他們選小孩時一定是只看臉可愛,而忽略了腦筋的好壞,因為連她自己都知道她只有臉拿得出手而已。

    萬一諾從小成績就不好,並不是沒努力過,但那些聰明的人一定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怎麼努力也弄不懂東西的人存在,可她就是怎麼努力也趕不上大多數人,她一度覺得自己對爸媽很愧疚,偏偏他們都很溫柔地包容她,就讓她更加覺得虧欠,更加討厭自己,越是痛苦就越是想尋求庇護,漸漸有些放棄了努力。

    反正也是沒有結果,不如仗著爸媽的溺愛沉浸在自己喜歡的世界裡來得輕鬆。萬一諾本就不是那種有上進心的人,之後完全被失敗的恐懼打敗,乾脆就任其發展,結果只是表面上自在,內心更加地厭惡自己。

    萬一諾以為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被何思羽知道了她的事情,以為他會像平常那樣藉機諷剌,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果然是這樣啊,我一開始就這麼覺得了,因為你跟叔叔嬸嬸實在差太遠了。所以呢?你總在氣自己什麼呢,因為你沒能投個好胎,卻有個好命而氣憤嗎?真是少見的笨蛋啊。

    何思羽就像成心不跟她好好說話似的,但卻總在她要放棄自己時拉她一把。沒有什麼體貼的言語,簡直像是在拿鞭子抽著她必須前進,這種斯巴達式的毒舌讓她一度很想離得他遠遠的。可當她真的走了,見不到他了,她好想他。

    想念他偶爾對她表現出的肯定,希望能再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容,那時她才意識到,原來她真的很喜歡他呢。惡毒的話也好,並不體貼的相處也罷,她想要留在他身邊。彷彿只要有他在一旁看著,她就能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成為一個她喜歡的自己。

    「我是不是有受虐傾向,是個是有妄想症的人,是不是該去看看心理醫生?」萬一諾捂著臉,仰頭靠在椅背上。

    就連這次也是,僅僅是他的幾句話,先前還那樣信誓旦旦要辭職的心已經沒有了,突然就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可以在這裡留的時間更長,做出一番成績。

    這樣不行啊,真的不行。萬一諾痛苦地喃喃自語道︰「我也不想談這麼痛苦的戀愛啊……」

    萬一諾加了三天班,每天只睡三小時,這件事在辦公室室內部不脛而走。到了期限那日,她重新交上了總結,當然並沒有影印十份甩在何思羽的臉上。

    她的努力所在人都看在眼裡,那些原本把她當傭人使喚她端茶、倒水的同事,都不再派給她這些雜事,並不因為她是董事長的女兒,而是他們已經不再把她當成一個新人。大家態度的改變萬一諾切身感受得到,他們並沒有礙於她的身分,只把她當成一個平等的,受到大家認可的同事去對待,這種感覺好得讓人不可思議。幸虧當時沒有放棄,她暗自慶幸。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3 PM

本帖最後由 joyce8278 於 2019-11-25 07:23 PM 編輯

第五章

    午休時間,何思羽去員工餐廳買咖啡,隔著咖啡機和餐廳的玻璃牆正巧看到萬一諾和部門的同事吃飯。也不知怎麼回事,他下意識地拿著咖啡就那樣停住了腳步,眼神追隨著和同事有說有笑的萬一諾。

    最近她和同事的關係融洽了許多,經常能看到和不同的人結伴,雖然她的工作效率還是不高,但大家都會幫她,她自己也似乎很享受交出成績的快感。

    「何經理,你的人設不是不苟言笑的高冷男嗎?這樣公然地站在走道一臉癡相,可是要被人說閒話的。」

    輕飄飄的聲音,何思羽聞著那特有的香水味,就知道說話的是和自己同期進來的同事,如今在營業部門混得風生水起的廖凡琳。他沒有試圖掩飾剛才露出的窘態,大方地看她,「營業部門不是很忙嗎,怎麼有時間來餐廳吃午飯?」

    「是沒時間,跟你這個工作狂一樣,來買咖啡而已。」廖凡琳晃了晃手中的咖啡,順著他的眼光往玻璃牆那邊看過去,抬了抬眼皮,「那個就是傳說中萬董的女兒啊?如今可是話題人物呢,被這麼多人圍著吃飯,虧她能看上去那麼開心。要我的話可要煩死了,無非都是些想巴結她的人吧。好像你們很早就認識了,那可要提醒她一聲慧眼識人,別被有心人利用。」

    何思羽道︰「慧眼識人?雖然其他方面是十足的笨蛋,但唯獨看人這點,她還輪不著別人說教。」

    廖凡琳頗意外地瞧他,「你對她的評價倒是很高。」

    「每個人的天賦點所加的地方都不一樣,能快速地和自己想要聯絡感情的人打成一片,這個本事我們還都要向她去學呢。」

    從學生時代起,無論是從網路還是現實世界,萬一諾的朋友都是個提起來就讓人頭疼的話題。在很多人看來都是狐朋狗友,可神奇的是,每個人待她都很真心,她人生的順遂,雖然和她的家事脫不開關係,但走到哪裡都有人真心幫忙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只是她自己似乎並沒意識到這點,那也無妨,並不是需要點明的事,這種天生的本領就是要在潛移默化中才最有效。

    何思羽道︰「就是要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笨蛋,才會更不甘心地往上爬去證明自己。」廖凡琳道︰「真苛刻,你的個性還能不能再壞一點?」

    「她可以走得更遠,只是個性上會本能地避免難走的道路,需要有人去推一把。」

    「你擅自給自己攬了這樣重大的使命,她知道嗎?」廖凡琳喝了口咖啡,眼睛盯著那邊的萬一諾,「別怪我沒提醒你哦,如果對人家沒那個意思,就別把這種角色攬在身上。」

    「哪個意思?」何思羽皺眉。

    「你自己知道。都用那種眼神看人家了,卻還想當壞人,最後受害的可是你自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低聲交談,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兩人屏障。

    在餐廳吃飯的萬一諾咬著勺子,透過面前說笑的同事望向玻璃牆外的兩人。真是俊男美女的風景啊。她哼了聲︰「什麼嘛,原來你說話時也是可以有這麼豐富的表情嘛。」

    這天凌晨五點,何思羽面朝窗外,坐在陽台的籐椅上,一手夾著煙,一手舉著面小鏡子。鏡子裡的人看上去就是不招人喜歡的那種,他想不透這張臉能做出什麼讓人在意的表情,真是荒唐,會特意檢查這點的自己更是愚蠢。

    跟誰賭氣似的把鏡子拍在旁邊桌上,何思羽轉而吸了口煙。他又不是刻意要去管萬一諾的事情,事實上任何人的事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如果看不到,他才不會去管她的死活。

    只不過就是正巧,她總是在他的眼前露出那副喪氣的樣子,明明是可以做好的,即使做不到完美也起碼可以讓他滿意,可她就是沒有耐性,很快就放棄了。他只不過是看不過去罷了,會管她也是為了讓他自己舒服。

    算是一種強迫症吧,說得好像他別有用心似的。拜託,一般別有用心的人會故意做惡人嗎?怎麼連瘳凡琳都開始說沒頭腦的話,女人是不是腦子裡除了戀愛就沒別的事了?戀愛,然後在一起,早晚都還是要分開。吵架、病痛、壓力,原因太多了,人生短短幾十年,為什麼要為了這種自己所不能控制的事去忙碌?

    下意識地拿起手機,點亮螢幕,並沒有什麼訊息。何思羽恍然,氣憤地把手機扔回桌上,掐了掐眉心。他是打算看誰的訊息啊?他大概真是管得太寬了。不過廖凡琳說的另一件事倒是必須重視,是關於馬薇薇那邊的事。

    馬薇薇是營銷部經理的地下情人,這件事公司裡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而那個營銷部門經理涉嫌與敵對公司串通,出賣公司重要情報,因為其中涉及到派系鬥爭,這件事不能武斷地處理,因此萬盛豪才讓分別在兩個部門安排親信,讓他和廖凡琳去暗中調查,取得證據。

    廖凡琳那邊的資訊,似乎聽到馬薇薇和營銷部門的經理抱怨萬一諾,話說得很不好聽,顯然是上次吃了啞巴虧,懷恨在心。

    馬薇薇自視甚高,不知怎麼的和萬一諾八字不合,以她的性格,吃了暗虧又沒有什麼動靜是不正常的,雖然不太可能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也要提醒萬一諾注意。

    女人間的嫉妒可是很可怕的喲,廖凡琳這麼說。

    真是的,什麼事都能扯嫉妒上。

    進入春天後,人就特別容易犯睏。下班後,萬一諾沒和往常交好的同事一起走,因為她早上睡過頭,只好開車趕來上班。

    到了地下停車場,她的車是靠柱子停的,還沒等她走到車前,只見柱子的另一邊閃身出來一個人,竟然是馬薇薇。

    馬薇薇看到萬一諾,對她沒好氣地甩了個白眼。

    什麼啊,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萬一諾氣不過,眼一瞪就要追上去問個明白,就在她欲行動時,另個人跟著馬薇薇也從柱子後閃了出來。

    「何思羽!」萬一諾沒忍住,驚叫出來。

    何思羽很短暫地怔了下,隨即眼沉下來低斥道︰「我又不是鬼,叫那麼大聲幹什麼?」

    「不是啊。」她還真是活見鬼了呢。萬一諾小跑過去,看著只剩個背影的馬薇薇,「你怎麼會和她在一起?還躲在柱子後面。」這樣神秘地前後出來,也未免太可疑了吧。

    「你以為是販毒嗎,誰躲起來了?」何思羽表現出不悅的語氣,頭腦風暴從被她抓個正著時就已展開。他指指自己的車說︰「我的車壞了,發動不了,她從這邊路過,隨便幫忙看一下而已。」

    柱子另一邊停的是他的車,但是……萬一諾覺得不太對,那個氣氛怎麼想也很怪異。

    「是嗎?我幫你看看,要不要叫人來修?」萬一諾說著就要過去他的車那邊。

    當然,她被橫伸出的長臂攔下。何思羽道︰「不是什麼大問題,我還有點急事,沒時間處理。你今天是開車來的?就開你的車回去吧。」

    啊?可是……萬一諾後悔自己為什麼今天又圍了圍巾,很方便地就被他拽走了。

    上了車,萬一諾還在想剛才看到的事情,不知道何思羽是不是怕她想出個什麼眉目,竟然罕見地主動找她說話,問她今天為什麼開車。

    「就睡過頭啊,昨天晚上和朋友聊天聊太晚……」感覺到何思羽凌厲的餘光,她忙辯解道︰「不是開趴啦,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隔天還要上班的情況下辦趴吧。是我那個留學時的室友也回國了,來我家住幾天而已。」

    「是你家太亂找的救兵吧?」何思羽想起她說過有個負責做家務的室友。

    「我都有好好收拾屋子啦,是她遇到了麻煩,所以來我家躲幾天。」萬一諾的臉有點紅地道。

    那個室友在留學期間交了個男朋友,後來兩人感情出現裂痕,室友提出分手,但男方不同意,還死纏爛打。後來畢業後,室友回國並沒有告訴那個人,誰知道對方竟然追了過去,還不知怎麼查到她租的房子,找了過去。室友害怕,就找她商量,室友說原本的房子回不去,就先在她家躲幾天。

    何思羽的太陽穴直跳,虧得她能說得興高采烈。

    「欸,怎麼停車了?」萬一諾不解他為什麼要停在路邊,「你要在這下車嗎?」她記得他說過有急事要辦。

    何思羽根本不理她的問話,他稍微閉眼,吐了口氣,讓她覺得大事不好。

    「我又做錯什麼了嗎?」萬一諾縮著脖子,小心問他。

    「如你所說,那個人能跨洋追過來,會因為她幾天不回家就放棄嗎?既然沒人告訴過他地址,他都能找到你室友,那他找到你家又會算什麼難事?」

    萬一諾眼珠一轉,十分虛心,「那所以呢?」

    「所以那個男人極有可能有某種心理疾病,是要遠離的對象,你卻給自己製造機會,惹上那種人,你說所以什麼?」

    「我們有去報警啊,但沒有實際的違法行為,他們都只叫當事人自己小心,還能有什麼辦法?我當然知道那人腦子不正常,所以我們兩個人一起住才比她一個人安全啊。

    本來馬薇薇的事就很讓人在意,何思羽也不能告訴她實情,不然以她的性格一定會跑去質問。這下可好,他不僅要防著一個馬薇薇,萬一諾還嫌不熱鬧地給他找,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變態男。她能平安活到今天,應該歸功於傻人有傻福嗎?

    何思羽擰著眉,手指不規律地敲打著方向盤。萬一諾不明白他幹嘛糾結於這件事。她只是為了化解尷尬才隨意說給他聽的,因為只有兩個人的密閉空間,如果誰都不說話的話,氣氛會很壓抑吧。她想,他應該並不想跟她獨處。

    「那麼你回大宅去,讓她住你那。」何思羽說。

    「不行,那樣就好像她把我趕走似的,人家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再說萬一那男人真的又找到她,只有她自己多害怕啊。」萬一諾想都沒想就回絕了這一提議。

    「那麼她爸媽呢,家不在這邊嗎?」

    「那不行,會讓家人擔心欸。」萬一諾小聲抱怨,真不懂人情世故呢。

    「那就讓她住我那。」

    「不行啦,那樣的話……你說什麼?」萬一諾的嘴巴僵硬在最後一個音節上,像聽到了什麼外星語言。她甚至找不到吐槽的點,但如果真的吐槽一定會被他罵。過了半天,她才試探性地問了句︰「那你住哪?」

    「你是不是理解不了?」

    她猛點頭。

    何思羽道︰「這種節外生枝的事就要盡快處理掉,不過是個偏激男而已,對付這種人就要迎面出擊。如果看到他的女人和別的男人住一起,他一定會沉不住氣跑出來,到時候想辦法讓他死心就是了。」

    聽上去好有道理,可何思羽會如此地為素未謀面的人著想嗎?

    「我姑且問一句多餘的話,假如說那個人找不到我室友的新住所,一直沒有出現呢?」難不成讓她的好朋友就這麼跟他同居下去了?

    「這點不用擔心,當然不會一直在家裡等著他了。」只是怕那人會在晚上找上門去。

    他才要把那個麻煩的室友放在他那的。

    萬一諾想,如果能有個可靠的男人在,當然會讓人放心不少。但問題是,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可靠,以及室友本人怎麼想。

    何思羽認為他自己很可靠,之後連萬一諾的室友也同意了這個提案。畢竟她喜歡何思羽的事幾乎她所有朋友都知道,室友當然對他的人品放心,還對何思羽千恩萬謝。

    而萬一諾呢,當然也知道室友在何思羽那比在她這裡強得多,她也明白何思羽不會對人家做什麼,畢竟他又不缺女人。

    只不過,這種猛然間被排擠的感覺是怎樣?明明是在幫她解決問題,可萬一諾卻覺得被最親、最信的人排擠了。那到底要怎樣?何思羽對她的事情從來都只有鄙視,這次竟然主動要求幫忙,是給了她天大的面子吧,她是信不過他,還是信不過自己的好友?

    再說,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真的因為這件事蹦出什麼火花,男未婚、女未嫁,又各自沒有對象,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她是喜歡何思羽,但不是已經被很徹底地拒絕了嗎?他只是拒絕她而已,又不是不喜歡女人。不是經常有那種情節嗎,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暗生情愫之類。好煩,一旦往那方面去想,好像就真的會變成那樣似的。仔細想想,何思羽喜歡的不就是那種持家、踏實的女人嗎,說的不就是她室友那樣的嗎?

    何思羽哪有時間當護花使者,一有空閒他就帶著萬一諾的室友去她的租屋附近閒逛,想要引出那個人,這就是所謂的正面迎擊。

    何思羽本來告誡自己不要再管萬一諾的事,之前幫她照看小孩,現在還要管她閨蜜的感情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她能安安穩穩地不要再找事情做嗎。可她呢,像塊狗皮膏藥,以前還會出於自尊跟他保持距離,現在則是一下班後,就不管不顧地往他家跑,他一出門,肯定要跟。萬一諾這樣跟著他們亂逛,那他想讓她遠離危險的意義何在?

    「何先生,這些日子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萬一諾的室友晴笙怯怯地走在何思羽身旁,兩人正在她平時下班的路上閒逛,「為了我,把你跟一諾都牽扯進來,還害得你們吵架,我真的過意不去。我已經想好了,我就主動聯繫他,告訴他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讓他死心。」

    「沒用的,那種人如果不是他自己確定的事,他是不會聽你的一面之辭的,就算你帶著男人約他見面,他也只會認為那是你請人在演戲。」

    他說得沒錯,因為晴笙以前用過這種方法,但是失敗了。

    萬一諾跟在何思羽和晴笙兩人身後五步之遙,氣哼哼地瞧著兩人貼得很近在低聲交談。今天因為她想跟出來又被何思羽罵,她當然不服氣頂回去,她關心自己朋友也有錯了?他不讓她跟,腿長在她自己身上,他管得著嗎?

    看何思羽那個樣子,分明是他自己想享受二人世界,嫌她礙事吧?他們還笑起來了呢。萬一諾張著嘴巴,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何思羽的側顏,他那瞇起的細眼、彎挑的嘴角。為什麼呢?似乎任何女人站在他身旁都好合適。手撫上心臟的位置,她這樣子自討沒趣,覺得好丟臉啊。

    「對啊,一諾真的很不擅長打理東西,行李也是。那時我們一起租房子一個月了,都還沒拆完一半,我實在看不過去,就幫她收拾。在那之後,好像我就包攬了所有家務了。」何思羽說到這裡,晴笙也笑瞇了眼,「我其實並不是多愛打掃的人,只能說是她太不擅長了,讓人放心不下呢。」

    「可以想像。」

    「她總說很羨慕我這點,但我會做的只是很平常的事,感情又好像從來沒順遂過……我其實也很羨慕她呀,總是那麼快樂,和誰都能打成一片,即使在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的地方也能過得很精彩,可是為什麼呢?」

    晴笙突然看向何思羽,「只有在提到你的時候,她會露出悲傷的樣子,但她明明那麼喜歡你的呀。為什麼想到喜歡的人卻會悲傷呢?我搞不懂,也許這就是我感情不順的原因吧。」何思羽聽著,沒有作出響應,也不知道該作出怎樣的響應。

    晴笙接著道︰「但何先生你卻只有在提到一諾的時候才顯得很開心,你們真是奇怪。」啊,又有人在說這種話了。何思羽嘴角僵硬,第一次對自己的這張臉是不是感到懷疑,難道他做出了什麼樣的表情,而他自己不知道?

    何思羽、萬一諾、晴笙三人都在各想心事,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路燈昏暗的地方,一般來說,古代攔路打劫都是挑這樣的地方,這次也不例外。

    迎面走來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起先誰也沒有注意,直到那個人已經能在昏暗的路燈下看清面容,晴笙才晃神般驚叫︰「出、出現了!」

    「出現什麼,我又不是怪物。」那人頗受打擊,眼裡並沒有別人,「晴笙,我跟了你好幾天了,這個男人是誰?我對你多好,你感覺不到嗎?」說著上前過來就要抓晴笙的手。何思羽哪會讓這種事發生,一把抓住那人伸過來的手腕,力量之大讓那人嚇了一跳。

    「有什麼話去警察局說。」何思羽說。

    那人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普通上班族的男人能有這麼大力氣,失算地想抽回手沒有成功,另隻手上來就往何思羽的臉上掄去。

    晴笙已經本能地躲到了他的身後,如果大幅度地躲開,這一拳可能會波及到她。想到這,何思羽被結實地挨了一拳,卻並沒有鬆開手。

    「人證在這裡,傷害罪的官司你確定是要打了。」何思羽空閒的手鬆了鬆領口,「而我呢,則是正當防衛。」

    何思羽正準備以牙還牙,那人身後的陰影中只見根粗長、巨大的東西,朝著那人的背部呼下去。

    本就是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更何況一隻手還被何思羽牽制著,那一下結結實實地掄在那人背部,那人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因衝擊力而向前踉蹌了兩步。

    仔細看,打在他身上的兇器是一根不知被誰丟掉,原本應該放在路旁的掃把,而那個拿著兇器的人,是趁著大家推扯間繞到後面去的萬一諾。

    萬一諾呀了一聲,舉起那根掃把朝著那人頭上又是一下,那人大概驚嚇過度,使出吃奶的力氣掙脫了何思羽的手。本就還沒站穩,又急著想要跑,腳就在地上拐了一下,被萬一諾的掃把敲到了頭。

    「人家都說不喜歡你了,你怎麼就不明白啊?」萬一諾揚起她的武器,也不看是哪裡就砸下去,追著那人一路猛敲,根本不給對方站起身的機會,「你知道什麼叫不喜歡嗎?就是心裡已經沒有你了,還要窮追不捨,你有沒有自尊心啊?」她的聲音如此之大,在這少有人走的路上顯得格外刺耳。

    只見昏暗的路燈下,身形嬌小的女人手舉一把大掃把,追著地上狼狽不堪的高大男人打,邊打邊罵。

    「不要沉浸在你那自以為是的深情裡了,只會讓人覺得噁心!」萬一諾說著又是一下,「對方已經是不喜歡你的人了,非要讓她恨你才死心嗎?」

    何思羽站在一旁,他不知道女人的友誼是不是為了朋友可以變成另一個人。不過打人的是她,為什麼反而是她在流眼淚呢?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不要拿別人撒氣啊。

    萬一諾似有無窮神力,抬手還要打,手裡的掃把被外力奪了過去,整個身子被人由後抱住,動彈不得。熟悉的熱氣籠罩著她,在這個並不溫暖的夜裡,她覺得喘不過氣。

    「再打下去,就不好意思說是正當防衛了。」何思羽在她耳旁低聲道。

    「你……」幹嘛抱這麼緊,放開啦。她又不是猛獸,拿了她的武器就好了,她又不會真的撲上去咬人。武器?天,她剛才都做了些什麼,竟然在她最在意的兩個人面前,像個瘋子一樣追著人打?

    萬一諾兩手抓住環在她身前的手臂,默默地低下頭,恨不得把頭埋進那有力的雙臂中,「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你做得很好。」

    地上傳來隱隱的哭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那人已經爬起來,但也沒心思跑了,坐在那裡頹然地掉著眼淚,「我不想就那樣分手,我那麼喜歡你呀。不是說好了,畢業那天我們要再坐在第一次接吻的那條長椅上照畢業照嗎?我一直等,一直等著你呀……」

    晴笙靜靜地站在他面前,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對不起,當時我失約了。但是呢,現在真的已經……」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4 PM

第六章

    事情過後,萬一諾跟何思羽回到何思羽家,晴笙沒有跟來,她留在那裡,和那個人作最後的道別。

    放她一個人在那裡行嗎?萬一諾有過這種擔心。但是看他們那個樣子,應該是沒問題了吧。曾經那麼幸福的兩個人,也曾許給對方以為一定能兌現的承諾,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惱呢,難道每個人其實都在談很痛苦的戀愛嗎?還是明知不行,卻硬要維持才覺得痛苦。說到底,會痛苦只是因為遇到了錯的人吧。如果那樣,就太悲慘。

    「手伸出來。」一道聲音喚回了她的意識。

    萬一諾坐在何思羽家的沙發上,乖順地伸出兩手,才後知後覺他正半跪在她面前。

    「你在幹嘛啊?」她嚇得向後彈去。

    何思羽好像已經習慣了她的大驚失色,很鎮定地打開一邊的藥箱,從裡面拿出一把小鑷子,「你呢,在想什麼?」

    何思羽攤開她的掌心,仔細地檢查,也沒指望她真能回答他,「那支掃把那樣放著不知道多久了,柄上都是木刺,也真虧你敢那樣舉著揮舞。」

    「揮舞?哦……」萬一諾根本有聽沒有懂,心不在焉,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她被何思羽寶貝地捧在掌心的那隻手。

    經他這麼一說,萬一諾才有點覺得手有點疼,原來是有木屑紮進去了。他也真是細心,連這種事都能注意到,哪跟她似的,做什麼事情都是毛毛躁躁,不經大腦。

    「當時哪顧得了那麼多,我都快嚇死了……啊!」她吃疼地叫了聲。

    何思羽有些慌張地抬頭,一手拿著那支小鑷子,「會很疼嗎?不然還是去醫院吧。」

    「不不不,不疼、不疼,一點也不疼,只是嚇了一跳而已。」她忙解釋道︰「拔刺有什麼疼的,你繼續、繼續。」拜託不要停,不要放開她的手。

    何思羽鬆了口氣的樣子,讓她的心也舒緩開來,可他臉上的那道紅印又瞧得她觸目驚心。

    「你的臉呢,疼不疼?」當時看到那個人朝他揮拳頭,她完全慌了,才會不管不顧地舉起個東西就照那人的頭砸下去。現在想想真是萬幸,萬一當時她手邊是把鋸子可就慘了。

    「你知道我很習慣打架,不會讓自己受傷。」何思羽又低下頭去,專注於她的手。

    「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學習好就算了,打架也很強,這種人的存活對她這種廢柴就是威脅。那時她看到這個被她爸爸高度評價的好少年,在街上和人打架,她心裡想的是果然如此。他的這一面,恐怕連已經去世的何父都不知道吧。

    萬一諾很佩服他的遊刃有餘,在什麼人面前就擺出相應的樣子,那樣會過得很順遂。但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那樣做,為什麼總要掩藏一部分的自己,而不讓人去瞭解全部的他呢?每個人只瞭解他覺得好的一面當然比較輕鬆,但相對的,也無法對任何人敞開心扉不是嗎?

    如果她沒有一個能說知心話的朋友,她會瘋的,而他卻能做到。

    「你這樣都不會覺得寂寞嗎?」萬一諾不由得說出聲來。

    「什麼?」面對她沒頭沒腦的話,何思羽聽不太懂。

    驚覺自己失言,萬一諾搖了搖頭,「沒有,我在想你這麼受歡迎,一定不會寂寞。」「這是怎麼得出來的結論?」

    「看來你並不否認自己很受歡迎呢。」她有點無奈,自己幹嘛提這個。但從以前起,他就好像什麼類型的女人都能交往的樣子。真的讓人好氣,因為似乎只有她不在那個行列裡。

    「我受不受歡迎,你很在意嗎?」何思羽的手頓了下。

    「完全不在意。」萬一諾慌忙收起內心的落寞打起精神。她可沒有忘記被他拒絕時的絕望,這種機會不會再給他第二次了,反正她的關心對他來說只是負擔而已。

    她可不要再被他瞧不起,「我只是在想,因為平時很受歡迎而習慣等待的話,很可能就會和喜歡的女人錯過呢。」

    何思羽有點糊塗,剛才還邊打人邊大哭的人,這會倒一本正經地說教起來了,「你在說誰?」

    「晴笙啊,你要是喜歡人家,可不要當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記得聯繫人家,她那個人也是很被動的。」

    何思羽放下手裡的小鑷子,把她的手也放到一邊,他需要思考一下。

    「難道不是嗎?」萬一諾面對他的無言很不服氣,她這次可沒說錯吧,「不然你為什麼要讓她住你家?家耶,你知道什麼是家嗎?」

    「就是睡覺的地方。」先不提他們都要上班,時間岔開幾乎誰也見不到誰,晴笙也只進出客房和客廳而已。即使他們從早到晚大眼瞪小眼,就能說明他喜歡人家嗎?那他喜歡的人可多了,「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應該收點房租,才顯得不另有所圖呢?你最近的興趣是當紅娘嗎?」

    「喂,是你自己說,你喜歡善解人意、聽話持家、穩重賢慧的對象的,說的不就是晴笙嗎?」突然想到什麼,萬一諾的表情有點不自然的大度,「你放心啦,雖然你們都是我的朋友,但不用顧慮我。你這個人雖然品行有點問題,但本質上比她交往過的所有人都好,如果你們能在一起,我是不會反對啦。」

    對了,這就是她提前想好的台詞,本來是打算挑個恰當的時機帥氣地甩出來的,但是看來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她真的不想讓他認為她是在嫉妒,她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認真的。

    自己的心情要由她自己去平復,但她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她想看他幸福的樣子。不想再被說成是個強人所難的、自私的人,她也該學著成熟起來了。

    她這副認真的樣子讓何思羽覺得眼角抽搐,還真是用心良苦啊,越說越過分了,「是嗎?因為我對你口中那個溫良的同學很有興趣,才會讓她住進自己家,好進一步認識的,原來如此啊。」而且還挨了一拳,識相的也該以身相許了吧,是這個意思嗎?他接著道︰「為了一個沒見過的女人,我還真是煞費苦心呢。」

    「欸,你別動不動就生氣呀,我就是說假如是那樣的話嘛……」

    「假如?我看你連我們的小孩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吧?滿月時還要滿面笑容地包個大紅包呢。」

    「沒那麼誇張啦。」不過名字她倒真的想過。

    萬一諾低頭不語,何思羽半跪著平視她,只能看到她的頭頂。她玩著兩隻手,手掌紅通通的,她還在掐來掐去,全然不知道疼似的。

    「抬頭看我。」何思羽說。

    「我不,每次你這樣就是要罵我,我討厭你罵我。」

    「我保證什麼都不說,看我就知道了。」

    真的嗎?萬一諾將信將疑地慢慢抬起頭來,對上何思羽一雙堅毅的眼。她的心頭一顫,他的瞳孔在比較暗的光線下顯得尤為深邃,像是可以吸進一切的漩渦。那漩渦加速地朝自她而來,下一刻她就要被吸進另一個世界了吧。

    何思羽貼近她,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角。很輕,輕而綿長。

    萬一諾完全石化成上古生物,每根汗毛都豎起來僵直不動,她的手下意識地攥成了拳,死死地壓在腿上。

    「你還真是決絕,說不喜歡我了,立刻就能轉而變成紅娘把我推銷出去。」他輕聲說。

    「是、是啊。」萬一諾跟著開口,這是某種報復的新方法嗎?她鎮定地道︰「我不就是這樣的嗎?所以你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走開啦。」

    沒錯,指望她的熱情能夠長久簡直像要求魚不再游水那麼困難。何思羽一直以來所尋求的都是更簡單的快樂,不用付出、不用擔心、不用承擔,所以她是不行的,是唯一的那個他連想都沒想過的,那個絕對不可以碰的人。

    說好了不再管太寬,卻還把她的朋友弄到自己家來,說好的不再讓她產生不必要的希望,又忍不住吻了她。他到底想怎麼樣呢?萬一諾惱怒的臉龐映在他的眼裡,他捫心自問,找不到一個對的解釋。像以前那樣,保持著合適的距離,想找時就能找到,什麼也沒有開始,所以也不會有可能的結束,那不是很好?

    何思羽道︰「真的已經不喜歡了嗎?」

    「是不想再喜歡下去了……」太累了,萬一諾避開他的目光,「別逼我說出來呀,我在努力變得成熟起來,你看不到嗎?幹嘛還要戲弄我?」

    真的呢,在面對他時,她總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所謂的成熟,是希望她學會強言歡笑嗎,是希望她學會忍耐痛苦嗎?希望她生氣時不再第一個想到找他抱怨,開心時不再想到與他分享,痛苦的事情默默承受,就像其他所有陌生人一樣。

    何思羽是希望萬一諾能變得更好,但更好是否就意味著離他更遠?他傾向前,環抱住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處,感受著她背部細微的顫動,「一諾,你喜歡我什麼呢?你想把我推銷出去,也要看別人肯不肯接手,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笨蛋。」

    「好啦,我知道啦,我是笨蛋。你、你先讓開好不好?」萬一諾快憋死了,幹嘛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對她又親又抱。

    因為他似乎覺得他正在被人很寶貝地愛著。他不懂被人當成寶貝一樣是什麼感覺,有些人恐怕生來就缺乏愛人與被愛的能力。他成績好,無論是資優生的圈子還是小混混的圈子都能進出得遊刃有餘,面對自己尊敬的爸媽,他也沒覺得背著他們做些壞事有什麼心理負擔。

    說到底,他何思羽是個徹底的利己主義。愛他的人很多,可沒有一個能在他身邊待到最後,包括他的爸媽。

    人呢,無論距離多近,不過都是兩個不同的個體,生而孤獨。因為恐懼這份孤獨,才會選擇緊緊擁抱,然後失去。他一直拒絕成為那種沒用的人,可此時他卻想極了去擁抱眼前的這個女人,「一諾,可以抱你嗎?」

    什麼?雖然好像是在問她,但完全沒有疑問的語氣呢。剛這麼想著,萬一諾只覺得身子一輕,被人橫抱起來。原來他說的抱是真的抱啊……忽然她回神過來,道︰「等等,我腿又沒傷,你要抱我去哪裡啊?」

    何思羽抱著萬一諾徑直進了臥室,還很熟練地撞開了門,才把她壓在床上。

    心中有一萬個問號,萬一諾的頭有點暈。何思羽的雙腿跨在她的身體兩側,跪在床上,像座塔般高高地俯瞰著她,然後他解開了襯衫鈕釦,毫不在乎地將那件衣服丟去一旁。

    萬一諾聽到自己抽氣的聲音,何思羽的上身光溜溜的,定期去健身房的成效這會顯露出來,看似單薄的身體分佈著均勻的肌肉,夜色下本來偏白的膚色顯出厚重的壓迫感。

    何思羽笑了下,淡淡地問她,「可以嗎?」

    可以什麼?萬一諾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了,只感受到那龐大的軀體向她壓來,一雙熾熱的大手分別握住她的腰兩側,一陣麻癢立刻傳遍她全身,她不由得哆嗦起來。

    他的手貼著她的肌膚一路向上遊移,把衣服推到了她的胸部以上,她淺黃色的內衣很襯她白皙的膚色。

    一陣口乾舌燥,這樣的饑渴簡直像是動物一樣,何思羽被這股強烈的渴望搞得有些心慌。但她沒說不行,即使他只是利用了她對他的好感憾住了她,讓她反應不過來而已。不反對的話,就當是默認了吧。

    何思羽乾渴的嘴唇貼上她平坦而微顫的小腹,她的皮膚看上去水潤潤的,親上去卻是乾的,他下意識地伸出舌頭,想去將那滑嫩的皮膚弄濕。

    「呀。」萬一諾的身子又是一顫,腦袋裡的炸彈被點燃了引信,「不要啦,為什麼要突然這樣?你別鬧了。」他是吃錯什麼藥了,哪根筋搭錯了啊?她急忙地道︰「說讓我珍惜身體的不是你嗎?」

    「但是你仍喜歡我,不是嗎?」何思羽回到俯視她的角度。沒開燈的臥室裡,他的眼睛在發著暗光。

    萬一諾心下一沉,她仍喜歡他有錯嗎?又不是她想的,淡化任何事都是需要時間的啊,她的喜歡有給他造成任何困擾嗎?她有強迫他接受自己嗎?沒有吧。只因為她仍喜歡他,就可以想找人上床時,就隨便地把她拉上床,不想時就算她脫光了,他都可以掉頭就走嗎?

    「想解決需要就去找別人啊,你不是很受歡迎的嗎?」

    「可我只想抱你。」

    萬一諾愣住,而何思羽似乎沒察覺自己說了什麼,又或者只是她想多了。何思羽只是很平淡地說著,手指去到她的內衣處,輕輕彈開了她內衣的暗釦。

    突然接觸空氣的皮膚有些冷,可皮膚下面的血液早已熱開了鍋。萬一諾覺得自己的血似乎都快煮開了,這種內外的反差像是身體在和自己打架,雙方僵持不下,讓她挺屍一般無法動彈。

    看著萬一諾的乳房小巧、圓潤,乳尖因不適應微涼的室溫蜷縮成兩個小小的花球,看上去像是某種極具誘惑的食物。啊,原來如此,念念不忘的人是他啊。發燙的掌心輕觸她的柔軟,包裹、揉壓,漸漸地帶熱她的身體,以兩指夾揉那顆殷實的果實。

    在前幾天,萬盛豪叫他去辦公室,問要他調查營銷部門經理那件事的進展,他沒忍住問了為什麼讓萬一諾在這個時候來公司,而且還是馬薇薇所在的部門。她這個人心裡包不住事,被她察覺的話,即使她知道不能說,也難保平常的行為,會讓人生疑,更甚者會給她惹上麻煩。他不明白一向最疼愛她的萬盛豪怎麼會作出這種決定。

    但萬盛豪卻很意外,因為萬一諾進公司根本不是他指派的,相反他也是極力阻止過的,但她卻很堅持,還說已經取得了何思羽的同意。萬一諾說,因為何思羽在公司好像有許多麻煩,她才要進來幫何思羽,而且也得到了何思羽的同意。當爸爸的看女兒難得有上進心,擋不過她的央求才同意了這件事。

    他什麼遇到麻煩了?就算要幫忙也不會找她啊。何思羽想不明白。

    萬盛豪說是她聽到何思羽在講電話,人事上似乎有許多障礙,她擔心有人嫌他礙眼,存心找他麻煩。她說,何思羽有多不會做人他自己都不自覺呢,如果不幫他確認一下怎麼放心。

    那時何思羽這才不由得想到那天去她家時,她睡著了,那期間他是接過幾通電話,有廖凡琳和其他同事的,說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因為覺得她睡得很死,也沒有特意放低音量。那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一直在意著,她那麼努力地做著從前絲毫不感興趣的工作,原來是為了他嗎?想當他的守護神嗎?還真是自大的人。

    何思羽以為是自己在鞭策著萬一諾前進,誰知道在她心裡他也同樣不可靠。傷害了她,甚至踐踏了她,可她仍是願意守護他,守護他這樣一個連句像樣的、好聽的話都不會說的男人。

    「不要再哭了,我不是為了讓你哭才推開你的。」何思羽說。他只是希望她能去找一個更好的、更適合她的人,能給她真正幸福的男人。

    「我什麼時候哭了?」萬一諾聽不慣他這樣低聲的,彷若呢喃的細語,像喝醉了一樣。

    ……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5 PM

第七章

    萬一諾半夜醒來,隱約覺得這個房間哪裡不太對,後知後覺想起來,因為這根本不是她的房間。身上蓋著薄厚適中的被子,房間裡光線昏暗,是床邊的燈發出的橙光。

    床邊坐著一個人,那個被光線剪出的安靜輪廓不會是別人。

    何思羽坐在床邊,低頭藉著那盞燈認真地做著什麼,並沒有察覺她醒了過來。他在看什麼呢?動了動眼珠,將視線下移,她的手露在被子外面,被他小心地放在掌心,他在檢查她手心的刺是否還沒清乾淨。旁邊放著那把跟他不相稱的小鑷子,鑷子旁是個小小的酒精瓶子還有棉花棒。

    萬一諾笑了下,睏意來襲,她又閉上了眼睛。雖然很有些捨不得,但她真的很睏,這一睡十分安穩,連個夢也沒有作。

    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這間屋子採光很好,整間都亮堂堂的,還顯得有些刺眼,原來是窗簾沒拉。

    萬一諾很滿足於醒來時的這份安穩,知道自己在哪,知道誰在自己的身邊。她側過身,床的另一半空空的,不像有人曾在過的樣子。

    與臥室相連的陽台籐椅上,何思羽背對著她坐在那裡,旁邊桌上擺著一杯白開水、一個煙灰缸、一支手機。

    香煙在他的指間劃出一條向上的飄渺線條,他靜佇的背影一動也不動,不知正在想著什麼。

    看了看乾淨的雙手,萬一諾把胳膊支在腦袋下面,稍微抬起上身側躺著,看他。真是個過分的男人,主動向他示好的話,就會毫不留情地將她推開,但如果要放棄的話,又會霸道地將她拉過來。可是並不會給一句承諾,連個理由都沒有,把人當成什麼了?

    但是她怎麼就是恨不起他來呢?為什麼她就是會覺得,他其實是很喜歡她的呢?說起來那些被壞男人騙的女人,大都是她這種自欺欺人的性格吧。她可能是已經徹底瘋了,面對這麼悲慘的自己,竟還會覺得很好笑,於是她忍不住地笑了出來,真的是沒有辦法呀。

    「何思羽,我不要再被你牽著鼻子走了。」

    何思羽轉過頭,臉上有著驚訝的表情。他以為她生氣了,他以為她會揍他一頓,或者罵他一頓,但她什麼也沒有做。

    萬一諾笑著跟他說早上好,然後問他早上吃什麼,是不是要一起上班。她就像是失憶一樣,對昨晚發生的事隻字不提。

    這太反常了,反常到讓人不得不提高警惕的地步。萬一諾心直口快,偽裝這種事對她就如同先天缺乏一般,可她真的一切如同以往,要硬說有什麼變化,大概是變得更懂人情世故了吧?

    就像現在在公司,萬一諾端著杯咖啡,心情不錯地向他走來,把咖啡輕快地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後用很平常的口吻說︰「經理,你要的咖啡,不加糖。」

    何思羽點頭,她連一眼也不多看,又輕快地回到她自己的桌前,專注地工作起來。她開始很自然地叫他經理,這當然不是什麼壞事,如果仍像以前那樣不分場合地對他大呼小叫,會給他造成困擾。這是說明她會看場合說話了嗎?還是說,他在她心中真的只是個「經理」而已了呢?

    午休時間,大家都收拾了東西準備出去吃飯,萬一諾也稍微整理了下,邊和幾個同事有說有笑,討論著中午要吃什麼。

    「一諾,你來一下。」看著她要走了,何思羽下意識地開口。

    萬一諾看向他這邊,愣了下,跟同事笑著說了些什麼之後,便一個人跑了過來。

    「什麼事?」她問。

    對啊,什麼事呢?她最近工作做得很好,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誤,還能有什麼事,「你是在找碴嗎?」他怎麼有種被人逼到牆角的窘迫感?

    「經理,是你叫我的呀,我問下什麼事也算找碴嗎?」萬一諾十分不解的樣子。

    又是經理,現在這裡又沒別人,為什麼還要叫他經理?果然她還是在生氣吧,「你最近工作做得也太好了,簡直像有意不給我找你的機會似的。」

    萬一諾想了想,表現得更加疑惑了,「不給你找我說話的機會,就算是在找碴嗎?」

    何思羽語塞,他自己也覺得這很沒道理,明明更像是他在找碴。

    「再說,你想找我,不是隨時都可以嗎?現在我們不正在說話嗎?」她笑了下。

    可那不一樣!何思羽張口又頓住,又有哪裡不一樣呢?他們平時又是怎麼說話的呢?他像座雕塑,而萬一諾則顯得很耐心。

    「不要再帶雜誌到公司來。」他說。

    「什麼?」

    「我說,不要再把與工作無關的東西帶來。你那些雜誌自己收好,以為我沒看到嗎?」她最近和同事的關係是不是進展得太快了,已經到了可以交換私人物品的階段了嗎?最近她們好像迷上了一個什麼偶像團體,沒事就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大呼小叫,當他聾嗎?現在更過分,竟然還把雜誌之類的東西往公司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什麼粉絲後援會。

    沒料到何思羽會突然把矛頭指向這方面,萬一諾本是自然的表情顯現出了變化。天啊,這裡是學校嗎?是不是看到帶手機還要沒收啊?竟然為了幾本雜誌特地留下來訓她,看他是訓斥人訓上癮,所以硬找藉口的吧?

    「拜託,我們又沒有影響工作,只不過是藉著休息時間私下交流而已,不是什麼罪過吧?這個世界呢,有明星就有粉絲,我們就樂意喜歡明星,把喜歡變為工作動力。怎樣,不行嗎?」

    之前看她有一段時間都沒有迷戀什麼奇怪的東西,還以為她這個毛病有所長進了,原來是沒找到合適對象。這副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是多麼熟悉,他以前經常可以在萬家看到。但她說得沒錯,只要不影響工作,下屬的各人愛好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天啊,怎麼才發覺到,他只是在找理由和她說話而已。

    何思羽有些頹然地坐下,說︰「沒事了。」

    萬一諾也沒追問,瞧了他一眼,就去追前面走掉的同事了。

    她似乎沒有什麼彆扭的地方,這不是很好嗎?他還真的怕她會追問他一些事情,一些他給不了答案的事情。何思羽嘆了口氣,背陷進椅子裡,望著那杯涼掉的咖啡出了神。大概她終於覺得厭煩了吧,對於他這樣無能的男人。那麼他能給她什麼樣的答案呢?他又為什麼抱她呢?他是混蛋,的確是。而這些事,她似乎完全不去在意,算是種對他的恩赦嗎?

    何思羽變得時常陰沉地發呆,搞得辨公室的氣氛異常緊張,本來就是女性佔大多數的部門,大家對這種事似乎都有著心照不宣的敏感。

    具體表現就是,大家空閒時間不會再留在辦公室裡聊天,而是不約而同地聚集去了茶水間,搞得真正要喝水的其他部門同事經常覺得莫名其妙,但八卦地問起原因,又得不到什麼勁爆的答案。

    「大概是最近經常下雨吧,經理一到陰雨天,心情就很不好呢。」一個女同事說。

    「你也這麼覺得嗎?我也早就發現了呢。不過這次好像格外嚴重,現在經理只要一說開會,我就頭疼。呀,這張拍得好,這腿看上去好長啊。」另一個同事邊翻著雜誌邊說︰「一諾,你說他們開演唱會那天,我們集體請假是不是不太合適?」

    「千萬別。」萬一諾趕緊接道︰「你們要是都去,我就不去了。」

    就是用腳指頭想,何思羽也能想到這種大規模反抗行動的帶頭人必然是她,到時候他還饒得了她嗎?現在這樣她們就覺得壓抑了,可真是沒見過何思羽真正發火的樣子呢。

    但是她們原來也都有暗自留意何思羽啊,連他遇上陰雨天心情就變差這種事也能發覺。是說他表現得太明顯,還是……哎,不想那些沒用的。萬一諾說︰「反正下班後趕過去的話,也就是晚到半小時左右,沒必要請假啦。」

    「哦,那場演唱會是哪天?」旁邊有人插話。

    「沒看到廣告牌都貼滿了嗎,後天啊。怎麼,你也想去嗎?」萬一諾抬頭,何思羽站在門外,冰冷的臉像是來尋仇的。

    天,他沒事來茶水間幹什麼?她們迅速把雜誌藏到身後,還真像是被訓導主任碰上。幾個人叫著經理好,垂著腦袋排好隊,從他身邊溜走。  

    也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人都能走,就萬一諾要留下來的樣子。誰讓他眼睛別人不盯,只直勾勾地鎖著她啦,害她都動不了。還有誰那麼沒義氣,還把雜誌趁亂塞進了她的手裡!「我沒有帶頭幹什麼壞事啊。」萬一諾把雜誌丟到一旁。

    雖然上學時有過帶半個班的女生逃課去參加粉絲見面會的前科,但這次天地可證,他也聽到了,她真的沒說什麼煽動性的話啊,還勸她們好好工作呢。

    她慌亂的樣子真讓人看著有點想笑,可何思羽怎麼笑得出來。就說這幾天怎麼一到中午就看不見人,原來都躲來了這裡秘密集會。雖然在同一個工作場地,但她的秘密似乎變多了呢。

    何思羽問︰「你想說的就只有這個嗎?」

    「不然呢?你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我有那個權力嗎。」她無辜的樣子讓他莫名心急起來。

    萬一諾想了想,說了句也是哦,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她說︰「那你一定是來喝水的了,對不起啊,擋了你的路,我就不打擾啦。」

    她逃跑,跑得那麼快,甚至慌不擇路地撞了人。何思羽無法相信她就那樣得著機會溜掉了。以為他真的只是訓導主任嗎?真是……

    「你那挫敗的樣子讓我以為天要塌了,惹大小姐不高興了嗎?」何思羽抱著雙臂在那氣悶,那個被萬一諾撞到的人隨著進來,臉上帶著壞笑。

    「你看她那個樣子像不高興嗎?她最近找到了第二春,正得意呢。」何思羽沒發覺自己的語氣酸溜溜的。

    廖凡琳瞧著他那個樣子問︰「第二春?那第一春是誰呢?」看他的臉頓時又黑了幾分,她頗有些得意,「馬薇薇那邊的事情解決完了嗎?放那位大小姐亂跑沒關係嗎?」

    「她又不是什麼寵物,腿長在她身上,看要去演唱會還是什麼別的地方,誰管得了她。」自知失言,何思羽咳了聲,「馬薇薇那邊不用擔心,她不會怎樣的。」

    「哦?看來你意外地很擅長安撫女人。」廖凡琳被何思羽瞪了一眼,她很識趣地說︰「營銷部門經理那邊,我查到他有一份和對方公司的資金往來記錄,這點還要從馬薇薇的身上下手。真不愧是在財務部門待過五年的人,做事情真仔細。好啦、我要說的事說完了。你呢,也不要吃飛醋了。女人嘛,誰還不迷一兩個小鮮肉呢?膩了就正常啦。」

    「她就是太容易膩了!」這話像是觸到他心頭的哪根刺,以致於他完全忽略了對方斷定他是在吃醋這件事,「無論是藝人、詩人,還是犯人她都可以喜歡個遍,但哪個也沒能堅持半個月。把消遣別人當成業餘愛好,簡直無可救藥。」

    「天啊,何思羽,我沒聽錯吧?」廖凡琳誇張地捂住嘴巴,「你竟然在跟那些虛幻的偶像爭寵?就算喜歡再多的藝人、詩人、犯人又怎樣,身邊沒有那樣的人不就好了嗎?」

    「我爭寵?你說我在跟誰爭寵?」何思羽深吸口氣,「我只是覺得自己的努力白費了而已,剛以為她開始認真地對待生活,她又開始搞這些有的沒的,原本都好幾年沒沉迷過什麼偶像了。」

    「嗯,所以呢?」廖凡琳看他說完話愣了在那裡,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是想到什麼了嗎?她壞壞地笑了下,決定不再打擾他。

    身邊的對象。是啊,那幾年沒聽她再提到沉迷什麼人,是因為她在現實世界中找到了在意的人而沒空去理會那些啊。是他自己吧,那個讓她無暇去分神於其他的人。那麼現在她又將感情的重心轉去了那些虛幻的偶像之上,是不是說明,那個現實中的人已經對她不具意義了呢?

    怎麼樣想都只有這一個結論,萬一諾那無所謂的態度,大方、自信。也不用去試圖確認,因為她已經捨棄他了。思及此,何思羽的臉色更加地陰沉了,比每天低壓壓的雲層還要陰沉,簡直一隻腳踏進這間屋子,體溫都降三度。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其他人都歡歡喜喜地趕飛機一樣奔出門外,投入到演唱會現場的熾熱懷抱。只有萬一諾,只有可憐的她被勒令留下來加班。

    有沒有搞錯?誰敢說這不是赤裸裸的報復?何思羽明知道今天有演唱會,才故意讓她留下來,說什麼這份企劃書急需,必須提前完成。全辦公室都在做這一個計劃,憑什麼只有她這份急要,還那麼剛好不今天加班就完不成的程度?

    心中怨氣衝天,偏偏天公也不作美,雷雨、閃電一起來,好不容易手頭的工作要結尾了,外面卻已成瓢潑之勢。咬著牙列印出最後幾張紙裝訂好,把東西往何思羽的桌上一甩一轉而拿過包包就往外衝。還來得及!

    「你要去哪裡?」她剛走到門口,從外面進來的何思羽就把她堵個正著。

    萬一諾嚇得大叫一聲,退後幾步,「你怎麼還沒走啊?」嚇死她了,大晚上的突然冒出個人來擋在前面,還以為見鬼了勒。

    何思羽陰沉的臉上多了幾分不自在,「我去別的部門辦事。」

    「這個時間哪個部門要接待你啊?你是存心監視我,看我會不會跑掉吧?東西已經做好放你桌上了,你可以去檢查,我現在真的很趕時間,能不能讓開?」

    「不行。」何思羽想都沒想,反而上前一步直盯著她,「你這麼急要去哪裡?」

    「演唱會啊,現在趕去還能看個結尾,我可是連票都買好了,一眼都沒看也太虧了。」明天都只能眼看著其他人陶醉地回憶耶。

    「沒看到外面在下大雨嗎?」這女人還真是執著。

    「沒關係啦,我剛發簡訊問過,演唱會還在繼續。」

    她向左,他往右。她向右,他往左,成了一個很幼稚的小孩遊戲。

    「何思羽,你不要太過分,你應該也清楚阻止我看演唱會會有什麼下場,我已經把工作做完了,算是很給你面子了。」她擰眉,動了氣。

    「不行。」他堅持,比她還要不高興。

    這是要吵架了?但她就是不跟他吵,不會中他的激將法拖延時間。她吸了口氣,又堅定地吐出來,「好,那我不去看就是了,我回家可以吧?你總不能攔著我回家吧?」

    「外面在下雨。」何思羽還是說。

    「我知道啊,我今天開車來的,不會淋濕啦。」雖然本來是為了方便去演唱會才開的。她仍要往外闖,這次何思羽連話都不說,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也未免太霸道了,就為了一場演唱會要跟她撕破臉,至於嗎?萬一諾此時氣的已經不單單是演唱會這件事,她抬眼狠狠地瞪他。

    而何思羽也不甘示弱,只是那雙眼睛除了不悅之外,還透著幾份猶豫。

    何思羽會有如此動搖的神情,一下讓萬一諾愣住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啊?她的怒氣瞬間降低至安全水準,這可不像是為了點小事鬥嘴。

    「哪裡也不許去!」何思羽咬著牙,像是沒有張嘴,但字字是落地有聲的堅決。

    看她下意識地緊了緊眉頭,發覺自己的手握得有些太緊,何思羽鬆手,但並沒有讓開路的意思。

    「好吧。」萬一諾甩了甩手,已經不想再與他爭執,「那總要有個解釋吧,難道今天晚上我都不能離開這了?那我要睡在哪裡?」

    「會議室裡有沙發。」他說。

    所以還真的打算讓她留宿公司啊?她好歹是大老闆的女兒,再怎麼拼命也用不著這麼慘吧?況且現在又沒什麼事情。

    「好吧、好吧。」早就知道想從他嘴裡套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比登天還難了,她怎麼就不吸取教訓呢?因此她有些自暴自棄地說︰「我知道了,因為下雨嘛,因為下雨所以不能去看演唱會,不能回家,只能住公司,如果雨不停,就要老死在這裡。」

    「沒錯。」何思羽卻說。

    啥啊,也未免太敷衍人了吧。萬一諾忍不住對他憤怒一瞪,但何思羽根本沒有感覺到。他站在那裡,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像個大型裝飾,放空地看著前方,看著遠處的某個地方。他看的地方只有整面玻璃牆而已,再遠就是無盡的瓢潑大雨了。

    「喂……」萬一諾頓時心臟一緊,何思羽的樣子讓她覺得有點可怕。

    「什麼事?」他還是有反應的,這讓她稍微安下心來。

    「沒事,就是想問問那個……啊,你去別的部門要談的事已經談完了嗎?」

    何思羽轉頭,見她不打算硬要出去了,眼色也變得溫柔了許多,只是目光仍找不到什麼焦距。好像他人在這裡說話,思緒卻在另一個地方控制著這具軀體,「我沒有去別的部門,只是在外面閒轉。想去對面的店裡給你買些吃的東西,但是下雨了又出不去,於是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條像樣的路,就繞回來了。」

    雙方都明白的事情,幹嘛沒有的事還要當成有的來說。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妥協,萬一諾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奇怪的。

    因為被看透了,就懶得再去編什麼理由,可他這真實的話也更加不可思議啊,難道他想著能夠不出去淋雨卻能到對面的店裡的路嗎?還在公司裡找路,怎麼可能有路,除非有條地下通道通到對面,明知不可能的事,他就為這件事情在外面晃了那麼久?為了給她買吃的,在公司裡找了很久的路。但是他不會出去,也不讓她出去,因為下雨了?

    她怎麼現在才察覺到,他並不是在和她鬥嘴。在許多年前的一個雨夜裡,他同時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不是嗎?所以他才會一到雨季就煩躁,連毫不知情的人都感覺得到的變化,她早就有所感知,卻沒有去追究過原因。

    誰讓他每到下雨的時候都不會見她,她又怎麼有機會看到他是在用什麼樣的神情注視著這個被雨水沖刷的世界?她真的很不會看場合耶,總是會忘記對別人很重要的事情,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喜歡。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6 PM

第八章

    「對不起,不該留你加班。」何思羽說的抱歉,是真的在跟萬一諾道歉。不該為了些小孩子般的脾氣成心刁難她的。就因為被人說了他是在爭寵,就因為自己已被拋棄,他竟然幼稚地賭起了氣。這樣丟臉的樣子,本不想讓她看到的。

    「何思羽,我問你一件事。」萬一諾把包包放到了椅子上,重新走到他跟前,抬頭看他。

    「什麼?」

    「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何思羽的眸子閃了閃,不如她眼中的熠熠星光。他喉嚨一緊,將手伸出來朝向她,問︰「要牽手嗎?」

    她以實際行動回答。她的手很軟,也很暖。她與他並肩站著,這間熟悉的辦公室在雨夜的掩蓋下變幻成了陌生的模樣,她與他一起看這魔法般的幻景。

    他的體溫通過那隻大手傳給了她,彷彿閉上眼睛就能聽到他略急的心跳。她一直都在得到,雖然命運對她不算優待,卻很疼愛地讓她進入了萬家,成為了萬家的孩子。得到愛、得到寬容、得到呵護。偶爾也有嚴厲的懲罰,那也只是出於對她的溺愛。

    而何思羽所失去的東西,沒有人及時填補進來,甚至於在他的強悍下,所有人都忘記了他曾經的失去。那麼他是不是認為,他是一個將注定要一直失去的人呢,他所期望的平淡的生活,是否只是一種不曾得到,也不會失去的保險?

    看吧,她又在自顧自地為他找理由了,總是在找各種理由來解釋他對她的殘忍。但是真好啊,能這樣和他一起靜靜地站著,這就已經很好了。「一諾。」

    以為他們會這樣站一輩子,變成雕像,化成灰燼。萬一諾聽到何思羽在叫自己,她仰頭,他的唇落下,覆在她的唇上。她討厭他這樣很輕地吻她,就像是在多麼小心地珍惜著她,但她仍是閉上了眼睛。

    經過很久以後,他離開她,於是她睜開眼睛,他正與自己對望,她朝他笑了下。

    「你倒都不會問我理由了。」她那個很爽朗的笑容有些刺痛了他的心。

    「問了又有什麼用呢?不是說過了嗎,我已經不會再被你牽著鼻子走了,也不會再狼狽地追在你的後面了。」她進一步展開了笑容,「我已經決定好了,所以不會再問,我已經不再迷惘了。」

    「是嗎,你決定了些什麼?」決定了無視他嗎?

    「愛你呀。」她很自然地說。讓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她開朗地將所有光彩攏到自己身上,「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會無休無止地喜歡下去,但也僅限於此。至於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子,我已經不在乎了,那是你的事情,請你自己去尋找答案。」

    這樣說的她,從容的樣子讓人覺得非常帥氣。

    這一天,雨過天晴,萬一諾決定約何思羽去逛街。她說了很讓人臉紅的話,事後想起會覺得不好意思見他,但又想到那個時候他呆呆的樣子,完全被她震撼到似的,又讓她覺得自己有點了不起,不禁得意起來。反正都是豁出去了,為什麼總是她去當那個惡人呢?讓她獨自煩惱的日子刻有個頭了,也該她壞心地把問題推給他了。

    現在的她可謂一身輕鬆,還有什麼可讓她顧慮的呢。

    晴笙的生日快要到了,因為之前的事情,晴笙好幾次地邀請萬一諾和何思羽吃飯道謝,但都因為各自時間相岔開的關係沒能達成,這次晴笙特地提前一個星期通知,希望他們務必一起去。

    生日只是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吧,難道要讓晴笙以為他們是不想見她才故意找理由不去應約的嗎,如果那樣的話可就不好了,她那個人心事很重,看來要打消她的顧慮,必須準備份像樣的禮物才行。

    話是這麼說,可怎麼一直不見何思羽的人?往常午休時間他通常很快就回來了。沒事的時候總是坐在那裡,有事要找他時倒不見人影了。反正也不是什麼急事,萬一諾也並沒有特意出去找人,只是看辦公室裡沒有他覺得有些無聊,隨意地出去轉了轉。

    就那麼巧,在往常都不太有人會去的,通往倉庫的過道轉角處,她看到何思羽的頭閃過。

    怎麼會跑來這種地方?就算是抽菸也用不著這麼鬼鬼祟祟吧?簡直像是偷情一樣。萬一諾沒多想,快步跟了上去。還以為他是要去倉庫的方向有什麼事情,當她急著轉過那道走廊時,卻差點撞在了他的身上。

    兩人都嚇了一跳,確切說是三個人。萬一諾驚訝地看到,馬薇薇和何思羽在一起。他們兩個躲在這麼隱蔽的地方說什麼呢?等等,這個場景是不是有些眼熟。萬一諾待在那裡,腦中亂起了七級大風。

    「萬大小姐,走路不會慢一點嗎,是有人在追你啊?」馬薇薇雙手抱胸,一向看她都沒什麼好氣。

    這個馬薇薇要嘛當她萬一諾不存在,要嘛一開口就沒好話。不過虧得馬薇薇這一句,她有些冷靜下來了。

    「又沒撞到你,凶什麼凶?」萬一諾哼了聲,轉向何思羽。嗯,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這種感覺倒還挺新鮮的,「我找你有事啦。」

    「什麼事?」何思羽乾著嗓子,為什麼明明沒幹什麼虧心事,心跳會跳得這麼快呢?

    「私事。你們的事情說完了嗎?」萬一諾瞥了眼馬薇薇,以為她好欺負嗎?

    馬薇薇不屑地轉頭,何思羽則點點頭。沒給他再看馬薇薇一眼的時間,萬一諾拉著他就走。氣呼呼地把他拉走好遠,直到周圍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她才鬆開他的手不動了。

    「下個星期是晴笙的生日,這次一定要去,明天跟我一起去挑禮物,有沒有問題?」何思羽直勾勾地看了萬一諾半天,才有點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好。」他下意識地回答。雖然那天他有些別的事情,但總覺得她這會提出的要求不答應是不行的,其他事情都要在當天推掉。所以說,他這種心虛的感覺到底是為什麼?

    萬一諾瞧了他一會,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沒事了,別忘了啊。」

    她瀟灑地離開,他才意識到,他們是要去同一個地方啊。一定被懷疑了吧?剛剛那種情況,無論是誰都會覺得有問題的。她會怎麼想呢,生氣嗎?還是無所謂呢?並不會無所謂吧,不是說非常非常喜歡他的嗎,正常人都不會當沒看見。所以說,她還是生氣了吧?

    要解釋嗎?又沒什麼可解釋的。

    一整天,何思羽的臉都讓人怕怕的,而且幾乎一直盯著萬一諾,反常到有同事偷偷去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惹到經理。萬一諾只是搪塞過去,況且她真的什麼也沒做啊。

    隔天,何思羽真的如約陪萬一諾去挑禮物,這麼乖乖的,怎麼看也是心裡有鬼了。但那又怎樣,她管得了嗎?

    「香水、包包?感覺都是男人會送的東西呢。」萬一諾走在前面,萬分糾結,「可以送的東西以前也都送得差不多了。何思羽,你有沒有好建議,你沒少送過女人東西吧?」

    「絲巾。」走在她身旁靠後些的何思羽說。

    萬一諾猛地停下,他一步就超過了她,他回頭看,她竟然像是在瞪他。

    「還真是個好主意。」萬一諾話是這麼說,但語氣聽起來完全是相反的意思。

    他還真的是經驗豐富啊。萬一諾仔細想想,絲巾好像的確是個不會太誇張又恰到好處的禮物。

    何思羽當然領會到了她這層意思,抬抬下巴,向一個方向說︰「只是剛好看到而已。」離他們不遠剛好有個櫃台擺放著絲巾,只是她糾結得太專心,而根本沒有留意附近。萬一諾心想,好吧,就算你是順口說說而已,這個人未免也太淡定了吧!一般男性陷在這種全是女人用品的地獄裡會很不耐煩吧,他這份從容簡直像這地方是他開的,真是沒意思。

    買東西比想像中快了幾萬倍,輕而易舉就完成了任務,可時間還很寬裕。何思羽想著接下來該送萬一諾回家,她卻帶著他繼續上樓,最後來到了專賣男裝的地方。

    萬一諾左看右看,很有興致,跟在她後面的何思羽不禁皺起了眉頭。

    「何思羽,你該不會對女人不感興趣吧?」萬一諾拿起一件襯衫,像是在對襯衫說話。何思羽下頷一緊,差點講出髒話。他有預感跟她認真的話,會被她虧得更慘,所以他只是簡潔地回答說︰「不會。」

    「是嗎?」她提高了聲調,「那為什麼剛才在女裝那裡,你都一副跟在自己家似的自在,反倒在男裝的地方就一副老大不自在的樣子。其實你是有變裝癖吧,也許家裡的床底下還藏著大號絲襪。」

    「絲襪分大小號嗎?」

    「你還真是瞭解呢。」萬一諾瞪他。

    曾經看她這種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怒顏算是他的興趣,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那種心思,也感覺不到急躁佔了上風的得意。

    「你在給誰看衣服?」這麼自然地就跑到男裝區看了起來,像是個幫老公買衣服的家庭主婦,她這種在男款衣服前的遊刃有餘才讓他覺得刮目相看呢。是誰給她積累了這種經驗?他可不記得曾有那樣的人出現過。

    「我爸啊,反正時間很充裕。」萬一諾對於他的問題她輕描淡寫,邊往裡走,邊又拿起一件左右看,「這件怎麼樣?」那是一件胸前印著亮鑽骷髏的T恤。

    「太年輕了。」以為萬盛豪和她一樣瘋嗎?

    「那就給你。」她把那件T恤拿到了他胸前比對起來,「都沒見你穿過這種類型的呢。」說著她自己大笑了起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她這笑聲是對他的嘲笑。

    「算了、算了,真是可惜了好衣服。」萬一諾嘴裡說著算了,手上又拿起另一件對比了起來。

    何思羽像個稱職的木頭杵在那,任她對著他或是大笑,或是皺眉,一會搖頭,一會又點頭。

    什麼嘛,她挑的全是年輕人的衣服啊,根本就不是給她爸的嘛。他真應該打斷她這個惡劣的遊戲,畢竟周圍還有別的客人,她這哪裡是在選衣服,根本是在電影院看新上映的喜劇片。可他竟然沒有那樣做,他被當成一個放在展示臺上的小丑,而內心卻不覺得生氣,這樣的覺悟讓他陷入深思,完全忘了該去阻止她的事。

    而萬一諾也根本不理他的心情如何,拿他當件玩具玩得很開心,跑來跑去拿來各種衣服,甚至都懶得看他的臉。

    「就這件吧。」萬一諾還真的選定了一件,在他還沒來及對自己的衣服作出評價時,她已經噗一聲把那件衣服推進了他的懷裡,然後命令他,「好了,去結帳吧。」

    所以是要他自己付錢的嗎?

    「欸,看你怎麼有點失望的樣子?」萬一諾摸著下巴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人很想打她一頓。

    「我只是覺得既然要自己掏錢,好歹給我面鏡子,讓我看一眼。」

    「雖然是要你自己掏錢,但這是去給我朋友過日子要穿的衣服,所以我說了算。」

    「我有衣服。」

    「你的衣服都很土氣,快去啦。想等我付錢嗎?門都沒有。」她笑了下,「我憑什麼要給你買單?」

    這倒真是讓人無法反駁。拿著那件他都沒仔細看長什麼樣的衣服去了櫃台,服務人員邊給他開單據,邊像是閒聊般的跟他說︰「你跟女朋友感情好好。」

    感情好的意思,大概是說你們當著那麼多客人的面在那裡又笑又叫的都不嫌丟臉,好厲害呢。

    「只是個讓人頭疼的傢伙。」想到他們剛才那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何思羽的臉皮不禁有點發燙。

    拿過收據,看著服務人員的笑容,何思羽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否認和萬一諾的關係。雖然對陌生人並不用解釋得很明確,可他似乎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對方的設定。

    只有一件衣服而已,他卻覺得沉甸甸的。原來如此,這就是要他自己去搞清楚的事嗎,所以對於馬薇薇的事,萬一諾才連提都不提一句。如果她去做了老師,那麼她的學生大概要受苦了。

    提著袋子回去,萬一諾不解地跟上他,打量他的神情,「什麼啊,把你高興成那樣,突然間對我挑的衣服充滿了愛嗎,你在笑什麼啊?」

    「我有笑嗎?」何思羽問她。

    「笑得像是又有什麼大陰謀呢。」萬一諾改為小跑地跟上他,因為他又加速了,「你不會是要自己先跑掉,讓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報復我沒有給你買衣服嗎?」

    何思羽瞥了她一眼,這種事大概只有她能做出來而已,「我只是在想,你還真是個苛刻的人啊。」

    「什麼?什麼啊?」所以說,還是在介意她沒掏錢吧?小心眼!愣了一下而已,她急忙又追了上去,真的怕他會自己先溜掉。

    這個萬一諾,是說她死心眼還是心胸寬廣呢?對於她自己擅自制定的遊戲規則,貫徹得倒是很認真。她就沒有想過,假如他心裡根本就沒有她,樂得她不再打擾他,而永遠都不會給她一個答案呢?難道說她還能為了等他的一句話等一輩子嗎?

    那麼會喜歡上那樣一個混蛋,也算是自食苦果了。他是個混蛋嗎?是啊,如果她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是怎樣生存的,是否仍會對他有所期待呢?

    她是個笨蛋沒錯,不管怎麼說她,最後她做事情仍是只憑著自己的一股子蠻勁。但是他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那個笨蛋,終於明白到這點的他,覺得自己非常的好笑。

    現在,何思羽坐在酒吧裡,喝著精心調製的很有格調的酒,穿著萬一諾挑選的那件衣服,面前有著明艷動人的女人。真希望萬一諾能看到這一幕,畢竟在她離開的那幾年,他可是比現在還要糟糕。

    「你這件衣服不錯。怎麼說呢,覺得很新鮮,跟你在公司的感覺差好多。」馬薇薇精緻的妝容配上性感的紅色短裙,會讓人的目光不自覺地往她那裡飄。

    「你不也一樣?」何思羽無不恭維地笑道︰「因為是你特地約我,才要顯得重視一些。」馬薇薇很受用地勾起了唇角,「因為在公司的話,難保總是會被誰撞見嘛,對你我都是麻煩。還是這樣好,你要帳本,我要你,很輕鬆的事情,何必搞得那麼嚴肅。」

    「這麼說,你搞到帳本了?」對於馬薇薇的話,何思羽表現得不置可否。

    「是啊,而且還藏得很好呢。怎麼樣?想到自己馬上又要立個大功,是不是心情有點小激動呢?」馬薇薇說著,挑逗地用鞋尖劃過他的褲角,「本來還有很多人說閒話,你是靠著和萬家的關係才升職升這麼快的,這次的事如果表現得漂亮,相信那些人也會閉嘴,從此你在公司平步青雲的日子就要來了。」

    「沒錯,但是你就這樣把營銷部門經理賣了,就不怕他報復?」

    馬薇薇笑了起來,「報復?他起碼要被關十年吧,能去報復誰?反正平時他也只把我當成不值錢的床伴,我並不在乎他的死活,相反倒更期待他知道是栽在我手裡時的表情。」

    「真是個殘忍的女人。」

    「明明就跟我是同類,我就當你這話是褒獎了。」說著,馬薇薇想到什麼似的,笑得意有所指,「反正你也一定跟那位大小姐睡過了吧,要論手段,我還要向你學習呢。」

    何思羽淡然的眼中起了一絲波浪,但並沒有讓人察覺,「為什麼又提到她?」

    「因為我討厭她啊,她的視線總是落在你的方向,所以從她第一天出現時,我就討厭她,後來知道她的身分就更加討厭。明明出身和其他普通人並沒什麼區別的她,只是因為被萬家選上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成了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大小姐。就連愛情,也只是需要幾個眼神而已。」

    馬薇薇看著他,繼續道︰「因為你不會拒絕。我甚至在想,是你設下的陷阱才讓那位大小姐如此地迷戀你吧?」

    「所以你嫉妒她?」

    「嫉妒啊。」馬薇薇理所當然地說︰「像我這樣沒背景和能力的一般女人,想要改變命運大概只能靠嫁人了吧,最後卻淪為了男人的玩物,被人瞧不起。對我來說,光是生存就已經要竭盡全力了,她那種充滿愛情的目光在我看來奢侈得像根刺,會非常地想拔出來呢。」她看著何思羽,笑了下,「你不也是一樣,為了向上爬,付出了多少別人看不到的努力,如果他們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得到的帳本,你覺得他們還會當你是精英嗎?」

    何思羽沉默。

    「就是這樣的,我們這樣的人,生在泥裡,想努力地衝出地面,就要先徹底弄髒自己。如果不是你一直攔著,我大概真的會讓那位大小姐受點教訓。」

    「那麼現在呢,交出帳本離開公司,拿著錢去一個新的地方,你還會想要給她點教訓嗎?」何思羽問。

    馬薇薇稍微想了下,這似乎是個難題,「不會了,她對你還有用對吧?我當你是同類,不會做有礙於你的事。說到底我們都是心裡只有自己的人,我還不會因為一時的憤怒給自己惹來麻煩。」

    「很好,簡單明瞭。」何思羽拿出一張卡,向馬薇薇推了過去,「你已經從泥裡衝出來了,但能不能長出青嫩的枝葉,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馬薇薇盯著那張卡瞧了會,伸出手,卻並沒有去碰那卡,而是輕覆在了他的手上。她挑眼,任何男人都會忍不住心跳加速,「錢當然重要,但一開始就說好了,人我也要。」何思羽被壓的手反轉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他靠近,神情深邃、專注,聲音稍微有些啞,「你要求的福利真的不小。」

    馬薇薇愣了下,笑了起來,「錢才是福利啊。難道說你介意嗎?要為那位大小姐守身如玉不成?」

    「我看起來像塊玉嗎?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好奇嗎?要說的話,大概是總睡那些老頭子,偶爾也想換換口味吧。而且我對你也很有興趣,像你這種看上去一臉禁慾的人,在床上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那位大小姐看過的吧?所以我也想要看看,如此而已。」

    「感覺自己成了件價值不菲的道具了。」

    馬薇薇笑得更開心了,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張房卡,「我在上面訂了房間。現在呢,我要去取帳本,你不要跟過來,在房間乖乖等我回來哦。」

    馬薇薇並沒有拿走那張銀行卡,說明她有履行誠信,而且希望他也能誠信以待。何思羽看著自己面前那杯酒,笑得有些無奈。這是筆好交易,簡單又輕鬆,零付出、零風險、高回報,如果是從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應下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只用一點錢和一晚上時間就能擺平,簡直像天上掉下的餡餅。馬薇薇是個很適合他的女人,而她同樣知道這點,所以才會選擇了他。於是他收起銀行卡,拿起那張房卡,離開了座位。

    進了通往上層的電梯,電梯裡並沒有其他人,這突入其來的安靜像是進入了另一層空間,何思羽的大腦也一陣的放空。

    他在利用萬一諾嗎?在利用她對自己的感情,玩一個欲擒故縱的遊戲?也許他潛意識裡真的是那樣想的,所以才會在她迎上來時推開她,在她決定放棄時抱住她。自己沒有明確地計劃過,但潛意識裡的思想確實有可能是這樣在帶領著他,在為他指明一條快捷方式。

    如馬薇薇所說,他們是一類人,這點他並不否認,也並不覺得是什麼汙點。他就是這樣的人,是個僅僅為了生存就已經竭盡全力的人。他想過平凡得近乎無趣的生活,但一無所有的自己即使想要維持那份平凡,也要付出別人稱之為卑鄙的心思。

    他早就習得在錯綜的環境中尋找快捷方式,獲得輕鬆的秘訣,也許身體替他作出了選擇,將萬一諾帶進了他所編織的網中。只是虛情假意地虜獲她那份執著的方法而已嗎?那個雨夜他情不自禁的吻。

    電梯門開了,何思羽邁了出去,寬敞的走廊鋪蓋著華麗的地毯,走在上面悄無聲息,像是進入了夜間動物的領域,進入了屬於他的世界。

    何思羽拿出手機,撥通了號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

    沒響幾下,電話裡傳來嘈雜的聲音,在那聲音的包圍下,是某個女人超級不耐煩的抱怨,「這個時間你有什麼事啊?我在和粉絲樂部同好聚餐,正忙著呢。」

    何思羽的腳步不自覺地定在了原地,用力地掐了掐眉心。

    「喂,何思羽?說話啊。」電話那邊又在催了。

    這個人,真的是……他站在原地,像個傻瓜一樣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什麼啦,你是特意打來笑話我的嗎?沒事的話我要去續攤了,你自己慢慢笑吧。」

    「只是突然想你了而已。」對著手機,那邊雜亂的聲音從手機流出,匯入了這個無聲的世界,打破了一道看不見的障壁,他低聲說。

    那邊迎來了突如其來的沉默,只有背景的聲音在無意義地流瀉。

    「那要見面嗎?」隔了會,萬一諾問。

    「不是還要續攤?是難得的聚餐吧?」

    「你真的很囉嗦耶,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支援我的活動。總之,我現在就回家。」欸?他還沒有說要見面啊,但是對方已經很瀟灑地掛掉了電話。舉著手機,何思羽搖了搖頭想,這可該怎麼辦,自己真是做了多餘的事啊。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7 PM

第九章

    敲響萬一諾的家門,不到半分鐘門,就被很暴力地推開,何思羽必須向後退半步才不至於被門打到臉。

    萬一諾穿著居家的服飾,看起來已經到家很久,「你真的很慢耶。」她抱怨。她瞪著眼睛,表現得很生氣的樣子,但眼底看不到一絲不悅,嘴裡還叼著根吃掉大半的冰棒。

    「現在吃冰棒還太早了些吧?」何思羽說著進屋。

    「會嗎?不然你試試等一個人半小時會不會著急上火到想吃冰棒啊,你要再不來,我還打算洗個涼水澡呢,竟然敢耍我。」

    萬一諾的步子很快,步伐又很小,從後面看上去像是某種生活在熱帶雨林的小動物。他兩步追上去,從後面抱住了她。她的髮頂正好抵在他的下巴處,頭髮軟軟的,搔得他下巴有些癢。她的身上熱呼呼的,看來她真的很需要一根冰棒。

    萬一諾就像被卸掉電池的玩具,僵硬地挺直在原地,忘了接下來該邁哪隻腳。

    何思羽的身上籠著室外的寒涼,但在她小腹處交疊的兩隻手是溫暖的。

    被自己的心音震得耳朵疼,萬一諾甚至驚訝於如今的自己竟還會為這點小事緊張。「是你叫我來的,現在我來了,接下去該怎麼辦呢?」何思羽貼著她的耳邊低聲問。「我怎麼知道?你、你也可以不來啊,說得好像你多聽我的話似的,是你說想見我的吧?」

    「嗯,想見你,非常想。」何思羽悄然閉上眼,嗅著她身上的味道。

    幸好他來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都不會發覺他對她的想念已經超出了自己的預期。想見她,聽到她的聲音,就想立刻站在她面前,站在她面前了就想立刻擁她入懷。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腦中已經全是她了?

    萬一諾的耳根紅得讓人心疼,她試著扭動身體好掙脫他,但並沒有成功。

    「你突然變這麼誠實,我會害怕的。」她的聲音弱弱的,從那低垂的腦袋處傳過來,「如果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我會聽哦。」

    「嗯,的確是有些事情。比如說為了來見你,錯過了好容易才變得唾手可得的東西。半年的努力都白費掉也就算了,還可能會變得更加麻煩,不知道要怎麼收場。全都是些想都不願意去想的事情。」

    「啊?什麼事這麼嚴重?你笨啊,真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也不必非要過來的呀。」萬一諾仰頭指責。

    他得逞般笑了下,低頭吻上了她。

    萬一諾吃了一驚,他的唇和手一樣溫暖,帶著股無法抗拒的柔情。他沒有打算淺嘗輒止,在細啄她的唇瓣後,火舌侵入了她的口中,小腹處的雙手收緊,更加大力地將她推向自己。

    他吸吮她的粉舌,她躲開,他就追上,只輕輕地舔弄,像在戲弄一隻頑皮的小貓。她被他弄得好癢,從喉間癢到耳根。他的大手撫摸她的小腹,更過分地伸到衣服裡面輕撫她平滑的皮膚,帶出一層麻癢的顫慄。

    萬一諾覺得頭有點暈,可能是缺氧。四肢也有點癱軟,被何思羽那溫暖、厚實的大掌觸摸到的皮膚因舒服而輕顫。他的舌探入到她喉間最深處,舌尖挑起,輕勾她那敏感的小舌。

    「唔唔……」她無力地在他懷中扭動,這一動,臀部抵到什麼突出的硬物,同時聽到他口中逸出一聲讓人臉紅的低嘆。她腦中如遭電擊,她想自己全身現在一定像隻烤熟的蝦子。

    何思羽姑且放過了她那被吻腫的唇,他的呼吸同樣變得急促,可聲調並沒太多的起伏,只是更加低啞了些,「你要負責哦,對於我的損失。」

    「你這真是強詞奪理,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要不要先說明白啊?」他的手能不能不要一直在她身上摸啊摸的,這樣讓她怎麼思考啊。

    「可我現在不想說,我是來做另一件事的。」他的手在她的衣服里向上撫摸著,把衣服推到了她的鎖骨處,輕易地打開她內衣的釦子。

    ……

    在愛慾的震撼退卻後,他們擁抱著,一次又一次地接吻。

    之後何思羽告訴了萬一諾自己暗中在調查的事情,無論是營銷部門經理的事還是馬薇薇的事,都十分詳細地講了出來。反正已經被他搞砸了,是否多個人知道也就沒什麼所謂。最重要的是,他覺得應該告訴她。

    萬一諾像在聽什麼故事一樣,由起初的興奮到最後的憤怒。

    「你跟爸爸真是太過分了,竟然都一直瞞著我!」天啊,這種猶如匪諜電影的事情,生活中並不常能遇到吧,就算當作日後對人吹噓的資本也應該讓她參與一下啊。真沒想到,她在自己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眼裡,是那麼沒信用。

    「如果一早就告訴你,你又會怎麼做呢?」

    「那還用說,我一定日夜監視馬薇薇,或者乾脆找個機會把她鎖在廁所拍些照片,威脅她拿帳本來換。」

    何思羽給了她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

    還瞧不起人呢,萬一諾回瞪他一眼。就算他現在舒展著修長的四肢,懶散地坐在她家沙發上,髮型微亂、衣著隨意,姿態撩人得不行,她也不能原諒他對自己的輕蔑。

    之後馬薇薇沒有再來公司,打電話也沒有人接,聽關係比較好的同事說,去她家也找不到人,好像完全與外界失去了聯繫。會不會被扔到海裡了?因為馬薇薇平時就跟大家關係不太好,一時間各種傳言,說什麼的都有。

    但營銷部門經理那邊並沒什麼不正常的地方,萬盛豪的意思是,如果從內部解決這個問題已經不太可行,那麼就只好去找外人,即使會把事情鬧大也沒有辦法。

    何思羽對於大家熱衷的這件事表現出了超出常人的冷漠,如果那天晚上他沒有去找萬一諾,也許現在的情況就會簡單許多,沒人知道那晚馬薇薇經歷了什麼。可他存有一絲內心的愧疚嗎?並沒有。

    事實上他對這件事一點都不關心,天塌下來有萬盛豪頂著,而對於自己的選擇他更不會後悔。既然沒有自己能做的事了,他又何必執著。利己主義嗎?他敲著桌子,不知怎麼突然想到這個詞。

    「那個,經理……」正是午休時間,兩個同部門辦公室的女下屬結伴過來,應該是剛吃完飯。不過她們的臉色都非常古怪,說話吞吞吐吐,「我們剛才看到一諾和一個看上去很可疑的男人在公司對面的那間咖啡廳。那個,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何思羽的手指懸起,沒有再落下,他抬眼看那兩個女同事。

    「真的啦,因為還真的滿可疑的……」

    怎麼突然覺得太陽穴有點抽筋。何思羽起身,問明那兩個女同事具體位置,剛要走時又定住了腳步,「你們幹嘛要告訴我?」這辦公室這麼多人,她們姐妹團的人不是也很多,可為什麼就來找他呢?

    那兩人聽他這麼一問,互相彼此看了眼,不約而同地掩嘴笑了出來,那笑容裡有著不懷好意的成分,瞧得人心裡毛毛的,竟讓他不敢再問下去了。

    萬一諾那個傢伙,又在搞些什麼名堂?什麼可疑的男人?能有多可疑,到了要讓看到的人回來搬救兵的地步。一邊想著,何思羽並沒發現自己腳下逐漸加快的速度。

    到了兩位女同事所說的咖啡廳,隔著玻璃窗,何思羽一眼就看到了萬一諾,和那個傳言中很可疑的男人。只能說,不怪那兩個女同事不敢進去,真的太可疑了。

    在店內一個還算顯眼的位置,萬一諾和一個男人肩靠著肩坐著,像小學生那樣兩人專注地看著萬一諾手裡的手機,可以看到萬一諾嘴裡不停地說著什麼。

    那個男人目測年紀應該不到三十,更具體的看不出來,他臉上有副巨大的黑框眼鏡,不是年輕人為了時尚搭配的那種,而是真正的像是從爺爺那裡繼承來的,光看一眼就能聞到塵土味的老眼鏡。至於頭髮也是半長不長,說捲不捲,無精打采地掛在肩處,泛著彷彿常年未洗的光澤。

    過於蒼白的臉加上過於消瘦的身形,使他身上那件灰衣服更顯得寬大、暗淡,那是什麼款式,清朝流行款嗎?總之,那個男人像是從久不用的抽屜角落扒出衣服來的一樣。在這條企業林立的街道,時尚白領族聚集的咖啡廳裡多出這樣一個人,任誰都會覺得可疑了。

    當然,那些人裡不包括萬一諾。看她那張喋喋不休開合的嘴,相比男人的閉口,一臉陰沉,她就活像個終於見到夢中情人的少女。

    何思羽皺起眉頭,看看萬一諾那個笨蛋,一再往人身上湊,腦袋都要陷進對方那件中古衣服裡了,萬一磨破了哪裡,當心對方讓她以古董的價格賠。他推門邁大步進去,在他進店的同一時間,萬一諾和她旁邊的人也看到了他,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都很顯眼。

    見何思羽所走的方向,萬一諾旁邊的中古男人似有所悟,推了推那副眼鏡,閃身站了起來,害萬一諾沒了支撐,差點摔倒。

    何思羽覺得心火又更盛了幾分。

    「何思羽,你怎麼會來?欸,清風你別走啊!」萬一諾比起何思羽的到來,顯然更在意那個男人將要離開。

    這裡是公眾場所,那口氣就跟他不能來似的,滿滿的嫌棄,不能更明顯。

    「是啊,不是還有事沒說完嗎,幹嘛急著走?」何思羽擋在那人身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竟然和他差不多高,可能是對方無意間駝著背,才顯得矮了些。

    那人抬眼,只稍微掃了何思羽一眼,「已經說完了。」他繞過何思羽,背著一個和他衣服一樣顏色的斜背背包,匆匆出了店門。

    確定他真的不會再回來後,萬一諾氣惱地瞪了何思羽一眼,「都是你啦,把他嚇跑了。」

    「他是兔子嗎,膽子那麼小?」何思羽說著,大剌剌地坐下,坐在剛才那個男人的位置上。但萬一諾挺直了腰板,別說往他這邊湊,好像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這樣的差別對待,讓他覺得十分不爽。

    「你知道我花了多長時間才說動他和我見面的嗎?」

    「網友?」何思羽說得平靜,眼睛裡已經噴了火。

    萬一諾顯然注意到了這點,雖然心裡正是不悅,但想到惹他生氣的後果,她連忙態度好了八分,往他這邊挪了挪身子,興高采烈地說︰「他可不是普通的網友,普通的聚會他從來不參加,但是我們粉絲後援會的網站都是他在打理,相當於站長的角色,很厲害的。而且他還是什麼電子工程,什麼國外知名大學深造回來的,還會自己做無線電那種東西,就是監聽啊,探測之類的設備,我可是費了九牛一一虎之力才請動他幫忙來調查馬薇薇的事情。然後啊……」

    她的嘴被一隻大手快而沉地捂住,馬上要吐出來的字被硬生生推了回去,那難受勁讓她的臉扭成一個大麻花,再看那個始作俑者的何思羽,臉上大概寫著四個字,你沒救了。

    還說以她的性格,知道了那麼大的事件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地像其他人一樣看熱鬧,這兩天的安靜原來都是偽裝,人家在網路上可是相當活躍地在調查,還找到了什麼隱世的高人。

    就在這個午休人最多的時間,在這滿是公司員工的地點,公然地談論著公司高層和情婦出賣公司情報的事情。如果這裡恰好有對方派系的人怎麼辦?就算不是那樣,被誰聽到也不行啊。

    「該說是你神經大條還是怎樣,選在這裡談好嗎?」

    萬一諾一把撥開他的手,因被小瞧而生氣,「我當然明白了,但他就只有這會有時間,我午休又不可能跑太遠,所以我才貼著他的耳朵在說啊,這樣就沒人聽得到了。他那人又很低調,沒什麼存在感,沒人會注意到啦。」

    明明是相當有存在感的人吧。何思羽多想揉揉額頭,但那樣一定會被她瞪,「這件事你不要管,那個人那麼可疑,都不知可不可信。」

    「我說可信就可信。」她顯得自信滿滿。

    「首先,那種形象的人會和你喜歡一個偶像,還是什麼站長的角色,你覺得他心理變態的可能性有多大?百分百吧。由這點就可以斷定,那是個不能扯上關係的人。」

    「你這是偏見,就因為我們喜歡共同的人,所以才能成為朋友啊。」萬一諾眼珠一轉,看他,「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吃醋了是不是?不然沒事跑來咖啡廳做什麼,你的咖啡一向不是自動販賣機就搞定了?」

    他吃醋?吃那種人的醋?何思羽的臉色刷地慘白,剛剛聽她說會離那人那麼近,只是為了說話小聲不被人聽去而已,那時他的確鬆了口氣,而且心裡也沒那麼氣了……他可能還真的是在吃醋啊。無論對方是中古人、是乞丐、是變態,還是白癡,他都會吃醋嗎?

    「我說何思羽,你可不要搞錯了。」看他那副快死掉的樣子還真讓人火大,萬一諾把臉湊到他眼前,強迫他看著她,「現在我的男朋友是你耶,我們正在交往,我怎麼可能會和別的男人約會呢?」

    男朋友、交往、約會?陌生的詞一個一個蹦進他的腦海。突然覺得臉皮發燙,心跳加速,窘迫地使人避開了視線不敢去看她。他說︰「對啊,我當然知道。」

    「真的知道嗎?你真的知道我現在最愛的人是你,而你也最愛我嗎?」

    「是啊、是啊。」他看著她,她歪著腦袋,對他笑得邪惡,他忍不住問︰「你是在故意逗我嗎。」

    「你發現了?」萬一諾輕快地說︰「因為你剛才害羞了吧,太可愛了,我就忍不住……」她的嘴又被捂住了。何思羽嘆了口氣,臉紅地想著,真是的,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呢?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11-25 07:28 PM

第十章

    週末休息,何思羽的手機在早上五點就接到萬一諾的電話。

    看來她並不十分瞭解休息日的含意。對於自己的行為,電話那邊的萬一諾只說了句「反正你也醒了吧」就潦草帶過,她非常興奮地邀請他登山,現在、馬上。

    這麼積極向上的休閒活動不像是萬一諾的風格,果不其然,在車上她神秘地告訴他,馬薇薇的所在地查到了,就在知名的度假山附近。更具體的位置因為山體的特殊性無法定位,但就在山的某處沒錯。

    「我呢,做了功課,那座山只有山腰附近有一片度假村可以住人,所以馬薇薇八成就在那片區域,到了那裡只要挨家去問就好了。」

    「如果都沒有呢?」何思羽不免要掃她的興。

    說到這,萬一諾扭頭看他,臉上露著驚恐的神色說︰「那八成是被埋在哪裡了,我們最好先報警。」

    看了看手錶,時間還不到六點。何思羽說︰「非要在這個時間講恐怖故事嗎?」

    萬一諾一笑,「這不是在為你打氣嗎?放心吧,我對清風有信心,他說在那邊就一定能找到。」

    為什麼他要放心?他根本就不關心馬薇薇的死活。啊,原來如此,萬一諾是認為他會對馬薇薇的失蹤自責,才那麼拼命地想要找到她。何思羽後知後覺,才有所悟。這麼說來,每次提到這件事她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而且沒必要時,都不會提起,讓他起初誤以為她並不感興趣呢。現在看來,是為了照顧他的情緒。這麼說來,他的確是讓她操了不少心呢。「何思羽,你笑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在瞎胡鬧?清風是真的很厲害的。」

    他一手握著方向盤,另隻手揉了揉她的髮頂,「一直在我面前誇別的男人,這樣好嗎?」萬一諾的臉一紅,乖乖坐好,有些彆扭地說︰「我是故意的,想說看你會不會生氣。」

    「不會,畢竟這招你已經用過了。」但是他卻並不反對她以後也經常地使用這招,畢竟她那張為了惹他嫉妒而拼命奉承別人的小臉,還是很有看頭的。

    「沒意思。」她嘟囔了句,兀自害羞去了。

    一旦開始承認她的可愛,好像就停不下來了。這樣他會變得像萬盛豪一樣,假意對她嚴厲,實則根本生不起氣來,那她不是更要無法無天了?她呀,就是要有根小罐子抽著才肯向前走。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狠一下心,像以前那樣嚴苛地對她,真的被寵成廢柴了怎麼辦?

    當廢柴嘛,倒也沒什麼不好。可是他還是希望她不要滿足於現下……發現自己毫不在意別人的生死,卻似乎一直在思考對自己女朋友的教育問題,何思羽也搞不懂自己是冷漠到底,還是操心太多了。

    順著盤山公路到達度假村的區域時已經到了中午,一路上,天一直陰沉沉的,讓本來就因時節不對而客人稀少的度假村更顯得荒涼。

    萬一諾早就想好了一個找人的藉口,沒進門就已經在準備發揮演技,誰想到事情遠比他們想像中簡單得多。

    本來何思羽對這趟並沒抱什麼希望,甚至都沒有放在心上。但一進門,他們的確一眼就看到了大廳內的開放式餐廳裡,正在喝茶的馬薇薇。

    「看吧。」萬一諾十分得意地沖他揚了揚下巴,「就說我的消息絕對準確。」

    是走了狗屎運吧。

    那邊馬薇薇正在和一個年輕男人相談甚歡,而且何思羽一眼就瞧出來那男人是花錢買來的小狼狗。

    「是誰說她被埋了?」這不是比神仙都逍遙嗎。

    萬一諾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譴責他的風涼話,低聲問他現在該怎麼辦。何思羽拉住她的手,一步朝那邊走了過去。既然這種機率的事都被撞上了,都這會還要猶豫什麼。

    於是在馬薇薇和她的小狼狗喜笑顏開時,對面兩把空椅子上多了一男一女。看到這兩人,馬薇薇的頭都大了,嫌棄的表情根本不屑於掩飾。

    看馬薇薇那彷彿看到什麼髒東西一樣的表情,萬一諾就已經想拍桌子吵架了。沒事玩什麼失蹤啊?都不知別人多擔心。

    旁邊的小狼狗自動閉嘴,很會看情勢。何思羽拿出張卡放在桌子上,就跟沒看到小狼狗的表情一樣,十分自我地說︰「繼續上次的事吧。」

    「我都特意跑來這裡清靜幾天,手機也關機了,誰也沒告訴,你們是開了天眼,找大仙算出來的嗎?真是服了。」何思羽的中途離開氣得馬薇薇當時拿著帳本就走了,反正公司也是待不下去了,幾天不上班又算得了什麼。關於那個營銷部門經理,想到他為了不見的自己和帳本急瘋的樣子,她暗爽都來不及。想著心情好點再回去,誰知道沒幾天人家就找上門了。

    最可氣的是何思羽來也就罷了,還帶著個萬一諾,是來向她示威的嗎?

    「這麼看來,你這碗軟飯算是吃上了?」馬薇薇瞥了眼萬一眼,又看何思羽,語帶譏諷。

    就這樣而已嗎?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能讓她消氣,那是最好不過的。何思羽正想著,旁邊的萬一諾手往胸前一抱,背則往後一靠,冷笑了一聲,「對啦,有很香、很美味的軟飯送上門,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自己下地種糧食呢,你嫉妒啊?」

    「我又沒在說你,再說你以為這是什麼好話嗎?」真是一看到萬一諾就煩。

    「怎麼不是好話?你不是在誇我人美、錢多嗎?我家的飯就是很富裕,但也不會給你吃,吃不上的人才會著急先咬人。」

    「你說誰在咬人了!何思羽,這就是你帶她來的目的嗎?明知道我有多討厭她。」

    何思羽暗自嘆氣,他哪知道這麼容易就找到人了,他還覺得是開了天眼呢。這個很熱血地當偵探的萬一諾,大概已經忘了來這的目的了,竟然還跟對方鬥嘴。不過想想也知道,一定又是為了他吧。

    馬薇薇讓萬一諾頂得啞口無言,而且看何思羽的樣子絲毫不覺得丟面子,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吃軟飯這個新身分。

    「談正事吧,那東西在你手上也是燙手,再拖下去對你也沒什麼好處。拿都拿了,你總不會認為回去告訴營銷部門經理,你只是隨便拿了看看,還給他就是了,他就也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何思羽以眼神示意那張卡。

    馬薇薇將卡拿走,冷哼了聲,並不反駁,「你倒是勝券在握。」

    「我只是實話實說。」

    馬薇薇看了眼外面越壓越低的雲,已經開始有瓢潑大雨降臨之勢。東西不交給他,確實是個困擾,她也不可能真的因為一時之氣而把自己推到危險的境地中,本來也是想著出來消遣幾天,讓他們稍微著急一下當作懲罰就算了。

    但是因為萬一諾也在,讓她老實地把東西交出來,好像真的她怕了誰似的。她計上心來,總不能讓這兩個人高枕無憂地在這裡等著拿東西,總要讓他們吃點苦頭才行。

    「好吧,我妥協。」馬薇薇也往椅背一靠,晃了晃手裡的卡,「想要東西,等我的消息,一起上山。」

    什麼?這種把人當雜兵的說法。萬一諾眉皺,嘴巴剛要張開,被何思羽握住手腕打斷。馬薇薇也不理他們,連小狼狗都不想理就轉身離開了。

    「只不過是個本子而且,還要等什麼消息?難道她三天不給消息,我們就也在這耗著嗎?」事後萬一諾跟何思羽抱怨。

    「你介意跟我在這多住幾天嗎?」

    「當然不介意。」萬一諾頓時怒氣全無,這個傢伙最近好像學會了四兩撥千斤啊。

    馬薇薇所說的消息並沒有三天五天,才半個小時而已,她就已經叫他們作出發準備了。

    半個小時,外面已是瓢潑大雨,按照經驗來看,短時間內停不了。而馬薇薇竟然專挑這種天氣讓他們爬山。她說那麼重要的東西她不敢放在身邊,所以在到這的頭一天就把帳本埋在了山上的某處地方,想要就要他們自己挖出來。

    明知馬薇薇是在找理由整他們,但帳本真的被埋起來的話,也無可奈何。最後他們被馬薇薇帶到了快到山頂的一棵樹下。雨衣根本毫無用處,全身都已濕透。萬一諾不明白,淋濕他們,馬薇薇不也一樣,這能有什麼快感?

    馬薇薇忽然故作驚訝地說︰「哎呀,忘了帶挖土的工具了,看來只能用手了。」雖然這麼說著,但眼睛帶著挑釁的笑意看著何思羽。

    何思羽覺得看來自己真是被恨上了。

    在這種大雨裡,在這泥濘的地上用手挖土?萬一諾一捲袖,說︰「一起來。」

    「你這種專供人吃軟飯的大小姐怎麼能髒了手,讓那個吃軟飯的幹一點體力活不是很好嗎?」

    何思羽聳聳肩,「我更希望你的意思是優待女士。」

    他擋住萬一諾,自己蹲下去那棵樹下挖了起來,泥土因為雨水的關係倒也並不堅硬,過了一會就出現了一個手掌深的坑。

    馬薇薇卻表示自己記錯了地方,是另棵樹才對。

    「不管幾棵樹都可以,整片森林也可以。」何思羽脾氣好到快讓萬一諾吐血,他對馬薇薇笑得十分紳士,「優待女士,對吧?」

    馬薇薇不悅地擰起眉,雨聲讓說話聲的傳遞變得有些艱難。他不讓萬一諾靠近這邊,所以她站在稍遠些的地方,聽不清楚他們之間的談話。

    「看來那個傳言並不可信,他們都說你非常討厭雨天。是他們誇張了,還是你知道我想看你抓狂的樣子,才故意不讓我如願?」

    「看別人抓狂會讓你內心那麼滿足嗎?你恨的不是我,也不是萬一諾,是你自己的生活,你正在毀掉的是自己新生活的希望。」

    萬薇薇的臉色有幾分被人看穿的難堪,「你倒是挺會教訓人。」

    「習慣使然。」何思羽無意地看向在那邊焦急地轉圈的萬一諾。都說不讓她跟來淋雨了她偏來,說是怕馬薇薇有什麼陷阱。她都沒發現正因為她跟在一旁,馬薇薇才越想折磨他嗎?他不禁嘆了口氣,「可惜再多的教訓也改變不了一個人。」

    「哦?你想要改變誰嗎?」

    「曾經想,現在已經放棄了。」

    「那還真是無藥可救啊。」

    「同感。」

    「那麼我呢,有可能改變嗎?」馬薇薇突然問他,去一個新的國家,一切就能重來嗎?何思羽並不打算當什麼心靈導師,就好像他自己活得多明白似的。以前他也覺得自己活得很明白,這輩子大概也就這樣混過去了,挺好。

    「你所聽到的傳言並沒有錯,我的確非常討厭下雨,事實上光是走在雨裡就快吐了。但是你以為我已經和這種噁心的感覺對抗了多少年?事到如今還會被自然現象打敗,不覺得很丟臉嗎?」何思羽說︰「丟臉的樣子,被看到一次就足夠了。」

    不想再看到她為自己擔心,雖然為自己哭泣的臉讓人心動,但最想看到的,還是她那張自鳴得意的笑臉。

    「真可氣。」馬薇薇有些無趣地說︰「聽你說這些怎麼感覺莫名火大,感覺你心裡都要樂開花了,興致都讓你敗沒了。」

    不安嗎?每個人對未來都懷揣著不安,但是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

    接下來,何思羽挖到了那本帳本,馬薇薇說本來是打算讓他挖空森林的,直到他氣急敗壞,瘋狂罵人,然後萬一諾也跟著歇斯底里為止。但是因為現在他已經不配給她消遣用了,所以算了。

    何思羽拿著被保護得很好的帳本,在手裡晃了晃,踩著泥濘的道路,朝那邊等在大道的萬一諾走去。

    萬一諾的眼裡一亮,興奮地兩步迎了上來,也踩了一腳泥。哎呀,這樣讓她等在大道上不就沒意義了嗎?何思羽嘆了下。

    「就是這個?是不是真的啊?你們在那邊嘀咕什麼呢?」一上來就是四連問。

    萬一諾的眼睛亮閃閃的,像隻看到骨頭的小狗,移不開目光。何思羽晃了晃手裡的本子,她的眼神也跟著晃了晃,真是很有意思。

    「何思羽,我在問你話耶,這可是我的功勞啊。」

    他笑而不答,拿著本子邊晃邊走,等著她追上來。追上來吧,然後拉住他的胳膊,那樣的話,他會非常安心的。

    兩人帶箸戰利品回去,遭到了萬盛豪風暴般的訓斥,尤其是對於何思羽的。

    萬一諾神經大條不是一天兩天,再做出什麼蠢事都可以理解,但是何思羽竟然就被她鼓動,跟著她去了。只有兩個人,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何思羽承認自己的做法欠缺妥當,真的能找到馬薇薇出乎他的意料,萬一諾則因為邀功被罵跟她爸吵了起來。這兩個人吵嘴時,何思羽的生存之道一向是當自己不存在,免受池魚之殃,但這次就沒那麼容易了。

    「爸,你當初讓他去接近馬薇薇套消息怎麼沒覺得危險?」

    「因為這次有你跟著啊,光他自己的話我當然放心,但多了一個你就難保不壞事。」萬盛豪說︰「再說我也沒有讓他去接近馬薇薇,只是讓他留意她有沒有可疑之處。」

    「你這樣不相信自己女兒好嗎?說得跟我把他往死亡線推似的。」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哪件事做得讓人信任了?何思羽是我珍貴的親信,萬一出了什麼事我要找誰去代替他?」

    萬一諾更急了,眼一瞪,「他是你珍貴的親信,難道就不是我珍貴的男朋友嗎?難道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男朋友是隨便什麼人就能代替的了,我會害他嗎!」

    何思羽在一旁聽著,真想誰能來阻止這段尷尬的對話。為什麼他們父女吵架內容全是在圍繞他?本人還在這裡,就吼那種讓人臉紅的話好嗎?

    萬盛豪像被什麼東西噎住,愣了兩秒,氣憤的情緒完全轉變為驚訝,「你說什麼?他是你男朋友?何思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點名的人低眉順目地道︰「就是那麼回事。」

    萬盛豪卻不理他,轉去打量萬一諾,就像不認識這個女人似的。

    「你這丫頭……幹得好!」萬盛豪啪地拍上萬一諾的肩頭,大笑起來,「還真讓你弄到手了啊。」

    萬一諾得意地揚起下巴,「那當然,我超有毅力的。」

    「真是刮目相看啊,你們兩個,晚上都回家吃飯。」萬盛豪心情好到連那帳本都隨手扔到了一邊,如果是古時皇帝,沒準還要大赦天下,饒了那營銷部門經理。

    萬盛豪遣走了萬一諾,說還要和何思羽說點事,萬一諾再三確認不是什麼為難人的事後,才怏怏地離開。

    何思羽以為是什麼工作上的事,垂首等著。

    萬盛豪感慨地說︰「那個傻丫頭算是得償多年夙願了。」

    不是工作上的事嗎?何思羽抬頭。看著他的萬盛豪眼裡的光芒非常慈祥,「你會對她好吧?除了你的事,我還沒見她對什麼事這樣一根筋過,這點相信你也知道。所以既然你同意了,就不會是玩玩而已,對嗎?」

    「當然,談戀愛根本沒什麼好玩的,如果不是認真,我根本不會去碰這種麻煩事。」萬盛豪一愣,大笑起來,何思羽還從沒見他笑得這麼誇張過。

    「總覺得今天才聽到你一句真心話啊。」萬盛豪一拍椅子,「很好,你能跟我這樣說話,就說明在你心裡已經把我看作是個親近的長輩了吧,我很欣慰。」

    這次輪到何思羽發愣了,「我當然一直把您當作親近的長輩。」

    「是這樣的嗎?」萬盛豪卻並不點破,「無論怎樣都對我無礙,我是一直把你當兒子看待的。只是不由得感嘆,還是我那個笨女兒手腕高明,看來以後不能再小瞧她了。」

    萬盛豪很開心。走出了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何思羽的腳步逐漸放緩,他去到窗邊,看著外面高樓林立,才從肺裡吐了口氣。原來他一直都在被溫柔地對待著,突然發覺自己彷彿一時間得到的太多,有些失真了。

    營銷部門的經理在三天後被調查組的人帶走,引起了公司內部不小的震蕩,隨之而來的調動和善後工作也使各部門的工作量大增。

    但在售後服務部門,大家對於工作量加大這件事卻沒有什麼抱怨,他們發現他們家的部門經理最近好像溫柔了許多。並不是說他平時很嚴厲,只是那道與他們之間的隔閡似乎淡了許多,變得更容易接近了,連帶著整間辦公室的氣氛都讓人莫名的心裡舒暢。

    經理本來就滿帥的,最近更是看一眼,就有讓人心裡小鹿亂撞的感覺呢。

    最近這樣的話題是辦公室內最熱衷的,連心愛的偶像要開見面會的事,都被放去了後邊。不知是不是錯覺,但萬一諾覺得似乎她在的時候,那些人尤其愛聊何思羽,但她一有點不悅的樣子露出來,她們又會掩嘴笑,像是有什麼陰謀。

    真的好為難,何思羽最近變得平和許多,萬一諾當然比任何人都要早發現,現在他會對每個人都笑得很自然了,有時也會說些和工作無關的話,甚至開些小玩笑。天啊,大概就差去街上餵流浪狗了吧。這樣是很有親和力沒錯,但隨之而來大家那垂涎的眼神又讓她好緊張。有種本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寶物,被所有人發現的感覺。

    所有人都很開心,只有她越來越討厭上班。

    「我想辭職了。」藉著說工作的時候,萬一諾嘟著嘴,小聲抱怨。她抱著疊文件,和何思羽面對面站著,一臉苦相。

    「我不同意。」何思羽簡單地回答。

    「喂,你都不問下原因嗎?」她都這麼苦惱了,他看不出來嗎?他們是在交往耶,能不能入戲一點?

    「你厭煩一件事情需要原因嗎?」上班又沒什麼意思,她能堅持到今天已經算是破記錄了。但是因為有他在,即使厭煩了也得給他在這待著,原因又有什麼重要。

    「我沒有厭煩啦。是你,我實在看不下去她們都在用色咪咪的眼神看你了。」

    千奇百怪的理由他聽得多了,但這次何思羽還是露出了「你一定是瘋了」的眼神。「真的啦,你都沒有發現嗎?她們都在私下說你魅力大增,對你垂涎欲滴呢。」萬一諾十分懊惱,「我也想過乾脆讓我爸把你開除了,但那樣好像有點任性,想來想去,只有我自己眼不見為淨了。」

    萬幸她還能意識到自己有點任性啊。對他垂涎欲滴?看她這幾天都哭喪著臉,就知道是有什麼事,只不過沒想到是比他想像中還要無聊的事。

    「既然這樣,不如告訴大家我們在交往就好了。」

    「不行、不行、不行。」她的頭搖得讓人眼暈,「你以為我不想嗎?但是那樣難免會有人認為你是吃軟飯的,我爸說你現在正是要建立威信的時候。」

    「可我本來就是啊,我又不在意。」

    「但是我在意啊。反正我要辭職,你不同意我就去找爸爸說。」

    這個人先前還在馬薇薇面前放下狂言要養他呢,這會又在意別人的話語了,也真是矛盾,她所糾結的事情,真的很沒出息。

    「這件事我倒是有個辦法。」

    「哦,什麼辦法?」萬一諾眼中一亮,抬頭渴望地看他。

    何思羽稍俯下身,輕輕地吻上了她那張矛盾的小嘴。

    她抽了口氣,忘記吐出。全世界都為她湮滅了聲息,安靜地等待著這個吻的結束。實際上全世界是有點誇張,但全辦公室是很寫實的。

    萬一諾甚至聽到了資料從手中落地的聲音,電話由手上掉到桌子上的聲音,複印機發出聲音但沒人去管的聲音。完了,所有這些聲音的主人,此時都應該在看著她吧。

    不知具體過了多久,何思羽回到了他原來的位置,而他唇上的溫度還留在她的唇上。

    「這樣就好了。」何思羽說著,並且笑了下。

    「好、好什麼好啦。」她一抹嘴,「我的苦心……」

    「他們早就知道了。」何思羽對她的智商真的很無奈,再遲鈍也該察覺到了吧,「你以為其他人都跟你一樣笨嗎?」他們是成心在逗她呢。

    什麼?萬一諾看四周,四周的人撿資料的撿資料,撿電話的撿電話,還有在複印機撞到腿的。

    這些人都是壞人啦!

    「明白的話就不要總是胡思亂想了,每天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不好嗎?看不到你,我會覺得你對我也終於厭煩了。」

    萬一諾心臟一緊,這是要她的命啊,為什麼可以冷漠地說出這麼讓人臉紅的情話,「我會對你厭煩嗎?」

    「不會嗎?」

    「會哦。」她索性小小懲罰他一下,「畢竟我這個人得到的東西就不懂珍惜,沒法改了。所以為了不讓我那麼早厭煩,你要努力更加地取悅我哦。」

    這女人真的是很容易得意忘形呢,「那麼,就先從接吻的技巧開始吧,剛才那樣真是太敷衍了。」何思羽說著又靠過來。

    萬一諾紅著臉連連後退,直擺手說︰「不用了、不用了,那樣的就很好,我很滿意。」

    「哦,哪裡滿意了?」

    「因為……」那種輕輕的,被無比珍惜著的吻,會讓人非常地想要吻回去呀。

    【全書完】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45.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