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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煙雨江南 -【狩魔手記】《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23 PM     標題: 煙雨江南 -【狩魔手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2-1-2 01:40 AM 編輯

【小說書名】:狩魔手記
【小說作者】:煙雨江南
【作者簡介】:
【其他作品】:塵緣
【內容簡介】:
 他記不起自己的過去,她看不清自己的未來。
  在隨波逐流之中,一切命運的轉折,原都始自于捕獲那一頭龍的刹那。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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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24 PM

  序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戰爭。

  戰爭毀滅了一個時代,戰爭也創造了新的世界。

  不知從何時起,夜已不再完全是黑暗。

  夜幕下,二點幽深、暗紅色的瑩光亮起,緩緩在空中飄移著。

  瑩火微弱光芒籠罩的地方,到處都流淌著濃稠、深綠、總是散發著濃厚腐臭的污水,即使是在幾乎無光的角落裡,污水也會發出慘淡的綠色瑩光,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地方。與它那令人無法忍受的骯髒相比,足以致命的輻射才是這些幾乎無處不在的污水最危險所在。

  污水積聚成的汪汪水潭中,看不清本來顏色的碎布、生滿鏽的鐵鑵以及不知是什麼動物遺下的腐肉屍骸,各式各樣的污物或浮或沉。時時會有近一米長的巨鼠不知從何處鑽出,吱呀尖叫著,從污水中衝過,又消失在黑暗之中。足以殺死一匹壯年馬匹的輻射似乎對巨鼠全無影響,然而偶爾巨鼠身上會連皮帶毛掉下來幾塊肉塊,若細看時,會發現這些肉早已腐爛。從這點上來看,似乎巨鼠並非完全不受輻射影響。

  紅瑩向上飄升數米,停留在一根傾斜的鋼樑頂端,四下掃視著暗夜下世界。兩點紅瑩中映出的儘是只剩框架的大廈、半邊坍塌的牆壁房屋,以及四處散落的汽車殘骸。

  夜色下的世界,處處映射著慘綠螢光。

  這樣一片地方,五十年前叫做廢墟,現在則被稱為城市。

  不遠處的街道轉角忽然亮起刺眼的火光,瘋狂且歇斯底里的叫喊聲交織在一起,迅速向這邊湧來。

  紅熒受驚,迅速張開四片透明翼翅,急速振動著向高處飛去。一片火光恰好照了過來,便可以看到一隻一米多長的巨大甲蟲正向遠方飛走。

  那拿著火把的人對這只甲蟲全無興趣,只是隨著前方的人流全力奔跑,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火光迅速遠去,巨甲蟲重新隱入黑暗。然而忽有一陣勁風吹過,巨甲蟲登時發出尖銳如針的哀叫,鋒利如刀的節足不住在磚石、鋼筋上劃出火花,四片翼翅也拚命拍動,卻仍然被慢慢拖入深沉的黑暗。

  隨後與它尖叫聲相應和的,是喀喀嚓嚓的咀嚼聲音。

  一條黑暗的小巷中,忽然響起陣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看上去慌張到了極處的女人衝了進來。一進小巷,她忽然注意到牆邊正靠坐著一個身影。

  那人全身都蒙在一張黑色的毯子裡,低垂著頭,根本看不清面孔,從那瘦小身材看來,更像是個八、九歲的孩子。

  女人一咬牙,幾大步衝了過去,將懷中緊緊抱著的襁褓硬塞到那個人懷裡,帶著哭音道:「求求你,救救她!」

  牆下一汪污水散發出的螢光照出了女人的面容,雖然光亮閃爍黯淡,仍可看出那是一張十分年輕、漂亮的面孔,外表不過二十左右,有著這個時代罕見的細膩雪白皮膚,足以讓大多數女人嫉妒得想在她臉上劃上幾刀。她的脖頸也修長挺直,自下頜處起,一道挺拔曲線劃出近乎完美的弧度,一路延伸向下,然後在白晰的胸上突然挺立,擠出一道深深的乳-溝來。女人衣衫很薄,前襟扣子只草草繫了幾顆,將大半豐腴胸乳都露在外面,襯衣上隱約可以看到兩個誘人凸起,周圍則是一小片水漬,應該是剛剛給嬰兒喂過奶。

  僅僅停留了不到一秒鐘的功夫,根本不等那個人回答,女人就霍然站起,向巷子深處跑去。跑出十多米後,她忽然發出一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略顯喧囂的夜裡,尖叫聲遠遠傳了開去。不遠處狂亂的人群立刻爆發出一陣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歡喜的喊叫,不到一分鐘的功夫,火把便照亮了小巷,十餘個衣衫破爛、臉上交織著殘忍和亢奮的暴民衝進小巷,你推我擠,向巷子深處追去。

  一個看上去特別粗壯的傢伙揮舞著手上釘了幾根大鐵釘的木棒,雙臂左擋右突不停地將自己前面的人擠開,邊追邊叫著:「待會捉到了那女人,老子要第一個上她!誰敢跟我爭,我就砸爛他的頭!」

  他身後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發出一陣音量和他體型毫不相稱的大笑,嘲弄地道:「得了吧,黑鄧肯!那女人可是和惡魔睡過覺的,誰知道身上帶了些什麼,你敢捅她?你就不怕幹到一半,自己傢伙先爛在她裡面?」

  黑鄧肯嘟嚷道:「那可不好說,我可是比你們要能抗輻射。」只不過他的聲音明顯開始有了些猶豫。

  他這一遲疑,立刻有好幾個人轟笑起來,「黑鄧肯,你可是連變異母豬也敢上的,怎麼也怕了?該不會是傢伙已經爛了吧?不過你的傢伙和體型還真不成比例呀!」

  黑鄧肯惱怒地咆哮了幾聲,吼道:「我不管!你們誰覺得自己傢伙大誰就上,反正老子是不干了!」

  忽然有人尖叫道:「你們都不要就我來!反正我的傢伙已經爛了一半,能搞個細皮女人,東西全爛掉也值!」

  叫喊的是個乾瘦老頭,身上只胡亂纏了塊髒布,除此外幾乎精光。他瘦骨嶙峋的身軀上遍佈著腐傷爛瘡,頭頂上光禿禿的,只有幾縷蒼白軟毛。一路跑來氣喘吁吁,胸膛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活像拉著一組老式風箱,他只能勉強跟得住大部隊,可是腰下那根黑乎乎的傢伙硬得就像一根又短又細的鐵棒,筆直突兀地佇立在肚皮上。

  小巷不長,十幾個暴徒轉眼間就從另一端衝了出去。搖曳的火光過去後,黑暗重新統治了這裡。全身上下都充斥著暴力與色-情的暴民眼中只有那女人白淨的肌膚在晃動,壓根沒有注意牆角邊那團陰影是個人。其實就算暴徒們看到了他,像這樣躺在充滿了輻射的污水邊等死的人也到處都是,根本就無人會在意。

  距離小巷不遠,暴民們的叫喊聲突然愈發高亢起來,夾雜著一聲聲女人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不多久女人的叫喊忽然嗚咽起來,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暴民的轟笑尖叫聲卻一陣高過一陣,最終將女人的聲音完全淹沒。

  黑巷中,那個裹緊了黑色氈毯的身影忽然動了動,低垂的頭慢慢抬起,從毛毯下捧出一個襁褓,破布邊緣露出半邊手掌,看那稚嫩的輪廓明顯屬於未成年的孩子,然而肌膚卻是冰潔瑩潤,亮得有些耀眼,與周圍格格不入。而低垂的毛毯中,亮起一團深碧色的光芒,那是他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視著襁褓中的嬰兒。

  嬰兒即不哭也不鬧,一雙大大的藍色眼睛也在回望著那團深幽的碧光。這是個女孩,小鼻子修直挺拔,肌膚如同最上等的奶酪般晶瑩,完全不像這時代嬰兒們受輻射影響,染著大塊大塊黑藍灰綠的皮膚。那小小的嘴唇也有著罕見的刀削般的線條。總而言之,她漂亮得非常過份,特別是對一個還沒有斷奶的嬰兒來說。

  他眨了眨眼睛,照在女嬰臉上的碧光也隨之閃動了幾下。終於,他伸出手,將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襁褓打開一點,讓那女嬰也能聽得見周圍的聲音,聽見暴民的吼叫喘息,以及偶爾暴發出來的女人淒厲叫喊。

  這雙手修長、白晰,纖長的手指似是暗夜之曇,悄然綻放剎那,便又收回到毛毯裡面。

  女嬰頭微微傾側,耳朵一抖一抖地顫動著,將周圍的聲音都收了進來,聽得十分專心。他這才發現,她的耳朵上端竟然分出了兩個尖端,比尋常人類的耳朵要長了一半。

  遠處暴虐與淫亂的盛宴並未持續多久,隨著一陣失望之極的轟叫,暴民們漸漸變得安靜。隨後一道火光衝天而起,隨著滾滾濃煙飄散的,還有一陣陣難聞的焦糊味道。大火熊熊,偶爾會沖上十餘米的空中,這時的火光甚至能夠將小巷中的黑暗也驅散片刻。

  小巷積聚的污水中間,空空如也,那始終裹著深黑毛毯的孩子已不知去向。

  太陽照常升起。

  熾烈的陽光努力穿透厚厚的灰雲,灑落在黑黃相間的大地上。偶然有強風吹開一小塊灰雲,讓陽光不受阻礙地透射下來,地面上各式各樣奇異的動物便四散而逃尋找蔭蔽,或者索性躲入地下的洞穴中,躲避這足以致死的強烈陽光。惟一不怕陽光是一種高大植物,蒼白色的莖幹上生滿了半米長的尖刺。每當陽光照射下來,它就扭動枝莖,儘可能地接受強光的洗禮,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著。

  ?當、?當!陣陣嘈雜的噪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一邊用力敲著插在地上的一根空鐵管,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叫著:「幹活了!都給我爬起來,兔崽子們!讓老漢斯看看今天還剩下了幾個幸運的傢伙!」

  周圍立刻有百餘人從地上跳起,向這邊跑來,但在距離老人五米遠的地方,這些人就自動停了下來,似乎在那裡有條無形的邊界,讓他們不能再前進一步。人群中有幾個人不明狀況,還在拚命向前擠著。周圍幾個壯漢立即罵道:「新來的傢伙排後邊!擠什麼擠?」那幾個人還未反應過來,臉上早就挨了重重的幾拳,身不由已地摔倒在地。周圍的人立刻拳腳相加,毫不留情。過了好一會,壯漢們才將幾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新人扔到了隊伍外面,還恨恨地吐上幾口濃痰。

  老漢斯早就看慣了這些暴行,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上身穿著件完全失去光澤的皮夾克,內裡是件細碎暗紅格子的粗布衫衣,下身是條粘了些機油的牛仔褲,腳上套了雙高腰軍靴。跟周圍那些穿得跟乞丐沒什麼兩樣的流民一比,老漢斯簡直就是個國王,他也的確傲慢得像個國王。在他的胸前,別著一枚銀色的徽章,徽章背景是座遠方的城市,中央鑲著一輛隆隆駛來的坦克。在陽光照耀下,這枚徽章閃閃發光,十分搶眼。數以百計的目光不時落在徽章上,有畏懼,有羨慕,更多的是瘦狼見肉的貪婪。

  面對著數百頭野狼,老漢斯根本就沒感到害怕。他站到一張角鐵焊成的桌子後面,從身後木板箱中拿出幾個看不清商標的罐頭,重重扔在案台上,扯起嗓子吼道:「老規矩!一百公斤礦石換五分錢,吃的價格和昨天一樣,便宜你們這幫兔崽子了,今天甚至還有幾個罐頭,就看你們誰能拿得走!都別擠,一個一個過來!」

  這些人早就知道規矩,排好了隊伍,一個個地走到鐵桌前。老漢斯像個挑牲口的屠夫,掃了一眼他們的體格、皮膚以及臉色,隨口吩咐著:「你可以,去那邊領東西幹活!」或者是「你不行!」

  得到許可的流民立刻小跑步奔向旁邊的工具堆,拎起把鐵鎬、提上個背筐就向幾百米外的礦井跑去,生怕動作慢個一絲半點便會被老漢斯當作不中用的人,說出那句可怕的「你不行」。那些已經有了經驗的則不急不忙地走著,神態自然稔熟得彷彿在自家庭院裡,要知道這活可是要干一整天的,把力氣浪費在跑路上十分不明智。

  「為什麼我不行!」一聲悶雷似的咆哮將所有人的目光都了拉回來。一個足有一米九幾、長得如同山熊的黑人壯漢用力捶著鐵案,向著老漢斯咆哮著。

  老漢斯取出塊乾乾淨淨的手帕,慢慢擦著噴到自己臉上的口水,向黑人胸前一處碗口大的潰爛指了指,慢慢地道:「你得了病!讓你下礦井,會把我的壯騾子們都給傳染上的,那時誰來給我幹活?」

  「我能幹活!我要吃的,我有三個孩子要養!」黑人根本沒有仔細聽老漢斯在說些什麼,只是不停地咆哮著,將鐵案擂得轟隆作響。

  老漢斯皺了皺眉,一邊理著濃密的鬍鬚,一邊向身後打了個手勢。只聽砰的一聲,黑人的叫聲驟然止住,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膛上忽然多出來的大洞,喉頭呵呵作響,卻說不出話來。

  老漢斯身後,一個禿頭壯漢再次扣動手中雙管霰彈槍的扳機,又是一聲巨響,數百粒鐵砂轟進那黑人的胸口,將他的傷口擴大了一倍,而且徹底打穿了他寬厚的胸膛。這壯漢身上套著件皺得不成樣子的黑西服,還有好幾個破洞,顯然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貨了。在老漢斯身後,一共站著三個這樣的壯漢。

  老漢斯擦完了臉,向鐵桌前的空氣說道:「還有,黑鬼,你的口水很臭!」看他說話的口氣,就好像那個黑人仍站在桌前一樣。

  沒進礦洞的流民還有一百多個,他們望過來的目光中少了許多貪婪,多了一些畏懼。有幾個人走過來,將黑漢的屍體拖走,就扔在了幾百米外的地方。用不了多久,聞到血腥氣味的腐狼與禿鷹就會將他的屍體吃得乾乾淨淨,連一塊骨頭都不會剩下。

  鐵案前的隊伍迅速縮短,天還沒有大亮的時候,大多的流民就已下到了礦洞裡面,沒被選上的人則向城鎮方向走去,看看能不能到那兒去碰碰運氣。

  「生病的騾子越來越多,這個月的份額可有些夠嗆……」老漢斯嘟嚷著,站了起來,挺了挺有些痠痛的腰板。懶腰才伸到一半,他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然後雙手撐著鐵案,身體前傾,望著面前那剛剛比鐵案高出一個頭的孩子。

  這孩子身上裹著骯髒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毛毯,臉上、手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部位,都用布條纏得密密實實,只露出一隻左眼,寧靜地望著漢斯。這孩子看個頭不過八-九歲模樣,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本來老漢斯絕不會浪費一點功夫在這種明顯不合格的流民身上,他開的可不是慈善機構,或許是方才剛見過血讓他的心有點柔軟,或許是對本月勞力缺乏的憂慮,或許是那個孩子的眼神,不管怎的,他猶豫了一下,竟然開口問道:「你也想要工作?」

  孩子點了點頭。

  「好吧!不過你先告訴我是男是女吧?」老漢斯道。

  「男的。」孩子終於開口了。與同齡孩子比起來,他的聲音略顯低沉,卻有著種說不出的磁性味道。

  「很好,男孩,去那邊領工具。和其它人一樣,挖一百公斤礦石出來,就可以得到五分錢。這是對你最大的優待了。你穿成這個樣子,不會是生了什麼病吧?好了,你不用擔心,至少你身上沒有臭味,老漢斯的鼻子可是很靈的。去幹活吧,早點幹完早點填飽肚子,等你幹不動了,就去找瘸子彼特,他會告訴你你賺了多少錢,能換多少吃的。」

  在老漢斯的嘮叨中,男孩提著快比他還要高的鐵鎬,背起幾乎要擦到地的背筐,慢慢消失在礦道深處。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老漢斯這才搖了搖頭。他忽然轉頭,向緊跟在身後的黑西裝壯漢問道:「我今天是不是特別的囉嗦?」

  在這個有些神經質的老頭面前,壯實得像頭牛的黑西裝卻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趕緊、用力、堅決地搖了搖頭。

  老漢斯乾笑兩聲,道:「你很聰明,所以我讓你當了衛隊的頭兒。不過你要始終記得,這片地方,我是公司惟一的正式代理人,我能讓你隨意殺那些野狗一樣的流民,也能讓你明天就變成一隻狗。而年紀大些的人總有些怪僻的,你只要干好你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漢斯先生。」

  「你應該稱呼我漢斯閣下!」

  「明白,漢斯閣下!」

  老漢斯哼著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曲調,走進了一間鐵皮釘成的棚屋。甚至在幾公里外的鎮上,這間不怎麼透風漏雨的鐵皮棚屋也可以算得上是豪宅了。

  黃昏很快到來,在飢餓中睡了一天的腐狼們發出陣陣長嗥,開始幽靈般四處遊蕩,尋找著能夠填平飽肚子的機會。

  吱呀聲中,老漢斯推開棚屋鐵門,走了出來,眯著眼睛看著就快沉沒的夕陽。睡了個午覺後,他感覺精神好多了。不遠處的礦洞裡已經空空蕩蕩的,幹活的人早已出來、都領完了自己的口糧,回棲息處去了。當太陽落入地平線的一刻,錯綜複雜的坑道中便會遍佈一米多長的凶暴地鼠,它們強勁有力的上下顎、鋒利堅固的門齒可以輕易咬斷二公分粗細的鐵條,多麼堅固的岩石在它們面前也不值一提。好在只消太陽升起,凶暴地鼠便會鑽入地下深處、陷入沉眠,因此礦工們至少還有大半天的時間挖掘礦石。

  幾乎是在太陽完全沉沒的同時,礦坑洞口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男孩背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一筐礦石,蹣跚著走了出來。

  老漢斯的眼皮跳了幾跳,他不動聲色,看著那瘦小孩子拖著背上的礦石過了秤,再倒在如小山一樣的礦堆上,然後拿著工頭寫的紙條慢慢走了過來。男孩身上纏著的布條上,已被礦粉染上了大塊的赤黃和雜藍。

  看著男孩走過來,老漢斯繞到了屋子後面。那裡,靠著鐵皮屋子豎著個大棚,少了半條腿的瘸子彼特吃力地挪動著自己那超過一百公斤的身軀,叫道:「小子,過來!」

  男孩走到棚子下面,遞上了紙條。瘸子彼特掃了一眼,不由得吹了聲口哨,道:「小子不賴啊!比很多大人幹得都多。來,這是單子,看看你想換些什麼。你識字嗎?哦,識得,真了不起!這單子上的詞我也只認得一大半。嘿,不要看那邊,那上面的東西你現在還換不起!看從這往下的。」

  彼特用自己的粗手指在長長的清單中間一劃,男孩便向單子上望去。他的目光停留在「飲水」那一欄,又一路向上望去,直到視線被彼特的粗手指擋住為止。

  「就是這個。」男孩用纏滿了布條的手指點著清單。

  彼特登時叫了起來:「啊哈!三級飲用水!小子,你一定是個貴族吧,聽說貴族們的身體都嫩得只能喝純水,就是那種一點雜質也沒有,根本不會輻射的水!」

  「就是這個。」男孩指著清單,聲音平得一點波動都沒有,讓人都有些懷疑這會不會是人工合成的聲音。

  彼特聳了聳肩,從身後一堆木箱中翻出一罐同樣看不出年代的飲料,扔給了男孩。「給!三級飲用水,奢侈的小子。」

  男孩將飲料罐小心地收入毛毯裡,轉身要走,瘸子彼特撓了撓頭,拿過拳頭大小、硬得像礦石一樣的黴面包,扔給了男孩:「小子,挖礦是個力氣活,不吃東西可不行。拿著這個,記著,你欠了瘸子彼特五分錢,明天從你的工錢裡扣!」

  男孩接過了面包,同樣小心地收入毛毯中,然後向瘸子彼特深深鞠了一躬,這才向黑暗中走去。

  黑暗籠罩的荒野裡,數十雙狼一樣的目光盯上了男孩,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那小子今天干得好像不少,要不我們過去看看他都換了點什麼?說不定是半條面包。」

  「我敢打賭,他懷裡肯定有一大塊烤凶暴鼠肉!」

  旁邊一個懶洋洋、卻透著股凶殘的聲音接過了話頭:「嗨!那邊幾隻新來的菜鳥,你們不知道老漢斯的規矩嗎?在他的地盤上,誰也不能搶換來的東西。」

  先前的聲音顯然不太服氣:「老漢斯?他能管得了什麼?這種老頭我可以打十個!」

  那懶洋洋的人笑罵道:「就憑你?給老漢斯舔屁股都不配!」

  被罵作菜鳥的人還不服氣,正想爭辯,誰知道對方忽然就沒了耐心,打了聲呼哨,叫道:「小子們,把這個想搗亂的傢伙切碎了喂腐狼!」

  十餘個黑影應聲而起,圍攏過來。

  短暫慘叫聲過後,荒野又恢復了寧靜。人們要抓緊時間休息,明天才能多背一筐礦石出來。

  倉棚中,瘸子彼特已看不見男孩的身影,他抓了抓已沒剩幾根頭髮的腦袋,喃喃地道:「這小子要去哪裡?要是他被腐狼吃了,我的五分錢可就泡湯了。嘿,老漢斯,你說我的錢不會泡湯吧?」

  一直斜靠在棚柱上的老漢斯攤了攤手,道:「天曉得。」

  瘸子彼特吃力地站了起來,開始收拾起操作台上的食物和紀錄清單。他僅剩的大腿粗壯有力,足夠撐著一百多公斤的身體在倉棚內跳來跳去而不用枴杖。他拿起男孩交過來的最後一張紙條,剛要順手扔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看了看,自語道:「三級飲用水,真不知道他要這個做什麼。礦坑裡的輻射可比鎮外的污水要強烈得多,這可不是喝點幹淨水能夠解決的。」

  老漢斯從彼特手裡拿過紙條,掃了眼上面的數字,便將紙條揉成一團,隨手扔到了倉棚外的火坑裡。

  老漢斯咳嗽幾聲,吐了口濃痰,道:「彼特,回頭告訴瘋狗麥德,從明天起每筐少扣那孩子十公斤份量。如果他能在這干滿一個月,就給他算足額的份量。」

  彼特說:「這好像有點不合規矩。」

  「他在養孩子。」老漢斯點了根只剩一半的香菸,說話的聲音有些沉悶。

  彼特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道:「什麼?他才多大,怎麼會要養孩子?」

  老漢斯吐出個煙圈,說:「三歲以下的孩子,如果一直喝沒有輻射的水,吃乾淨的東西,對,就是一直吃該死的三級水和食物,那麼長大後就不會變異。」

  彼特眉毛一挑,道:「老天!我還以為每個人都是要變異的呢。不過你怎麼知道這些?」

  老漢斯平靜地道:「因為我也養過孩子。」

  彼特吃了一驚,道:「你可從沒說起過這些。他多大了?該有二十歲了吧,老天保佑,他可千萬別跟你一樣的醜。」

  老漢斯笑了笑,道:「那時候我很窮,沒辦法找到足夠多乾淨的水和吃的。他五歲的時候發生了變異,沒有挺過去。」

  彼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一會,才說:「老傢伙,抱歉,我不該說這些的。你知道……哦,我這輩子還從來沒碰到過一個能生孩子的女人,也就沒機會養個孩子。」

  老漢斯重重地吸了口煙,望著倉棚外帶著滲淡綠色的夜空,道:「夥計,你從來不需要跟我說這些。當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變成腐狼的食物了,公司代理人的位子也輪不到我來坐。」

  彼特抱起一個將近五十公斤的給養箱,單腿一撐,跳起一米多高,將給養箱輕輕放在最高的架子上,又撓了撓頭,說:「我可不是存心救你。你知道我可是格鬥域的高手,那個時候強化防禦的能力就已經是二階了,那頭狼王隨便怎麼樣都咬不死我。可是你不一樣,像你們這種玩類法術域的軟蛋,它一口就能把你的半邊屁股給撕下來!」

  老漢斯將手中的小半截香菸遞給了彼特,拍拍他的肩,道:「夥計,早些睡吧,這麼晚了,不會有女人來這裡的。」

  彼特狠狠吸了口煙,憋在肺裡,直到再也忍不住才吐出來。老漢斯已經回到鐵屋裡去了,只聽撲通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代表著他已經將自己扔在了床上。瘸子彼特從操作台下拖出一隻綠漆鐵箱,從裡面小心翼翼地取出本爛得隨時都可能散掉的雜誌,藉著篝火的光芒,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鼻息漸漸粗重。

  雜誌的封面忽然脫落,掉在了地上。封面上那身材火爆的妖豔女人已因年代久遠的原因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不過仍然可以看到封面上那醒目的《PLAYBOY》。在封面下邊,一行小字標示出了這本雜誌的出版日期:1982年2月號。

  不管荒野中的流民新來了多少,也無論原來的流民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幾何,太陽從來都是照常升起。

  男孩和昨天一樣,剛好人們都下了礦道時到來,在太陽完全沉沒的一刻出礦,挖出的礦石也和昨天一樣多,換的東西也一樣。惟一不同的是他欠瘸子彼特的錢從五分變成了十分。

  一個月後,或許是有足夠多的食物吃,或許是男孩的力氣見長,每天賺的錢比以前多了一些,於是他欠瘸子彼特的帳一天天減少。

  荒野中的生活單調而又重複,一年時光就這樣過去了。

  在這個時代,能夠單調重複地活著,已經是難得的幸福。能夠不用和腐狼搶奪食物,也有輻射度不那麼強烈的水喝,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呢?至於無聊,那是太過奢侈的話題,只有瘋子才會偶爾想想。

  最初的時候,流民中還有新來的菜鳥想打男孩的主意,可是他纏滿全身的布條嚇住了他們。這個年代至少有數十種能夠強烈傳染,而且無藥可治的病,這些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就是腐爛。許多人都在暗中猜測,在那些布條下面,究竟已經爛成了什麼樣子,並且打賭他還能活多少天。然而當最大膽的賭徒設下的期限也過了之後,就有四個膽子足夠大,而且足夠無知的菜鳥在黑夜中尾隨著男孩遠去。有三個人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回來的那一個則是跟丟了男孩的行蹤。第二天一大早,流民們便發現那個人被高高吊在老漢斯屋外的木桿上,那穿黑西裝的保鏢用那桿雙發霰彈槍足足朝他轟了十發,他仍未斷氣。在如何折磨人方面,黑西裝顯然頗有天分。

  從此之後,流民中的老鳥都知道千萬不要打那個男孩的主意。

  三年過去了。

  男孩挖出的礦石已經是最初的四倍,但需要換的食物也不斷增多,所以他從來沒有積蓄。老漢斯面上的皺紋更加深了些,瘸子彼特珍藏的那本83年版花花公子的頁數也從十五頁變成了十一頁。

  在第五年上,礦坑中能挖出的礦石越來越少,荒野上樸素的幸福也就到了盡頭。

  在一個黃昏,當他再一次從瘸子彼特那裡領到了食物和水後,老漢斯叫住了他。當初的男孩,如今的少年跟著老漢斯進了鐵屋。屋子裡堆滿了雜物,但是裡面有一張床,一張真正的、有被縟有枕頭的床。這樣的一張床足夠將老漢斯與所有人區分開來。少年並沒有向床多看一眼,而是一直看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幅手繪地圖。地圖畫得十分粗糙,上面仍留有大片空白,還有一些地方則用紅筆標上了醒目的危險字樣。

  「我們在這裡。」老漢斯向地圖一指,然後手指一路向西,一直指到標註著猩紅危險字樣的圓圈才停下來,接著說:「這片地方是噴火蟻的巢穴。這些一米多長的傢伙十分難纏,它們不會真的噴火,可是也要格外小心它們噴出的酸液,被沾上了比火燒還要糟糕。最討厭的地方則是這些傢伙從來都是成群出動。不過它們身上也有好東西,它們的前爪比鋼鐵還要硬,可是份量卻輕了一半,所以在很多地方都可以賣得出去,價錢還算不錯,因為沒幾個人敢去獵殺噴火蟻。它們的後腿中間,有一小塊肉沒有輻射,也沒有毒素,就是份量實在太少了些。」

  少年安靜地望著地圖,似乎要將上面的一筆一劃都刻在心裡。那惟一露在外面的眼睛色作深碧,瞳孔周圍又隱隱透著些灰紋,晶瑩剔透,如同一塊最上等的翡翠。這麼多年來,老漢斯發現自己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少年的眼睛。

  老漢斯清了清嗓子,又向噴火蟻巢穴南端指了指,那裡只有個W,不知道代表著什麼。

  「這裡有個山洞,洞裡有個污水潭,那裡有只變異過的大水蛭。如果你用自己的血餵牠,它就會排出體內多餘的水。這水只含輕微的輻射,沒有多少,勉強夠一個五歲孩子的份量。」

  「噴火蟻的巢穴離這裡大概有一百多公里,你可能得走上幾天。明天這個礦場就要關門了,你也不用過來了。」老漢斯揮了揮手,少年就安靜地離開了鐵屋。臨出門之前,少年望向老漢斯,輕輕地道了聲謝謝。

  少年的聲音輕柔如風,又有種神秘的磁性。若是放在以前的時代,或許有成為超級巨星的潛質。

  第二清晨,陽光將遊蕩的腐狼趕回了巢穴,但也帶來了呼嘯而過的狂風和拳頭大小的砂石。從礦場向西,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漠,火紅的岩石被風砂吹削成一根根樹立的千瘡百孔的石柱。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幾株低矮、遍佈銳刺,枝葉中都含有劇毒的沙荊。岩蠍和巨腹黑蜂都是致命的威脅,然而最大的危險則是沒有水,哪怕是充滿了輻射的污水也沒有。

  當岩蠍都藏在岩石縫裡躲避陽光的時候,少年出現在戈壁邊緣。他用黑色的氈毯裹緊了全身,纏滿繃帶的手裡牽著個小小的孩子,孩子身上同樣披著條黑色毛毯。

  在岩蠍的複眼中,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手牽著手,慢慢向戈壁深處走去。忽然一陣狂風吹過,將小孩頭上的毛毯掀開,便有一片蒼灰色如絲緞般的長發灑出,在陽光的映射下,揮灑出千萬點炫目的光輝。

  少年停了腳步,細心地將她的長發攏好,重新給她遮上毛毯,然後再牽起她的手,繼續向戈壁深處穿行。

  這樣走了整整一週,他們終於找到了老漢斯說的山洞,也發現了那隻變異水蛭。少年將女孩在洞中安置好,便在夜色下,獨自向噴火蟻的巢穴行去。

  直至第三天的黃昏,少年才掙紮著回來。小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洞口等他歸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這個晚上,小女孩皺著眉頭,用雪白的小牙全力撕咬著青白色韌得像塊橡皮的噴火蟻肉。蟻肉又韌又腥,她卻努力將每塊肉都嚼細,吞下,就連手指上沾著的汁液也舔得乾乾淨淨。

  洞穴深處,少年則隱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清理著身上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的傷口。

  吸飽鮮血的變異水蛭則懶洋洋的爬出瓷碗,無聲無息地滑入閃動著粼粼碧光的污水潭,潛入潭水深處,在瓷碗中留下了半碗清水。

  少年去一次噴火蟻的巢穴,需要三天。於是少年、女孩和水蛭的生活,便以三天為一個輪迴,週而復始地重複著。

  三年後,水蛭死了。

  不管有什麼變化,太陽永遠都會升起。

  少年和女孩並肩站在洞口,強勁的風吹動他們身上破爛不堪的毛毯,時不時從上面扯下一塊碎絮。

  「我們得去聚居地了。」少年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溫柔、寧定,隱約透出的磁性更加深沉寬廣。

  女孩現在已長到少年的胸口,她向少年身上靠了靠,裹緊身上的毛毯,輕輕說了聲「我怕。」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少年的聲音堅定,透著不移的決心,然而信心能有多少,只有他自己才會知道。

  少年帶上了四根精細挑選過的噴火蟻前肢。老漢斯說過,這東西在聚居地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好價錢就意味著吃的和乾淨的水。在礦坑的經驗告訴他,能賣好價錢的東西不能帶太多,否則就會有麻煩。

  少年走在前面,女孩則牽著他的衣角,兩個人一起向荒涼得讓人絕望的前方走去。

  約克斯頓鎮是最近十年才發展起來的聚居地,鎮上已經有五六百個形形色 色的人在此長住,酒吧、旅館、飯店、雜貨鋪和診所都陸續開了起來,甚至還有個警長負責維持秩序。警長的權力源自於總是背在身上的那把烏茲衝鋒槍。相對於周圍地區常見的酒瓶、鐵棍、砍刀乃至自制的火藥槍來說,警長的衝鋒槍顯然更有說服力。因此約克斯頓鎮也就有了基本的秩序,至少在這裡不能隨便殺人,如果殺了人,那就要有正當的理由才行。

  警長認可的理由就是正當的理由。

  這一天,約克斯頓鎮來了個真正的大人物,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去鎮外迎接。沒資格去的人則在興奮地談論著這位大人物,儘管他們根本連大人物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這樣,也就沒人特別注意到進入小鎮的少年。

  鎮上的屠夫同時經營著惟一的旅店,在收了一根上等噴火蟻刀鋒後,他非常高興地給少年和女孩開了一個房間,還表示可以免費提供一頓晚餐。當然,如果要低輻射的上等貨,一根噴火蟻刀鋒可還不夠。

  少年讓女孩在房間裡休息,便帶上餘下的噴火蟻刀鋒出了旅店。聽說這東西在雜貨店可以賣出更好的價格。臨出門前,少年在房門上小心地佈置了個不起眼的機關。

  從屠夫已有些不自然的笑容裡,少年已預感到可能會有麻煩,但他沒想到麻煩來得這麼快。剛剛過了一個路口,少年就被兩個人攔住,從手中蠢蠢欲動的方頭木棒就可以知道他們不懷好意。

  「嗨,小子!聽說你有噴火蟻刀鋒賣,我們頭兒想和你談談!」

  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這三個人拐進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小巷,再走進一間還算完整的大房子裡。房中央大大咧咧地坐著個大漢,看樣子就是頭兒,後面三個人則有意無意地將門口堵住。

  頭兒顯然對始終低垂著頭少年的態度感到很滿意:「小子!你可以叫我虺蛇。聽說你那有噴火蟻刀鋒,很好,不管你有多少,我都要了。這是給你的報酬!」

  少年看著滾到腳邊的一條硬得像石頭的黑面包,慢慢彎下身拾了起來,同時將背上的三根噴火蟻刀鋒放在地上。這塊面包雖然夠硬夠久,可是輻射度並不算高,女孩已經長大了,可以承受這種程序的輻射。

  當他站直身體的時候,發現身後的三個人並沒有讓開門口的意思,握著木棍的手明顯在用力。

  虺蛇也站了起來,從後腰上拔出一把手工自制的單管火藥短槍,獰笑著道:「你很上道又識時務,本來做了這筆交易,就應該放你條生路的。可惜屠夫報信說你還帶了個細皮的小妞,這就沒辦法了。其實我不是頭兒,只是老二,頭兒叫黑熊,現在大概正趴在那個小妞身上搞得正帶勁呢!沒辦法,頭兒的塊頭快追上變異人了,卻偏喜歡搞小孩。好了,小子,該送你上路了!希望我趕過去的時候,那小妞還沒斷氣!」

  此時此刻,少年掩藏在繃帶下面的耳中,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滴音。那是他在房門上架著的金屬片被折斷摩擦發出的聲音,這種高達幾萬頻的音波根本不是普通人的耳朵能夠聽見的。

  他霍然抬起頭,雖然面容深深掩藏在毛毯的陰影裡,然而那惟一的左眼卻亮了起來,就像一團碧綠的火焰!

  「你……」虺蛇驚叫一聲,叫聲便嘎然而止,隨後房間裡響起了火藥槍發出的巨大槍聲。槍聲將惟一一塊完好的玻璃也震得粉碎,隨即空氣裡迅速瀰漫起刺鼻的火藥味。

  裹緊了黑色毛毯的少年仿如幽靈,出現在屠夫旅店的門口。

  旅店那用木板胡亂釘成的門半開著,很遠就可以聞到裡面透出來的濃濃血腥氣。旅店裡,是非同尋常的寂靜,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正在抽泣。

  少年在門口停了一停,才走進旅店,在他身後,留下了一連串的血跡。

  屠夫就呆在少年的房間門口,雙眼瞪到了極限,極端的恐懼凝固在他臉上。他剩下的只有一顆腦袋,身體則不知去向。

  房間的門虛掩著,血如泉水般不住從門下湧出,多得讓人心悸。

  少年站在血中,肌膚上的感覺告訴他,血還很熱。他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然後無言。

  女孩抱膝坐在房間的中央,頭深深地藏在雙膝後面,正輕聲地抽泣著。那件總是裹在身上的黑色毛毯扔在了房間角落,粗木搭成的床也徹底塌了。女孩身上穿著一件做工粗糙卻是十分乾淨的裙子,那些露在外面肌膚,不論是手臂還是半截小腿,都白晰柔嫩得讓人發狂。她雖然年紀還小,然而即使是放在舊時代,也有可能讓整個城市的男人變成野獸。

  房間裡已成地獄。

  這裡到處都散落著人的血肉和肢體,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有些鮮活的臟器甚至還在蠕動著,牆壁則被噴濺的鮮血徹底染成了黑紅。血仍在不住從肢體碎塊中湧出來,在地上積成了幾公分深的血窪。不知道屠夫的身體是不是在這裡,也不知道哪塊肉屬於黑熊,更不清楚躺在這裡的,是三個人還是四個人。什麼都被切碎了,然後混在一起。

  女孩就這樣坐著,坐在血與肉構成的地獄中央。

  她那頭美麗的蒼灰色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好像一匹綢緞,髮梢已浸沒在血水裡。在女孩的身旁,一柄巨大的、刀身足有一米長的方刃斬骨刀正插在地上,刃鋒上遍佈缺口,上面還掛著許多細碎的筋肉。只有在對付骨頭硬得快比得上岩石的狂暴鐵甲熊時,屠夫才會動用這把由不鏽鋼鑄成的方刃斬骨刀。

  聽到房門響動,女孩抬起頭來,便看到了少年。她立即展露出彩虹般的笑顏,在窗外透進的陽光照射下,眼角仍掛著的淚珠晶瑩閃耀,如同兩顆璀璨的鑽石。

  少年嘆了口氣,小心地在滿地的肢體中找著落腳點,向女孩走去。

  女孩子卻不管那麼多,一躍而起,撲進了他的懷裡,一路上踢得碎肉橫飛、血水四濺。少年輕輕撫摸著她蒼灰色的長發,髮絲依然柔軟溫暖,儘管在鮮血中浸過,卻沒有任何血珠能夠在上面稍作停留。

  「我怕!」女孩輕輕地道。她的小手死死抓著少年身上纏滿的繃帶,甚至拉扯得他很痛,少年知道,她真的害怕,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聚居地總是意味著麻煩,但在荒野中,卻是越來越不容易找到食物。最缺的,則是干淨的水。這個時代,每一個人,每天面對的第一件事都是生存。在生存面前,沒有寬容,沒有分享。任何一個人,在其它人的眼裡,都有可能意味著幹淨的食物和水分。

  旅店外突然響起喧鬧嘈雜的人聲,有人大聲喊著:「外來人殺人了!屠夫死了!我看到他們還在裡面!」

  人群叫喊聲越來越大,時時可以聽見金屬敲擊的聲音,從聲音分辨,少說也有數十人團團圍住了這個只有四個房間的旅店。少年輕輕拍了拍女孩兒,默默地從黑毯下取出一個仔細收藏的噴火蟻刀鋒。這柄刀鋒截去了一半,只留下最鋒銳的尖端,刃鋒上每一顆鋸齒都閃動著幽幽的青光,並且仔細打磨出握把,緊緊纏上了粗布帶。若論威力,這東西已經比得上舊時代的軍用匕首了。

  少年握緊刀鋒,靜靜地等著人群破門而入的一刻。女孩也不再哭泣,閃爍的美麗藍色眼睛在房間中環視一週,又落在了那把方刃斬骨刀上,於是伸出小手,想去抓那把刀。這東西她用得很順手。

  少年左手一伸,已把女孩拉了回來,不許她去碰那把刀。他將女孩擋在自己身後,安靜地望著房門和窗戶。窗戶雖然用木條釘死,可難保不會有人從這裡衝進來。

  「安靜!」旅店外響起警長雄渾的聲音,喧鬧聲立刻小了些,顯示出警長的權威,雖然還不大夠:「先讓我看看是怎麼回事!該死的,好重的血腥味,裡面到底死了幾個人?」

  ?噹一聲,旅店的房門被警長一腳踹開,人群立刻一片驚呼,然後嘩啦一聲,警長的烏茲已經拉開了槍栓。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響起了一個森冷且充滿了殺機的聲音:「都滾開!給夫人讓路!」

  少年立刻聽到幾聲慘叫以及重物墜地的聲音,顯然來人根本沒有給人留下閃開的時間。可是外面方才還洶湧澎湃的喧囂已徹底消失,暴民,甚至包括了警長,全都鴉雀無聲,無人敢發一點響動,更不會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然後在轟隆聲中,煙塵四起,旅店的院牆、牆壁、大門、屋頂竟都被人硬生生地拆開。嗤啦一聲,一隻戴著深黑色皮手套的手插 進了被當作牆壁的薄鐵皮中,一握一拉,整片鐵皮便被他扯下,隨手拋到了十餘米外。這是個高大、英俊、傲慢而且冰冷的青年,金色的短髮根根豎起,好似燃燒著的火焰。他穿著一件銀灰色合金製成半身鎧甲,將前胸、後心、小腹等要害部位護住。鎧甲下是深黑色綴著暗金色條紋的制服,腳上的長筒皮靴擦得閃閃發亮,與周圍的髒亂格格不入。剛剛就是這個人,僅憑徒手便在幾分鐘內從十幾米外的街口一路拆到了這裡,在亂建房屋的街區中開出了一條足有五米寬的大路。

  少年、女孩和房中的地獄,就此展現在眾人面前。

  女孩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群,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匯聚在一起。她本能地感覺到一絲危險,又想去伸手抓那把方刃斬骨刀,卻被少年緊緊抓住。

  在看清女孩面容的瞬間,喧鬧的人群忽然一片死寂,就連那高傲的金發武士表情也有些凝滯。

  每一個人的呼吸聲都在少年的耳中清晰迴響著,明顯地越來越粗重。於是他嘆了口氣,抬起頭,望向金發武士的身後。

  在剛開闢出沒幾分鐘的大路另一端,停著一輛馬車。這是輛舊時代十八世紀式樣的四駕馬車,漆黑鑲金的車身古老而優雅,銅製的車燈擦得閃閃發亮。駕車的是四匹高頭大馬,難得的是四匹都是一樣的毛皮雪白,不摻半絲雜色。

  整個約克斯頓鎮都不會有人認得出這是四匹純血馬,不過也沒關係,不管是什麼馬,都已經奢侈得遠遠超越了他們的想像極限。

  馬車前後,各站著八名全副武裝的武士,身上的合金盔甲與那金發青年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金發青年是空手,十六名武士則武裝著重火力。與那四挺Minimi重機槍比起來,警長的烏茲簡直就是個玩具。

  四名侍者從後面的運貨馬車中取過一卷卷猩紅的地毯,從四駕馬車下順著大路一路鋪了過來,一直延展到少年和女孩的面前。

  房間中是血與肉的地獄,猩紅色的厚重地毯鋪了下去,立時就沉沒在半凝固的血水裡。侍者們卻毫不猶豫地將顯然昂貴得離譜的地毯一塊塊地疊加上去,直到整整高出血水五公分,保證了鮮血絕對不會湧到地毯上面,這才罷了手。

  四名侍者身上無論是黑色燕尾服、雪白的襯衣還是熨得整整齊齊的領結,都不該屬於這個時代。約克斯頓鎮上,即使是那些很體面的人也不過和舊時代的乞丐類似。警長的牛仔褲上就有個很顯眼的大洞,只不過因為不是破在屁股上,所以已經是頭等代表著身份的裝束。而且因為水的珍貴,鎮上的人從不洗澡。

  與其它人不同,少年看的是這些侍者的腳。他們優雅地踏在一塊塊高出血水的破碎肢體上,輕盈得彷彿是只蝴蝶,肢體上已經明顯鬆軟的肌肉只是微微下陷,就承擔住了侍者的重量。直到他們鋪好地毯,退出屋外時,八隻??發光的黑皮鞋上都只有鞋底沾了一點點血污。看到這裡,少年深碧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一名上了年紀的管家走到馬車前,緩慢而優雅地打開車門,然後在自己手臂上鋪起一塊雪白的方巾,平舉而起。

  車門內,伸出了一隻手,仿如蘭花般優雅、細膩、纖長,扶在了管家的手臂上。中指戴著的戒指上,那顆足有鵪鶉蛋大小的深藍寶石幾乎讓所有人都看直了眼。惟一讓人感到有些突兀的,則是那些長達五公分的修長指甲。指甲線條無可挑剔,上面卻飾著黑紅相間的花紋,讓人不寒而慄。

  從馬車內出來的,是名身著舊時代中世紀宮廷盛裝的女人。她頭髮高高盤起,用金絲薔薇花紋的發帶束成髻。她看上去剛剛二十左右,淺灰色的雙眸帶著典型的貴族式冷漠,皮膚細嫩得似乎隨時可能會被風吹破。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符合哪怕是最苛刻的古典美的標準。

  女人一下馬車,約克斯頓鎮的居民頓時忘記先前被射殺還躺在腳下的鄰人,轟的一聲,你推我擠,想要湊上前看得更清楚些。這裡大多數人一輩子從沒有看到過皮膚光潔的女人,更不要說她身上那舊時代才有的禮服以及那些足以讓舊時代貴婦名媛們嫉妒得眼睛發紅的珠寶。

  這個女人身邊幾乎每一樣東西,都和這個時代如此的格格不入,確切點說,是奢侈到超出人們想像力所能及的範圍。

  興奮而且激動的人群推搡著,一步步向馬車擠了過來。只要在群體當中,哪怕是最懦弱的人也會有莫名的勇氣,更何況在這個時代,人與野獸的差別已然模糊。

  就在人們情緒快要失控的時候,一名衛士忽然抬起槍口,Minimi槍口猛然噴出熾熱的火流,暴雨般的槍聲中,數以百計的子彈輕而易舉地將擋在前面的肉體撕碎,從擁擠的人牆中切割出一個突兀的空洞!

  直到將整條彈鏈打光,衛士才放低已經發燙的重機槍,木然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彷彿剛才射殺的不是十幾個人,而只是十幾頭牲口而已。在約克斯頓所有鎮民的耳中,衛士更換彈鏈的喀嚓聲是如此清晰、冰冷。警長則艱難地嚥了口口水,悄悄將自己的烏茲藏在了身後。

  女人根本沒向屠殺現場看上一眼,自從下了馬車的那一刻起,她便盯住了女孩。她優雅地抬起手,用黑紅相間的指尖向女孩一指,說:「這個女孩我要了。」

  她的口氣不容置疑,不容違抗,即是對少年說的,也是對管家的吩咐。管家微微躬身,說:「遵命,夫人。」

  少年明白,這是命令,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自女人下車的一刻起,他便始終低垂著頭,完全沒有向她看上一眼。然而他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那個女人每走近一步,他的顫抖就強烈了一分。

  以手臂作扶手的老管家也隨著她一步步走來,不過他是恭敬而謹慎地走在地毯之外。雖是行走於血流遍地的廢墟中,老管家的皮鞋卻是一塵不染,而且與侍者們不同,他的鞋底也是干淨的。事實上,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真正接觸過地面。

  女人一直走到少年面前,伸手將女孩從他身後拉到自己面前,微微俯身,仔細地看著女孩無比精緻的面容,許久才吐出一口氣,讚道:「好漂亮的眼睛。」

  自出生時起,女孩便漂亮得過份。隨著年紀的增長,她的美麗更是與日俱增。或許因為年紀的關係,女孩並不知道畏懼,而是有些好奇地同樣回望著女人。

  自始至終,少年都是垂頭站著,動也不動,任由女人將女孩拉走。雖然裹著厚厚的毛毯,可是他身體的顫抖卻怎都掩飾不住。

  女人有些詫異地向少年望瞭望,點頭道:「你畏懼的居然是我,而不是我這些手下,很好!看樣子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該做怎樣的選擇。你覺得,我會給你什麼樣的選擇呢?」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說:「我活著,她是你的。或者我死了,她還是你的。」

  女人更有些驚訝了,不過不是因為少年的答案,而是因為他的聲音。她的語氣柔和了一些,問:「告訴我你的名字。」

  「……蘇。」

  少年每說一句話前都會沉默片刻。他需要控制住身體的顫抖,才能使聲音保持平穩。

  女人露出一絲微笑:「好吧,蘇。我的全名是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絲。這個女孩我帶走了,你現在還保護不了她,只有在我這裡,她才能發揮出全部的天賦。記住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足夠強大了,可以來找我。好了,現在,給我看看你的臉。」

  她身體前傾,用左手食指長長的指甲將少年的下頜挑起,兩張臉相距不到十公分,她呼吸中的神秘香氣甚至完全籠罩了他的臉。然後,她又用兩根指甲將少年臉上纏滿的繃帶慢慢拉了下來。這些繃帶看上去非常的髒,卻奇怪的沒有任何異味。

  黑紅指甲的尖鋒緩緩在他的皮膚上滑過。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低著頭,目光只看著自己皮鞋的鞋尖。衛士們全都轉過身去,背對著這邊,手中的武器則指向了圍觀著的人群。那些黝黑的槍口讓約克斯頓的鎮民們也變得聰明了些,知道光是低下頭還不夠,還必須轉過身,才有可能活下去。

  在極端寂靜之中,對時間的感覺便成了問題。似乎只過了一瞬,又彷彿過了許久。

  不知何時安吉莉娜已將少年的繃帶重新拉了上去,掩口笑道:「我很期待你來找我的那一天哦!」

  說完,安吉莉娜便拉著女孩向馬車走去,在她身後,那清脆、高亢、肆無忌憚而且曖昧的笑聲不住抖落在紅得像血一樣的地毯上。

  女孩並沒有哭,也沒有絲毫抗拒的動作,只是一路頻頻回頭張望著,直到馬車的車門將她深藍色的雙眼擋住。

  馬車車窗上,安吉莉娜忽然掀開車簾,露出半邊充滿古典美的面容,向少年道:「在這個時代,最艱難的事,就是有尊嚴地活著。希望你沒有選擇這條最糟的路。」

  直到四駕馬車完全駛離了約克斯頓,少年才慢慢抬起低垂的頭。

  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拉娜克希斯這個名字的真正含義。也不知道對於這個時代來說,血腥議會的蜘蛛女皇意味著什麼。












章一 頭狼 上
  本該有四季的地方,在這個全新的時代,依舊有著四季,只是含義有些不同。

  春天意味著甦醒,大到暴熊、石龍,小至吸血蠅和螢光跳蚤,都會從沉眠中醒來,飢餓了整整一個冬天的它們自然格外的兇猛。吸血蠅這一類的小傢伙危險程度並不比鐵甲暴熊差多少,這個時代天知道有多少種可以迅速致人於死地的瘟疫,而幾乎每一類細菌抑或是病毒,都將吸血蠅當成最合適的載體。而每一年,瘟疫的種類都在急速增加著。醫生這個職業,從來沒有如此重要過,也從來沒有如此無力過。

  然而春天仍然是最好的季節。

  夏天是酷熱的,陽光中強烈的紫外線對於大多數生物來說都是致命的,甚至於那些變異的動物或者人類也不例外。秋天不再是收穫的季節,舊時代的糧食和水果早已因為不適應新的環境而滅絕,因此一切生物,需要發愁的都是食物。那些能夠在最惡劣環境下仍愉快生長的植物,大多數甚至要比石龍還要危險。至於冬天,要考慮的惟一問題就是在春天到來前沒有餓死。


  天空中薄薄的灰雲不斷變幻著,露出了一片極美麗的藍天,陽光如火一般傾倒下來,澆在因酷熱而乾裂的大地上。

  在陽光落下的瞬間,特納就放下了頭盔上的護目鏡。

  這個產自舊時代的單兵護目鏡能夠過濾強光和紫外線,保護眼睛。雖然如今的紫外線已經比過去強烈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倖存下來的人類也在適應著新的環境,至於那些嬌弱的人類早就變成了荒野中的枯骨。透過護目鏡的紫外線雖然強烈得足以致盲,但對特納來說,這不過是稍嫌耀眼而已。在他身後跟著的八名士兵也足夠強壯,此時的陽光雖然會讓他們不舒服,但還不致於影響行動。

  特納右手扶在翻新過的M3A自動步槍上,看了看周圍的地型,左手打出個手勢,隊伍便跟隨著他繼續前進。隊伍中的每一個士兵都穿著迷彩服,裝備著自動步槍,而且裡面還包含著一枝榴彈槍。雖然士兵的制服有些破舊,而且武器的式樣也不統一,從舊時代精銳的M3A到大眾的AK系列都有,可這仍然表明他們是一支真正的軍隊,而不是暴民土匪那種隨意拼湊的武裝隊伍。這支軍隊有軍銜、有戰術、有後勤、有訓練,最重要的,則是能夠養得起這樣一支軍隊的組織肯定不小。

  四十三歲的特納有近二十年的軍旅經驗,也是一個可以依賴的好長官。此刻他率領著隊伍走在一條光禿禿的山脊上,這樣的好處是視線很好,可以將十幾公里的範圍盡數收在眼裡。至於有沒有可以遮擋陽光的樹林,特納並不在意,大片的綠色往往意味著無法預知的危險。

  群山中迴響起了腐狼的嚎叫,特納立刻向狼嚎的方向望去,他的瞳孔迅速擴張收縮,眼球的形狀也相應地微微改變。無需望遠鏡,他的目光便鎖住了數公里外的幾個小黑點。特納這才舉起望遠鏡,鏡頭裡面,可以看到幾頭毛色灰黑的腐狼正在紅褐色的山岩上不安地轉來轉去,時不時仰天發出幾聲長嗥。

  特納的視力範圍是正常人的1.5倍,代價則是耗費了一個進化點,或者直白點說,一次基因改造的機會。普通人或許一生只有一到兩次基因改進的可能,大多數人選擇的是強化肌肉力量或者是身體防禦力,特納卻毫不可惜自己將進化點用在了視力上。荒野中的戰鬥,能夠早一刻發現危險,便意味著多了一點生存的機會。

  「該死的!看上去這些傢伙的個頭又長大了。」特納咒罵了幾句,便領著手下轉向山谷進發。

  這幾頭腐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居然在陽光這麼強烈的白天出來活動,它們可是習慣夜行的族類。不過特納並不需要知道這些,根據經驗判斷出山谷中有個狼窩,這就足夠了。夏天也是腐狼繁育的季節,這個時候狼窩裡應該有幾隻才斷奶的小狼。他的任務就是摸清這一帶腐狼及其它生物的變異進行情況,察看有沒有新的未知生物出現,以及每隔三個月就要帶回幾隻腐狼的屍體供基地研究。

  一般說來,這個任務需要特納和他的手下在荒野中走上大半個月,但難度並不高。這片方圓一百多公里的荒涼地區,特納早已瞭如指掌,什麼地方適合哪種生物棲息生存,他閉著眼睛都能數得出來。以他這只九人小隊的火力,就是遭遇了擁有上百隻腐狼的大狼群,也完全應付得了。

  然而問題在於,在這個時代,一切都在飛速變化著。特納是眼看著腐狼的個頭逐漸增大,最初只需一發子彈就能解決的成年腐狼,現在往往要兩個三連發點射才能殺死。它們正在變得速度更快軀體更強。用基地研究主任的話來講,就是在過去的12個月中,成年腐狼的平均體重增加了12%,肌肉力量增加23%,敏捷提升 18%,而抗擊打能力提高35%,對輻射強度的抵抗力則是增加了50%。

  特納當然記不住,也沒興趣去記如此精確嚴謹的表述,他的思維方式更加簡單形象:腐狼正在變大,而且越來越危險,他的小隊從前可以對付一百五十隻腐狼,現在只能應付不超過一百隻的狼群,就是這樣。雖然好像一切都還在基地的掌控之中,但是特納每次出任務,心裡不安的感覺都會變得更加強烈一點。想像得出大如老虎、並且擁有和人一樣智慧的腐狼嗎?特納就曾經不止一次地夢到過這個。

  幾公里的山路對於特納和他精擅山地戰的小隊來說,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路程。看到特納等人的到來,山岩上的成年雄性腐狼伏低了身子,呲著直滴口水的獠牙,不住從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咆哮。

  這是非常典型的腐狼保護領地的行為,說明它們身後有個狼窩,裡面還有不少尚未斷奶,沒辦法跟得上大狼腳步的幼狼。

  腐狼的領地通常很大,到處都是洞窟的山谷可能只有這群腐狼。特納可不想一個一個山洞去搜尋,他作了個手勢,身後一個老兵便端起自動步槍,第一個點射將一頭腐狼打得凌空飛起,然後第二個點射接踵而至,三發子彈全部射進腐狼不住掙扎的身軀,將它打得連翻了幾個跟頭。

  餘下的腐狼們嗚嚥著,顧不得同伴,夾著尾巴向山谷深處逃去。

  特納將M3A一擺,道:「盧卡斯,看你的了!」

  「明白!」一個看上去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摘下了面罩,露出足足比平常人大了一倍的鼻子,一路嗅著向山谷深處走去。儘管山谷中到處都是腐狼刺鼻的氣味,但盧卡斯的鼻子並不比腐狼差,對於他來說,每頭腐狼的氣味都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再加上它們剛剛離去,因此根本不會認錯。

  九人小隊不緊不慢地走著,漸漸到了山谷中央。他們的目標已經十分清晰,就是一個幾百米外的洞穴,洞口還可以看見幾根乾枯的骨頭。

  和以往一樣,特納留下兩名戰士守在洞口,自己率領著其餘的戰士進洞搜索。他並不擔心埋伏,在狹小深長的洞穴中,高射速、大威力的M3A幾乎是不可抗拒的。何況這次帶來的有八個人中有五個是出過十次以上任務的老鳥,他們都至少強化過一次基因,足以應付任何情況。已經有隊員開始組裝簡易獸籠,一個活的腐狼狼崽的價值要超過十頭死狼。

  洞穴不深,只往裡面走了三十多米,就到了盡頭。然而那裡除了成堆的枯骨,就只有大堆的乾草,根本沒有小狼的影子。

  特納面色鐵青,死死地盯著幹草堆,眼角不住跳動著。他忽然用槍口劃開草堆,下面露出的是粘滿穢跡的岩石,還是沒有任何小狼的影子。

  「盧卡斯,你……」

  有人剛說了半句,就被特納粗暴地打斷了:「你他媽的給我閉嘴!盧卡斯不會犯錯!」

  特納蹲了下來,掏出刺刀,挑開一團看上去還很新鮮的狼糞,仔細看了看,猛然站起,嘩啦一聲將M3A的槍栓拉開,喝道:「他媽的,這是個圈套!我們走!」

  後面一個老鳥跟了上來,道:「嗨!頭兒,誰給我們下的圈套,你可別告訴我是腐狼!哈哈……」

  他笑了兩聲,發覺周圍根本沒人應和,只得悻悻打住,無奈地聳了聳肩。他也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只不過這種時候開個玩笑應該是緩解緊張的好辦法。

  特納加快了腳步,低沉地道:「多半是腐狼!上帝,真希望我錯了!」

  他們甩開大步,幾步就繞過最後一個彎,來到了洞口。然而守在洞口的兩個人卻彎著腰,顫抖著,一步步退到了洞裡!特納一言不發,直接衝到洞口,一把將那兩人拉開,向洞外望去。

  特納的雙眼驟然睜大,在那深褐色的瞳仁中,已被密密麻麻的腐狼填滿!

  「老天!至少有三百頭腐狼!」特納的心猛然抽緊,幾乎不能呼吸!

  特納鼻中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臭氣,多年戰鬥養成的本能使得他立刻向後倒躍,同時向洞口空處打了一個長點射。

  一道黑影如電般在空中掠過,鋒利的牙齒在本該是特納後頸的位置上全攏,然後五發熾熱的子彈便將它的整張肚皮完全掀飛!

  這是頭足有三十公斤重的強壯公狼,它被子彈的衝擊力帶得飛出去數米遠,落地打了幾個滾後,幾乎所有內臟都已脫落的它竟然還能掙紮著站起,搖晃著向洞口發出威懾的低哮,直到另外一隻公狼一口咬斷它的頸骨為止。

  撲通!特納重重地仰摔在地上,順帶撞倒了兩名手下的士兵。當他被攙扶起來之後,才發現冷汗早已將內外衣服都浸了個通透!

  一名老鳥向洞外望了一眼,面色立時蒼白起來,道:「頭兒,看樣子我們被困住了。」

  另外一人察看了一下手中的步話機,搖了搖頭,說:「完全沒有基地的信號。」

  「我們的食物和水還可以支撐十天。」

  「我們的彈藥只有一個基數了,這可不夠殺光它們的。」

  幾名老鳥自行報著物資情況,特納越聽臉色越是難看。他小心翼翼地站在距離洞口一米遠的地方,向外望去,越看心底裡的寒意就越重。

  強壯的腐狼都在來回逡巡著,它們的涎水滴滴落在山谷灼熱的岩石上,蒸發出嗤嗤的白煙。然而它們雖然飢餓,卻都停留在距離洞口五百米外。似乎它們也知道,超過這個距離,自動步槍的威力和準頭都會大減。山谷中超過三百隻的腐狼使特納小隊突圍無望。如果脫離了山洞的庇護,快速敏捷的腐狼只消四面合圍,一個衝鋒便可將整支小隊撕成碎片。

  特納退回了洞裡,靠著洞壁坐下,道:「看來這些腐狼是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洞口放兩個人守著,每兩小時換一次班。盧卡斯,伯格,你們兩個先開始,其它人休息。希望我們的運氣足夠好,基地的援軍能夠找到我們。」

  士兵們紛紛靠著洞壁坐下,閉目假寐,現在必須節省體力,誰也不知道需要在這裡呆多久。

  但幾乎無人能夠真正入睡,所有的人心中始終有一個徘徊不去的疑問,這些腐狼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聰明了?它們知道設下圈套,還懂得躲開自動步槍最有殺傷力的範圍。而且它們儘管飢餓,卻沒有一頭狼會越過那道無形的界線,這樣的表現,簡直就像是……

  軍隊!!

  「頭兒!快來看!」盧卡斯突然急促的叫了起來。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像是生怕驚動了什麼。

  特納小心翼翼地移動到洞口,向外望去。順著盧卡斯手指的方向,他終於看到了狼群的首領。

  這是一隻與眾不同的狼,巨大的身軀、光滑的純黑毛皮都是腐狼中不多見的,然而最令人震驚的卻是,這隻狼是站著的!

  頭狼偶爾也會四爪落地,然而大多數時間它都是人立著,用長短高低不一的嗥叫和前爪指揮著腐狼群。

  一名經驗豐富的老鳥仔細聽了許久,才驚嘆道:「少說也有三十多種音節!如果這些音節還能夠組合的話,簡直就是語言了。這真的是腐狼?」

  特納已靠在洞壁邊坐下,閉上了眼睛,低沉地說:「它當然是腐狼。腐狼會說話,也沒什麼可奇怪的。這年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得想辦法殺了它!」

  伯格是小隊中的狙擊手,他架起SVD狙擊槍,慢慢用瞄準鏡中的十字星套住了頭狼。頭狼距離山洞足有一千米,它又顯然比尋常腐狼更為警覺和敏捷。在這個距離上想要一擊命中,除非是強化過二次狙擊專精的能力域者,並且使用的是新時代大公司出品的新式狙擊槍械。伯格既不是狙擊專精達到二階的射手,手上拿的還是舊時代的古董狙擊槍,能否射中,只能看運氣。

  「……得想辦法殺了它!」伯格不斷在心裡對自己重複著,十字星耐心地隨著頭狼不住移動。

  終於!

  頭狼挺直了身體,伸長鼻子在空中嗅著什麼,如此難得的機會伯格當然不會錯過,他立刻果斷地扣下扳機!

  砰!巨大的後座力沉重地撞在伯格肩上,將他推得退後了十公分。然而伯格在瞄準鏡中看得分明,就在槍口噴出火花的瞬間,頭狼忽然以不可思議的敏捷伏下,隱沒在狼群中!一秒鐘後,一朵碩大的血花在一隻腐狼身上綻開,將它柔韌有力的腰身幾乎全部截斷。然而伯格的心卻沉到了谷底,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既然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伯格無力地將頭埋在手臂當中。

  一隻粗糙、有力且溫暖的大手拍了拍伯格的肩膀,隨後特納獨有的沉穩聲音在伯格耳邊響起:「過去二十年,我辦砸的比這更糟的事可是不少。別想太多了,小夥子。如果你辦不到這個,那我們這裡更沒有人能夠辦得到。有很多時候,我們只需要盡力去做,而把成功與否交給運氣。」

  三天過去了。

  頭狼依舊在協調指揮著狼群的行動,並且維持著秩序。那些不肯服從的腐狼都被它一一裂殺。在必要的時候,它依舊人立行走,但從不在一個地方多作停留,更多的時候,它則是完全隱沒在狼群中。除了狼的外形,從哪個方面看,它都更像一個冷靜、殘忍而且狡猾的人類指揮官。

  「得想辦法殺了它……」

  山脊上,一隻碧綠色中夾著灰色條紋的眼睛正盯著頭狼。他不知何時伏在了這道可以俯視整個山谷的山脊上,厚重的黃褐色毛毯裹住了全身,使他與周圍的岩石完美地整合在一起。他不知觀察了多久,終於,一隻纏滿了棕色布條的槍口從毛毯下一分一分的伸出來,槍口上方的老式準星慢慢地套住了頭狼的狼頭。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27 PM

章一 頭狼 下
  槍身伸出了小半,可以看出這是一枝老式步槍的增強改進型,並且經過了一些手工的改裝。槍身經過簡潔的固化改裝,可以發射更有威力的子彈,槍管上則增加了一段鋼管,使射程變得更遠。可是步槍上並沒有任何新時代的先進瞄準具,甚至連老式的表尺都沒有,只有一個最原始的準星。從槍口到頭狼,直線距離超過了一千五百米,就算這枝老式步槍的射程足夠,能否擊中,也只能依靠運氣,而且還得是非同一般的運氣。


  「又得看運氣了……」步槍的槍口隨著的頭狼的移動而微微擺動著,這種移動幾乎精準到了微米。


  砰!巨大且粗暴的槍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頭狼厚實的胸口幾乎整個炸開,它低下頭,剛剛看到自己恐怖的傷口,就栽倒在地。


  頭狼倒下,腐狼群立時陷入了混亂。大多數的腐狼被激怒,在整個山谷來回奔跑,尋找著敢於向整個狼群挑釁的凶手。然而山谷中迴蕩著的風中除了不知何處瀰散的火藥味,完全沒有異常的氣味,幾隻嗅覺最敏銳的腐狼已經沖上了山脊,但那裡早已空空如也。數十隻暴怒的腐狼則向早已存在的目標──特納等人藏身的山洞衝去。

  這樣的衝鋒無異於自殺。四十餘隻強壯的腐狼最遠的只接近到衝到洞口十米開外,就被密集的彈雨一一射倒。惟一的成效,就是消耗了整個小隊三分之一的彈藥。

  又過了半個小時,腐狼群開始陷入更大的燥動和不安之中,一隻強壯的公狼開始頻頻發出咆哮和長嗥,試圖接替頭狼的位置。看到這一幕,特納小隊的戰士又變得緊張,雖然這頭狼和普通腐狼比起來只是強壯得多,並沒有原本頭狼那明顯超出同類的智慧,然而狼群重新產生了頭狼後,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

  砰!又是一聲震撼人心的槍聲響起,新的頭狼應聲而倒。

  這次伯格終於看到了對面山背上冒出的一縷青煙,他立刻拿出望遠鏡向對面望去,鏡頭中只有看到一片山石,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射擊距離是多少?」特納不知何時伏在了伯格身邊,問道。

  伯格估了估距離,低聲道:「……一千四百米。」他的聲音嫉妒與羨慕兼而有之。能在這個距離上準確命中,而且是兩發全中,這意味著對方是一個比他至少高了二階的狙擊手、這意味著對方已經經過了至少三次的基因進化。

  槍聲粗獷、厚重,帶有老式槍械獨有的金屬火藥味道。特納小隊無論是新人還是老鳥,幾乎都是槍械領域的行家,這種槍聲聽在他們的耳中,確實別有一種韻味。能夠在1500米命中目標的老式槍械,顯然是為了射程犧牲了其它。然而這個隱藏在暗處的高階狙擊手顯然同時精通運動和隱藏,連腐狼都找不到他的行蹤,再加上他超長的狙擊距離和恐怖的命中率,哪怕是暴露了行蹤,其實也沒什麼關係。想在這個人的狙擊槍下生存,真的需要運氣。

  山谷中恢復了寧靜,午後的太陽更加熾烈,灼得腐狼燥動不安。它們雖然以恐怖的速度進化得更加的強壯並且更加的狡猾,可是對陽光的厭惡和忍耐力卻並沒有提高多少。

  失去了頭狼的約束和帶領,腐狼群從紀律嚴明的軍隊又變成了只靠本能行事的野獸。就在距離黃昏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它們已失去了最後的耐心,開始三三兩兩地離開了山谷。

  山洞中的戰士都鬆了口氣,就連特納也覺得自己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這三天來,小隊中所有的戰士都是在死亡的陰影下煎熬著,身體上雖然放鬆,精神上卻是極度緊張。如果死亡方式的糟糕程度也有排序,那麼被腐狼吃掉恐怕僅次於被活屍分食。

  臨近黃昏時分,對面的山坡上出現了一個身影,黃褐色的罩頭斗蓬使他幾乎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而他背後那枝幾乎與他身高等長的步槍看來就是連續狙殺兩隻頭狼的凶器。山谷中還在逡巡的幾隻腐狼立刻咆哮著衝了上去,隨著幾聲巨大的槍聲,幾頭腐狼登時毫無懸念地栽倒在地,不住哀鳴、抽搐著,再也沒有爬起來的能力。

  他並沒有動用背後的步槍,左手中則多了一把威力大得異乎尋常的手槍,顯然也是經過改裝的貨色。自動步槍需要兩個點射才能放翻的腐狼,它只需一槍就可以,這已經不是槍械本身的威力能夠解釋的,只有連續幾槍都命中了腐狼的要害,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這把手槍的槍聲和它的威力一樣震撼人心,幾乎不比背後那桿狙擊步槍小了多少,粗糙、厚實,簡單,直接,如同一個滿臉胡茬的強壯男人。

  接連擊斃六隻腐狼後,這個人手指彈動間,手槍彈鼓已開,六枚熾熱的彈殼掉落,又有六發子彈經由靈巧的手指填進彈鼓中,然後?嚓一聲,彈鼓歸位,幾乎未經瞄準,槍口稍向上一抬便又噴出長長的火舌。在響徹山谷的槍聲中,第七隻、也是撲向那人的最後一隻腐狼全身一震,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從那人頭頂飛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它不住嗚咽,血無休止地自身下湧出,可是這個姿勢看不出傷口在哪裡,也就讓人不明白這一槍如何能夠將以凶悍頑強聞名的腐狼給放倒。

  山谷中仍有十餘隻腐狼在徘徊著,然而隨著自動步槍清脆且密集的槍聲響起,所有留下的腐狼都未能從熾熱的金屬彈雨下逃脫。

  特納的M3A發出一陣輕快的吼叫,將最後一隻試圖逃跑的腐狼射倒在半山腰上。他這才將槍口斜指地面,穿過山谷,向立在對面山坡上的神秘人走去。特納的手虛握在步槍握柄上,這個姿勢下,只消手腕稍有動作,M3A的槍口就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彈起來。他身後的士兵們則似是漫不經意地分散了些,如果需要,那麼每個人的火力都可以立刻覆蓋到那個神秘人身上。

  可以說,幾乎整個小隊的命都是那個人救的,然而戒備陌生人已是每個人生存的本能。那個人雖然已將手槍插回到腰間,然而那把手槍實在令人印象深刻,幾乎每個人都還記得槍內仍有五發子彈。以那個人能在一秒鐘內完成更換完子彈動作的敏捷動作,如果他心懷有惡意,那麼在特納小隊射殺他之前,至少可以射出三槍。而從那人此前的槍法來看,三槍就意味著三條命。

  特納在他面前十米處停了下來,仔細打量著這裝束古怪的人。藉著明亮的夕陽,在黃褐色的厚重斗蓬下,可以看出他的大半面孔都隱藏在密實的繃帶下,一隻黑色的眼罩蓋住右眼,淡金色偏灰的碎髮則遮住了大半個額頭。雖然在這個人身上,能夠看清楚的地方只有左眼,但那修長、剛勁、微彎的眉毛,碧色鑲灰紋的眼瞳,以及勾勒出眼部輪廓的線條,一同構成了近乎於完美的畫卷。

  特納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乾,儘管從體型看這人應該是個男的,甚至於還不能確定繃帶下隱藏著的軀體是不是人類。但在這個只求生存的時代,慾望早已失去了枷鎖,性和暴力早已成為大多數人的本能。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人與非人,在那些渴求刺激與高潮的人們眼中,所有的界線都在迅速模糊著。

  多年生死線上掙扎的經驗使特納冷靜下來,令他欣喜的是,從對方碧色眼睛中看不出敵意。

  猶豫了一下,特納將手從M3A上鬆開,伸向了陌生人:「我是特納。」

  在初次相見的人群中,這是罕見的友好表示。陌生人顯然有些意外,但他的眼睛微彎,臉上浮起了微笑,伸手與特納握了握:「我是……蘇。」

  蘇的手也纏滿了繃帶,一點肌膚都沒有露出。然而透過繃帶,特納感覺到這隻手較常人的更加纖細張,而且格外的柔軟,但在柔軟中又似乎隱藏著爆炸般的力量。這種矛盾的感覺,使他感覺似乎並不是在與一個陌生人握手,而是握住了一頭石龍的利牙。

  特納的手輕微的抖了抖,迅速得有些失禮地收了回來。蘇看上去並不介意。

  特納一揮手,隱晦地作出了安全的手勢,小隊的戰士們都鬆了口氣,四散去檢查未死的腐狼,並撿拾任務需要的腐狼屍體。

  特納與蘇站在一起,取出一包皺巴巴的香菸,小心翼翼地抽出兩根菸,遞給了蘇一支:「你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來一根嗎?」

  蘇笑了笑,道:「這可是好東西。為什麼不呢?」

  煙點燃後,在繃帶的縫隙間,蘇深深地吸了一口,足足過了三四分鐘,才吐出淡淡的煙霧。一看就知道,他很懂得如何享受菸草。

  特納一邊看著手下的戰士熟練地切割著腐狼屍體,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這一帶除了腐狼,好像什麼都沒有。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

  「我一直在跟蹤一些行動異常的腐狼,想看看它們發生了什麼變化,然後發現你們被困在這個山谷裡。只是運氣比較好,才殺了那隻頭狼。」蘇的聲音如水般流動著。

  變異過的物種,不論是活的還是死的,在許多大的基地或者聚居地都能賣出好價錢。它們的基因是新的基因強化藥劑的源頭。因此便有了專門從事追捕變異物種、然後賣錢的職業,獵人。

  「你是獵人?」特納問道。

  「一級獵人和初級僱傭軍。」蘇答道。

  「哪家公司發的執照?」特納問。

  獵人或是僱傭軍是任何人都能夠從事的職業,並且根據過往的戰績分出等級,核發執照。發放執照的可以是各種組織,各個零散的基地,也可以是大公司甚至是聯合體。拿到某個組織發的執照,意味著可以在這個組織以及其盟友和友善方友好組織的地盤上得到承認,並享受有相應的優惠。當然,任何一個組織都可以不承認其它組織發放的執照。因此得到一個大公司的一級獵人執照,往往比小組織的四級執照還要有用得多。

  「佩恩公司。」

  特納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聲音中已經多了些尊重:「那可是個大傢伙!」不過想起蘇在狙擊、射擊、隱藏和運動方面的能力,得到這樣一張執照也無可厚非。

  想到被蘇射殺的那隻頭狼,特納的眼角不由得抽動幾下,他狠狠地吸了口煙,有些陰鬱地說:「真想不到,連腐狼都快有人類的智慧了,這個見鬼的世界!」

  蘇看著戰士們將幾具腐狼屍體包好,背上肩在了背上,嘆了口氣,說:「這樣的頭狼,以後會越來越多的。」

  特納惡狠狠地咒罵了句什麼,然後高聲叫道:「小夥子們,動作都快點!我們要連夜趕路回家!」

  下完了命令,特納又向蘇道:「看你的樣子也出來很久了,到基地休整一下吧!」

  有了執照,就等於是有了來歷,不再是危險的陌生人。何況在這個區域,佩恩公司實力雄厚。

  黃昏時分,特納小隊藉著暮色出發了。從這裡到基地,要連續走上兩天,雖然黑夜也很危險,但這片區域更加危險。而在他們隊伍的最後,則多了一個宛如幽靈般移動的蘇。

  伯格有意無意地落在了隊伍後面,與蘇並肩走著。藉著夜中幽淡的綠光,他不時偷瞄向蘇背後那桿巨大的改裝步槍。然而令他困惑的是,步槍槍身上只有一個十分簡陋的光學瞄準鏡,即使是個外行,只看瞄準鏡的大小,也可以知道這玩意遠遠比不上伯格手上的那把SVD狙擊槍。

  伯格顯然是個羞澀的人,他臉漲得通紅,才低聲說:「先生,不,長官,我能問一下,您狙擊專精是幾階嗎?」

  蘇沉默著。

  伯格更加緊張了,結結巴巴地道:「對不起,我沒有冒犯的意思。……您知道,我才二十歲,只是個一階的狙擊手,還從來沒有見到像您這樣的人。」

  靈能域……簡單武器掌握……狙擊專精……

  蘇心底瞬息間掠過這些內容,數以百計的數據不住變幻著,三秒鐘後,終於得出了一個結果。

  「三階。」蘇微笑回答。

  伯格更加激動了,蘇果然如像他想的那樣,已經是三階的狙擊手。因為每升一階,所消耗的進化點就會加倍,三階則意味著至少已消耗了7個進化點。對於畢生願望只是想成為二階狙擊手的伯格來說,蘇足以成為他的偶像。

  靦腆的伯格甚至有些不敢和蘇說話了,而蘇似乎大多數時候都沉默寡言,因此隊伍後面又靜了下來,十個人安靜且迅速地在夜色下行進著。

  蘇背後那枝簡陋、粗糙、落後的改裝步槍,在伯格眼中,則變成了粗獷、簡潔,代表了暴力美學的藝術品。

  他並不知道,蘇根本未在狙擊專精上消耗哪怕是一個進化點。







章二 夜襲 上

  液壓機械獨特的聲音迴蕩在幽深的山洞中,隨後自隱藏在岩石後面的排氣道中湧出大團大團蒸汽,直徑足有三米、閃耀著高強度合金鋼青色光芒的齒輪形大門緩緩向山體內陷進,回縮足足一米,才向側方滾動,縮進山壁之中,露出一個幽深的通道來。


  雖然光線昏暗,然而蘇還是透過重重蒸汽,看到了隱藏在山體內以及通道內端吊在天頂上的幾個武器終端。終端可見的主要攻擊系統是微型自動機槍,那幾桿黑黝黝槍管指向的角度十分有講究,計算一下落點,會發現火力網嚴嚴實實地封住了整個通道。上方還有兩個不同的鏡頭,看外型應該是可見光和紅外線的傳感器。在舊時代,這樣的防衛力堪稱上乘,然而現在能夠抗得住微型機槍掃射的強悍物種不斷出現,舊式的武器終端顯然已經落後了。


  「嗨!特納!能看到你完整的回來可真讓人高興!」


  一行人剛剛走出通道,一個足足有兩米高的黑人大漢就走了上來,重重地給了特納一個力道十足的擁抱。


  特納回了一個同樣有力的擁抱,道:「如果不是蘇,那就不是能不能完整回來的問題了。你只能從腐狼的糞便中翻騰我們的渣滓了,如果有的話。」

  黑人順著特納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隊列最後面的蘇。他大步走了過來,伸出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道:「我叫托尼!是N11號基地的後勤主管。你救了特納,那就是我的朋友,歡迎來到N11基地!」

  簡單的掃瞄與檢疫之後,在外執行了大半個月任務的戰士們原地解散,回到各自的居所修整。蘇因為拯救整個特納小隊的功績以及擁有佩恩公司頒發的獵人及僱傭兵持照,得到高規格的待遇,不僅擁有一個單獨的房間,而且可以按照基地內部價格採購物資。

  N11基地不算大,內部目前只有四百多個居民,由於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因此近年來不但對於居住資格的審核嚴格到近乎於苛刻的地步,甚至對外來客人的接納數量和標準也做出了具體而繁瑣的規定。

  舊時代,N11基地是為數眾多的防核防生化避難所中的一個,區域編號為N11。從規模上看,它屬於微型避難所,但內部飲水、食物、防禦、醫療及空氣自淨系統一應俱全。在任何國家,可以防禦核戰爭並且擁有完整自我生存能力的避難所都不會是為平民準備的,裡面的設備當然是先進的,並且會定時更換。

  當戰爭全無徵兆地暴發時,N11避難所甚至未及啟用,擁有避難所權限的權貴富人一個都沒能及時趕到避難所。當自動防禦機制啟動,N11避難所自行封閉時,裡面僅有十六個負責日常維護的工作人員。

  經過了漫長的十五年,避難所才依照設定的程序重新開啟。此時舊時代已掩埋在無窮無盡的廢墟之下,動盪的新時代剛剛甦醒。

  N11基地取代了N11避難所,就如新時代取代了舊時代那樣。

  蘇閉著眼睛,一邊任充滿力量的水流沖刷著身體,一邊在腦中回放著N11基地的簡史。基地功能完備,分成生活區、後勤區、軍事區及中央控制區四個部分。基地後方有一個緊急出口,外面是天然形成的岩洞,據說可以通向幾公里外廢棄的地鐵網絡。而那些地下通道,早已成了不知多少危險生物的天堂。所以在N11基地的標識圖上,那片區域用醒目的紅色註上了「危險」。

  簡短的淋浴只持續了兩分鐘,就已用去了蘇整整五十元,這還是基地內部價格。新時代的貨幣與舊時代並不等值,能夠流通且難以偽造的只有各式的硬幣。所以五十元對普通人而言,哪怕是基地的居民,也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數字。即便錢不成問題,淋浴的時間也不能過長,用來淋浴的水雖然經過處理,輻射度已大為降低,但還遠遠達不到飲用水的地步,時間長了更會對身體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害。儘管有著種種限制且花費昂貴,然而能夠洗個澡,仍是基地居民最值得驕傲的福利。

  噴頭上的水流很快轉小,並最終停止。最後一滴水珠有些不情不願地落下,在他肩頭光潔如玉的肌膚上彈出一朵小小水花,再順著肌膚柔滑的曲線向下流淌。然而只到了腰際,這滴水珠已完全消失,被肌膚吸收進去。

  因此當淋浴結束時,蘇的身上幾乎沒有沾染水跡,他簡單擦了擦身體,便在身體上一圈圈纏起繃帶。他已經仔細檢查過房間,確定沒有任何探測裝置,而且想必也無人會注意到淋浴的水少了幾加侖。這畢竟只是不能喝的循環水。

  身體狀況已在淋浴時自檢過了,接下來,則是檢查槍械、彈藥存量、身上的錢,然後是擬定下一階段的行動計劃,以及補充行動時需要的物資。這是每到一處新的棲息地時,蘇固定要做的事。

  改裝步槍使用的普通重機槍彈還有不少,但是手工制的特殊子彈只剩下了三發。這是必須補足到二十發以上的。那把改裝左輪手槍用的是舊時代制式5.56毫米步槍彈,這個不難找,這個基地應該供應充足,而且價格公道。

  「只有110元了?」蘇一枚枚數著硬幣,好看的眉毛微微皺了皺。這點錢或許只夠補充食水和彈藥,與他的目標:卡特羅文公司出品的RF系列步槍相去甚遠。作為新時代槍械的入門級產品,RF系列步槍的基準型號就需要3000元,而各種附加的子系統甚至比步槍本身還要昂貴。大公司出品,可以提供一個完整進化點的初級基因改造藥劑一支就要一萬元,這還是通用型的藥劑。而那些效果穩定、劑型成熟,能夠直接產生特定能力的配方藥劑,哪怕是最低等的價格也至少是通用藥劑的數倍。

  敏捷是野外生存最重要的素質之一,沒有誰願意背著數以萬計的硬幣穿越荒野。各個公司和組織也在發展自己的信用機構,甚至發行紙幣和信用卡。然而它們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不要指望競爭對手會承認自己的信用點。漸漸的,在這個沒有銀行的時代,以物易物成了主要的交換手段,槍械、武器、彈藥、都可以成為半通用的貨幣,而基因改造藥劑,則實際上已經成為了某種大面值的貨幣。當然,這種貨幣非常容易損壞,而且不能久存。

  蘇的行囊非常簡單,一個標準軍用水壺,子彈袋、以及只有十公分長、五公分寬厚的雜物包,用來裝錢、藥品和其它的雜物。這些東西可以輕易地掛在腰帶上而不影響行動。不論是獵人還是傭兵,越少的負重往往意味著越多的生存機會。

  蘇隨手抓過一張紙,寥寥幾筆繪出圖樣,並標好相應的數據,然後出了門。

  依著通道牆壁上的標識,蘇很輕易的找到了後勤區。一路上遇到的幾個居民都在主動地向他打著招呼,對於他們來說,這個留著一頭淡金色碎髮的年輕人只是打扮奇怪了些,可是不說他那三階狙擊手的超卓能力,也不談佩恩公司簽發的持照,僅僅是那充滿了神秘魅力的美麗左眼,已足以抵消掉全身繃帶的影響。

  好不容易進了軍事區,蘇一眼看到了正在一堆槍械中間忙碌的黑人大漢。

  「托尼,能不能幫我做點子彈。」蘇將圖紙遞了過去。

  托尼大手一掃,在堆滿了槍械零件的工作案上清出一塊空間,將圖紙鋪好。他只看了一眼,便咧開大嘴,驚訝地說:「嘿!這種子彈的後座力可以撞碎你的肩膀!或許只有變異人和那種強化過防禦力的傢伙才敢用這東西。」

  「要二十發。」蘇的碧色眼睛顯示出明顯的微笑,他很喜歡這個大個子的直爽簡單。

  「好吧,二十發。反正你們這些三階的傢伙都是變態。」托尼嘟嚷著,估算了一下材料,向蘇伸出了大手:「九十元和一天時間,不能再便宜了。」

  對於需要全手工製作的非制式彈藥來說,這個價格的確非常公道,蘇毫不猶豫地付出了大部分財富。

  收好錢後,托尼仍盯著蘇肩頭看個不停,他無法想像這看上去單薄纖弱的肩膀如何能夠承受得住這麼兇猛的後座力。無論是接受過強化防禦還是強化力量基因改造的人,都有十分明顯的特徵,其共同特點就是過度發達的肌肉和粗大的骨骼。顯然,無論是稍顯單薄的體態,還是179公分的身高,蘇都與這些強化無緣。

  托尼搖了搖頭,決定不為這種肯定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煩惱。在他心目中,不管在哪一方面進化到三階的傢伙都是些變態,當然,這裡面不包括他自己。托尼的三階是槍械改造專精,屬於輔能力域的範疇,與更傾向於戰鬥能力的五大能力域並不相同。

  「明天一早,基地委員會想要和你談一談。」托尼一邊調配火藥,一邊說:「他們應該有些任務給你。你知道,我們這種小基地遇到三階僱傭軍的機會可不多。委員會主席老安東尼以前也是強化了三階槍械專精的戰士,但在十年前抵抗暴民的戰鬥中丟了一隻手臂和半條腿,因此退休並作了委員會的主席。他很厚道,並且理解什麼是三階戰士,所以會給出合適的任務和恰當的酬勞。我建議你考慮一下。」

  「謝謝。」蘇的回話很簡單,但十分誠懇。

  托尼咧開大嘴笑了笑,雪白的牙齒十分搶眼:「你救了特納,那就是我的朋友。托尼從來不會虧待朋友。雖然……」

  托尼聳了聳肩,繼續道:「雖然這個時代,朋友這個詞,幾乎已經被人給忘了。」

  再選了一盒5.56高爆彈,蘇就離開了軍事區。

  「嗨!如果你想找點樂子,就去紅X吧,那裡有幾個很火爆的妞!」托尼衝著還沒出門的蘇喊道。

  酒、迷幻劑和女人,在蘇的認知中,從來都是麻煩的同義詞。他不喜歡麻煩,一點也不,因此沒有理會托尼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建議,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中休息。

  仔細地將房門鎖好,蘇又順手在門上佈置了個不起眼的小機關,看上去只是穿在鎖眼中一根扭曲的金屬絲而已。特納在這個基地相當吃得開,事實上,他也是七人委員會的一員,而蘇又救了他和整支小隊的命,按理說,蘇在這裡應該相當安全。不過世事無絕對,蘇寧可小心些。

  佈置好了一切,蘇仰臥在床上,碧色眼睛合上,呼吸逐漸減緩,體溫也慢慢降低,進入一種奇異的睡眠狀態。那把巨大的改裝手槍就放在腿邊,而他的左手則輕輕覆在槍上。

  對於蘇來說,醒著時是一個世界,睡眠時又是一個世界。屬於黑夜的世界時而安靜,時而噪雜,充滿了光怪陸離的片斷,然而在醒來後,這些片斷又大半會從記憶中消失。

  在一個全新的環境下,蘇一般睡得很淺,這意味著他會有一個安靜而無夢的睡眠,可以讓他對任何微小的異動產生反應。N11基地當然是一個新環境,所以蘇睡得很小心。

  然而今天卻不是一個無夢的夜晚,蘇再一次墜入那無可抗拒的夢境世界之中。

  這是一個碧綠的世界,視線中的一切都在水波中蕩漾著,似乎整個世界都浸泡在綠色的水下。透過光波,有無數張扭曲的面孔,有人類,更多的是非人。這些面孔一張張在他面前浮現,嘴唇開開合合,音波衝突迴蕩,似乎不住地在說著什麼,可惜他再努力也聽不見哪怕一個字。每當一張面孔出現時,就會帶給他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麻癢痠痛皆有,絕大多數時候,是無處不在、令他想要撕裂自己的痛!

  這些面容大多只出現過一次,只有少數出現過兩次,而反覆出現的只有兩個。然而無論是哪一張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而且完全無法辨認。所以蘇始終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知道哪張面容是曾經出現過的。

  這樣的夢境反覆重複著,只要醒來就會從記憶中消失,因此蘇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夢到過什麼。

  這次的夢境剛剛進行到一半,便被意外所打斷。

  蘇的意識深處立時發出了一個訊號,數十個數據瞬間傳送到身體各處,於是他的身體忽然間詭異地側移了三十公分,然後忽然坐起,同時左手握住手槍,閃電般前送,抵在了不速之客的下巴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是如此之快,直到手槍對正目標,蘇的眼睛才真正睜開。在黑暗之中,他的瞳孔閃爍著幽幽的碧光,這是真正的光芒,也是微光視覺的標誌。

  「你是誰?」蘇低聲喝道。在刻意的壓低下,他清柔的聲音更加增添了隱約的磁性,然而那隻接近五十公分長的粗獷手槍卻與這溫柔如水的聲音完全背道而馳。

  巨大的槍身、超長的槍管以及令人心悸的槍口都讓人毫不懷疑在這個距離上,這把手槍完全可以轟碎一頭最雄壯的鐵甲暴熊的腦袋。這完全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使用的手槍,巨大的後座力完全可以與舊式自動步槍相媲美,單手操作的話,哪怕在第一槍後手腕沒有發生骨折或骨裂,後座力也會使手位移位,從而增加第二槍瞄準的難度和時間。

  然而手槍已經抵在了入侵者的下巴上,這就沒有任何瞄準上的問題了,哪怕是一槍後真的震斷了蘇的手腕,那也是在入侵者的腦袋被炸成碎片之後的事。

  槍口下的頭顱看起來相當的纖弱和單薄,不要說這把極為粗暴的手槍,就是一把威力最弱的普通手槍,也能輕而易舉地射穿它。然而很少有人會輕易地扣下扳機,特別是在看清了入侵者的面容後,幾乎所有的男人都不會立刻扣下扳機。

  這是個十分美麗的少女,單看外貌可能還沒到二十歲。由於新時代嚴苛的環境使女人的年紀往往比看上去的要小很多,因此說不定她只有十八歲或者更小。

  她有著栗色的短髮和小麥色的肌膚,性感的嘴唇塗成了有些詭異的紫灰色,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正看著蘇,那裡面即有驚慌,也有些許興奮和期待。她上身穿著件短皮衣,領口開得很低,下襬則足夠短,將小半個鼓鼓的乳 房和沒有多餘贅肉的腰身露了出來。皮衣下面好像再沒有其它東西了。下半身則是一條牛仔褲,緊緊貼住她挺翹的臀部和修長的雙腿,彷彿是第二層皮膚。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27 PM

章二 夜襲 下
  少女有足以自傲的面容和身材,而且充滿了活力和多餘的精力,這從她身上不住散發的濃濃酒氣就可以看得出來。她顯然喝了太多的酒,以致於體內燃燒的神經開始過於關注刺激與興奮,而對恐懼給予的重視完全不夠。


  儘管下巴上頂著的是一枝隨時可以將自己腦袋轟上天的手槍,可是她因為酒精的作用而略微失了焦距的雙眼卻只盯住蘇迷人的左眼,以及握槍的手。他的手這次並未纏上繃帶,無論是線條還是肌膚,都完完全全將少女很引以為傲的雙手比了下去。


  蘇的眼睛中閃過了一絲殺氣,他已經看見了掉落在地上的金屬絲,這個女人在醉酒狀態下也能破除他布下的警報陷阱?


  扣住扳機的修長食指略微回收,只要再收緊一兩個毫米,就會釋放擊出。少女總算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眼神立刻清醒了很多,頓時滿溢恐懼。蘇保持著這種擊發狀態,用手槍頂著她站了起來!


  如果蘇的手指哪怕有最微弱的顫動,她美麗的臉蛋就會變成一灘碎肉!

  手槍一直頂到她完全掂起腳尖站著,才算停止。少女的臉上、脖子上開始滲出細細的汗珠,這是過於緊張的症兆,她必須儘量保持在這個芭蕾舞演員才能做出的姿勢上,因為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可能使那把手槍走火。

  然而就在這時,蘇開始撫摸她。

  蘇的右手先是摸遍了她的頭髮,然後是耳後,在她的脖頸上輕輕捏了一圈後,甚至把手指伸進了她微張而且不住喘息著的嘴裡!

  她忽然很想咬斷那兩根冰涼滑膩的手指,可是她不敢。

  接下來,蘇的手解開了她短皮上衣僅有的兩顆扣子,讓她沒有任何內衣遮擋的上身徹底祼露出來,接下來就是仔仔細細的,一寸一寸的撫摸。那對不算大,卻很挺翹的乳 房自然受到了重點照顧,而且乳尖被反覆捏了幾遍。

  蘇的右手同樣沒有纏上繃帶,指尖帶來的冰涼柔滑的觸感既像是蜿蜒盤曲的蛇,又像是情人纏綿的舌尖。

  然後是下身。蘇沒有任何顧忌的解開了她牛仔褲的扣子,粗魯地一把拉到膝蓋下,然後開始重點搜索。蘇有些意外地摸到滿手濕漉,但這分毫沒有影響他入地三尺的搜查。在這個充滿了變異和不穩定基因的時代,女人身上任何凸起來或者凹進去的地方,都有可能藏著致命的武器或者是生化器官。獨自在荒野中遊蕩的日子裡,蘇看到過太多類似的先例。

  「噢!」少女皺緊眉頭,從喉嚨中擠出兩聲沙啞而且痛苦的叫喊後,搜身終於告一段落。

  蘇退後一步,收起了手槍。她身上沒有任何的武裝,而且醉意也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上去好像沒太多的惡意。

  「你是誰,來做什麼?」蘇低聲問道。

  她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火焰,道:「我叫麗姬。聽說你是新來的,又很酷,所以過來看看!噢,對了,我是開鎖的行家。」

  蘇知道,這樣的事很常見。在這個充斥著暴力的時代,女人由於形體和力量的先天差距處於絕對弱勢,地位十分低下。很多女人只能依靠身體來換取生存的食物和水。而像N11基地居住權這樣的東西,代價更是不菲。不過以她的年輕和美貌,還是可以交換到的,但要是想過得好些,那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有過得硬的技能,能為基地作出實質性貢獻。

  作為身兼僱傭軍及獵人的蘇,對於金錢、暴力、女人和交易都不陌生,然而眼前似乎並不是一個特別好的時機,因為有些不符合他的原則。

  「我沒錢了。」蘇現在身上只有不到5元,其餘的早都變成了子彈和住宿費用。這個少女顯然遠不止這個價錢。

  少女眼中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猛烈,她忽然像頭母豹一樣撲了過來,衝力大得直接將蘇按在了床上。她一邊粗重地喘息著,一邊用力撕扯著蘇身上的繃帶,口中傳出的是混雜了呻吟與低吼的聲音:「這一次不要錢!你剛才搜得那麼可恨,趕緊給我,現在!」

  直奔主題的動作立刻就達到了效果,她感覺到那火熱、堅硬而且巨大的東西幾乎就要沒入自己身體了,然而卻不得不站了起來,離開那能夠立刻撲滅身體裡欲 火的體位。

  那把手槍又一次抵在她下巴上,將她頂了起來。

  「明天要出任務,我得節省體力。」上一刻的蘇還像一團火,現在完全就是塊冰。

  少女幾乎被這從熾熱到酷寒的轉變弄得瘋了,卻不得不在手槍的逼迫下離開。幾乎完全赤 裸的她抱著衣服,眼睜睜地看著厚重的金屬門在自己面前?噹一聲關上、鎖死。

  蘇筆直端坐在床邊,手槍橫放在膝上。聽到門外傳來的那句咬牙切齒、歇斯底里的威脅:「蘇!早晚有一天我要強姦了你!」,他也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

  毫無疑問,這個叫麗姬的女孩是個上等貨色,雖然因淋浴了具有輻射的水而使皮膚有些粗糙,然而卻是罕見的乾淨,並且具有驚人的彈性和柔韌性。毫無疑問,這樣的女人在床上必然有極大的刺激和樂趣。然而對蘇來說,就在行將進入的剎那,忽然感應到她的身體裡似乎有種令他極為排斥的力量,瞬間令蘇慾望全失。儘管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這力量是否真的存在,但是蘇從來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因為直覺從未欺騙過他,而他的運氣也從來都在水準之上。

  這一回蘇不再相信門鎖和自己布設的機關,正對房門,安靜地坐到了天亮。

  N11基地的決策機構是七人委員會,主席安東尼,特納則是負責規模為二十個人的部隊和警察。此外成員還包括托尼、首席醫官和研究主任等人。基地的規模不大,但是功能十分完備,這也就要求基地的居民中不能有閒人。也由此衍生出了一種相對殘酷的居住權制度,居民們必須證明自己是有用的,或者有足夠的財力購買居住權力,才能夠留下來。只有為基地作出足夠多貢獻的人,比如說七個委員會成員,才有在基地退休的資格。

  由於安全和一定程度上的穩定,基地內甚至還保留了部分的婚姻制度。這裡的婚姻並沒有一夫一妻的限制,只要男人能夠支付得起養活女人的費用以及婚姻稅。婚姻的穩定則由委員會給與保障。某種程度上,這個保障很微弱,但在基地內,卻是無可動搖的權威。特納以及二十個戰士和警察,就是這權威的基石。

  令人驚訝的是,這裡不論是哪一等級的水,都比外面要便宜至少一半。基地內甚至奢侈到可以用處理過的水洗澡,當然,前提仍然是付得起費用。這使得飲用水成為N11基地重要的對外交換物資。糧食、藥品、武器、彈藥以及其它的用品,全是用水換回來的。這說明基地必定掌握了隱秘而豐富的水源,內部也有某種處理水的高效裝置,才能不僅足以供給內部使用,還有多餘的部分出售。

  掌握了水,雖然不等同於掌握了一切,卻也相去不遠了。在方圓一百公里左右的範圍內,N11基地無疑是最富有和強大的,十五個經過了一階基因強化的戰士,一個小而完備的後勤基地,制式軍隊的裝備,以及一個能夠製作出基因改進藥劑的實驗室,這些讓基地成了一頭武裝到了牙齒的獵豹。而周圍地帶的強盜和暴民,哪怕數量再多,相對於基地而言,連腐狼都算不上,至多是群咬人的兔子而已。

  特納在出任務期間,曾經被超過五十人的武裝暴民伏擊,小隊十名戰士就地佔據了一處山丘後,戰鬥就在自動步槍與老式手槍、來復槍和微沖之間暴發。武裝暴民還有手雷,然而卻沒有人能夠冒著一階戰士的彈雨衝進一百米的距離內。戰鬥最終的傷亡結果,是零比三十五。自此之後,再也沒有暴民敢打N11基地的主意。

  在基地的中央會議室內,蘇獨自坐在一張鐵製椅子上。在他面前,是一個半圓形的鋁製會議桌,七名委員坐在桌後。這樣的格局,很像是舊時代的審訊,不是在法庭上,而是在警察局裡。好在有特納和托尼在,因此會議室中的氣氛還算輕鬆。

  七名委員按照內部的規則開始詢問蘇的能力,在近乎於閒聊的詢問期間,包括特納在內,所有的委員都時不時地向蘇腳邊放置著的加長改裝步槍望去。無需象托尼那樣精通槍械,他們也可以看出這枝槍其實相當的老式和原始,或許惟一的優點就是穩定、可靠、易於維護,並且零件便宜。但和M3A這類舊時代最後時期的精密槍械相比,就不止是相差一個等級的問題了。

  這把步槍的改裝很有看頭,哪怕發射的是重機槍子彈或者特製彈藥,能夠使射程達到1500米也是件令人咂舌的事,而且這會帶來一系列的問題,比如說精度不足和後座力過大。令人感興趣的還有這枝步槍的瞄準鏡,這種簡陋的瞄準鏡只適用於中等射程的自動步槍,完全不適合狙擊槍所需求的精準。

  當然,先進一些的瞄準具價格自然不菲,甚至於比同等級的槍械還要貴很多。然而這種價格不應該是一個三階狙擊手負擔不起的。能夠成為三階,意味著相當於七個標準進化點的基因進化,換算成錢,足夠買上三四個一流的光學狙擊瞄準鏡了。不過蘇的情況似乎有些特殊,他選擇了進化自身而不是先行購買先進的槍械,這是一個異於常人的選擇,要知道從謀生的角度來說,一枝好的狙擊槍能夠簡單直接地提升狙擊手的威力,這就意味著更多的收入。畢竟槍就是戰士的吃飯傢伙。

  從這點來看,蘇似乎沒有很強的經濟頭腦。

  詢問仍舊在進行著,並且開始沉悶,委員會並不需要真正瞭解蘇的能力,任務委託書本身就是生死狀,僱主從不需為僱員的性命負責。而蘇也絕不可能向一個僅僅是僱傭關係的組織將自己的底牌全部翻出來。只是基地的規則中要求這樣而已。N11基地在戰後的幾十年中,已經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許多的形式與官僚主義。

  靈能域的三階狙擊專精以及感知域的一階視覺強化,這就是蘇讓委員會知道的內容。然而已經使七人委員會有所震動。震動的原因無外乎額外的一階視覺強化。

  狙擊專精這一類強化實際上是綜合性的強化,包括了體力、耐力、視覺、肌體控制以及協調性等一系列改進,然後再經由專門的訓練使改造者適應身體的變化。這種強化已很成熟,而且在強化到三階後再搭配感知系的一階視覺強化也很常見。畢竟四階的狙擊專精因為尚不成熟以及成幾何級數增加的改進難度,因此需要8個或者更多的進化點。在對視力的增強上,四階狙擊專精帶來的增幅還不如一階視覺強化大。

  但是哪怕是一個進化點也代表著至少一萬元的財富。相對於蘇不到二十的年紀,這額外的一萬元可絕不是一筆小錢。這說明蘇很能賺錢,雖然看上去他更會花錢。委員會的七個人迅速按各自偏好將一萬元與酒、煙、槍械、水和女人的數目進行了一番換算,然後看向蘇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同。

  繃帶纏著的,已經不是一個人類的身軀,而是接近十萬元的財富。

  沉悶的詢問環節終於過去了,接下來是任務的內容。蘇已接近沉睡的精神立刻清醒了過來,用心聆聽著每一個字。

  任務的內容簡單而又複雜。

  出於對基地安全的憂慮,七人委員會決定對基地後門外的洞穴系統做一次探查。特別是要探查密如蛛網般的地鐵通道,以便為基地找出一條緊急情況下的逃生通道。這個任務也分成了兩個部分,如果探查到直接通向地鐵通道系統前的自然洞穴結束,酬勞便只有500元。如果能在地鐵通道中清理出一條安全通道,那麼報酬便是N11基地自產的一支初級基因改造藥劑。

  蘇略一思索,便明白任務的危險程度和報酬還是十分匹配的。距離N11基地數十公里外,就是一個巨大的城市廢墟。那裡正為各式各樣狡猾殘忍的變異生物、變種人、活屍、土匪暴民以及目的不明的各種組織盤踞著。而宛如迷宮般,上下可以分出六層的地下世界危險程度更甚於地上。

  地下世界並不適合狙擊手,建築林立、地域廣大的地上都市才是狙擊手活動的天堂。因此作為三階的狙擊手,清理天然的洞穴通道才是適合他的任務。而在以往,蘇也一直接的是這類難度的任務,每個任務酬勞從300至1000元不等。

  但後續任務的高額報酬已經吸引了蘇。他可能不再需要這種最初級的藥劑,然而仍然可以用它來換取需要的東西,至少5000元的東西。對於實質上已經破產的蘇來說,這樣的酬勞具有根本無法拒絕的誘惑力。

  接下了任務後,蘇還能夠提前支取100元作為前期準備的資金。佩恩公司頒發的執照還是值這點預付款的。

  在傍晚的時候,這100元就變成了一盒5.56彈,十發額外的特製步槍彈和兩壺潔淨度已經達到四級的純水。

  夜幕降臨的時候,裝備整齊的蘇從基地後部的緊急出口進入了天然洞穴之中。

  在離開基地前,他偶然得知那個叫麗姬的少女已經在白天離開了基地。她本來就不是這個基地的居民,開鎖的本事更是無用武之地,因此也就沒有了收入來源。不到一個月,她身上所有的錢就消耗在高昂的居住權購買上,由於不肯像其它女人那樣用身體換取金錢,她在今天不得不離開了基地。這是個十分遺憾的結局,基地裡很多男人都十分嚮往麗姬的那張床,並且願意支付非常慷慨的價格。離開了基地,麗姬的結局肯定不會比在基地中更好。至少在基地內,有著足夠維護秩序的法律力量,這意味著哪怕是赤 裸裸的強姦,當事人事後也要付錢給她,以使自己的行為表面上合乎基地的法律和公正。而在基地以外,混亂是永恆的主題,那些四處遊蕩的雄性有過度的暴力和慾念,卻幾乎沒有錢。

  此刻的蘇並沒有多餘的心情關心麗姬,那隻碧色的眼瞳正掃視著前方幽深且不見底的洞穴。在他身後,基地厚重的鐵門已然牢牢關上、鎖死。











章三 動盪年代 上
  章三 動盪年代

  「基因決定一切。」這是馬克西姆.羅斯切特博士的名言。

  六十年前,在舊時代的尾聲,羅斯切特博士是基因與生物學領域的專家,他以同樣的狂熱和瘋狂對待科學以及自身。由於尋找不到足夠的志願者,或者說是試驗體,來實踐他在基因方面的研究成果,他便將目光對準了自己。

  十年內,數不清的基因片斷被植入他的體內。這些基因共同作用,互相混合,並且變異。到了後期,羅斯切特博士的身體已經變成一個天然的基因戰場,無數的基因時刻在戰鬥著,變異著,試圖消滅或者控制對手。作為基因的載體,博士體內隨時可以找出數以百計的致命病毒。

  正如科茜,羅斯切特博士的女兒,所說的那樣,從基因的角度看,晚年的羅斯切特博士已不能算是一個人類。
  晚年的羅斯切特博士也認為自己不再是人類,而是諸神的使徒。特別是當他的基因經過一系列重組,最終形成了一個神秘、穩定與全新的基因組之後。
  那時,博士的左手可以凝聚超乎尋常的高溫,足可以引燃酒精。這是人體完全不能承受的溫度,然而博士的左手事後卻沒有任何傷害。
  「這是神的左手!」羅斯切特凝視著自己的左手,說出了他為世人所知的第二句名言。
  此後一年,博士控制高溫的能力漸趨穩定,能夠凝聚的溫度也不斷提高。博士紀錄下初步穩定的基因組以及控制高溫的心得,並將資料數據分成三份,二份保存起來,一份準備用於出版發表,向世界宣佈自己的成果。
  就在博士新聞發佈會的當日,戰爭毫無徵兆地爆發了。
  瞬間的高溫焰流和衝擊波摧毀了一切,包括自認為已擁有諸神之軀的博士。然而博士簡短卻令人震撼的發言已通過電波發送到了全世界的各個角落。
  短暫的戰爭如來時一樣突兀地結束了。
  倖存的人們開始從各個避難所和廢墟中走出,驚悚地看著已面目全非的世界。一些有心人則還記得羅斯切特博士的發言,並且找到了博士留下的保險櫃。那隻凝聚了戰前科技結晶的保險櫃安然無恙,裡面的數據也完好無損。
  這份資料,即是類法術域一階能力:火焰的雛形。
  人類所有能力,由此而始。
  十年之後,在這個動盪的時代,各類能力恰如變異昆蟲般噴湧而出。這些能力,有些很穩定,有些效果則是十分短暫,更有些還會帶來致命的結果。而且人們發現,那些在野外和廢墟中生存、時時刻刻都暴露在輻射下的人群中,不需要人為進行有形的基因重組,也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能力。
  經過歸類、彙總、系統化以及一系列的爭吵,各式各樣界定清楚、效果穩定的能力最終被歸結為五大能力域:類法術,格鬥域,感知域,靈能域與神秘學。
  類法術是各種能量操縱能力的總稱,為了紀念生前曾經是魔幻偏執狂的博士,便將這最早發現的能力域命名為類法術。格鬥域則是各類戰鬥攻防及移動能力的總稱。感知域,顧名思義,一切探測已知或未知世界的能力都可以歸於此域。靈能域則彙總了各類操控能力,其中最為常見流行的則是各類武器操作,從最基本的冷兵器操作、普通槍械操控、狙擊專精等直到進階的複雜武器系統指揮。
  最終,則是神秘學,一個類似於雞肋的能力域,幾乎一切無法分類的模糊能力都可以扔進去。而神秘學中,最核心的能力就是幸運,各式各樣的幸運。然而那些在神秘學中投下大量進化點的人,卻往往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幸運。他們既沒有發現珍稀礦藏,也沒有憑空得到巨大財富或者超人的能力,而最終橫死的並不比主修其它能力域的人少。曾經有一人的確發現了寶石礦脈,然而結局卻是被貪婪的暴民給砍成了肉醬。久而久之,修習神秘學的人就越來越少。
  當然各域之間的區分在現實中並不是那麼清晰、刻板、壁壘森明而不可踰越,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多的能力在不斷湧現,有許多新出現的能力很難簡單地歸入某一個特定的能力域,更有些能力需要多個能力域的配合才會出現。
  此時,曾經的瘋子羅斯切特博士已被尊稱為能力域之父。博士用他的神之左手打開了一扇大門,為人類這個種族在嚴酷世界的生存和延續增加了籌碼,然而直到現在,人們還不知道這扇門後的路,是通向天堂還是地獄。
  當那些在各類基地中生存下來的人們逐漸從能力的光環中清醒過來時,他們驚悚的發現,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再穩定,包括基因,一切生物的基因。
  所有生物,包括人類本身,都在迅速變化著,舊時代成千上萬年才能完成的進化與變異過程,在新時代已被濃縮於短短數年間。人類數千年積累起來的對世界的認知,正以驚人的速度在崩塌。
  看,鐵絲網外掠過一排殘影,那是一隻正依靠速度在逃避天敵捕獵,紅眼睛、長耳朵、性情溫順的兔子,可是誰也不能保證今天這速度比豹還快上一線的動物,明年會變成什麼。
  因此,這個全新的時代,就被稱為動盪時代。
  蘇小心翼翼地在幽深的山洞中走著,他的腳步輕盈而柔軟,如一隻靈活的貓,無聲無息地移動。厚厚的罩頭斗篷以及纏滿全身的繃帶使他的氣味和體溫都不會外洩,也就使得地下那些依靠嗅覺或是紅外視覺捕獵的危險生物難以發現他的存在。
  他手中提著根帶有鋒利稜角的三稜厚鋼管,前端被磨得十分鋒利,即可揮擊又可直刺,是件十分可怕的凶器。改裝步槍和手槍分別背在背上和藏在斗篷下面,他的手槍威力巨大但精準度差,不過在洞穴通道這種地型下,這把手槍的威力可以成倍提升。
  問題在於,置身這個幽深安靜的通道中,槍聲可以傳得非常遠,這無異於告訴幾公里內的怪物,我來了。
  蘇的眼睛發出微弱的碧色光芒,光芒隨著環境光暗的變化也在不住變化著,通道中的景物隨之不斷清晰。這是感知域中視覺強化第三階時出現的能力,微光視覺。
  在這個洞穴中,N11基地佈置了幾盞電燈,照亮了靠近基地的100餘米,這是基地上一次探查時留下的工程。再深入的電燈都被破壞了,基地也很明智地沒有加派人員前來修理和恢復。但對於具備了微光視覺的蘇來說,只消有一點光亮,就可以看清周圍的景物。
  蘇現在就行走在幽暗的通道中。通道中偶爾可見發光的苔蘚,以及散發著微弱光芒的污水,已足夠使他的微光視覺發揮作用。
  在一個轉角處,蘇忽然停住了腳步,整個人都縮回到斗篷裡面,慢慢隱入黑暗。
  洞穴中轉來一陣很低的沙沙聲,一隻足有一米長的凶暴地鼠鑽了出來,腦袋上那隻大得不成比例的鼻子兩孔朝天不住翕動著,小小的眼睛昏暗無光,看來已退化得差不多了。凶暴地鼠和它們的親戚,生活在地面的凶暴鼠在十幾年前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現今幾乎分化成了兩個物種。
  安靜蜇伏在黑暗中的蘇突然動了!三稜鋼管閃電般刺出,貼著凶暴鼠鼻子上端刺入,穿透上下顎,將它牢牢釘在地上。
  鼻子是凶暴鼠的最大要害,它瘋狂地尖叫著,四隻短粗而鋒利的爪子拚命抓著地面,碎石四濺,轉眼間就在堅硬的岩石上刨出一個坑。
  蘇左手緊握著鋼管上端,看上去纖弱的手臂卻如磐石般不可動搖。要害受到重創的凶暴鼠連一分鐘都未能支撐過去,身體一陣劇烈抽搐,便伏地不動了。
  蘇慢慢拔出鋼管,將凶暴鼠翻了個身,看清了這是只母鼠。凶暴地鼠公鼠習慣於單獨行動,而母鼠如果出現,身後從來都會跟隨著一隻公鼠。
  蘇迅速橫移幾步,站在了凶暴地鼠出現的通道中央,前腿半蹲,後足踞地,平舉鋼管,對準了幽深黑暗的通道。幾乎是在他鋼管舉平的剎那,通道中忽然湧出一陣腥風,一隻更加粗壯的凶暴地鼠公鼠猛然自黑暗中竄出,凌空向蘇咬來!
  鋼管紋絲不動,藉著凶暴地鼠的衝勢,鋼管鋒利的尖端深深刺入地鼠的喉嚨,在內臟中穿行,幾乎從肛門破出來。
  蘇鬆了手,迅速後退了幾步,姿態輕盈迅捷,就似在水上滑行。
  喀的一聲,凶暴地鼠幾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合攏巨嘴,狠狠咬在鋼管的握手上。它的門齒雖然可以啃得動幾乎一切岩石,但是畢竟還硬不過這種加厚鋼鐵。喀嚓聲中,鋼鐵立時凹彎,而公鼠的牙齒也紛紛碎裂。
  公鼠衝勢過猛,從空中摔落後又在崎嶇的地面上滑出數米,才衝到了蘇面前。
  蘇抬起右腿,踏住了公鼠的鼠頭。公鼠吱呀哀叫掙紮著,鼠頭卻根本無法從地上抬起。它只要一用力,被鋼管貫穿的身體就會傳來無法忍受的劇痛。即使受此重創,它仍然掙紮了足足一分多鐘,才停止了呼吸。
  蘇好看的眉毛輕輕地動了動,對他來說,這些凶暴地鼠比幾個月前的生命力更加堅韌了些,這樣的變異速度令他感覺十分的不舒服。
  落在公鼠體內的鋼管,蘇沒打算再用。他在洞壁上摸索一會,拉出了一根電線來。這是基地安裝的照明線路,現在已經廢棄不用了。蘇截下兩米長的一段電線,將中間的漆皮剝去,露出裡面堅韌的合金絲。他將電線兩端分別纏繞在雙手上,繼續向黑暗中走去。
  哪怕是在黑暗崎嶇的岩洞中,蘇幽碧的眼睛和豐富的經驗也能辨別出凶暴地鼠走過的痕跡,沒過多久,他便找到了凶暴地鼠的巢穴。巢穴中有大大小小三十餘隻凶暴地鼠,大的幾乎成年,小的則還未睜開眼睛,可以看出這些地鼠屬於不同的三胎。從凶暴地鼠三個月的成年期看,基本上一個月可以產一胎。
  「生育期又縮短了十天。」蘇默算著,心裡不舒服的感覺更濃了。
  但壞心情並不影響他用合金線凌空套住一隻撲來的凶暴地鼠,然後一拉一抖,這只地鼠便向回飛出,只是頸間鮮血狂噴,撞在洞壁上落下後,再也爬不起來。粘血的合金線再貼地一掠,七八隻小地鼠本能地張嘴一口咬住。然而合金線微微振動,它們的頭便幾乎被切成兩半。
  一分鐘後,這窩凶暴地鼠徹底滅絕。凶暴地鼠是族群領地觀念非常強的生物,有這窩凶暴地鼠在,那麼附近一公里之內,應該不會有第二窩地鼠了。
  蘇取出一張地圖,在上面空白的部分補充了這一帶通道的地形,標註出了鼠窩的位置,再將地圖仔細收好。
  沿著岩洞再向前走出幾百米,蘇在一片塌陷處停了下來。土地堆後露出了僅容一人穿越的洞口。洞口的那邊,即是如同迷宮一般複雜、幽深而且充斥著未知名危險的地鐵通道。走到了這裡,意味著500元的獎金已經落入了口袋,而洞口的另一邊,一枝基因改造藥劑正在誘惑著他。
  蘇半跪在洞口,側耳傾聽。
  地鐵通道內吹來的風忽強忽弱,裡面有隱約的沙沙聲。空氣中穢氣很重,氧氣的含量很低,並不適合普通人類生存。這也是N11基地單憑一己之力無法更加深入探索地鐵通道的原因之一。
  蘇當然不是普通人類。在感知域擁有三階能力以及神秘學二階能力的蘇,究竟還能不能算是人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殺掉那窩凶暴鼠後,蘇感覺到自己體內基因又在蠢蠢欲動了。他已經積累了三個基因進化點,也許在地鐵通道中走上一圈,又可以得到一個新的進化點。
  進化點是動盪年代的通行說法。所謂進化點,其實就是基因震盪後,給新基因留出的空間。更多的進化點意味著更多的空間,也意味著能夠承受更加強大的新能力注入。獲得進化點的方式多種多樣,大多數自然生成的進化點得來原因不明,此外,人類算是可控的途徑主要是兩方面,基因改造藥劑和戰鬥。
  當然有了進化點後,還需要得到特定的基因組才能形成相應的能力。在每個能力域中,都有許多已確定的能力。然而更多的能力仍是處在迷霧之中。通過戰鬥取得的進化點,往往會伴隨著新的能力,大多時候,這些能力與已知能力並不相同。因此很多戰士都將自己的能力視為最大的秘密。當兩個能力者相遇時,殺死對方後,更會有極小的機率獲取對方的能力。
  因此,十分諷刺,在這個動盪年代,殺戮的確會使人強大。
  蘇閉上了眼睛,隱約的沙沙聲在他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副清晰的活屍圖像。它們漫無目的地徘徊逡巡著,暗紅色的雙眼飢渴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與舊時代小說中經常出現的殭屍不同,活屍的體型瘦削,靈活敏捷,行動起來甚至比人類還要迅速得多。強勁的肌力和柔韌性使它們可以輕易地在牆壁甚至是天花板上攀爬移動。從基因的角度看,活屍實際上仍然可以算是人類,而那些經過了多次基因改造的高階戰士們卻與純正的人類相距更遠。
  戰爭已經過去了五十年,現在的活屍很多已是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與父輩相比,它們更加迅捷、更加強壯,也更能適應嚴酷的環境。這些在地鐵通道中生存的活屍許多已進化出了紅外視覺,以適應經常沒有一點光亮的環境。
  蘇再次確認沒有危險生物緊貼著那邊的洞口,然後取出手槍,輕輕躍入地鐵通道,再一個遠跳,踩著鋼軌躬身疾行。他行進速度很快,腳下卻沒有一點聲音,而且從沒有在窄細的鋼軌上失卻平衡。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28 PM

本帖最後由 夢境未來 於 2009-10-27 12:43 PM 編輯

章三 動盪年代 下

  通道前方,雜亂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空氣中活屍特有的腐臭氣息更加濃郁。轉過一個彎角,便可看到一列列車傾側在那裡,將整個通道堵死了大半。地鐵車廂早已鏽蝕得不成樣子,車身洞開,車窗則碎得七七八八。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最外面的車廂裡有兩個活屍,正在東翻西找,想要找些吃的。


  蘇稍稍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悄無聲息地移動著,拾起了幾塊鏽鐵片和一根細鐵絲,悄悄地退回通道,將細鐵絲橫拉在通道中央,又將鐵片佈置在地上,然後才拎起一塊鐵片,捲成錐形,悄悄向列車潛去。


  叮!


  蘇輕輕敲了敲車廂廂壁。敲擊的聲音不大,但在活屍敏銳的聽覺裡,任何與周圍環境不和諧的聲音都如同雷鳴。兩個活屍立刻停止翻找食物,一齊轉身,正好看到一個身影在車窗外消失。在只剩下動物本能的活屍眼中,任何移動的東西都是美味的獵物。

  伴隨著陣陣咆哮,活屍以不輸於獵犬的敏捷衝向車廂盡頭,搶在前面的活屍魚躍而起,一頭撞碎殘破的車窗,半個身體硬生生地從車窗中擠了出去。頭一探出車窗,活屍便迫不及待地左右張望,想要找出獵物的蹤跡。

  撲的一聲輕響,圓錐型的尖銳鐵皮從下方刺來,輕而易舉地穿入它的喉嚨,甚至將頸骨也切斷了大半!

  蘇徐徐站起,不再理會徒勞地試圖將尖鐵皮錐拔出來的活屍,逕自向通道走去。

  車廂內被堵住去路的另一個活屍早已失去了耐心,它吼叫著,抓住前面活屍的腿,狠狠將它拉回車廂內。窗框上尖銳的玻璃將前個活屍的身體切出七八道深深的創口,黑紅色的血液混著內臟流了下來。但是兩個活屍都不在乎。喉嚨被刺穿的活屍已走近生命的盡頭,另一名活屍則急忙從車窗中擠出,正好看見蘇的背影自拐角處消失。

  活屍伸直了脖子,狠狠咆哮一聲,才猛然發力,堅硬且長出長長爪子的腳狠狠踏在地上,如一陣風般衝過通道轉角!

  幾乎跑得飛起來的活屍忽然真的離地飛起!它在空中猛地蕩了幾個來回,這才從鐵絲上沉重地落下。一落地,它立刻又痛得狂吼!地面上,幾枚尖角向上的鐵片已深深刺進它的後背,而前胸,則幾乎被橫在半空的鐵絲切開了一大半。

  ?嗒一聲脆響,蘇打開了手槍保險。他逕自從地上已陷入無意識掙扎的活屍旁走過,根本不再去理會。他略抬頭掃了眼上方,隨即輕輕一躍,整個人輕盈地升起兩米多高,已登上了廢棄列車車頂。

  蘇的碧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寒光,驟然發力,以遠超活屍的速度如電般沿著列車奔行!即使以如此速度弓身飛奔,他仍幾乎未發出一點聲息。自後望去,便似一團黑霧冉冉遠去。

  砰!砰!兩聲如雷般的槍聲打破了地鐵通道的寧靜。列車車廂中,兩名活屍頭頂中彈,子彈巨大的衝力幾乎將它們整個腦袋掀飛!

  砰砰砰砰!又是四聲幾乎連成一片的槍聲響過,蘇已奔到了列車末端。他未有絲毫停留,直接自車頂躍下,空中又是數聲卡察輕響,當蘇重新踏足地面,手槍的子彈已重新裝填完畢。

  他腳下發力,速度更增三分,這段十米長的通道轉瞬即過。蘇似化成了一陣輕風,與通道中快速奔來的四名活屍擦肩而過!

  蘇忽然立定,身體生硬之極地扭轉過來,反手就是三槍!

  三名活屍應槍而倒。而另一名活屍則及時地轉了過來,咆哮著向蘇撲來!

  蘇寧靜地看著這只活屍,動也不動。活屍只衝前幾米,便一頭栽倒。

  蘇的右手不知何時已反握著一把漆了黑漆以遮蔽反光的鎢鋼匕首,剛才在擦身而過的剎那,就是這把匕首將活屍的側肋完全剖開。

  蘇轉過身,望向四隻活屍的來處。通道盡頭,果然又出現了兩隻活屍,奇異的是,這兩隻活屍共同抬著一隻成年凶暴地鼠的屍體。從它們赤紅的眼珠和不住流著口涎的嘴裡,蘇可以看出它們正是飢餓的時候。然而它們卻沒有動手上的食物。這與蘇的認知完全不吻合,活屍這種生物向來以滿足食慾為惟一的生存目的,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節制,如果扔給它們足夠多的食物,它們很可能會一直吃到撐死為止。不僅是這兩隻活屍,從剛剛奔來的四隻活屍乾癟的肚腹來看,它們也正受著飢餓的折磨。

  活屍居然會不吃到了口邊的食物?

  砰砰砰!蘇放下了槍口還在冒著清煙的手槍,走向兩隻再也站不起來的活屍。這次他有一槍並沒有打准,本是瞄準額頭的一槍擊中的卻是胸口,不得已補了一槍。距離超過十米,改裝手槍的精度就成了大問題,而這一次他的好運氣並沒有發揮多大作用,沒能一槍解決問題。

  仍是血肉構成的活屍根本不是火藥和金屬的對手,在這麼近的距離上,不論被打中哪裡,活屍身上都會多出一個二十餘公分粗細的大洞。

  ?嚓聲中,蘇先在手槍彈倉中填滿了子彈,才在活屍中穿行,仔細觀察著它們。活屍是生命力驚人的生物,即便將它們大半個身體轟爛,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躍起咬人。

  抬著凶暴地鼠的兩具活屍比前面的四具活屍明顯瘦弱得多,而且在與活屍打過不少交道的蘇看來,這兩具活屍都已經上了年紀,屬於還有活動能力,但是力量已開始大幅下降的階段。而且令蘇碧色瞳孔微縮的是,前面四具活屍身上的衣服明顯比後兩具更多,也更結實。而那四具活屍之間,差別就不大。

  一切已很清楚了。走在前面的四具活屍專職於狩獵與戰鬥,後面兩具上了年紀的活屍則負責搬運之類的雜活。這是一個十分條理清晰的分工體系,更加強壯、能夠戰鬥的活屍得到的食物更多,穿的也更好。年老的活屍則要去幹雜活,也分不到足夠多的食物。更重要的是,這些活屍已經不再完全受本能驅使,開始懂得節制!

  這說明,這些活屍已經形成了一個族群,並且分工明確,階級分明,與蘇在廢棄列車中射殺的活屍完全不同。蘇遇上了一個狩獵小隊。

  「我討厭聰明的東西。」蘇站直了身體,默默地想。

  這些活屍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山谷中的頭狼,在臨死前的瞬間,頭狼混雜著驚愕、疑惑、憤怒以及詛咒的眼神至今仍刻印在心底。這些活屍顯然已形成了明確的組織分工,與腐狼混亂初級的組織完全不同。活屍中間,一定還有一個具備智慧的首領。對於蘇來說,這可決不是什麼好事情。在地下通道中,活屍已經是很難對付的怪物,有組織的活屍危險程度更是成倍增加。

  不論是動盪時代,還是舊時代,都沒有免費的午餐。誅殺一窩有組織的活屍,代價已經遠遠超過了一支初階的基因進化藥劑。出來狩獵的一個小隊就有六隻活屍,那麼這窩活屍的數量很可能已經超過了三十,殺掉這麼多活屍本身,已經夠得到一個進化點了。

  說不定N11基地已經知道這個通道中有智慧活屍在活動,才會花這麼大的代價來請自己清理通道。蘇想起了特納和托尼真摯的笑容,心中掠過不大不小的一片陰影。不過他隨即將這件事拋到了一邊。走過了太多的聚居地後,蘇已經學會了對任何事情都不抱期望。

  蘇望著幽深的通道,碧色的目光穿透了無盡的黑暗,搜尋著活屍的蹤跡。他現在首先是一名獵人,需要將任務完成,再談其它。

  通道盡頭,幾乎是完全的黑暗,就連蘇的微光視覺都只能看到五六米遠。在這種環境下照明幾乎無異於自殺,他當然不會這麼做。

  蘇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一團淡淡的水霧從繃帶下透出。他輕輕將臉上的繃帶拉下來一點,露出了一截雕塑般挺直的鼻尖,顯露出來的肌膚,則如象牙般晶潤。在黑暗的通道中,到處瀰散著活屍獨有的腐臭味。這段通道中的臭氣格外濃郁,顯然是活屍經常活動的區域,如果是普通人,根本無法在臭氣如此深厚的區域活動。這也是活屍劃分自己地盤的一種方法。

  他分辨著鼻端的氣息,數以百計的數據又在蘇的意識中如水般流下,最終鎖定了地上躺著的六具活屍的氣味。

  蘇裹緊斗蓬,如一隻幽靈,悄無聲息地向通道深處行去。六隻活屍的味道如同條條指引索,逐漸將蘇向它們的巢穴引去。從氣味的強弱判斷,這些活屍這次出行狩獵起碼已有二天了。

  通道崎嶇不平,裡面有些部位似還被人有意地放上了空的易拉罐。這些簡陋的陷阱根本奈何不了蘇,卻令他的行動慢了下來。

  蘇忽然疾衝兩步,然後一躍而起,竟貼進了牆壁與頂棚的轉角處,然後有如一隻壁虎,無聲無息地向前游去。

  繞過一個彎角,蘇又輕飄飄地躍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一隻蹲在角落裡的活屍背後。那活屍手裡握著一根鐵管,雙眼發出暗淡的紅光,正盯著幽深的通道。

  蘇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它的肩。

  吼!活屍喉嚨中一聲低低的咆哮,猛然轉過頭來!然而還未等它反應過來,蘇右手中匕首那鋒利的鋸齒就切開了它的喉嚨,那力量之強勁幾乎將整個脖子削斷。

  蘇俯身,將這具活屍輕輕放在地上。從指尖的觸感中他能夠察覺,這具活屍的肌肉比曾經遇到的活屍都要強壯、堅韌,而且那根鐵管的尖鋒是經過仔細打磨的。看來這是一個哨兵,惟一能夠讓人高興點的就是活屍還不懂得應該放兩個崗哨。

  蘇望著通道的盡頭,那裡有築了一半的沙壘,不過好在還沒有活屍在那裡把守。沙壘後面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半掩的房門內透出忽明忽暗的火光。裡面不時傳來活屍們或低沉、或高亢的咆哮。

  這類剛剛具備了智力的變異生物,往往會有一個智力與力量都遠遠超過同類的首領。對付它們最好的辦法便是一舉轟殺那個首領,其餘活屍智力遠遜,自然會亂成一團。一群只憑本能戰鬥的生物和一隻組織起來的軍隊,其危險程度有若天壤之別。

  蘇站定,輕輕將面上的繃帶拉起,蓋住了鼻子,然後緩慢地走向活屍的巢穴。他越走越快,快到門前時,已近於奔跑!

  吱呀一聲!他猛然拉開了厚重的鐵門,衝進了活屍的巢穴!

  這是一間足有幾百個平方米的大廳,裡面有三十多只活屍散落在各處,有些在躺著休息,另有幾個活屍在角落裡架起一口大鍋,正煮著凶暴鼠肉。大廳拐角裡,一對活屍正在喘息吼叫,忙著交配。大廳的正中央則放著張顯眼的大床,床上端正坐著一個活屍,看體徵是個女性。她竟然穿了一整套舊時代職業女性慣穿的西裝鉛筆裙,皮膚也不似其它活屍那樣分佈著大塊青黑色斑點而且遍佈皺紋。她的皮膚已經可以稱得上有些光滑了,容貌也更像是舊時代的人類職業女性。與其它活屍比起來,她體形略顯嬌小,端正坐姿,交叉架起的雙腿更是十足的一個辦公室女郎。

  然而從其它的活屍小心翼翼地根本不敢靠近這張床來看,以及她眼神中比尋常活屍更加明亮的紅芒,都說明了她才是這個巢穴的女王!

  大廳門被猛然拉開,巨響驟起,幾乎所有的活屍都本能地向門口望去,然而門口空空如也!

  在打開房門的剎那,蘇驀然弓身發力,身體瞬間前衝數米,猶如瞬間移動般,已閃到了大廳中央。而這時活屍們才望向門口,自然什麼都沒有看到。就在活屍們發呆的剎那,蘇又向前衝了三米!

  蘇的瞳孔急速縮小,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十字星型。這顆十字星與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呈一條筆直的直線,定在了活屍女王的眉心!

  整個大廳中,只有活屍女王沒有向門口看,而是看到了蘇。她嘴驟然張大,猶如受驚,雙眼中更是充滿了駭然,完全不敢有任何動作!

  看著她這副如受驚小鹿般的神態,蘇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竟然有了一絲遲疑。他停住前衝之勢,槍口也開始垂下。

  活屍女王雙眼中猛然亮起奪目紅光,亮出兩顆寸許長的燎牙,以比尋常活屍更快的速度撲了上來!那張到極處的嘴使她整張面容扭曲得不成樣子。

  砰砰砰砰……六發子彈幾乎是同一時間射出,第一發子彈便穿透了她的脖子,其餘五發子彈則沿著她的鎖骨劃出一道弧線,從而將她的頭顱完整地從身體上切離下來。

  蘇徐徐收回了手槍。

  大廳內的活屍們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眼睛血紅,歇斯底里地吼叫著,發了瘋般向蘇衝來。

  蘇再次如水面滑行般退後,剛好閃出了活屍的撲擊圈,然後他以疾速且細碎的腳步,衝向守在門口的一個健碩活屍,忽然伸出左手,硬生生抓住了它揮擊下來的鐵管!

  蘇隨手一轉,那根鐵管就到了自己手中,然後他整個人都撲進了活屍的懷中,竟推著這個比他足足高了一個頭的活屍飛速後退,直到它的背部沉重地砸在門旁的牆壁上!

  蘇身體一縮,已自那活屍的懷中輕盈地脫了出來,閃出了大門外,消失在幽深的通道中。而那活屍心口處已多了一個寸許長,卻是深不見底的創口。

  大廳中的活屍們瘋狂吼叫著向大門擁來!

  空中忽然響起一陣奇異而尖銳的嘯音,剛才那活屍所用的鐵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進大廳,接連自三具活屍身體中穿過,才算力盡,噹的一聲掉在地上,猶自跳躍著彈了幾下。

  以活屍的本性凶厲,也不禁愣了一下,發自本能的恐懼氣氛開始在大廳中蔓延。它們猶豫著,有些已經開始避開大門的方位。

  門外的黑暗中,又飛來一滴鮮豔的血珠,落在了大廳中的地面上,摔出了一個小小的王冠形狀。

  吼!!活屍們猛然騷動起來,對新鮮血液的極度渴望壓倒了它們心中的恐懼,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衝出大廳,順著通道向地下通道深處追去。

  它們並不知道,黑暗籠罩的世界,從來都是蘇的天下。

  沉悶而厚重的槍聲不時響起,沿著曲折的通道,一波波傳向遠方。

  十分鐘後,蘇慢慢地走進了大廳。被活屍盤踞的大廳看上去原本是一個地鐵站的候車廳,現在當然再也不會有地鐵,也沒有候車的人。蘇走向中央的大床,在床邊停了一停,拿起床頭放著的一本雜誌,隨手翻了翻。這是本1997年五月版的《FASHION》,看得出被保存得十分用心。

  蘇將雜誌放下,走到活屍女王的屍體旁,右手輕輕在她臉上拂過。活屍女王雙眼中的紅芒即漸漸消失,瞳孔中的光澤也盡數消退。蘇取出一個十公分長的精緻鋁盒,小心翼翼地打開,從盒中取出一把手術刀,將活屍女王的雙眼取下,保存在鋁盒中。

  她雙眼中的基因已被蘇取到了。

  紅外視覺一直是蘇想要得到的下一個能力,活屍女王這方面的能力顯然要比普通活屍強大得多,正好合蘇的需要。只要積夠了8個進化點,蘇就可以憑藉活屍女王的基因標本和眼睛結構,進化出紅外視覺。

  蘇順著大廳的階梯一路向上走去,直到被一道鐵絲網門攔住了去路。他將堵在門上的雜物搬開,再一槍打斷門上早已鏽蝕的鐵鎖,這才推開了鐵絲網門。

  再向上走了十餘米,蘇碧色的眼睛立時微微眯起,一道明亮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在黑暗中活動久了,這縷陽光讓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稍稍適應之後,蘇走上了地面。階梯口上那個「METRO」標誌仍十分清晰,並未隨著歲月而徹底模糊。

  蘇舉目四顧,只見西方是一片茫茫曠野,東邊則是無數隱在霧氣中的高樓大廈。看起來,這是一個位於城郊的地鐵站。周圍並沒有什麼具有足夠威脅的變異生物存在。這個地鐵站及周圍地域應該都是大廳中活屍的狩獵範圍,想來也不會有其它生物盤踞。活屍們雖然畏懼陽光,很少在地面活動,但夜晚是它們的天下,餓極了的時候,它們也會在夜色籠罩的城市中遊蕩。

  蘇取出地圖,在地鐵站的位置上做個了標記,註明安全。而與此同時,蘇的記憶區中,一張精密、準確的地圖被調了出來,地圖上相應區域逐漸亮起,隨著蘇的目光掃過,一座大城市的部分輪廓也逐漸顯現出來。

  至此,N11基地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章四 麻煩 上
  蘇謹慎地沿著通道又來回檢查了兩遍,確認沒有問題後,才回到了N11基地。這種嚴謹作風使得他很受如佩恩公司這樣的大機構歡迎,也讓他十分順利地得到了兩張佩恩公司的執照。

  交接任務的過程很順利,正如此前托尼說的那樣,老安東尼還是個很不錯的人,在確認了蘇的成果後,至少在付酬勞方面十分爽快,並沒有反悔的打算。雖然他對於蘇如此快就完成了任務有些掩飾不住的驚訝。

  對於整窩有智慧首領領導的活屍,老安東尼半個字都沒有提,這當然不代表他不知情。不過相對於蘇在其它聚居點所遭遇過的事情,老安東尼實在可以稱得上是信譽卓著,從這點上來說,托尼並沒有錯。至於小小的信息不對稱,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再微小不過的事了。

  一枝裝滿了深綠色液體的10公分試管,就是蘇此次酬勞的主要部分,初階基因進化藥劑。其實N11基地實驗室出品的藥劑含金量不算高,因為這種配方更多的會傾向於改進靈能域的能力,而在其它能力域的效果就要差得多。雖然靈能域可以說是應用最廣泛的能力域,但是偏向某一能力域的改進藥劑就價值而言要遠遠低於效果穩定的泛用型藥劑。

  藥劑一入手,蘇已經隱約感覺到了這是一枝傾向於靈能域的半通用型藥劑,如果找到合適的買家,這枝效果縮水的藥劑也可以賣到4000元左右。雖然比預想中的5000元酬勞還是差了二成,不過蘇並沒有打算在這個細節上繼續糾纏下去,老安東尼或許只是出於商人的精明才這樣做。而談判需要實力,蘇不認為自己有這個實力可以讓擁有20名一階戰士的N11基地讓步。
  初步盤點了一下身上的裝備和剩餘的錢,蘇又向托尼買了三盒手槍用的步槍彈,再補充了一壺高純度的水,蘇就靜悄悄地離開了N11基地。
  這次任務收穫還算豐富,扣除消耗和居住費用,估計淨所得在3500左右,還不包括清除一窩活屍所帶來的大半個進化點。由於蘇的能力已達到三階,能夠給普通人提供一個半進化點的活屍帶給蘇的進化點還不到一個。當然,普通人也很難從這種強度的戰鬥中存活下來。
  又是一個晴天。
  帶有強烈紫外線的陽光無情地灼烤著大地,然而蘇身上厚重的斗篷將所有的陽光都隔絕在外。他走得並不算快,但速度恆定,而且直到中午時才在一個孤零零房屋廢墟前停了下來。在陽光強烈的白天大多數變異生物都會在巢穴中棲息,因此蘇多選擇在這種時候趕路,儘管晚上更能發揮他的能力。
  蘇在失去了半邊屋頂的別墅內仔細檢察了一遍,確認沒有藏著致命的生物,也並非某種類似於鐵甲暴熊之類大號食肉動物的巢穴後,才放鬆下來。
  他將手槍用的子彈取出,用一個不到10公分的合金銼在一顆顆彈頭上刻上奇異的花紋。這樣處理過的子彈,彈頭會在發射後不久或是射進目標體內時炸裂,從而成倍地提升威力。至於損失的精度,已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蘇動用手槍的時候,從來不會距離目標超過30米。
  蘇寧定地處理著子彈,一顆接一顆,似乎永遠也不會厭煩或是疲累。轉眼間一盒子彈已經處理完畢,每顆彈頭上刻印的花紋都一模一樣,即使用精密機床來刻印,看來也不過如此。
  蘇仔細將子彈收好,又取出第二盒子彈打開,似乎整整兩個小時的重複勞動的工作並未使他厭煩。獨自在荒野中流浪的經驗告訴他,足夠的耐心,是生存下去的必要。
  蘇忽然皺了皺眉,捕捉到了地面一絲極微弱的、卻是異乎尋常的震動。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收好了子彈和工具,並且將步槍抄在手裡,右手一閃,已將一顆改裝彈推上了膛。然後幾步閃到牆邊,透過牆體上一絲縫隙向外望去。在做這一切時,除了步槍上膛的金屬撞擊聲外,蘇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個時候,蘇的步槍上根本沒有瞄準具。那種老式的光學瞄準鏡對於視力強化已到三階的蘇來說,全無用處。之所以還留著這東西,只是為了迷惑聚居點或是基地的人們。
  蘇微微眯起眼睛,以遮擋眼睛的反光,小心地向外面望去。他自己精於遠距離射擊,當然知道什麼會暴露行蹤。
  數公里外,可以看到滾滾煙塵揚起,看樣子是個車隊。而從地面傳來的震動可以判斷出,車隊中應該有至少一輛戰車。遠觀煙塵前進的速度,車隊行進得並不快,大約只有二十公里左右。
  看車隊前進的方向,正是N11基地。
  蘇心裡動了動,靜靜地坐了幾分鐘,終於慢慢站起,弓著身子,以25公里的勻速向N11基地跑去。
  儘管與N11基地的住民談不上是朋友,蘇還是決定過去看看。至少N11基地給了他一種溫暖的感覺,有些類似於「家」的感覺。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所以儘管蘇從進入基地時就已經知道N11的獨立不可能持久,他還是要過去看一下。
  擁有處理水的能力,甚至可能有隱秘水源,N11基地就成了這塊區域最大的一塊肥肉。沒有人不會對N11基地動心。N11基地要麼被消滅,要麼依附於佩恩公司這樣更強大的勢力,才有可能繼續生存下去。畢竟只靠特納手下那二十個人,捍衛不了一個能夠處理淨水的基地的獨立。
  蘇幾乎是與車隊同時到達了N11基地的外圍。一路並行過來,他已經清楚了這只車隊的構成。
  車隊一前一後,各有一輛舊時代的老式戰車。中間是三輛塞滿了士兵的載重卡車,最醒目的則是一輛輪式裝甲指揮車。
  車隊目標明確,一抵達目的地,兩輛戰車便開到了前面,封鎖住了N11基地的出口。三輛卡車上一百多名士兵則在坦克後面布下了二道防線。這批士兵雖然不像特納小隊那樣人人都具備了一階能力,而且裝備也不及特納小隊精良,但是五倍的人數以及兩輛戰車完全可以徹底壓倒N11基地的武裝。
  裝甲指揮車上又跳下來數名戰士,深色迷彩服、新時代的自動步槍以及矯健彪悍的動作都將他們與普通戰士區分開來。
  隱藏在一公里外的蘇瞳孔微收,這幾名戰士都具備二階的能力,其中還有兩名三階戰士!看到其中一個三階戰士手中精良的狙擊槍,蘇隱藏得更加小心了。
  前方的戰士已經開始用高音喇叭喊話勸降,幾名特戰隊員則小心翼翼地進入了山洞。此時指揮車頂蓋打開,兩個指揮官裝束的人從車裡站了起來,打量著面前那座隱藏了N11基地的山丘。
  「裡面的人聽著!這裡是羅克瑟蘭公司直屬衛隊!現在這個基地將由羅克瑟蘭公司接管,限你們在三分鐘內打開基地大門,出來投降,基地設施必須完好無損!否則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高音喇叭中重複、單調卻是真實有效的威脅尚在空中迴蕩時,山洞內忽然響起了密集而沉悶的槍聲。雖然離得很遠,蘇立刻分辨出那是基地自動防衛平台的槍聲。隨後幾名特戰隊員有些狼狽地從山洞中撤了出來,出來的時候比進去時少了兩個人,但他們攜帶著的包裹不見了。
  再過片刻,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山洞中噴出一股夾帶著無數碎石的濃煙,隨後山體現出遍佈的龜裂,轟響聲仍在繼續,最後幾乎半片山坡都被強烈的爆炸掀飛!
  四散的碎石不住落下,敲擊在坦克外殼上,以及早就趴伏於地的戰士們身上。羅克瑟蘭公司的戰士都裝備有鋼盔和防彈背心,因此幾乎無人受傷。在紛飛的石雨中,儘管指揮車被震得飛起足有半米高,車上的兩名指揮官卻站得筆直,如同釘在了車上一樣。
  山坡被整個掀飛後,N11基地的大門顯露出來,門外的自動防衛武器吊台早就不見蹤影,齒輪型的大門向內傾覆,牽引機也暴露了出來。只要再來一次爆破,或者是坦克來幾發直瞄彈,基地大門就會洞開。以基地大門的堅固和結構,這樣的爆炸威力雖強,卻還不至於將大門破壞得如此徹底,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基地的大門就是壞了。
  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劇烈的震動傳導到了一公里外,直接使一排廢棄的二層小樓倒塌,伏在屋頂上的蘇不得不躍出,輕輕地落在了地上。
  他一顯露形跡,指揮車上的兩名指揮官立刻有所察覺!兩人幾乎同時舉起瞭望遠鏡,向這邊望來。而指揮車周圍的精英戰士也發現了蘇,紛紛舉槍瞄準,當然,相距近1200米,只有三階狙擊手手中那把卡特羅文公司出品RF1000狙擊步槍才是真正致命的威脅。
  蘇落地,立刻半跪在地上,架起長長的步槍,瞄準了那名三階狙擊手。地面的震顫仍在繼續,爆炸衝擊波帶起的強風呼嘯著掠過,掀起了蘇的斗篷。然而他手中的步槍沒有分毫的疑動。當後續震波襲來時,蘇看到,那名狙擊手的槍口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蘇的瞳孔立刻收縮成了十字星,但他卻沒有扣動扳機。
  在這個距離上,無需借助任何光學瞄準具,蘇已經認出來,指揮車上的一名指揮官赫然就是那天晚上闖入他房間的麗姬!
  那個女人一身筆挺的高級軍官服,肩章上有一顆耀眼的金星,短髮全部束在貝蕾帽下,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冰霜,雙眼中更是閃爍著殺氣。此時的麗姬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叱?戰場的鐵血軍人,哪還有半分那天晚上醉酒情迷的萎靡氣息?
  她旁邊的指揮官抬手向蘇遙遙一指,喝道:「把那個人殺了!」
  三階狙擊手應聲而動,手指扣緊了扳機,開始了最後的瞄準。
  蘇如雕像般動都不動一下,碧色眼睛將那名狙擊手的動作不斷放大,甚至連他臉上微微抽動的肌肉都看得很清楚。蘇並沒有搶先射擊,在這個距離上,只要那名狙擊手有擊發的跡象,蘇就可以先射擊再閃避。而且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感覺不應該由他先行射擊。
  「住手!」麗姬立刻喝道,並且按下了那名指揮官的手。
  狙擊手顯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指揮者,聽到吩咐立刻鬆開了扣緊扳機的手機,在手指鬆開的剎那,那種死死壓在他心頭的沉重感忽然消失了。
  「長官,那個人很可疑,好像在一路跟蹤我們,而且他似乎還像是個狙擊手,還是殺掉比較好……」那名指揮官看上去並不贊同麗姬的命令。
  麗姬冷冰冰地打斷了他:「我說了讓他走!不要招惹他!」
  「可是……」那名指揮官並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角色。
  麗姬的臉色更加陰沉:「你是想第三次置疑我的命令嗎?回答我,中校!」
  那名指揮官啪的一個立正,響亮地回答:「完全服從您的命令!將軍!」
  這名指揮官儘管年輕、勇敢,而且在軍事上有不錯的天賦,但並不敢第三次挑戰她的權威。儘管他敏銳地察覺到麗姬與遠處那個狙擊手之間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關係,隱隱燃燒起來的嫉妒使得他非常想立刻殺了那傢伙,但這並沒有使他失去理智,尤其是在麗姬第三次重申命令的時候。在羅克瑟蘭公司,除了軍事上出類拔萃的才能外,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麗姬在戰場上的果斷、殘忍與不擇手段。她允許部下置疑她的任何命令,但只限兩次。凡是想嘗試第三次機會的人,都再也沒有活著離開戰場。
  這次兼併N11基地的方案,就是她典型的風格,那就是根本不給基地任何和平談判的機會,直接用大量化合高爆炸藥將基地的大門炸爛,然後再來進行所謂的談判。在麗姬看來,一隻失去了硬殼的烏龜沒有討價還價的能力。炸開大門後,N11基地裡殘餘的人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無條件投降,是成為奴隸還是自由人,全看她的心情。要麼就是全部處死,如果他們敢反抗的話。
  麗姬掃了一眼指揮車周圍的精英戰士,冷冷地道:「放下槍!需要我重複第二次嗎?」
  這幾個精英戰士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槍械,他們知道,執行她的命令時絕對不能有絲毫的遲疑,更不能有多餘的動作或言詞讓她產生誤解。在戰場上,麗姬就是一個屠夫,對敵人來說是如此,對自己人來說也是如此。
  鎮壓住手下後,她望向了遠處的蘇。憑著直覺,儘管相距遙遠且沒有任何瞄準具,但她知道蘇一定能夠看清自已的每一個表情。
  她抬起手,遙遙指定了蘇,唇角浮起一絲曖昧的微笑,雙眼更是亮得如同要噴出火來。她相信,蘇一定能夠讀得懂她的意思。
  「你早晚是我的人!」她的左眼如是說。
  「我一定會捉到你的!」她的右眼這樣道。
  蘇默然,不去想那個假設場景後會發生些什麼,只是收起了改裝步槍,轉身消失在荒野林立的廢墟中。
  麗姬轉頭望向身邊的副官,臉上仍帶著那種曖昧的、充滿了慾望的笑,看得副官眼中幾乎冒火。
  她伸出左手,在副官的額頭上輕輕一點,說:「我知道你不服氣。不過在這個距離上,他可以輕易轟爛你的腦袋!」
  副官面色鐵青,根本不相信一個人可以不依靠瞄準具而命中1200米外的目標。然而副官的眼角餘光忽然看到了那個他倚做王牌的三階狙擊手。狙擊手半跪在地上,面色蒼白,汗水早已浸透了軍服,只有靠著狙擊槍的支持,才沒有完全坐倒在地。
  直到這個時候,副官才真正地詫異。他知道這名狙擊手參加過多少場戰鬥,更知道他的戰績是如何的輝煌彪悍。這樣一個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老兵,在狙擊手才能發揮作用的距離上,又是以卡特羅文RF1000狙擊步槍對一枝老式的、連瞄準鏡都沒有的改裝步槍,對峙只持續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怎麼就虛脫成這樣?這似乎完全無法解釋。
  新時代有太多的無法解釋,這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副官臉色依舊是鐵青的,不敢在戰場上挑戰麗姬的權威,並不代表他怕她。在公司內部,他的靠山可比麗姬的地位還要高。
  火熱的太陽終於隱入了雲層,然後整個天空開始暗淡下來,黑暗逐漸籠罩無處不在的廢墟,又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29 PM

章四 麻煩 下
  夜色中,蘇宛如幽靈,在廢墟間忽快忽慢地行進著。他並不喜歡在晚上趕路,然而現在卻想盡快的趕到目的地。


  N11基地在蘇的身後漸行漸遠,從在基地淋浴的那一刻起,蘇就知道N11基地的命運早已注定,來的不是羅克瑟蘭公司,也會是其它的組織。除了自己之外,蘇沒有能力拯救其它人,更不可能為了N11基地這個只做過一次交易的客戶與一家公司對抗,他不是傻瓜。


  潛回N11基地的原因蘇還沒有想清楚,混水摸魚並不是他的風格,特別是由一家公司和一個基地構成的混水,從那裡摸上來的很可能是條變異鱷魚。沒有原因的行動,蘇都會把它歸為直覺。


  那個自稱麗姬的女人則是讓蘇想要盡快離開的重要原因。站在指揮車上的麗姬和那晚醉酒縱情的女人幾乎完全是兩個人,即使是零距離的接觸,蘇當時也未能發現她身上存在著能力。然而沒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女人,根本不可能率領公司的直屬軍隊,尤其是一隻配備了重型武裝的軍隊。這只能說明麗姬要麼具備了三階以上的能力,要麼就是有著已知能力之外的特殊能力。不論是哪個原因,對蘇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只要N11基地中的人不反抗,麗姬就不會下令屠殺,這是蘇從她眼睛中讀到的消息。不過這算是什麼,是對蘇的承諾嗎?任何承諾都是有代價的,她想要的代價又是什麼呢?何況蘇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救世主。

  想到麗姬那戲謔、狂野、胸有成竹,彷彿貓看著老鼠的眼神,蘇就感覺到十分不舒服。他不喜歡無法掌控的局面,更不喜歡被別人視為囊中之物。

  夜色下,形形色 色的生物都在暗中活動著,其中有些感覺已經敏銳到能夠發現蘇的行蹤。擅於在夜色下活動的生物,都喜歡潛到目標身邊後再行動。蘇手槍最具備威脅的距離是十米,如果再近身,那把匕首他也用得不錯。

  一日一夜的高強度跋涉後,一座生機勃勃的城鎮出現在蘇的視野裡。這座城鎮與骯髒雜亂的聚居地完全不同,城鎮周圍圍了一圈鐵絲網,出口處用沙包壘起了街壘,有幾名持槍的士兵在守衛著,城鎮的四角,各有一座混凝土築成、七八米高的哨塔,塔樓裡黝黑的槍口無聲地注視著空曠的荒原。

  小鎮中央,有一座十分顯眼的十層大樓,深藍色的玻璃幕牆清理得一塵不染,樓頂上豎立著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上面跳躍火焰的標記極為醒目。

  這即是佩恩公司總部所在地阿斯莫。

  蘇不再隱藏,走向了阿斯莫。守衛的士兵顯然對蘇有深刻印象,只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了一下執照,就讓他進了阿斯莫。

  阿斯莫不算大,連同總部大樓在內、約一半的地區屬於公司專屬區,只允許公司成員出入。其餘的區域則分佈著旅店、酒吧、倉庫、停車場等,供前來與公司交易的客戶使用。並且公司自己的成員在閒暇時,也會來這裡的娛樂區放鬆放鬆。

  總部大樓後面,是連成一片的工廠,生產從罐頭、水泥、鋼材到武器裝備的一系列產品。另一端則是一座提供動力的小型電廠。這裡的生產規模當然無法與舊時代相比,也就談不上什麼規模經濟。但在動盪年代,卻是不得不如此。要想在廢墟中重建,大多數必備的物資只能自己生產。雖然交易無所不在,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公司會把戰略物資交易給自己的對手。

  和所有公司一樣,佩恩公司也擁有自己的武裝,這是一隻150人的隊伍,全部裝備著佩恩公司自己生產的PE02步槍。而在阿斯莫鎮,除了三門舊時代的榴彈重炮,還有一輛老式戰車座鎮。這樣的武力下,沒有任何流民敢於招惹阿斯莫,甚至在它周圍五十公里內停留也不敢。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到公司的巡邏小隊,是被驅逐,還是被直接擊殺,就只能聽天由命了。而佩恩公司高層也非常明白安全是利潤的保障,因此打擊周圍盤踞的暴民時不遺餘力。

  佩恩公司的武力比N11基地要強得多,但還不足以以較小的代價拿下N11基地。這也是公司沒對基地下手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則在於阿斯莫地下有未受污染的水源,雖然誰也不知道這些地下水何時會帶上輻射,但是至少在眼前,沒有必要為了水去損失大量訓練有素的戰士。

  在阿斯莫,你可以補給,購買武器,為佩恩公司工作,以及找到漂亮女人或者是男人,當然,最後一項的前提是要有錢。

  在過去的三個月中,蘇已經為佩恩公司作了三個任務,並且上交了四個新變異物種的標本,以此拿到了獵人和僱傭兵的執照。不論是圍剿武裝暴民,還是清理特定區域,蘇都將自己的部分完成得乾脆利落,一絲不苟。這使得他比其它人更早的得到了執照,並且與佩恩公司負責外部僱傭事務的經理成為了朋友。

  儘管這個年代的朋友已經是一個非常稀罕的名詞,但頭髮已經接近全禿的伯恩始終認為自己是蘇的朋友,並且堅持要求蘇在每次回到阿斯莫時陪他喝酒。

  蘇這一次回到阿斯莫後,也沒有例外。夜幕剛剛降臨,他就被伯恩強拉進了酒吧。酒吧裡光線暗淡,充斥著酒精和荷爾蒙的味道,衣著暴露的女人們穿梭來去,試圖找到今晚肯為她們的服務付錢的男人。不大的舞台上兩個幾乎什麼沒穿的舞女在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在迷幻藥和酒精共同的作用下,她們可以接近癲狂地舞動兩個小時,筋疲力盡後就會被抬下去。很有一些男人喜歡在她們已經疲勞到了極點的身體上發洩慾望,當然,這些舞女都長得還不錯,身價自然與臉蛋和身材相趁。

  伯恩非常喜歡這裡到處瀰漫著的頹廢、慾望和淫靡氣息,每次來都會點上一大瓶烈性威士忌。當然不是遺自舊時代的高極貨,而只是阿斯莫自己出產的酒。這種酒沒有舊時代威士忌繁多濃郁的果木香氣,但至少足夠的烈。

  蘇並不喜歡這個地方。這裡濃得幾乎化不開的氣味對大多數人來說幾乎可以等同於迷幻劑和催情藥,但對蘇過於敏感的感官來說,就是一種十足的折磨了。還有,他每次看到伯恩點那種90元一瓶的威士忌,就會不由自主地將這瓶酒與20發訂製彈藥,或者是兩顆高爆手雷等同起來。在荒野中,這些彈藥往往可以救蘇一命,而威士忌卻不會。

  只要一杯下肚,伯恩就會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說個不停,其中一半是他年輕時的各種英勇事蹟,另一半則是阿斯莫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種種瑣事。這些完全都不是蘇感興趣的內容,所以他絕大多數時候保持安靜,只是安靜地聽著。他知道,伯恩也只是需要一個聽眾而已。

  在阿斯莫,伯恩可不是個小人物。這個掌握著佩恩公司對外僱傭業務的謝頂老頭兒,是可以決定眾多傭兵和獵人命運的人。蘇第一次陪他喝酒,是因為覺得欠了他的人情。在計算第一次任務酬勞的時候,伯恩足額地給了蘇應得的傭金而沒有以任何理由扣減。在蘇的經驗中,沒有剋扣本身就是個人情。

  喝過一次酒後,伯恩就聲稱與蘇已經是朋友了。此後喝酒就變得理所當然,而蘇欠下的人情卻越來越多。這些人情包括給蘇的任務酬勞每次都沒有剋扣,給蘇安排更加適合他的任務,以及每次任務結束後慷慨地運用公司規則給蘇更多的積分,積分意味著執照等級的提升以及從佩恩公司購買物資的優惠。

  伯恩有充足的理由這樣作,蘇也就接受了,他需要錢,而且需要非常多的錢。儘管賺錢的速度是其它獵人的幾倍,蘇仍然沒有積蓄,連好一些的槍械都買不起。但他仍然引起了其它獵人和傭兵的嫉妒,曾在一個月中接連遇到了三次埋伏或追殺。

  蘇每次都按照行事曆的時間準時回到了阿斯莫,而追殺他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伯恩給自己灌下了滿滿一整杯酒,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對蘇說:「嘿,小子,你說你惹上了羅克瑟蘭公司?我聽說過它,這是個真正的大傢伙,以鋼鐵和礦石為主業,少說也養了幾百號人的軍隊。惟一的好消息就是它離這裡很遠。遠到根本不可能將它們的戰車開過來,而我們不光有戰車,還有大炮!」

  蘇笑了笑,輕輕地晃著手中的酒杯。伯恩已經消滅了大半瓶酒,而他手上的第一杯還剩下大半。戰車也好,大炮也罷,哪怕佩恩公司現在擁有武裝直升機,也與他無關。佩恩公司不可能因為他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外圍僱傭兵而與其它公司起衝突。

  「對了,小子!你剛才說,那個羅克瑟蘭公司的女人叫什麼來著?」伯恩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問道。不等蘇回答,他就自已大笑起來,邊笑邊說:「你的運氣不會那麼好,惹上了羅克瑟蘭的屠夫將軍吧?」

  「她說……她叫麗姬。」蘇平靜地說。

  「麗!!」伯恩的嘴巴驟然張大,幾乎可以將他面前的酒杯給吞下去!

  汗水從伯恩的光頭不斷地流下來,本來已到了七八分的酒意忽然清醒了大半。伯恩看著蘇,聳了聳肩,苦笑著說:「你的運氣可真不錯,居然真的惹上了羅克瑟蘭裡最不能招惹的屠夫將軍。沒錯,她的名字叫麗,不是麗姬。可是聽你說的,我就知道一定是她!」

  蘇安靜地等著伯恩的下文,比如說這位屠夫將軍的一些過往事蹟,有什麼樣的能力之類,這是非常重要的情報。然而伯恩想說什麼,但向左右看了看,還是嘆了口氣,閉上了嘴巴。

  蘇依舊在晃著手中的酒杯。伯恩雖然沒說,不過他知道很可能伯恩瞭解的也不多。能夠在羅克瑟蘭這樣的大公司成為軍隊的指揮官,肯定有過人之處,不然何以鎮懾那群無法無天的高階精英戰士?而且她還曾與蘇親密的接觸過,蘇卻覺察不出她的能力。

  這樣一個人物,特別是還很年輕,在公司的身份地位肯定要遠遠超過伯恩這個層次。如果麻煩真的找上門來,不要說伯恩,就是佩恩公司出面,恐怕也幫不了自己。

  回憶起與麗有過的兩次接觸,最讓蘇記憶深刻的,就是她眼中隱藏著的狂野和執著。蘇絕不懷疑,她有將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實踐到底的決心。而關於自己,似乎麗只咬牙切齒地說過一句需要被實踐的狠話……

  蘇忽然覺得手心中滲出些細微的汗珠,感覺十分的不舒服。

  恰好在這時,伯恩忽然盯著蘇仔細地看了起來,臉上漸漸浮起曖昧的笑容。他有意壓低了嗓音,悄悄地說:「也許這也不全是壞事。如果你真的落在那屠夫將軍的手裡,她多半捨不得殺你。嘿!我可是過來人,你聽我說,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可千萬要掙扎一下。適當的反抗可以增加很多樂趣!而且我聽說,如果單從男人看女人的角度,麗絕對是個美女。」

  蘇當然沒有把N11基地那個晚上發生的事告訴伯恩,因此聽了伯恩的這番話,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在酒吧裡,他當然不可能再穿上那件厚重的毛氈斗篷,而是穿了身獵人和僱傭軍戰士中非常流行的迷彩作戰服,雙手上則戴了雙黑色的皮手套。儘管仍是用繃帶裹住了一半的面容,可他那頭淡金色的碎髮,碧色的眼睛以及略薄的嘴唇仍具備了相當的吸引力。右眼上的黑色眼罩則給他添了些粗獷、神秘的味道。

  彷彿是在為伯恩的話作註解,噹的一聲,一瓶真正的舊時代白蘭地放在了蘇的面前,一個已經半醉的年輕女人坐在了蘇的旁邊,幾乎貼著他的耳朵說:「嘿!漂亮男孩,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你瞧,這酒不錯,我也不錯!」

  即使以阿斯莫的標準來說,這個女人也的確是不錯。如果是平時,或許剛剛交完任務的蘇會有興趣發洩一下積存的慾望。不過今晚她出現的時候實在太差,剛好在伯恩說完那句話之後坐過來,蘇不僅沒被撩起絲毫的慾望,還連應付她一下的心情都沒有。

  麻煩似乎總是和女人一起來。蘇還沒想好如何拒絕,一隻長滿黑毛的大手就按在蘇手中的酒杯上,將杯子重重地碾碎在吧檯上。然後,黑毛手炫耀地在半空中甩了甩,玻璃渣淅淅簌簌地掉落一地,而手掌上一點劃痕都沒有。

  站在蘇身後的是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大漢,肌肉糾結的上身只套了件皮製馬甲。他如熊一樣盯著蘇,惡狠狠地說:「小子!你是在勾引我看上的女人嗎?」

  整個酒吧都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這邊。這裡面有獵人,有戰士,有需要賺明天面包的女人,還有佩恩公司的許多職員。保安則抱著雙臂站在牆邊,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你弄髒了我的杯子。」蘇平靜地說著。他的聲音柔和悅耳,充滿磁性,聽得那半醉的女人眼睛發亮。

  「雜種!你說什麼!」壯漢感到受了侮辱,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動,身上的肌肉則如同藏滿了蟲子一樣快速蠕動著。酒吧裡的人立刻轟的一聲,評頭品足,議論紛紛。肌肉發達到了這種變態的地步,說明這個壯漢力量強化已有三階。在阿斯莫,不論是哪個能力域的三階,雖然談不上可以橫著走路,但至少沒有人願意隨便招惹。

  壯漢咳了幾聲,一口濃痰已經到了喉嚨口。他準備先將一口濃痰吐在這瘦弱小白臉的臉上,再一拳打折他的脖子。

  然而痰到了喉嚨,卻再也沒有可能吐出去了。

  壯漢嘴張大,瞪圓了雙眼,死死地盯著深深插 進自己嘴裡的改裝手槍,根本不知道這把槍是怎麼出現的。然而那將近五十公分的巨大槍身時刻提醒著他,這把手槍可以輕易地將他的腦袋轟碎,並不比打碎個杯子更困難。

  卡的一聲輕響,蘇扣開了擊錘。壯漢的臉色立刻變得青白。幾乎沒給壯漢思考的時間,蘇已經扣動了扳機!

  卡嗒!

  擊錘落下的聲音完全被壯漢驚天動地的慘叫聲給蓋了過去,然而本該更加巨大的槍聲卻沒有出現。

  已經暈死過去的壯漢栽倒在地,撞翻了兩張桌子,並帶倒了幾個酒瓶和無數杯子。

  酒吧裡女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不知是被壯漢嚇著了,還是在為蘇鼓勁。

  蘇拿起桌上那瓶十足昂貴的白蘭地,澆了些在槍口上,然後點燃。直到淡藍色的火焰燃盡,他才打開彈鼓,將右手手心中的六顆子彈重新安上。

  凡是在阿斯莫呆得久些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不要輕易招惹蘇。這個裝扮奇特的人看上去平靜溫和,甚至好像還有些懦弱,但實際上心狠手辣。這個壯漢才來阿斯莫幾天,並不知道這些,所以酒吧裡的人都在等著看他的下場。

  經過這麼一鬧,酒當然是喝不成了。蘇獨自一人離開了酒吧,向自己住的旅館走去。他準備整理一下裝備,制訂出需要補充的物資計劃,然後明天將基因改造藥劑出手,補充好物資和彈藥後,就離開阿斯莫。

  離開後,蘇沒有再回來的打算。雖然這意味著辛苦換來的佩恩公司執照實際上成為一張廢紙,但是蘇並不後悔。他非常不喜歡惹麻煩,而在羅克瑟蘭公司身居高位的麗,具備了麻煩的一切特徵。

  夜很快過去。

  第二天九點半,阿斯莫大多數店舖剛開門不久,蘇就辦好了要做的所有事。出售基因改造藥劑後得到4000元換成了兩片陶瓷防彈片、一組精密工具和幾十發特殊用子彈。買完這些後,蘇又變得赤貧如洗。在這個時代沒有銀行,流通的又只有硬幣,大量的錢意味著無法負擔的重量,所以盡快花出去才有意義。何況蘇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至少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他不會存在有錢沒處花的問題。

  九點四十分,蘇已經裝備整齊,整個人又裹在厚重的斗篷中,向阿斯莫出口走去。

  距離出口還有不到一百米,蘇忽然停住了腳步。地面輕微地震顫起來,遠方則浮起滾滾的煙塵。然後發動機的轟鳴聲遠遠傳來,撕破了阿斯莫清晨的寧靜。

  守衛出口的士兵緊張起來,紛紛跑到胸壘後面,將武器對準了滾滾而來的煙塵。在發動機近乎於瘋狂的轟鳴聲中,兩輛越野吉普從煙塵中躍出,嘶吼著向阿斯莫衝來。在它們顫抖的車身後面,拉出了兩條煙龍。這兩輛越野車都加掛了防彈裝甲,阿斯莫衛兵的輕武器幾乎對它們不造成任何威脅,然而它們車廂上架著的12.7MM高射機槍可不是沙包做成的胸壘能夠擋得住的。

  阿斯莫衛兵的臉色蒼白,汗水不住自頭盔裡傾瀉下來。兩挺高射機槍黑洞洞的槍口使得他們的生命切實地感受到了威脅,而且越野車上醒目的奔騰坦克標識也使他們不敢輕易扣動扳機。這是羅克瑟蘭公司的徵記。

  煙塵中似乎突然有一頭暴龍在仰天咆哮,吼叫聲立刻蓋過了兩輛奔馳著的越野車的轟鳴。隨後塵雲中忽然衝出一輛漆成深黑色的機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越過了兩輛越野車,直衝阿斯莫!這輛機車改裝得極為狂野,而發動機的轟鳴聲完全可以匹配它不可思議的速度。

  機車似乎完全沒有看見守衛胸壘的衛兵,徑直衝入,直到衝進阿斯莫大門後才車體一傾,握死了剎車!

  金屬摩擦的刺耳嘯叫頃刻間籠罩了整個阿斯莫,靠近大門處那些房屋的玻璃窗一扇扇迸裂,機車更掀起衝天的塵土!在經過將近一百米痛苦而又顫慄的制動後,機車車身借助最後一點動能,輕盈地扶正,充分展示了騎士那接近完美的操控技術。

  機車端正地停在離蘇不到三米的地方。機車上的騎士穿一身深黑色的緊身皮裝,將那具充滿了爆炸力量軀體的曲線完美地勾勒了出來,跨在機車上的雙腿則充分展示了傲人的長度。她沒有戴頭盔,栗色的短髮在勁風中囂張地飛揚。

  機車時不時低沉地咆哮著,讓越來越多圍觀的人胸口感受到了那沉重的震感。這分明是一頭不肯蟄伏的野獸!

  當著眾人之面,麗向蘇一指,一字一字地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章五 歡迎來到叢林! 上
  阿斯莫大門處,圍觀的已經超過了100人,裡面有傭兵、獵人,也有幾名佩恩公司的士兵和軍官,大多數人都是全副武裝。獵人傭兵大多凶狠跋扈,並且完全瞧不起女人。在他們眼中,女人就是發洩慾望的工具,再漂亮再彪悍都是如此。但他們並不愚蠢,看到本來最應該出頭的佩恩公司衛隊軍官都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他們也就選擇了沉默。

  一百多個蠢蠢欲動的人,一百多雙或敵視、或淫褻的目光,在麗的眼中就如空氣。

  阿斯莫外面又響起發動機的轟鳴,兩輛越野車狂猛地再次向前衝了十米,車頭幾乎頂住阿斯莫大門的胸壘。行進中,車上兩挺高射機槍調整著方位,車輛停住的同時,黑洞洞的槍口分毫不差地把圍觀人群罩進射程,兩名射手的眼神殘忍而又嗜血,顯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扣動扳機。

  看到這兩挺高射機槍,佩恩公司的軍官變得更加的沉默。他們並不打算因為一個外圍的普通獵人與羅克瑟蘭公司交惡,即使羅克瑟蘭公司眼下的舉動近乎挑釁。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一旦起了衝突,兩個公司之間就是戰爭。或許普通的傭兵和獵人們並不清楚,但這些軍官算是這片充滿苦痛土地中的上等人,知道的自然比普通人多些。與羅克瑟蘭公司開戰,等同於自殺。

  蘇慢慢地抬起手,解開了斗篷上端的繫帶。
  麗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盯著蘇的動作,眼睛越來越亮。
  砰!砰!
  兩聲巨大而又突兀的槍聲震顫了整個阿斯莫,甚至連麗都感受到了那陣撲面而來的熱浪和衝擊聲波!
  「我死了?」聽到這兩聲足以壓倒機關炮音量的槍聲,麗下意識的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隨後一片黑雲迎頭罩來,她眼前一暗,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肩背觸地的剎那,麗的腰身便猛一運力,整個人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她憤怒地將蒙在頭上的斗篷掀開,正好看到一身迷彩作戰衣的蘇以驚人的速度衝向阿斯莫充作圍牆的鐵絲網,毫不減速,亦無任何略作停頓發力跳躍的動作,幾乎是違背物理規則般,整個人輕飄飄地越過足有一米半高的圈筒鐵絲網,向荒野深處奔去。
  而她那輛威猛之極的改裝機車翻倒在地,前後輪胎上各有一個碗口大小的破洞,顯然是蘇剛才兩槍的傑作。
  嗒嗒嗒!一輛越野車上的高射機槍吼叫起來,在蘇的身後掀起一排排泥土。土石衝天而起,隨後又重重向著他落下去,幾乎要將他給埋了起來!顯然越野車上的是兩個至少有著一階重武器掌握能力的射手。
  蘇忽然變了個方向,閃開了高射機槍的彈道軌跡,繼續向不遠處的樹木和廢墟狂奔。
  「都他媽的不許開槍!」麗如憤怒的獅子般吼叫!
  她猛然跳了起來,以不輸給蘇多少的速度衝到越野車旁,一把抓住了車上射手,竟將他硬從車裡提了出來,然後狠狠地甩到了幾米外。撲通一聲,那名射手如同沉重的沙袋,重重地摔在了灰土裡,儘管身軀強壯,但被麗這樣一摔,他一時居然爬不起來。麗又拉開車門,同樣將駕駛員扔出了幾米遠,隨後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越野車轟然吼叫起來,猛地後退了幾米,隨即後輪飛速旋轉,在地上刨出滾滾煙塵,車身震慄一刻,就轟鳴著衝出!
  越野車劃出一道遒勁有力的弧線,側繞過阿斯莫,向奔跑著的蘇追了下去。
  就在越野車後退的瞬間,另一輛車上跳下一個軍官服色的高大男人。他幾步就衝到麗的車邊,間不容髮地躍進了副駕駛的位置。至於原先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那個倒霉鬼,則同樣被甩出了幾米遠,與他兩個戰友跌成一堆呻吟著。
  另一輛越野車得到了命令,停在原地,並沒有跟上去。而且是麗親自駕車,他們想追也追不上。
  茫茫平原上,蘇以普通人類根本不可能達到的速度飛奔著,他的步伐輕盈迅速,每一次騰躍和落地,身體曲展的線條看上去頗為賞心悅目,然而步幅和步伐卻遠遠超過了普通人。距離最近的樹林和廢墟,還有大約兩公里的路程,儘管以蘇現在的速度只要兩分鐘就能跑完這段距離,但是他身後一道塵柱衝天而起,越野車吼叫著追了上來,正迅速將距離拉近。
  麗咬著牙,惡狠狠地推檔,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越野車猛地向前一沖,囂叫著以快得幾乎四輪離地的架勢筆直向蘇的後背撞了過去。就在車頭距離蘇的後背不到一米時,蘇忽然團身、一個靈動非常的側翻,就讓過了越野車的衝撞。
  越野車立刻衝過了頭,隨著刺耳的剎車聲,越野車以一個漂亮的甩尾,直接原地180度掉頭,劃出大半個圓弧形的煙塵之牆。然而當車頭正好掉轉過來時,蘇的身影如幽靈般從煙塵中衝了出來,幾乎是貼著越野車掠過。隔著車窗玻璃,蘇與麗的臉相距還不到一米。
  ?嚓一聲,交錯而過的剎那,蘇揮出匕首,將越野車的後視鏡砍了下來,然後如一隻受驚的麋鹿,繼續向不遠處的叢林廢墟奔去。
  麗又是一腳將油門直踏到底。
  越野車借勢又旋轉了180度,向蘇悍然撞了過去。
  蘇似乎輕輕一閃,就從左面讓過了越野車的衝撞,然後在越野車減速時,忽然又從車身右側出現,繼續加速向前衝刺。
  越野車內的錄音機音量已經開到了最大,裡面播放著的是一首《歡迎來到叢林》,這是來自舊時代槍炮與玫瑰樂隊的作品,異樣的嗓音與強勁的節奏混合在一起,恰到好處地演繹了車內的氣氛。
  麗咬著牙,一臉猙獰笑容的她竟然透出了種別樣的美麗。她雙手上青筋浮起,工程塑料製成的方向盤被握得吱呀作響,如果內裡不是以合金鋼作為骨架,說不定早被她給握碎了。即使這樣,每當麗如風一樣的轉向時,方向盤都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而這樣的急轉向,幾乎每隔數秒就會發生一次,麗的雙腳更是在離合、剎車和油門上風一般來回移動。
  越野車如同甦醒的野獸,咆哮著,顫抖著,追壓著不斷奔逃的蘇。儘管車窗是合上的,然而過於劇烈的運動仍使得她的短髮飛揚起伏,如同迎風飛馳!
  儘管沒有系安全帶,而且還吊兒郎當地架著個二郎腿,副駕駛座上的男人本該早就被甩出車外,摔歪脖子,乃至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頭,然而他卻奇異般安穩地待在座位上,如同事先在屁股上塗滿了強力膠水一樣。
  他看起來年紀也不算大,應該還不到三十,只不過滿臉的胡茬使得他乍看起來很有些滄桑的味道。他身上穿著皮製的戰鬥服,並不像是正規軍的服裝,而且胸前由上向下一半扣子開著,露出佈滿胸毛、糾結髮達的胸肌。鷹一樣的鼻子再配上深深的灰色眼珠,使得他另有一種充滿了力量與英氣的魅力。
  這個男人饒有興味地看著如羚羊一般敏捷的蘇,吹了聲口哨,說:「這小傢伙可真不賴!看他的速度已經到了六十公里以上,而且持續了整整一分鐘。你確定他根本沒有升級過戰鬥域的能力嗎?」
  麗咬牙切齒地道:「少廢話,我想要的人還能差了?我可以跟你打賭,他絕對沒有戰鬥域的能力!喂,拿根菸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別敷衍我!」
  男人登時一臉無奈和肉痛,但還是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根真正的雪茄,用食指輕輕一劃就切去了雪茄頭,然後彈出一縷藍色火焰,點燃了雪茄,粗手粗腳地一把塞到進麗的嘴裡。
  麗深深地吸了一口,從鼻端中噴出兩條煙龍,精神立刻亢奮起來。她用牙齒咬著雪茄,一邊狂野笑著,一邊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小寶貝,我看你還能跑多遠!」
  車廂內充滿了發動機的轟鳴和輪胎摩擦地面時發出的尖銳刺耳聲音,然而麗和那男人的交流卻完全沒有障礙,他們的音量甚至壓倒了車廂內的噪音。麗的聲音仍然清脆而有穿透力,那個男人的聲音則是沉厚,有如發動機的轟鳴。除了音量實在是太大了一點,兩個人的聲音都非常具有吸引力。
  蘇在荒野上狂奔著,時時全無徵兆地轉彎,閃不容發地讓開越野車的追壓。每一次閃躲,他都離前面亂木叢生的城市廢墟更近了一些。雖然麗的車技幾乎稱得上出神入化,然而卻始終奈何不了蘇。
  而一口氣高速曲線奔跑數公里後,蘇的速度仍沒有一點慢下來的意思。
  男人看了一會蘇的跑動,不懷好意地笑了幾聲,說:「麗,我看你多半搞不定這小子。」
  麗猛地一打方向盤,咬著雪茄,惡狠狠地道:「裡高雷!你他媽的給我閉上那張烏鴉嘴!我只是想看看他能跑多遠,要不然早就一槍放倒他了!」
  裡高雷高聲笑了起來,看上去一點也不打算給麗面子,直截了當地說:「那可真不一定!我們來試試看!」
  他掏出把沙漠之鷹,直接敲碎了車窗,將手臂探出車窗外,隨手一抬,就瞄準了蘇的後腦。
  蘇似乎完全不知道性命危在旦夕,反而不再進行曲線運動,開始筆直加速。麗忽然打了下方向盤,越野車劃出一個大大的S型,這才重新回軌跡上來。
  裡高雷嘿嘿嘿地笑起來,笑得十足象隻狐狸,說:「慌什麼,我剛才可沒想開槍。」
  麗狠狠地吸了口雪茄,只當什麼都沒聽見。
  裡高雷眼中殺機一現,忽然說:「這才是動真格的!」
  他掛在車外的右手閃電般抬起,再一次瞄準了蘇的後腦!
  砰!沙漠之鷹怒吼著,在荒野上激起一蓬灰土。
  在裡高雷瞄準的一剎那,蘇忽然連續兩個左側翻,從越野車前方閃到了車身左側,裡高雷的的一槍就這樣落了個空。
  裡高雷的手槍不住瞄向蘇的後背或者是腦袋,蘇的跑動立刻變得忽快忽慢,時時會突兀地連續左右側翻,總會在裡高雷鎖定他的剎那閃開。
  「看到了沒有?」裡高雷轉頭望向麗,右手隨意地向蘇開了三槍,根本就沒有瞄準,而蘇這一次卻不再閃避,而是再次筆直加速,自發而然地讓開了這三槍。
  麗突然狠狠地在方向盤上一捶,一腳踩死了剎車。越野車輪胎立停,呻吟著在地面上犁出深深的痕跡,好不容易才靜止下來。這時越野車前檔距離廢墟外圍的一株灌木已不到十公分。而蘇,則已消失在廢墟深處。
  麗和裡高雷並肩站在生滿灌木的廢墟前。站在足有190公分的裡高雷身邊,麗顯得格外苗條嬌小,根本看不出她的身體裡還會藏有如此爆炸般的力量。在他們身後,越野車裡的槍炮與玫瑰依舊在歇斯底里的唱著「歡迎來到叢林!」
  麗吸盡了最後一口雪茄,撲的一聲,將雪茄尾吐到了數米外的地方,眯起眼睛,冷冷地打量著這片廢墟與叢林。
  裡高雷同樣在看著這片叢林,聳了聳肩,說:「我知道你就是想硬上他。我跟你一起進去吧,你自己可不見得能搞得定他。」
  麗冷冷地道:「這是我的事,你跟來幹什麼?」
  裡高雷嘿嘿笑著:「我能幫你按住他的手,這樣你就可以盡情地爽!」
  麗重重的呸了一聲,說:「滾!他是我的人,我喜歡一個人享受。你少給我在這多事!」
  裡高雷有些奇怪地看著麗,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你看上去有點反常!是不是被這漂亮小子給佔過了便宜,所以才急著要找回場子來?」
  麗臉色鐵青,根本沒有理他。嘩啦一聲,她將皮上裝的拉鏈一下拉到了底,登時露出裡面大片裸露的麥色肌膚,看來在這件皮衣下面,她又是什麼都沒穿。麗從皮衣裡面摸出兩把精緻的小手槍,隨手扔在地上,再將拉鏈拉回最上端。麗又抬起右腿,從長筒靴中摸出一把薄而小的匕首,握在手裡。
  她雙眼中泛出狼一樣的光芒,嘴角是陰冷的微笑,徑直向叢林中走去。
  裡高雷無奈地攤了攤手,提高了聲音,向麗消失的方向叫道:「嗨!這個地方氣氛不錯,我不懷疑你們之間肯定會發生點什麼!不過干和被幹之間,可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喲!」
  叢林深處傳來麗憤怒的咆哮:「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叢林與廢墟重歸寂靜,裡高雷意味深長地笑笑,從口袋中掏出包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吐出一個煙圈。這是一包皺巴巴的煙,並不是麗抽的那種即使在舊時代也十分昂貴的雪茄。這種煙燃得很快,他幾口就抽完一枝。
  地上的煙蒂越來越多,到最後煙盒也被捏扁丟到地上。裡高雷拾起了麗丟下的一雙小手槍,回到了越野車裡,將雙腿高高架在另一端的車窗處,閉上了眼睛。儘管車內仍是震耳欲聾的「歡迎來到叢林!」但過不了一會,他就酣聲如雷。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0 PM

章五 歡迎來到叢林! 下
  這是一片被荒棄的城鎮,一條小河穿城而過,瑩瑩綠光流動,如果不計較那水乳 交融的可疑的發光體來源以及水面下包羅萬物的河床的話,倒也稱得上綠波蕩漾。


  由於水源充足,生命力頑強得令人驚訝的灌木到處滋生。荒棄了幾十年之久,甚至還有些樹木還長到了幾十米高。儘管仍是上午,陽光也十分熾烈,但這片廢墟仍舊是充滿陰森的感覺,沒有一絲暖意。


  在一座四層小樓上,三樓一個完全破碎的窗戶後閃動著微弱的碧光。蘇以極慢的動作放下手中的水壺,安靜地看著下方如貓一樣無聲無息在灌木叢中穿行的麗。看上去她對叢林地帶非常熟悉,每一次身體扭曲避讓的角度和落腳點近乎本能的準確選擇,使得她能以最有效的方式繞開障礙物。雖然那件精巧的小匕首看上去是她手中惟一的武器,但只憑那具曲線凸顯的身軀中隱藏的爆炸一般的力量,任何東西在她手中都會暴發出巨大的殺傷力。


  蘇的目光掃過她的身體,黑衣緊身皮衣十分合體,將她全身的線條都勾勒了出來。經過了那一夜,蘇對她身體已十分熟悉,看得出來皮衣內不可能另行藏著什麼武器,似乎她只帶了這把匕首進來。


  「看來是要與我肉搏。」蘇明白了麗的想法。

  當麗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中時,蘇也安靜地閉上眼睛,呼吸也逐漸變得緩慢,到最後,每一分鐘才會呼吸一次。他的體溫更是慢慢下降,降到與環境等同的溫度時才停下。蘇喝了幾口水,將那裝滿了四級水的水壺喝乾。又拿過一把剛採摘下來的樹葉,放進嘴裡慢慢嚼著。樹葉的汁液一點一滴順著喉嚨滑落,迅速被吸收乾淨。

  蘇懷中抱著步槍,進入了半睡眠狀態,一輪狂奔下幾乎耗盡的體力開始涓滴恢復。在他的身旁,放著手槍和一排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子彈。

  這是間損毀的房屋,在這片廢墟中,這樣的房間成千上萬。雖然麗也是叢林戰和城市戰的行家,但自有記憶起就在荒野中掙扎求存的蘇相信自己不會給她留下任何痕跡。想在這樣一片叢林廢墟中找到蘇,或許給麗一週時間也辦不到。

  蘇決定先睡一會,好休養自己的體力,順帶消磨麗的耐心和體力。

  他已決定在這座叢林中解決麗。如果不能徹底了斷這件事,那以她已經表現出來的性格,肯定不會放棄並且糾纏到底。雖然他並不清楚羅克瑟蘭公司的真正實力,但是能令佩恩公司在那種赤 裸裸的挑釁行為面前保持沉默,必定是個龐然大物。一旦出了這片叢林,他不知道要走多遠,才能離開羅克瑟蘭公司的勢力範圍。

  在這片土地上,除了羅克瑟蘭公司,還有其它形形色 色的公司和組織。蘇雖然不喜歡麻煩,但他知道不可能不與這些公司和組織打交道。至少大多數四階以上的能力,就壟斷在大公司和組織的實驗室裡。羅瑟克蘭公司,就是一個可以提供四階以上能力的龐然大物。

  麗只攜帶了一把匕首,隻身進入這片叢林,實際上是為這個遊戲定下了規則。蘇沒得選擇,只能接受。在這片叢林裡,仍是實行遊戲的規則。如果出了這片叢林,那就是生存的規則決定一切。

  麗身邊的那個男人,從看到他第一眼起,蘇就將他定義為極度危險。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去面對這個男人。而在這片叢林裡面,就只是蘇和麗。

  蘇不再多想,睡得漸漸沉靜。

  麗蹲在一叢灌木下,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前方幾棟全無生氣、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的樓房。突然,一滴汗珠自她眉毛上滑落,進了眼睛,立刻引起一片刺痛。麗在心裡暗自罵了一句,抬手拭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她已經在這片叢林廢墟中轉了三個小時,卻完全沒有找到蘇的一點蹤跡。她可是叢林戰和巷戰的行家,會走的時候就開始摸槍,十三歲起獨自在荒野上戰鬥求生,到十六歲時,死在她手上的流民和暴徒已數以百計。再高明的獵人,也難以在她的追蹤下生存。她還從未遇到過象蘇這樣,氣味、痕跡、一點線索痕跡都不給她留下的人。

  若不是有強烈的直覺,她甚至有些懷疑蘇已經離開了這片廢墟。

  天色漸漸暗了。

  麗幾乎摸遍了叢林的每個角落,卻仍未有蘇的痕跡。然而麗已感覺到有目光正在注視著她,當然這也僅僅是感覺而已,因為她並沒有發現眼球反光的蛛絲馬跡。蘇有如最狡猾、最耐心的野獸,正隱藏在暗處,等待著獵物疲累。麗終於承認,在隱藏和尋跡方面,自己並不是蘇的對手。再這樣下去,她永遠也別想找到蘇。

  麗霍然站起,高聲叫道:「你還他媽的是不是男人!有種的給我出來!」

  一如她所料,果然在一百米外的一座樓房中出現了異樣的感覺。出乎麗的意料,一個幽深的窗戶中火花一閃,巨大的槍聲隨即響徹廢墟,驚起了一大片準備棲息的宿鳥。

  熾熱的風吹起了麗的栗色短髮,子彈就擦著她頭頂飛過,並且打斷了一根大腿粗細的樹枝。

  麗佇立不動,臉色鐵青。她本以為以蘇的聰明,應該會明白自己的遊戲規則。如果他要動槍,那麼自己也就只好叫裡高雷進來了。

  不過頭頂斷裂的樹枝處,飛濺的不只是木屑,還有點點腥臭的汁液。麗一個側步,讓開頭頂的腥雨。她伸手接了一滴汁液,在鼻端聞了聞。除了惡臭之外,她還聞到了一點神經毒素特有的苦澀味道,空氣的氧化作用已經大大削弱了毒素的濃度,但從那點殘餘裡還能推斷出它原本具有的劇烈程度。

  隨後,她看到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通體沒有骨頭,如一片肉,靠蠕動行動,而且有極強的擬態和變色能力。從它屍體碎片中根根發達的肌肉纖維來看,這個巴掌大的小東西在必要時也可以行動迅捷,甚至象箭一樣將自己射出去。而那足以在數秒鐘內致死的神經毒素,就是它的武器。

  麗臉色有些難看。連續幾個小時潛行和搜尋,她的體力和警覺性都下降得厲害,如果剛才被這個小東西給撲上,多半會變成一具不會腐爛的屍體,供它慢慢吸食用。

  蘇這一槍,看來並不是破壞了她定下的規則。更重要的是,這一槍還暴露了他的位置。麗雙眼中閃動著興奮和殘忍的光芒,如一頭黑豹,疾速向蘇發槍的位置衝去。

  「一會抓到他的時候,還是給他留點面子吧……」麗想著,眼中的火焰越燒越旺。

  不到一分鐘,麗已經站在蘇藏身的房間裡。她無語地看著放在地上的步槍、手槍和一排排子彈。蘇已不在這裡了。

  她掃視了一下房間的環境,忽然從窗戶中躍了出去,在上身穿出窗戶的瞬間,她反手勾住窗戶上沿,整個人借力向上方升去。黑色高跟皮靴再在四樓窗檯上一點,麗已立在屋頂。

  屋頂上空無一人。

  麗不假思索,衝向角落裡的樓梯間,一腳踢開反鎖的屋門,順著消防通道向下衝去。衝過二樓的剎那,麗忽然高抬右腿,一腳踏在對面牆壁上,驟然停住了衝勢。她上身極度後仰,完全與地面平行,幾乎讓人懷疑她身體裡究竟有沒有骨頭。

  麗向二樓的走廊裡望去,剛好看到一個影子在走廊盡頭一閃而逝。

  麗冷笑,收回右腿,順著二樓走廊走了下去,高高的鞋跟敲擊在沾滿了灰塵的地板上,一聲聲敲擊聲就像是追魂的鼓點。

  麗的身體剛探出走廊,左方即有一隻鎢鋼匕首悄然向她肋下刺來。麗那把精巧的小匕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右手換到了左手,格開了刺來的匕首。她右手前探,一把向蘇的咽喉抓去!

  鎢鋼匕首與小匕首以極快的速度糾結纏綿著,雙方都想將對方撥到外圍,好讓開自己前進的道路。在這短短剎那,兩把匕首已你進我退,搏擊了十幾個回合,顯然兩人在匕首上的技藝同樣驚人。

  他們另一隻手也未曾閒著。蘇以左臂格開了麗的右手,反抓住麗的手臂。然而她隨意一抖,就將蘇的手震開,然後一拳作勢向蘇胸膛擊來。

  蘇仍以左臂格擋,同時豎起右腿,抵擋麗悄然踢來的一腿。他忽然看到麗眼神中的冷笑,心中忽然泛起強烈的警覺!

  麗的右手停在空中,下面一腳卻是忽然改踢為踹,重重踹在蘇的右腿上!從她的靴底,足有四階強化的力量猛然噴湧而出,將蘇踢得倒飛而起,轟然撞破身後的房門,摔進了房間裡。

  麗不疾不忙地向房間走去,她現在已鎖住了蘇的行跡,再不會給他輕易逃脫。而且剛才那出奇不意的一踢踢力已達到1000公斤,多半已令他的腿骨出現了裂紋。在上次的直接接觸中,麗估算過蘇的身體強度,對自己的出力控制得極其精確。

  麗走進房間時,發現這是間很大的房間,裡面散放著一張辦公桌和幾把只剩鐵架的椅子。而蘇站在牆角,已脫下了上衣,正一圈圈地解著上身纏滿的繃帶,此刻已解到腰間最後一圈,他整個上身都露了出來。蘇還赤著足,此前穿的軍靴,則整齊碼放在上衣和解下的繃帶旁。

  蘇上身充斥著幾乎完美的肌肉線條,充滿了力量感,卻又不會讓人感覺到過於健壯。特別是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柔和的象牙白色,瑩潤得如上等的玉器。

  麗眼睛登時一亮,習慣性地挑了挑眉毛,向著蘇吹了聲口哨,一陣放肆的笑後,才接著說:「看來你很知趣,居然自己開始脫衣服了!不過你還是繼續反抗吧,這樣待會幹起來才有味道!」

  此刻蘇身上除了一條迷彩褲和遮去半張面孔的繃帶,就再無一片布料。他似乎很配合,聽完麗的話,居然又沖了上來!

  恰在這個時候,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最後一絲光芒也已消失。本就陰沉的廢墟陷入黑暗之中,只有某些發光植物閃著幽幽的瑩光,誘惑著不知死活的昆蟲來自投羅網。

  蘇與麗所處的房間中,更是幾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這種程度的黑暗,結於擁有微光視覺的蘇來說,已經足夠。

  麗冷笑,藉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微光,她已看清了蘇撲來的影子。麗不閃不避,硬以小腹受了蘇沉重的一拳,然後揮腿橫踢,一記力量極大的腿刀掃出!雖然蘇已迅速閃避,腿側仍被她掃到,踉蹌後退了幾步。蘇剛才的一拳非常沉重,結結實實地轟在麗的小腹上,但麗只感覺到一陣劇痛,然後就行若無事。

  一拳擊下,蘇就明白了,麗的身體至少也有兩階的強化防禦。

  蘇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吸氣的聲音沙啞、粗狂,然後又呼了出來,吐氣的聲音同樣的悠長、沙啞。房間中似乎掠過了一陣熱風,風中有極度危險的氣息。

  麗後頸處的絨毛根根豎立起來,她忽然間有種錯覺,似乎在黑暗中伏著的是一頭遠古暴龍,單單是一顆龍頭就可以將整個房間填滿。而現在,這頭暴龍正在黑暗中注視著她。

  黑暗中,蘇又撲了上來。如果說此前他敏捷陰狠、猶如一頭獵豹,那麼這一刻的他粗暴狂猛,已變成暴熊!

  麗雙臂抱頭,右腿提起,擺出防禦姿勢,隨後房間中不住響起撲撲撲的聲音,蘇已如狂風暴雨般在她身上擊中了十幾記!最後一記膝撞更是撞在她的後腰上,將她的身體平衡完全打破,撞得麗向前飛跌出去。然而在身體失去平衡的剎那,麗也以一記後踢踢中蘇的胸膛,將他踹飛!

  還未等麗爬起來,一股熱風即撲面而來,蘇又撲了上來,將她撞倒在地!

  接下來,是在黑暗中的肉搏亂戰。兩人完全是在比拚體力和反應速度,麗那些精巧的殺人與格鬥技巧全無用處。許多時候,麗和蘇就是在赤 裸裸地角力。

  亂戰還不到一分鐘,兩人均已喘息粗重,大汗淋漓。然而麗心中卻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雖然是在極度的黑暗中,她更是刻意地去遮擋了蘇的眼睛,甚至直接一頭撞在他臉上,然而蘇仍像能完全看到她的每一個動作,每每反制得恰到好處。麗雖然強化了四階力量和兩階防禦,甚至還有三階敏捷,然而這樣纏鬥下去,她的體力消耗卻是遠遠超過了蘇。而在先前的搜索中,她已消耗了太多的體力。

  麗心中忽然掠過一個令她有些不寒而慄的想法:「難道他的身體也能看得見我?」

  又是一次凶狠的角力!

  麗身體內忽然一陣空虛,胸口中更是湧上陣陣腥澀的味道,幾乎吸不進氣去。她知道,自己最後體力已經衰竭。

  麗的手臂上傳來陣陣劇痛,隨後整個身體都被提起再按落,就此面朝下被按在了地板上。她雙手都被反拉到背後,被蘇一隻手牢牢抓住。洩了最後一口氣後,麗立刻感覺全身痠軟,幾乎動一下都要凝聚起足夠的意志才能辦到。對此時的麗來說,蘇力量已經大到了不可思議,動作乾脆利落,根本不容她有反抗的餘地。

  「他從來不會疲勞的嗎?」麗有些駭然地想著,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蘇以六十公里的勻速衝刺整整一分鐘的情形。然而她隨即想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身上立刻滲出層層汗珠,拚命掙紮起來。

  可是蘇的動作永遠是那麼的準確有力,根本不給她一點希望。他左手握緊麗的雙手手腕,右腿壓住她的雙腿,左手一提,就將她上身提了起來。

  「你想強姦我?」蘇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柔和和磁性,與他此刻的粗暴完全不相襯。

  麗一咬牙,悍然道:「沒錯!這次你運氣好,下次不見得運氣也好。我說過你是我的人,早晚我都會上了你的!你逃吧,我看你能逃多久!」

  蘇似乎笑了笑,說:「我為什麼要逃?」

  麗冷笑:「你不逃,難道準備現在就給我干?」

  「錯了,是我要干你!」蘇的聲音和他說話的內容格格不入。

  麗的短髮幾乎要豎了起來,尖叫:「你敢!!」

  正如裡高雷所說,她並不排斥這樣的結果,只是絕對不能接受被動的這種方式。

  蘇右手一閃,就將她上衣拉鏈徹底拉開,然後在幾秒鐘內,麗那件堅韌且薄的上衣成了束縛她雙手的絕佳工具。蘇將她整個提起,再一把按在長桌上,靈活的右手輕而易舉的解除了皮裝長褲的防禦。

  「蘇!你敢……」麗叫到一半,卻猛然吸了一口氣,那巨大且粗暴的衝擊直接將她的威脅堵回了喉嚨!

  蘇的攻擊簡單、直接、粗暴,如狂風暴雨,輕而易舉的粉碎了麗的抵抗。她早已在搏鬥中筋疲力盡,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下,僅僅五分鐘已感到吃不消,咆哮和威脅早變成了不受控制的呻吟。麗覺得自己二階防禦強化的身體如同在暴風雨肆虐大海中的一葉小舟,哪怕再過一分鐘都有可能徹底散開。

  然而暴風雨整整持續了一個小時!

  當蘇一絲不苟地將繃帶重新纏好,穿戴整齊時,麗才呻吟一聲,勉強抬起頭,強自撐開似乎有幾噸重的眼皮,惡狠狠地盯著蘇。她的雙手早已恢復了自由,黑色皮衣皮褲疊得整整齊齊,就放在她身邊。然而麗全身每根骨頭似乎都徹底散開了,連伸手去拿衣服都做不到。那疊得整齊如刀切般的衣服,似乎也在無情地嘲笑著她。

  真他媽的沒面子!麗虛弱地想著。

  蘇斜靠在長桌上,拿出一根雪茄,切開,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說:「味道不錯!」

  麗認出來那是放在她衣服口袋裡的雪茄,忍不住罵了一聲。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霍然站起,赤 裸裸地站在蘇面前,凶狠地盯著他。只是她隨即兩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上,勉強提起的凶悍氣勢立刻去了大半。

  「這是你定的遊戲規則,我參加了你的遊戲,然後贏了。所以這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蘇的聲音永遠柔和動聽,可是麗卻恨不得打爛他的鼻子,儘管她從沒看到過他的鼻子究竟是什麼樣。

  「這次我認了!你放心,我不會因這件事找你麻煩。不過以後,蘇,你自己小心,千萬不要落到我的手裡!」麗眯著眼睛,狠狠地道。

  蘇笑了笑。

  麗極為惱怒地發覺,他的嘴唇似乎比自己的還要漂亮。而那半截雪茄,似乎也與他更加般配。

  「我也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用過了女人,都會付錢的。」蘇說著,就將手伸進口袋。只是他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停在口袋裡。不過隨即,蘇又展顏一笑,將手拿了出來。

  在他手心中,正安靜地躺著一枚閃亮的硬幣。

  麗只覺胸口堵了一塊石頭,挺翹的胸脯急劇起伏,雙眼更是噴著火,咬牙道:「這就是我的價錢?」

  「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聽到蘇這麼說,麗胸中的怒火忽然消了大半。

  蘇離開了靠著的長桌,將一元錢放在了桌上,就向房門走去。麗抓過桌上的衣服,幾下穿上,當上衣拉鏈完全拉好後,蘇剛走到門外。

  「站住!」麗冷冰冰地說,恢復了幾分屠夫將軍的威嚴。

  蘇轉過身,安靜地看著她。

  「你幹了我,抽得還是我的煙。你已經付了我的錢,可還有雪茄錢沒付,拿錢來!」麗滿意地看到蘇愕然的表情。

  蘇萬萬沒想到,麗還有這個殺著。麗眼睛很毒,看準了他有自己不容打破的原則。可是蘇不能不為難,他身上連一個硬幣都找不出來了。可以說,從蘇開槍打掉麗頭頂的吸血生物時起,他的神經始終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下,而最後那一個小時高強度的衝刺更是刺激了全部的神經。雪茄是極好的放鬆,在極度緊張和興奮之後,蘇出現了罕見的疏忽,沒有想到麗與他以往的獵物不同。

  「可是……」蘇苦笑著向桌上的硬幣一指,說:「這已經是我全部的錢。這樣吧,你給我些時間,我去出幾次任務,再把錢給你。」

  「我要你的手槍!」麗的眼神不容置疑。

  蘇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沉默著出了房間,片刻後他重新進來時,全部的裝備都已在身上。蘇將自己的改裝手槍與兩盒子彈放在了桌上,推到了麗面前。

  麗拿起大得有些不像話的手槍,在手裡掂了掂,毫不客氣地插在後腰裡,說:「兩清了!」

  蘇這次沒有走門,而是直接來到窗前,一記側踢將整扇的窗戶都踢得飛了出去。

  「蘇!」麗叫住了他,左手瞄準蘇的眉心,做了個手槍爆頭的姿式,道:「下次見面,我一定會幹到你!」

  蘇似乎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如果還是這個規則,不管再有多少次,都會是今天的結果。」

  說完,蘇扔下臉色鐵青的麗,一個魚躍從洞開的窗戶中穿出,消失在夜幕下的叢林中。

  麗獨自在房間中站了很久,才稍稍平息胸中的怒火和屈辱。她走了兩步,長靴一踢,地上的小匕首如有了生命,自動躍到她的手裡。麗也學著蘇的樣子,從窗口輕盈地穿出。

  臨走前,她並沒忘記收走桌上的那枚硬幣。

  夜幕下,麗如同一隻黑貓,帶著有些詭異的輕盈,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只是落地時她雙腿又是一軟,晃了幾下才算站穩。這就沒有了剛才那震懾人心的氣度。

  夜的叢林是危險的,各式各樣的變異生物都開始出來覓食,它們各有各的兇猛。然而湊到了滿腔怒火的麗和她那把精巧匕首前的變異生物,卻發現自己今晚的運氣實在足夠的糟。麗幾乎將一路上看到的所有東西都給分了屍,這裡面還包括上百隻吸血蚊。

  通的一聲,麗重重將自己摔在了越野車的駕駛座上。她隨手將蘇那把手槍扔在了車台上。這把巨大的改裝手槍立刻引起了裡高雷的興趣,他拿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會,問道:「這是他的槍?」

  「現在是我的了。」麗用機械般的聲音回答。

  碟機中的槍炮與玫瑰仍在不知疲倦地吼叫著「歡迎來到叢林!」這首平日她最喜歡的歌,現在聽起來卻是異樣的刺耳。

  喀啦!麗直接一拳砸穿了收音機,終於讓嘶喊了一天的槍炮與玫瑰有了休息的機會。

  裡高雷很乖巧地坐著,將手槍放回原處,然後目光呆滯,筆直看著前方黑沉沉的叢林。

  麗默默坐了片刻,說了聲:「來只煙!」

  裡高雷遞了只雪茄過去,沒有切也沒有點,很合麗的心意。她切開、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猛地發動了車。越野車嘶吼起來,先是後退了幾米,然後幾乎是原地掉了個頭,向黑暗中狂奔而去。

  裡高雷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聽著發動機的轟鳴和窗外風的尖嘯,嘿嘿一笑,意味深長地問:「看你的狀態,似乎不是很好?」

  麗只盯著車的前方,幾乎從牙縫裡磨出來幾個字:「放你的屁!老娘現在身心俱爽!」

  裡高雷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過了一會,他似乎感覺到有些無聊,輕輕地哼唱起來:

  歡迎來到叢林!

  我們正有有趣的遊戲……

  黑暗中突兀地響起一聲另人牙酸的剎車聲,隨後越野車右側的車門打開,強壯的裡高雷從車裡飛出,重重地摔到了七八米外的地上。

  越野車捲起漫天塵土,揚長而去。










章六 入侵者 上
  章六 入侵者

  鐘擺城是羅克瑟蘭公司中區分部所在地。這裡距離阿斯莫超過200公里,距離N11基地則為150公里。在完全沒有公路,大部分地區地面崎嶇不平、廢墟星羅棋布的動盪年代,150公里已經是分部擁有的舊式戰車作戰半徑的極限。

  天剛放亮,鐘擺城就被發動機的轟鳴和一聲聲簡潔有力的口令所驚醒。五輛輕型運兵車在城中心廣場上一字排開,全副武裝的士兵魚貫登車,另有兩輛性能強悍的越野吉普車停在一旁,上面的射手有些懶洋洋的靠在高射機槍上,不屑地看著這些菜鳥。機槍射手身邊,各站著一個老兵,他們懷裡靠的可是RPG火箭筒。

  麗一身筆挺軍服,臉上看不到分毫笑容,冷冷地看著登車的戰士。當前後一個戰士也上了運兵車後,她抬手看了看手錶,時間比她預定的快了三十秒。

  麗這才走向自己的越野指揮車,這一次她是親自駕車。指揮車四輪同時旋動,在刺耳的輪胎摩擦聲中,指揮車猛地衝了出去,一路超越軍車,很快衝到了車隊的最前方。一到車隊前,指揮車更是轟鳴起來,速度再度提升,飛馳而去。指揮車上搭載了五六名精銳戰士,這些二階和三階能力的戰士坐得很穩,完全沒有會被甩出去的跡象,甚至連身體也很少晃動。
  見指揮車加速離去,後續軍車上的駕駛員個個滿頭是汗。他們再也顧不得車上戰士的死活,也不管隊列整齊與否,一個個死踩油門,你追我趕,如同飆車般衝出了沖擺城。
  鐘擺城中,一座十八層高的寫字樓已被完全修復,成為了羅克瑟蘭公司分部所在地。裡高雷站在十一樓的落地窗前,目送著那支部隊遠去。這一次麗雖然沒有帶上戰車,然而這只隊伍可是她麾下的精銳部隊,戰鬥力比攻佔N11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以這樣一支部隊去剿滅一個新近進入羅克瑟蘭公司控制區域盤踞的暴民隊伍,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何況還是麗親自領軍?
  在野外遭遇戰中,即便裡高雷自己,也不希望遇上麗這種對手。
  這一次,只能說這些暴民的運氣實在太差,正好撞上麗心情不佳的時候。裡高雷並不對這些四處為家的暴民稍有憐憫,正如羅克瑟蘭公司徽章上那輛在城市群中飛馳的坦克所喻示的那樣,在這個動盪年代,力量就是權利。擁有力量就擁有了一切,沒有法律,沒有規則。所謂規則只能在擁有同等力量的人之間才會生效,才會被保證執行。而維持規則的,還是力量。如果雙方中哪一方失去了力量,那麼規則也就隨之失效。
  總而言之,這是動盪的年代。每天有無數的規則形成,每天有更多的規則被打破。
  只有羅克瑟蘭這樣的大公司,才能造就麗這樣的人。也只有在羅克瑟蘭公司中,麗才能夠成長,才能完全發揮她的長處。如果各帶五個人,裡高雷可以完勝麗。二十個人,結局難料。如果是二百人以上,裡高雷的部隊多半會被全殲,而麗還能剩下大半部屬。只有羅克瑟蘭這樣的龐然大物,才會有超過200人的衛隊讓麗統領。
  車隊已馳出很遠,塵土形成的煙龍仍越飄越高。裡高雷離開了窗戶,來到寬大的辦公桌前,在電話機上按了幾個號碼,電話機裡即傳出一個尖細、卻難掩蒼老的聲音:「誰?公司規程上沒註明這是我實驗的時間嗎?」
  「裡高雷。」
  電話機裡的聲音嘟囔了幾句什麼,不情不願地說:「好吧!找我什麼事?我還有一堆的實驗要做。」
  「那個東西分析結果出來了沒有?」站在這間辦公室裡的時候,裡高雷再不是那種隨性而為的頹廢樣子,而是充滿了威嚴,說話簡潔明了。
  「結果剛剛出來……等等!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你最好過來看一下,電話裡說不明白!」
  裡高雷即刻扔下電話,衝出了辦公室。他以驚人的速度穿過走廊,根本不等還在停在底樓的電梯,而是沿著消防通道直接奔上十六樓:分部生化實驗室所在地。檢驗過身份卡後,裡高雷逕自穿過一個個埋頭工作的研究員,直接走向佔據了半層樓的中央實驗室。
  上千平方米的實驗室中只有一個乾枯瘦小的老人,正伏在顯微鏡上觀察著什麼,看他腮邊肌肉不住抽搐的樣子,顯然極為激動。這個老人是羅克瑟蘭公司生化領域的首席科學家,曾經創立過一種四階能力的羅斯坦。
  裡高雷拍了拍他的後背,羅斯坦立即將電顯顯微鏡讓給了裡高雷。雙眼湊上目鏡後,裡高雷登時一怔,在綠瑩瑩的視野裡,到處可以看到已經死亡的細胞,而且他從中認出了幾種出名生命力強悍的細菌。
  「這是……」裡高雷站直了身體,詢問地看著羅斯坦。
  羅斯坦正拿出一塊手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他呻吟著:「天哪,我從來沒看見過這種東西!你究竟是從哪裡弄來的?這……這怎麼形容呢?」
  羅斯坦在實驗台旁的電腦上一陣急如驟雨的敲打,屏幕上即刻播放出一組驚心動魄的影像。
  在綠瑩瑩的背景下,一片生機勃勃,熙熙攘攘遍佈著各類細胞。這些細胞或是細菌緩慢移動著,並且互相攻擊著。此時正好可以看到一個細胞正在不正常地膨脹著,然後碎裂開來,從裡面流出了數十個明顯有別於母體的新類型細胞。
  所有細胞的動作都顯得緩慢之極,然而裡高雷卻不這麼想。在現實世界裡,這些細胞或細菌的動作實際上快到了極處,如果一個人感染了上面那種使得細胞發生變異的細菌,意味著他根本挺不過一天。
  就在這時,驚人的一幕出現了。一種中等大小的細胞突然在景象區邊緣出現,它們動作極為迅速,幾乎是其它細胞的上百倍。這些細胞一遇到其它細胞,不論對方是什麼品種,它們都會伸出針一樣的一角,硬刺入對方的內部,將自己的流質注入進去。僅僅是幾秒鐘,被刺注的細胞就會漲裂開來,吐出十餘個與入侵者一模一樣的細胞。入侵者立刻向四面八方散開,速度之快,有如越野機車在烏龜中間穿行。還不到一分鐘,影像中所有的細胞無一倖免,或者破裂,或者直接被刺死。
  整個屏幕中,此時能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入侵者!
  入侵者互相碰撞,然後像球一樣彈向四面八方,再與更多的入侵者相撞,發生更複雜的彈碰運動。然而再也沒有其它的細胞或是細菌可供它們食用。將使得所有的入侵者,不論是原來的還是新生的,都瘋狂地彈動起來。
  再過一分鐘,所有的入侵者都已死去,影像中一片死寂,到處是細胞的屍體,正如裡高雷方才從目鏡中看到的那樣。
  這個影像,正是電子顯微鏡紀錄的影片。
  裡高雷只覺得頭皮有些發麻,掌心裡全是冰涼的汗水,滑膩、濕冷,十分的難受。
  過了片刻,裡高雷才說:「你是說,這些細胞是從我給你的樣本上發現的?」
  羅斯坦點了點頭,補充道:「你看到的記錄只是後半段。最開始就只有一個活的細胞,我把它叫做入侵者,正如你看到的那樣,這一個細胞立刻殺死了它碰觸到的每一個細胞,並且這它們變成自己的孵卵巢!剛開始看到這一幕時,我幾乎嚇傻了,後來才想起來要將影像紀錄下來!」他的聲音又急又尖,看上去沉浸在剛剛的恐怖影像中不可自拔。
  裡高雷皺緊了眉頭,死盯著定格在細胞墳場般情景的屏幕上,忽然說:「如果……」
  羅斯坦顯然知道他要說什麼,立刻說:「如果被這種細胞侵入身體,我們可能會在半個小時內變成怪物!而且沒人知道,出現的會是種什麼樣的東西!」
  裡高雷的手立刻顫抖了一下,這在素來冷靜的他身上,可是極為罕見的現象。不過羅斯坦並未注意到這點,指著屏幕說:「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個好消息,入侵者如果在一分鐘內找不到食物,就會死亡。這或許可以解釋為它們擁有比同類快上百倍的速度,因此需要大量的能量。而且入侵者絕不會自相殘殺。」
  「立刻分析它們的基因。」
  羅斯坦搖了搖頭,在電腦鍵盤上又是一陣敲擊,調出另一幅圖表來。那上面儘是支離破碎的基因片斷,根本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有意義的基因序列。
  羅斯坦指著這幅圖表,說:「你看,這就是入侵者的基因,這根本不能算是基因,只不過是一段段毫無意義的核酸而已!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入侵者死亡時,已將自己的基因完全破壞了。你看,這些入侵者看上去簡直就像已經有了自己獨立的智能!」
  「那個樣本怎麼樣了,能不能檢測出活的入侵者基因構成?」裡高雷聲音沉重。
  羅斯坦再一次搖頭,說:「樣本上已經沒有活的入侵者了。你已經看到了,入侵者從來不會給別的細胞以及自己留多少時間。剛才這段景象,是我找到的最後一個入侵者。我剛把它移入標準基因篩培養皿中,它就立刻恢復了活性,開始屠殺。從這一過程開始,直到這個培養皿中的生物全部死光,一共是……」
  博士看了顯示器上的時間,說出個讓裡高雷再出了一身冷汗的數字:「二分十一秒。」
  培養皿對於細胞來說,大小就如同裡高雷站在分部大樓頂層,放眼四顧所能看到的範圍。
  「這東西如果進了生物體內,會不會有潛伏期,會不會再次變異?」裡高裡沉悶地問著。
  「目前看起來不會,這麼凶狠的細胞並不需要潛伏期。但是變異可不好說,單體細胞的表現和組成器官後的表現可能會完全不同。」羅斯坦回答,他仍在不住地擦著臉上源源不絕的汗水,看上去心有餘悸:「還好我收到你樣本的時候足夠小心,完全按照實驗規程走,從沒有用手碰過。」
  他忽然看到裡高雷的臉色極其難看,當下忽然張大了嘴,猛吸一口涼氣,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該不會……」
  「該死的!我碰過了那東西!」裡高雷狠狠吐出胸中一口悶氣。
  羅斯坦立刻後退了幾步,猛地撞上了一排放滿了化學藥劑的玻璃櫃。藥櫃一聲呻吟,櫃頂上的一瓶強酸晃了幾晃,忽然傾倒,筆直向博士頭上砸了下來。如果被這足有1000CC的強酸澆上,博士那碩大的頭顱保證不保。
  裡高雷向前一步,穩穩地接住了那瓶強酸。他肌肉賁張的手臂距離博士的頭頂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博士抬起頭來,高度鏡片後佈滿血絲的雙眼立刻睜到了極限!但是他對強酸的恐懼,看起來遠遠比不上對裡高雷手臂的恐懼。
  裡高雷苦澀地笑笑,從旁邊的托盤中取過一枝針筒,刺進自己的手臂血管中,滿滿地吸了一管血,再小心地注入到真空試管中。他一連抽了三管血,左手掌心中噴出一股藍色火焰,將那枝沾了他血液的針管化成了灰,只留下一根被燒得黝黑的針頭。
  「幫我化驗一下,看看我是不是……是不是感染上了那鬼東西。」
  博士緊貼著藥劑櫃站著,不肯與裡高雷拉近哪怕是一點的距離,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
  裡高雷想了想,吩咐道:「把所有的影像備份都刪除,只留一份給我。對任何人、包括總公司的高層,都不要提起這件事。分部的人也不能說,特別是麗將軍,絕對不能讓她知道這件事!如果有人知道了這個,那麼不管是不是你洩露出去的,佩莉都得死。」
  羅斯坦登時顫抖了一下,這才從恐懼中清醒過來。佩莉是他惟一的女兒,今年才七歲。
  接下來的三天,裡高雷沉默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雙手交叉支著下頜,望著窗外灰濛蒙的天空。他幾乎整天都不說一句話,下屬按照慣例來向他匯報公司每天的運作,裡高雷只是靜靜地聽完,就揮手讓他們出去。
  整個晚上,裡高雷都是這樣在辦公室中度過。他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只是喝了兩瓶水。
  第四天清晨,鐘擺城外又揚起衝天的煙塵,是麗率領著她的部隊回來了。裡高雷總算改變了一成不變的姿勢,站了起來。他伸手點向電話機,剛按了幾個號碼,又猶豫著切斷。但他的手,卻始終搭在電話機上。
  電話忽然突兀地響起,裡高雷的手一僵,直到鈴聲響了好幾遍,才按下了通話鍵。電話裡響起羅斯坦博士的聲音:「是我!有人在嗎?」
  「我在聽。」裡高雷答道。他的聲音沙啞難聽,原來靜坐幾天,已經讓他的嗓子完全啞了。好在博士還是聽出了他的聲音,道:「你在就好!血液樣本的檢驗結果出來,我用了所有的方式,結果都表明三份血液標本中都沒有入侵者的痕跡,謝天謝地!」
  裡高雷忽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跑得無影無蹤,根本站都站不住,癱坐在座椅上。電話機裡不斷傳出博士有些神經質的聲音:「喂!喂?你沒事吧?喂,回答我……」
  裡高雷定了定神,說:「我沒事。你在那裡等我,我現在過去看看檢驗結果。」不等博士回答,他就按斷了通話。
  一個小時後,裡高雷從十六層的實驗室中走了出來。他的頭髮略有些凌亂,雙眼深陷,凌亂的胡茬顯得比平時更長些。若是在舊時代,他這樣高大、滄桑、頹廢類型的男人如果進入娛樂圈,也許會有不錯的前途。
  或許是為他的落魄外形做註解,裡高雷的肚子忽然叫了起來。這時他才感覺到餓,而且不是一般的餓,身上的虛汗一層層地冒了出來。裡高雷想起自己幾天沒吃東西,正想到下層餐廳去好好吃一頓,想了一想後,還是先按下牆角的通話器,問道:「我是裡高雷。麗將軍現在在哪裡?」
  通話器通向中央控制室,裡面值班人員自然認得裡高雷的聲音,立刻回答:「麗將軍現在正在地下靶場練習射擊。」
  裡高雷身體莫名地感覺到一陣緊張,但他還是走向電梯,直下地下二層的武器靶場。一推開靶場的隔音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一陣刺鼻的火藥味,空間裡迴蕩著的槍聲異常響亮震耳,有著種說不出的狂野、粗暴。裡高雷精通新舊時代的大多數槍械,可也聽不出什麼槍會發出這種槍聲。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0 PM

章六 入侵者 下
  靶場二名彈藥管理員正在櫃檯後面小聲議論著:「喂,你說那東西會是什麼人用的?」


  「不知道。或許只有變異人才能使用這種變態的傢伙吧!」


  「天曉得,我可從來沒見過這種手槍,真不知道是哪個瘋子做出來的。」


  兩人正小聲聊著,忽然看到裡高雷進來,嚇得立刻站得筆直,敬了個軍禮。


  裡高雷向他們點了點頭,向裡面的靶場走去。一走下靶場,撲面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傳來。論音量,比他心愛的那把改裝沙漠之鷹少說也要大上一倍。

  砰砰砰!連續三聲槍響,甚至有一股熱浪撲面滾滾而來。然後就是麗憤怒的咒罵聲:「真他媽的見鬼了!」

  裡高雷走到麗的身後,順著她的目光向前方望去。五十米外的靶牆上,佈滿了巨大的彈孔。這些彈孔的分佈全無規律,惟一的共同點就是大多離開靶紙很遠。那張半身胸靶上只有兩個彈孔,卻幾乎被轟飛了整張靶紙。

  麗手上拿著的正是蘇那把改裝手槍,在她面前的射擊台上則擺放著兩盒子彈。她已經射完兩輪十二發子彈,在五十米的距離上卻只命中了二發。特別是三連射的成績更是慘不忍睹,無一中靶。

  在五十米距離上,隨便哪種軍用制式手槍,麗只需試發幾槍後,接下來的速射成績都會是滿環。

  那兩盒子彈看上去是普通的5.56毫米制式步槍彈,只是彈頭上有些不一樣的反光,吸引了裡高雷的注意力。他拿起一發子彈仔細看了看,發現彈頭被刻上了細密而繁複的刻痕,如同舊時代貴金屬器物上常有的裝飾花紋。但這些刻痕顯然不止是裝飾那麼簡單。裡高雷又拿起一顆子彈,對比來看,兩顆彈頭上的刻痕完全一模一樣,根本沒有區別,就似是用超精度數控機床刻出來的。

  裡高雷忽然想起了什麼,面色微變,不動聲色地又將子彈放了回去。

  麗已經上好了新的一盤子彈,象狼一樣盯著靶紙,半天不動,卻忽然將手槍扔給了裡高雷,說:「喂,你來試試這把鬼槍!」

  然而手槍卻落了個空,掉在地上。擊錘受到震擊落下,槍口驟然噴出一團火焰,子彈呼嘯而出,正中靶心,將那塊殘缺不全的胸靶徹底撕碎。而手槍則在這巨大的後座力作用下向後滑去,一直撞到牆壁才停了下來。

  麗霍然轉頭,看著裡高雷。見裡高雷臉色有些蒼白,臉上更有一滴汗珠滑落,艱難地越過層層胡茬,滑進了衣領裡去。

  「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裡高雷的解釋和他的笑容一樣蒼白。

  在麗的注視下,裡高雷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問:「你這次出任務,帶的是這把槍?」

  看麗咬牙切齒的表情,可見他這句問話恰好刺中了她的傷心事。這場戰鬥中,麗用這把槍打空了一輪六發子彈,論聲勢甚至蓋過了部隊中的兩挺高射機槍,結果卻是無一命中。這把槍的巨大威力和奇差無比的命中率便成了一時話題。若是換了別人,這件事必然會成為長時間的笑柄。但這是麗的嫡系部隊,所有的士兵都非常清楚麗那堪稱恐怖的能力,因此問題一定是出在那把槍上。於是士兵們在戰鬥余瑕時的談資就變成了這把槍的來歷。

  殊不知,這個話題比討論麗糟糕的槍法還要令她憤怒。然而麗卻無法就此明著發作。

  所以一回到鐘擺城,麗就立刻來到地下靶場試槍。

  裡高雷想起了博士電腦屏幕上定格的恐怖景像,又看了眼顯然與手槍是同一來源的兩盒特製5.56毫米彈,猛然哈哈一笑,走到牆邊撿起了那把改裝手槍,來到靶台前,抬手就是五槍連射!

  巨大的槍聲在靶場內迴蕩著,甚至在天花板上震落了許多塵土。裡高雷的成績比麗要好不少,五槍裡有兩槍命中,其餘三槍偏得也不算太遠。然而這樣的成績足以讓裡高雷皺眉。對於他這種簡單武器掌握已經達到四階的人來說,熟悉一下彈道後,五十米手槍射擊精度誤差不會超過三毫米。這意味著幾乎每一槍都可以射在前一槍的彈孔裡。但這把手槍實在與眾不同,每一槍帶來的震動方向和引起的彈道誤差都不一樣,以裡高雷瞬間修正彈道的能力,也無從及時校正每一槍。能夠命中兩槍已經算相當不錯的了。

  打空彈鼓後,裡高雷退出彈殼,仔細檢查起這把槍的結構來。他交給羅斯坦博士的樣本就是取自這把槍,如果會被入侵者感染,那他可能早就變成不知什麼樣的怪物了。而且這把槍已經在麗的身邊有些日子,從入侵者細胞的生存週期看,即使槍上還有入侵者也應該早就死光了。況且他最開始時已經摸過了這把槍,剛剛又碰過了子彈,如果真的還有入侵者生存,那麼他躲也躲不了。所以裡高雷認了。

  這把手槍其實做工頗為粗糙,為了適應步槍彈,幾乎所有的改造機件都是手工製成的,而且精度並不是很高,一看就不是出自某個大師的手筆,倒像是哪個聚居點裡謀生的手工武器工人製作的黑槍。這把槍的準星甚至都是歪的,而槍的原主人並沒有校準,顯然,他根本用不上這個準星。可以說,除了威力足夠大之外,這把手槍幾乎一無是處。而且威力有一大半是來自於子彈彈頭上的刻痕。

  裡高雷從靶台邊拉出一個顯示屏,在上面點了幾下,調出剛才射擊的高速錄相。從畫面上可以看出,子彈在飛出五十米左右時,彈頭已經完全裂開,變成了數十個高速飛行的金屬顆粒。這樣子彈的穿透力雖然遜色了許多,但對於生物體的殺傷力卻是幾十倍的上升。但也正因為如此,子彈的彈道在十米外就開始變得不穩定。

  「你看,」裡高雷對麗說:「我想,你的那個漂亮男孩只會在二十米內動用這把手槍。」

  麗接過手槍,隨手插在後腰裡。在手槍離手的瞬間,麗敏銳地感覺到裡高雷突然鬆了口氣,她有些奇怪地盯著他看,看得他心慌意亂。

  麗又收好子彈,向靶場外走去。經過裡高身邊時,她順手拍拍裡高雷的胸,說了句:「謝了!我要先去洗個澡,然後中午一起吃飯,我請客!」

  看著麗的背景,裡高雷忍不住說:「喂,你也出去幾天了,還是去博士那裡驗下血吧,免得……」

  麗停步回頭,奇怪地看著裡高雷。

  裡高雷摸著嘴唇上鋼絲一樣的鬍子,好似渾不在意地說:「聽說最近周圍多了好幾種全新的變異生物,你出去了這麼久,還是檢查一下的好。就當是為了放心吧!」

  麗皺了皺眉毛,不耐煩地說:「你真是越來越囉嗦了!好吧,我一會就去找博士驗血。中午這頓飯還是我請,不過酒錢你付!」

  說完,麗就頭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錚的一聲輕響,一個硬幣從麗的左手中高高彈了起來,急速旋轉著,發出悅耳的顫音,幾乎要觸到天花板的一刻才開始下落,又消失在麗的左手裡。

  麗已出了靶場很久,裡高雷仍覺得那枚硬幣在眼前飛旋。那些閃爍不定的光芒,顯得極為刺眼。

  剛過中午的時候,荒野上仍是十分炎熱,哪怕是太陽始終隱藏在雲層後面也是如此。

  在還算平整的荒野上,兩輛破舊不堪的載重卡車不住吼叫著,掙紮著向前爬行。它們的速度比人步行快不了多少。卡車車廂上坐滿了人,甚至駕駛室頂上也坐了兩個人,他們手裡端著已經流行超過一百年的AK步槍,警覺地掃視著看上去一望無際的荒野。卡車後面跟著三十幾個人,這些人或胖或瘦,穿什麼的都有,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甚至連只能用來打鳥的火藥蒼都有。他們目光呆滯,在酷熱的天氣下機械地向前走著。

  兩輛卡車分別處在隊伍兩端,前面的開路,後面的壓陣,防止中間的人逃跑。

  蘇懷裡抱著那支引人注目的改裝步槍,靠在車廂擋板上,隨著車輛的行進不住搖晃著。他坐在後面那輛卡車車廂裡,佔了個還算不錯的位置。這輛車上還有幾個如他一樣獨自佔據靠邊的位置的人,都是凶惡傢伙。至於車上其它的人,只好擠在一起。那幾個面相凶惡的傢伙都是具備一階能力的戰士,在這只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中可以說是沒人願意招惹他們。而身體相對單薄許多的蘇也能獲得相同的待遇則是源自於手中那枝改裝步槍。這些經歷過多場戰鬥中存活下來的老兵們都明白,在激烈的戰鬥中,狙擊手往往可以救自己一命。他們可不願意讓狙擊手的體力無謂地消耗在路上。

  所以蘇沒有費什麼事,就可以坐在卡車上閉目休息。

  蘇的身體已經徹底放鬆,但腦子並沒有停,他在反覆思索著自己的身體。與麗的爭鬥幾乎使得他獲得了完整的兩個進化點,甚至於最後那場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激烈肉搏也為他提供了一些進化能量。在幾乎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的戰鬥後,看著強勢的麗在他的衝擊下一次次崩潰,那種征服的感覺與身體上的快感混合在一起,帶給了蘇無以倫比的衝擊。

  難道說,過於強烈刺激的做 愛也會引起進化?

  蘇在認真的思索這個問題。在對待進化的一切問題上,蘇都是如機械般的精準和認真,絕不會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他現在已有了六個進化點,只要再得到兩個,就可以開始進化紅外視覺了。只有擁有紅外視覺之後,才能夠成為真正的黑夜王者。

  但在取得進化點之前,先得有錢。蘇早已一貧如洗,付給麗的那枚硬幣是他身上最後的一點錢。當然,彈藥或者陶瓷裝甲片這類東西並不在其中。認真說起來,這些東西是如蘇這樣貧窮的僱傭軍才會珍視的寶貝,如麗這樣位居大公司高層的人根本看不上這些。

  蘇找到一個曾經去過的大型聚居地,並且接下了一個清剿暴民的任務。在荒原上,暴民到處都是,而且似乎越來越多,永遠都無法清除乾淨。這個任務酬勞十分微薄,如蘇這樣自帶專業裝備,且具有能力的戰士拿的是第一檔的酬勞,也只有區區100元而已。那些在兩輛卡車中間行走的、除了武器和還算強壯的身體外一無所有的武裝流民,在戰場上會是衝鋒的第一線,而他們的酬勞不過是二十元。但是報名的人依舊比需要的多了幾倍,大多數人都只有木棍鋼筋作為武器。聚居地的首領只選了三十個武裝流民,他的預算也十分有限。

  錢的意義對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對這些流民來說,二十元錢意味著可以一個月不用為吃的發愁,至於住,荒野中到處都可以睡覺。而聚居地中則有的是避風擋雨的地方。而一百元對於蘇來說,只是二十發改造子彈的價格。哪怕是不出任務,蘇獨自在荒野中遊蕩時,一天也會消耗幾十發子彈。

  蘇現在窮得很徹底,又不能再回到阿斯莫接任務,才接下了這個酬勞微薄得有些可笑的任務。

  幾乎從有記憶的時候開始,蘇就知道自己的身體與別人不同。在動盪年代,一切都在變異著,甚至於住在一起的夫妻過上十幾年後基因也會有很大不同,但是蘇知道,自己的身體與這些變異人不一樣。

  這具身體靈活、敏捷,他幾乎可以自如地指揮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那些對變異人來說也是足以致死的輻射劑量,蘇卻完全可以承受。在各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下生存得久了,身體就會相應的作出反應,變得更加有承受力。在獨自流浪的日子裡,隨著蘇對能力域認知的增加,他判斷自己的身體儘管沒有進行任何格鬥域的能力強化,卻至少具備了各類能力一階的實力。

  蘇慢慢地調整著身體的狀態,呼吸、心跳和體溫都開始緩慢降低,他要節省每一分體力。自到聚居地後,他還沒有補充過食物,水也早就喝空了。要等打過這一仗後,才會有錢補充食物和水。蘇不是沒有劫掠過荒原上的暴民,但是劫掠對象並不包括會成為僱主的聚居地。或許在這個時代,生存是惟一的原則。但在行有餘力的時候,蘇還是願意堅持著自己的一些原則,比如說,在與女人做 愛後付錢。在這個混亂的、力量至上的時代,女人們顯得格外的脆弱。蘇的錢,或許能夠讓她們多生存一些時間。

  當然,麗除外。

  車隊行進了整整三個小時,地形開始變得崎嶇不平,不遠處是傾塌的高速公路,時時也能看到荒棄的鄉村別墅。行軍這麼久,還根本沒有看到暴民的影子,就連卡車上的戰士都變得無精打采,靠自己雙足行走的武裝流民更是接近精疲力竭。

  蘇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心臟有力地跳動起來,體溫迅速升高,僅在幾秒之內,蘇就從近乎於冬眠的狀態中完全清醒來,進入了戰鬥前的狀態。同車的幾名老兵也是在生死線上反覆掙扎過來的老鳥,看到了蘇的變化,他們也立刻警覺起來,向兩邊望去。

  嗒嗒嗒!沉悶而深具衝擊力的槍聲突然響起。打頭的卡車車身上立刻多出了幾個拳頭大小的洞,駕駛室的玻璃上潑上一大片暗紅色液體,淅淅瀝瀝蜿蜒而下,血腥氣撲鼻而來。車隊中央的武裝流民也成排地倒下。

  隊伍的指揮官從後面卡車的駕駛室中跳了出來,伏在地上,高聲叫著:「該死的!重機槍!趴下,兔崽子們,都趴下!狙擊手,給我幹掉那個狗娘養的傢伙!」

  他喊叫聲的尾音還沒完全消失,一聲粗暴之極的槍聲就迴蕩在車隊的上空,百米外荒棄的別墅中,那挺噴吐著火舌的重機槍應聲而止。

  效果好得超出了指揮官最樂觀的想像,他狠狠地用力捶了一下地面,狂叫道:「幹得好!」

  道路兩旁的民居中不斷地響起槍聲,至少有十幾把槍在向著車隊瘋狂開火,而暴民們瘋狂般的喊叫聲比密集的槍聲還要響亮。子彈如雨落下,壓得聚居點的武裝根本抬不起頭來。除了幾名老兵在車門和車體之間靈巧地找到了掩體,有力地開始還擊,其餘的人根本是閉著眼睛亂打一氣,一邊扣動扳機,一邊祈禱子彈能夠碰巧撞上一名敵人。至於敵人在哪,鬼才知道。

  蘇伏在地上,土黃色的斗篷與地面的顏色十分接近。但在子彈橫飛的戰場,這並不能保證安全,運氣才是真正的保障。

  步槍槍口再次噴出火焰,房屋中一把吼叫得最凶狠的突擊步槍立刻啞了火。蘇那枝步槍的槍聲實在是過於震憾人心,每槍響起都會將其它的槍聲統統壓下。而槍聲一響,必定有一個敵人失去生命。而且這槍聲一聲接一聲響起的頻率,完全不像是狙擊槍應有的射速,似乎這個狙擊手根本不需要瞄準。聚居地武裝人員士氣大振,幾個老兵甚至從地上躍起,抓住對方火力網出現漏洞的機會,從兩側向暴民隱藏的房屋包抄過去,準備將對方一網打盡。

  一個又一個敵人進入蘇的準星,又一一離開,他們的表情各不相同。而蘇碧色的目光安定、平靜,見證著一個個生命的消逝。

  嗒嗒!沉悶得令人心慌的重機槍聲重新響起,衝在前面的兩個老鳥立刻僵在半途,前胸後背都噴出數道血泉。其它的人則再次被密集的槍彈牢牢地壓在地上,根本抬不起頭來。

  蘇幾乎是聽到重機槍聲的剎那就挪動槍口,將那個窗戶後的那個射手套進了准星。然而他扣住扳機的手指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壓下去。

  操縱著重機槍的,是個看上去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有著在暴民中難得一見的清秀面孔,大大的眼睛中還有未拭乾的淚痕。她死死咬著下唇,一縷縷鮮血從齒縫間汩汩而下,重機槍槍口吞吐火舌的將她寫滿了仇恨的小臉映得忽明忽暗。從這個小女孩臉上,蘇似乎隱約看到了另一張面容,一個他幾乎以為已經忘了的小女孩。

  就在蘇猶豫的幾秒鐘裡,又一聲慘叫在戰場上響起,一個伏在地上的士兵被一串重機槍子彈掃過,幾股血泉立刻噴了出來。

  蘇的瞳孔又收縮成一顆十字星,槍口微一擺動,便扣下了扳機。改裝子彈帶著巨大的動能,直接飛入重機槍噴吐著火舌的槍口!

  重機槍的吼叫猛然頓住。然後轟然炸開,熾熱的機件四下濺飛!

  小女孩立了幾秒,便向後倒了下去。她的額頭上,深深嵌入一塊重機槍的機件。

  蘇將臉重重埋入散發著火藥味的泥土中。

  戰鬥很快結束了。

  這片居住區就是這群暴民的定居處。聚居地的戰士們開始逐戶搜索,所有暴民,不論是抵抗還是沒有抵抗,成年還是孩子,結果都只有一種,擊斃,沒有俘虜。這是荒野的慣例,任何一個聚居點的容量都保持在食物和水能夠供應的最大規模上,沒有多餘的份額分給俘虜。暴民中的年輕女人或許還會有點用處,男人則根本是累贅。因為大部分聚居地沒有任何生產能力,也就不需要多餘的勞動力。至於暴民的孩子,那是仇恨的根源,更不可能留下。

  蘇獨自靠在載重卡車上,抽著身上最後一枝煙。他沒有參加對暴民定居地的搜索,也不需要。在剛才的戰鬥中,他已經完全證明了自己。若沒有他兩次打掉重機槍,恐怕全軍覆沒的就是聚居地武裝。現在就連那些目空一切的老鳥也對蘇充滿了敬意,他們知道,剛才那連綿不斷的槍聲不可能是個一階狙擊手打得出來的。

  指揮官走到蘇的身邊,看他的煙已到了盡頭,便又遞過來一隻煙,為蘇點上,問道:「感覺不舒服?」

  「有點累。」

  指揮官已經接近五十歲,經過十幾年的戰鬥才建立起這個聚居地。他剛才已經察看過重機槍陣地,對蘇現在的心情多少理解。畢竟這次的暴民與以往有些不一樣,他們身上很少有腐爛,容貌也與其它人類無異。實際上,十幾年前,指揮官帶領著四處尋找落腳點的人們,就是今天這樣的群落。

  風吹起指揮官灰白的頭髮,他佈滿風霜刻痕的臉上有著洞悉世情的笑容,這種笑,嘴角是向下的。

  看著偶爾還在響起槍聲的居住區,指揮官吐出口煙霧,說道:「你今天表現得真不賴。我很懷疑你真的只是一個一階狙擊手嗎?呵呵,你不用介意,我並不想知道什麼。回去後,你的酬勞會是200元。我想不會有人反對這個的。」

  蘇勉強笑了笑,說:「這是我這幾天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章七 大人物 上
  章七 大人物

  領到酬勞後不到十分鐘,200元硬幣就被全部兌換成了純水、食物和彈藥。蘇並不打算在這個聚居地久留,簡單補給後,就準備離開。在蘇腦海中的地圖裡,這個聚居地距離阿斯莫才一百公里,仍是有些近了。儘管麗沒有想要他性命的意思,可是她卻足夠的麻煩。而且蘇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就是她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所以蘇選擇離開。

  在離開之前,蘇按照以往的習慣,把聚居地的每個角落裡都走了一遍。於是在他意識中的地圖裡,就有了他所目見的全部細節。蘇根據座標,將這個聚居地命名為K7。他這個想法出現時,地圖上聚居地的標識旁,就出現了K7的標記。

  K7聚居地的指揮官很希望蘇能夠留下來,剛剛的戰鬥已經表明,蘇這樣的狙擊手完全可以左右一場戰鬥的結局。當然,蘇的拒絕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有大公司才有可能留得住蘇這樣的人,K7聚居地實在是太小也太貧窮了。
  前面那場戰鬥,對手出乎意料地強,能夠以200元僱傭到蘇,指揮官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否則結果或許會截然相反。以蘇在戰鬥中的表現,指揮官估計他的身價至少在500以上,然而K7絕對沒可能拿出這樣一大筆錢來。
  在夜色中,蘇離開了K7,向西而去。
  臨行前,指揮官交給蘇一份地圖,上面標註了一個地點。那裡是一個名叫獵鷹的傭兵組織總部所在地。獵鷹的首領當年是指揮官的戰友,指揮官的意思是如果蘇缺錢的話,不妨去那裡碰碰運氣。不管在哪裡,好的狙擊手永遠都受人歡迎。
  鐘擺城如往常一樣迎來了清晨。
  天色剛剛放亮,響亮的軍歌就迴蕩在東區的上空,一隊隊戰士開始在微明的晨光下出操跑步。麗站在一座五層樓的天台上,冷冷俯視著下方操練的戰士。她是站在天台的胸牆上,稍不留意就會直接摔下去,而這裡早晨的風又特別強烈且變幻不定。哪怕是格鬥域三階的戰士,也不敢隨隨便便站著在這種地方:一個不巧摔下來的話,他們雖然死不了,可是折斷幾根骨頭是少不了的。
  鐘擺鎮的環境比周邊地區要好一些,輻射度和污染都比較低。這些士兵雖然沒有特別強化過身體的抵抗力,但是個個體質強健,完全可以忍受再強一倍的輻射。與動盪年代更強調個人武力的潮流不同,麗推崇舊時代的練兵方式,並且非常注重兵種搭配和裝備質量。可以說,整個羅克瑟蘭北區分部建設經費的80%都耗在了麗這只軍隊上。而分部目前產生的利潤甚至還不足以養活麗手下的50個人。
  羅克瑟蘭北區分部建立還不到三個月,麗手下卻足足有五百人。羅克瑟蘭把幾乎一半的精銳部隊都派到了這裡,顯然絕不僅僅是為了一個N11基地而來。在麗的指揮下,人數越多威力就會越大,鐘擺城周圍的武裝流民或者是暴民可能成千上萬,但麗這500精銳可以輕鬆地掃平他們。
  在羅克瑟蘭北區分部內,裡高雷控制著這片區域所有的代理人,而麗則掌握了武裝部隊。當然,大多數代理人其實都有些強悍的個人能力,不然也無法在混亂血腥的荒野上立足。
  與佩恩公司管治下的阿斯莫不同,鐘擺城並不歡迎外來者,北區分部也不打算對外交易。在選定了鐘擺城為分部所在地後,麗率領著軍隊用半個月的時間清理了整座城市,又用半個月清理地下通道,封堵炸燬了所有用不上的甬道。然後劃定鐘擺城周圍十公里為禁入區,流民固然不能居住,連其他公司或者聚居地的成員都不得通行,即使持有羅克瑟蘭公司核發執照的傭兵和獵人,如果任務區域不在這十公里區域內,也會一視同仁地被拒絕入境。無視警告的人,都會受到羅克瑟蘭衛隊的打擊。而在荒野上,打擊往往意味著滅絕。
  晨光漸漸明亮,隱約可見遠方揚起了片片煙塵。佔據了鐘擺城邊緣最高一棟建築的哨兵發現了異樣,在高倍望遠鏡中,隱隱可以看到煙塵裡面是長長的車隊,正向鐘擺城駛來。哨兵立刻將重機槍保險打開,同時以步話機通知了分部。
  沒過多久,哨兵就得到了回音,那是總公司的車隊。
  這次來的看來是個大人物。車隊中央有三輛舊時代風格的黑色房車,護衛力量則是兩輛輪式裝甲車和裝滿了兩輛運兵卡車的戰士。為了適應根本沒有公路的荒野,這些房車其實都經過了改裝,必要時車體底盤可以抬升至一米以上,強勁的馬力更是可以保證它們能夠穿越一切輪式裝甲車可以穿越的地形。不論在哪個時代,氣派都是以物質來做保障的。
  車隊距離鐘擺城還有一公里,裡高雷和麗已雙雙出現在城外相迎。
  從房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已開始發福、頭髮雪白的老者,淺灰色西裝燙得筆挺,黑得發亮的皮鞋更是一塵不染。老人臉上好像永遠都掛著微笑,單看外表,他似乎沒有任何特殊能力。在這個快速變遷的年代,其實大多數人仍是沒有異能的。
  自古以來,人就是有天賦分別的,在動盪時代也是如此。大部分人沒有獲得能力的天賦,有可能發展出能力的,絕大多數隻限於某個特定的領域,而且停滯於一階上。基因進化藥劑雖然能夠令沒有天賦的普通人也產生進化點,從而獲得能力。然而藥劑的昂貴與稀有是比天賦更加嚴格的限制和障礙,普通人一輩子也不可能積攢夠一枝藥劑所需的錢,但如果肯拚命且運氣足夠的好,或許幾場戰鬥下來就會得到進化點。
  或許自從人類擁有智慧以來,這樣兩條規則就未曾改變過。一是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第二條就是人可以通過努力來改變這種不平等。然而諷刺的是,縱觀歷史,在大多數時候,人的這種努力及其產生的效果,反而更加劇了社會整體上的不平等。
  老人雖然沒有能力,但是麗和裡高雷對他的態度很尊敬。這個名為法斯爾的老人是羅克瑟蘭公司創始人之一,也是現任五名董事之一,屬於公司內真正有話語權的大人物。
  在法斯爾身後,還跟著兩名光彩奪目的年輕人。他們倆身著相同式樣的深黑色制服,袖口處有兩輪暗金色花紋紋飾,服色與周圍其他羅克瑟蘭公司成員迥然有異,而且華貴得多,裁剪熨帖合體,手工精緻,所用的制服衣料甚至絲毫不比法斯爾的西服差。看來,這兩人並非羅克瑟蘭成員,而同屬於另外一個組織。
  城外當然不是說話的地方,一行人重新上車,直奔分部大樓,片刻後就在頂樓的大會議室坐定。分部所有中層以上的管理人,都被召集回來,參加這次的會議。
  令人側目的是,那兩名顯然並非羅克瑟蘭成員的年輕人也在會議室就坐。他們一言不發,安靜地坐在法斯爾身後。
  會議很簡短。對於北區分部到目前為止取得的成績,法斯爾表示十分滿意,並且代表公司高層宣佈今年的中期待遇會提高30%。會後,法斯爾將裡高雷留了下來,分部眾人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場秘密談話,於是滿心歡喜地散去,連麗都起身離開了會議室。但那兩個年輕人卻依然留在會議室裡,安靜地端坐在後排座位上。
  裡高雷坐在寬大的會議桌前,不知道怎地,心裡隱隱浮起些許不安。與相對單純的麗不同,裡高雷為公司效力已經超過十一個年頭。他非常清楚面前這個總是面帶微笑、一團和氣、行動緩慢,看上去全然無害的老人有多大的能量。在這個世界裡,力量擁有話語權,然而在智慧面前,力量始終難以佔到上風。
  那兩個年輕人也令裡高雷感到好奇,以及危險。
  左邊的年輕人高大雄偉,高度幾乎和他不相上下,肩膀很寬,身體厚實得好像一堵沙壘,他的身材整體十分勻稱,充滿了力量感。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二十多歲,有刀削般的鼻子和一雙鷹一樣的眼睛,毫無表情的面孔下是一些隱藏不住的傲慢。
  另一個則顯得更加年輕些,看上去剛剛二十左右,有著奇異的柔順灰髮,他的眼睛同樣是罕見的灰綠色。與高大張揚的同伴不同,這個年輕人顯得格外安靜,甚至還有些羞澀。他同樣在好奇的看著裡高雷。裡高雷突然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的瞳孔深處有點點光芒在隱約閃動。幾乎同時,裡高雷感覺到身上似乎有一道冰流湧過,直覺告訴他,似乎這個年輕人已經將他看穿了。
  法斯爾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又親自過去把會議室的大門關好,回到會議桌前坐下。他不住絞著雙手,過了半天,才沉重地嘆了口氣,說:「這段時間,我對你非常滿意,也格外的失望。」
  裡高雷看著老人的舉動,不發一言,此時向椅背上靠了靠,隨意地問:「怎麼說?」
  法斯爾從裡袋中取出幾張照片,輕輕一推,照片就順著光滑的桌面滑到了裡高雷面前。只瞥了一眼,裡高雷臉色就變了,狠狠地罵了句:「這狗娘養的!」
  在綠瑩瑩的底色上,到處都是入侵者和各類細胞的屍體,正是裡高雷當時在博士電腦屏幕上看到的情景。
  幾張照片都是這個。
  法斯爾取下眼鏡,用一方白色手帕細細地擦拭著,已顯得有些混濁的眼珠卻在看著裡高雷:「看到這幾張照片時,我真的非常非常失望。這兩天,我這個老傢伙完全沒有睡好,一直在想著這件事。你知道,我一向很看好你,並且親手將你送到了這個位置上。那麼現在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因為野心,還是別的什麼?」
  裡高雷沒有回答,而是向法斯爾身後的兩個年輕人看了看,問:「這兩位是?」
  法斯爾挪了挪身子,向兩個年輕人指去,說:「哈!看來我真是老了,都忘記介紹了。這位是萊科納先生,這位是奧貝雷恩先生。兩位都是暗黑龍騎的成員,專門為了這個……入侵者的事情而來。」
  被法斯爾點到名時,兩位年輕人都站了起來,向裡高雷微微行禮,顯示出上佳的禮儀。
  灰髮青年微一躬身,以悠揚悅耳的聲音說道:「暗黑龍騎一等兵,奧貝雷恩。」
  另外一人則道:「暗黑龍騎下士,萊科納.法佈雷加斯。」
  奧貝雷恩認認真真地行著禮,萊科納是帶著隱隱的高傲,看起來他尤其為自己家族姓氏自豪。
  裡高雷並不知道是否有法佈雷加斯這麼一個家族,但看萊科納的表情,想必是一個非常顯赫的名字。然而法佈雷加斯是個什麼樣的家族已經不重要了,聽到暗黑龍騎四個字時,裡高雷眼角猛地抽動了一下。他本來想點根菸,結果連續劃了幾下火柴,都沒能劃著火。
  裡高雷盯著法斯爾,問:「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的人應該已經開始調查分部裡的人了吧?」
  法斯爾攤了攤手,道:「並沒有大動干戈,也沒那個必要。畢竟除了你和羅斯坦外,也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麗還是個孩子,我想她並不知道這件事,如果她沒有感染上這個……入侵者的話,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裡高雷將根本沒有點燃的煙揉成一團,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你想我怎樣做?」
  法斯爾將微微發福的身體向後靠去,微笑道:「這就對了。你知道入侵者的來源,你需要做的,就是協助兩位暗黑龍騎士找到這個來源。噢,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與暗黑龍騎的合作最重要的就是誠實。為了保證誠實不被破壞,莎麗已經被送到了暗黑龍騎,去接受為期一年的免費教育。我可以保證,一定是暗黑龍騎內部的正規基礎培訓,那可是許多家族和公司捧著大把硬幣都求不來的機會。」
  「莎麗!」裡高雷眼睛猛然瞪大,凌亂的短髮似乎也要豎起!然而法斯爾始終笑眯眯的,好像根本感受不到裡高雷的氣勢。
  這頭咆哮的獅子隨即洩了氣,頹然坐了回去。
  法斯爾微笑道:「這就對了。在暗黑龍騎的一年對莎麗一生都會有數不盡的好處,而且她已經十三歲了,身上的變異組織再不接受治療就會永久化。暗黑龍騎已經承諾會完全治好她。你知道,羅克瑟蘭可沒有這種技術。」
  裡高雷的要害再次被擊中,他的面容扭曲著,呼息粗重得如同蒸汽火車,將頭深深地埋進兩手中間。過了片刻,他才抬起了頭,低沉地說:「放過麗。」
  法斯爾愉快地笑了起來,說:「我說過,麗還是個孩子,而且非常有天賦。公司需要她。」
  這時萊科納站了起來,微笑著道:「很高興我們能夠合作。現在,我需要知道你取得入侵者樣本的一切細節。」
  片刻之後,裡高雷面前就多了一張蘇的彩色素描像。他不得承認,這張畫像實在是畫得惟妙惟肖,特別是那隻平靜下似乎隱藏著一座火山的碧色眼瞳,令裡高雷覺得好像蘇真的就站在眼前。
  這張畫像出自奧貝雷恩之手。這個安靜得甚至有些靦腆的年輕一等兵有著非同一般的藝術天賦,僅僅憑藉裡高雷的口述、幾枝彩色鉛筆和幾次修正,就繪出了這樣一張幾可亂真的畫像。
  萊科納仔細地看著蘇的畫像,說道:「他的外表特徵非常明顯,應該不難找。裡高雷先生,我們需要借助你的代理人隊伍,讓他們一旦有了這個人的消息,就立刻回報給我們。現在,給我們準備幾輛車,我們先去阿斯莫。」
  裡高雷看著萊科納,儘管這個年輕人的傲慢讓人有些不舒服,但他的實力無疑強橫,即使只是站在身邊,裡高雷也感覺到皮膚有被針刺的隱痛。
  「需不需要召集點人手?這個蘇很難對付。」裡高雷說道。
  萊科納向奧貝雷恩望了一眼,淡淡地回答:「不必了,我們帶了自己扈從。這個蘇再難纏,只要能夠找到他的行蹤,我和奧貝雷恩就能夠應付。你需要做的只是提供車輛和引路。」
  半個小時後,裡高雷開著他那輛越野車駛離了總部大樓,沿著道路向城外駛去。坐在副座上的是萊科納,奧貝雷恩則佔據了機槍射手的位置上,一路上左顧右盼,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鐘擺城。
  越野車駛過城西廣場時,麗正站在高台上,冷漠地看著台下正在操練的士兵,飛舞的栗色短髮顯得格外顯目。
  萊科納盯著麗,將她每一根線條都收在了眼裡。從第一次見面時起,麗那雙修長而有力的腿就給了萊科納非常深刻的印象。直到越野車繞過街角,再也看不到麗時,萊科納才收回了目光,向奧貝雷恩笑著說:「真沒想到在這種小地方也有這麼棒的妞兒!等辦完事回來,一定要想辦法幹她一次。不過說實在的,一次恐怕不夠!怎麼樣,你有沒有興趣,要是有的話我就讓給你!」
  奧貝雷恩皺了皺眉,他敏銳地感覺到了裡高雷身上一絲不易覺察的怒氣。對於萊科納的問題,他平靜地說:「我有喜歡的人。」
  萊科納哈哈笑了起來,說:「嗨!別那麼正經,出來就是放鬆的嘛!好吧,好吧,不談這個話題了。不過真想知道誰能讓你這個傢伙動心。」
  奧貝雷恩安寧地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1 PM

章七 大人物 下
  萊科納和奧貝雷恩各帶了五名扈從,他們駕著四輛越野車,跟隨在裡高雷的車後,一路向阿斯莫疾馳而去。裡高雷注意道,這些扈從除了隨身的手槍外,根本沒有帶任何重火器。萊科納和奧貝雷恩身上則連槍械也沒有。

  子夜時分,飛馳的車隊抵達了阿斯莫,並且將這個安靜的小鎮從睡眠中驚醒。簡單地說明來意後,萊科納和奧貝雷恩檢查了蘇曾經住過的房間,並且詢問了幾乎所有與蘇相關的人員,包括了伯恩。一些懷疑是蘇用過的東西則被提取和保存。

  萊科納的扈從幾乎都是偏重於戰力,而奧貝雷恩的手下則包括了一名生化學家,一名機師,一名通訊和電子專家,一名獵人,以及一名戰士。

  蘇在阿斯莫的人緣不好也不壞。很多人喜歡這個安靜且神秘的年輕人,何況他的眼睛是如此迷人。也有同樣多的人討厭蘇,討厭他那太過漂亮的眼睛。不管是哪種人,看到了暗黑龍騎的洶洶來勢,以及佩恩公司的沉默,都明白蘇要倒霉了。討厭蘇的自然興高采烈,回答問題時不免添油加醋,額外的給蘇按上了許多罪名,恨不得他早點死。那些喜歡蘇的開始並不願意配合,因此也就吃了不少苦頭。萊科納的扈從折磨人都是行家。就連伯恩的意志也僅夠抵抗半分鐘,因為簡單的詢問之後,萊科納的一名扈從就直接拔去了他的二片指甲。

  唯一抵抗到底的反而是個女人,那個在酒吧裡試圖誘惑蘇的女人。她長得還不算差,但並不是萊科納喜歡的類型,或許是由於在荒野中成長的童年,或許是近幾年的縱慾生活,萊科納在她身上嗅到了變異組織的味道,不由得興趣全無。而且他從來都很缺乏耐心,所以幾分鐘後,用於刑訊的旅館內就冒出了紅得有些妖異的火光和女人淒厲的慘叫。

  當奧貝雷恩和裡高雷趕來時,只看到了一臉無所謂的萊科納和地上女人焦黑的屍體。奧貝雷恩嘆了口氣,卻沒有多說什麼。

  車隊在阿斯莫簡單地補充一些水和油料,並且休息了兩個小時,等到天色微明,就向阿斯莫的叢林駛去。

  那個死去的女人據說是佩恩公司老闆的情人,然而由始至終,直到車隊離開阿斯莫,也未見佩恩公司的高層露過面。

  借助還不算十分明亮的天光,奧貝雷恩和獵人扈從在叢林中仔細地搜索著。奧貝雷恩的扈從是裡高雷曾經見過的最好的獵人,幾乎對叢林中的一切都瞭如指掌。雖然事隔數日,但那獵人彷彿當時在場般幾乎是沿著麗當日的路線行進,並且發現了被槍彈打斷的樹桿。而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奧貝雷恩則與獵人扈從幾乎在同一時間望向了不遠處的那座小樓。

  裡高雷站在隊伍末尾,但是已經將一切細節都收在眼底。萊科納是單純的實力強大,然而奧貝雷恩卻令他看不透。這個灰髮灰瞳,面容純淨的年輕人掌握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些,甚至於包括了繪畫這類在荒野全無用處的技能。但奧貝雷恩本身的主能力究竟是什麼,到了哪一階,卻還是完全沒有概念。

  扈從獵人和奧貝雷恩用去了整整半個小時來搜索小樓上下,最終踏入了蘇與麗激戰的房間。一進房間,經驗老到的獵人就敏感地吸了吸鼻子,對他來說,這間房間裡有極淡的蘇的味道。這可是極為罕見的事。要知道,他們完全是靠追蹤麗留下的痕跡才能找到這裡,在整個叢林中,蘇都沒有給他們留下哪怕是一丁點的線索。

  能夠進入房間的只有扈從獵人和奧貝雷恩,其他人都留在外面,以免無意中破壞了線索。扈從獵人仔細檢查過整個房間後,目光落在了靠在牆邊的長桌上。長桌邊緣與牆壁的接觸處有明顯的破損,牆壁上也有大塊的劃痕,痕跡看上去很新,似乎就在不久前桌子與牆壁進行過劇烈且長時間的碰撞和摩擦。

  獵人自背包中取出了幾管噴劑,交替著噴在了長桌上,然後取出一個透鏡仔細觀察。透過這片濾鏡,可以看到桌面上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上身輪廓,曲線凹凸有致,骨架相對來說比較精緻纖巧,應該是屬於一個女性體,輪廓邊緣則是連續的彩色線條。這些線條代表的是不同時間,由此可以大致判斷痕跡的由來和運動軌跡。

  獵人大略一看,已經明白這裡發生過什麼,於是將透鏡遞給了奧貝雷恩。奧貝雷恩接過來看來看,雙眉微皺。他當然也知道了這裡發生過什麼。略微思索後,奧貝雷恩向獵人投去一個眼神,搖了搖頭。

  扈從獵人有些詫異,不過無條件服從主人是他們的使命和職責。

  當萊科納和裡高雷等人終於能夠進來時,桌面上的噴霧已經完全蒸發。他們所得知的是在這個房間中發生過激烈的搏鬥,並且蘇留下了痕跡,主要是氣味。對於強化過三階嗅覺的扈從獵人來說,從這極淡的氣味勉強能夠分辨出蘇的行蹤。如果蘇刻意掩飾,也就無從追蹤,但蘇休息過的地方,尤其是精神和身體放鬆的時候,還是多少會留下點痕跡的。

  萊科納不知道的,則是這張桌子上曾經發生過的,長達一個小時的激烈戰事。

  萊科納思索片刻,說:「蘇沒了手槍,看樣子也沒有備用的傢伙。那麼接下來,他第一件應該做的事就是補充一把近戰武器。那麼我們應該先去附近的聚居地找找線索,康文,把周圍的聚居點都列出來。」

  奧貝雷恩帶來的電子專家取出一台厚僅一公分的平面電腦,打開後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就調出了一張地圖。根據地圖上的標識,叢林周圍一百公里內有三處聚居地。

  萊科納隨手在地圖上劃了個半圓,將三處聚居地穿了起來,說:「就按這個順序,一個一個地找。」

  那名生化學家插話道:「我認為,我們應該首先檢查一下這座叢林,確定入侵者不是來自於這裡的原生體,再去追蹤那個人。」

  萊科納略皺眉頭,道:「這樣吧,奧貝雷恩負責這裡的搜索,我去追蘇。這裡搜索結束後,盡快趕上來和我會合。奧貝雷恩,你看如何?」

  奧貝雷恩點了點頭,道:「我應該會在這裡用上兩天時間。兩天後我去找你。」

  此事就此議定。

  在萊科納一行人離開叢林時,蘇正無奈地看著自己面前滿滿的一杯烈酒。這酒酒氣刺鼻,而且是舊時代的酒。雖然不算是什麼昂貴的名酒,但是年份已經保證了這杯酒的珍貴。酒氣中,又有種隱約的辛辣味道,蘇的肌膚更是有隱約的針刺感。這杯酒的輻射程度還說得過去,在野外求生的成年人能夠承受。當然時間久了也可能發生變異,不過作為僱傭兵,誰知道能不能活到身體發生變異的時候?

  圍繞著桌子坐著的,是十二個外形粗曠、神態如虎似狼的彪形大漢,個個露在外面的肌膚上都看得到明顯的傷疤。為首的男人已經四十多歲了,體型之巨大簡直足以把蘇完全裝進去。

  桌子很精緻,是舊時代的精品,房子卻很簡陋,四面漏風。桌上的食物主要就是各種烤肉,從凶暴鼠、腐狼直到不知出自什麼生物的變異肉塊。肉很多,酒只有一瓶,而且半瓶已經倒在蘇面前的杯子裡,看得蘇苦笑。

  這一桌裝束和流民乞丐差不多的粗糙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獵鷹僱傭兵。破敗的總部和只比四處流浪的暴民稍好的食物,就是他們用來招待蘇的東西。獵鷹僱傭兵在附近一帶十分有名,他們完成任務的成功率和效率口碑頗好。但是僱傭兵是一個高傷亡的行業,獵鷹卻沒有像其它僱傭軍那樣拋棄傷殘的隊員,而是把他們集中到附近的聚居地中供養起來,這是一筆非常龐大的開銷,幾乎耗盡了獵鷹所有的收入。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贊同獵鷹首領的政策,所以到了現在,這只隊伍就只剩下了十二個人。為了賺到更多的錢,獵鷹不得不為附近的公司賣命,接下一些其他傭兵可能會猶豫的高危任務,衝殺在戰場的第一線。

  看著面前滿滿的一杯酒,蘇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並不喜歡喝酒,特別是烈性的劣酒,但面對也許是這只隊伍最後的一瓶酒,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拒絕。

  正如K7的指揮官所說,狙擊手在哪裡都非常受歡迎,特別是獵鷹這樣的傭兵隊伍。在遠程爆炸武器非常罕見的現在,狙擊手是壓制對手重火力的主要力量。所以蘇一到獵鷹的總部,並且說出是K7指揮官介紹來的,就立刻受到了獵鷹首領最熱烈的歡迎,力邀蘇加入獵鷹。

  K7指揮官有一件事情忘記了說明,那就是他與獵鷹首領年輕時是可以性命相交的朋友。儘管在這個動盪年代朋友遠遠比變異的生物少得多,但是曾經並肩作戰過的男人,還是很容易成為不變的朋友。所以K7指揮官介紹過來的蘇,立刻得到了獵鷹首領的信任。

  蘇只想接一兩個任務,再順路向西方探索,慢慢向更遠的地方轉移。沒想到遇到了這樣一隻過於另類的傭兵隊伍。

  蘇苦笑,轉過臉來,正好看到獵鷹首領那張笑得燦爛之極的大臉。

  「其實……」蘇開口,房間裡立刻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望著他。其實,這是自從到了獵鷹總部後,蘇還一直沒有機會說些什麼,時間都被獵鷹首領的滔滔不絕給佔了去。見蘇打算說些什麼,房間中有老有少的粗糙男人們一個個目光炯炯,目光中有希冀、有熱切、有不安、更有患得患失。由於缺少狙擊手,獵鷹幾乎每次出任務都會有傷亡。而以獵鷹的現狀,幾乎是死傷一個就會減少一個可用的成員。

  房間中越來越安靜,一種不安的氣氛開始蔓延。不止是房間中的十二個大男人,門口窗戶處還悄悄出現了幾個女人、老人和孩子的面孔。這裡的女人幾乎和男人們同樣粗糙,也同樣有著對生存的熱切渴望和對這片土地的熱愛。極度貧瘠的荒野中,也惟有獵鷹這樣的另類,才會收留完全沒有價值的老人和殘疾。

  蘇忽然覺得,他現在將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很沉重,要反覆思量。

  「其實……」蘇柔和舒緩的聲音在房間裡迴蕩著,幾乎都有了回聲:「我可以說是三階的狙擊手。」

  轟的一聲,房間裡的男人們立刻興奮起來,看向蘇的眼神中立刻多了許多敬畏和崇拜。這可是個真正的大人物!

  獵鷹首領不過是一階力量強化和一階簡單槍械掌握而已。除了首領外,這一屋子的人還沒見過一個真正的擁有三階能力的人。男人和女人們都在興奮著,甚至開始憧憬今後幸福的、可以在三階狙擊手掩護下衝鋒的戰鬥生涯。然而首領卻不是這樣想,他的心猛然往下一沉,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獵鷹根本不可能留得下一個三階狙擊手。他明白,在市場上,一個三階狙擊手出任務是什麼樣的價碼。

  果然,蘇望向獵鷹首領,道:「我到這裡來,是想看看可不可以順路做個任務。最多出一個任務後,我就要離開了。」

  獵鷹首領看看蘇,看看呆若木雞的一屋子男人,再看看滿桌子的烤肉和蘇面前沒有動過一點的滿杯酒,揉著鼻子,苦笑著說:「我知道三階狙擊手的價兒。你們出一次任務,最便宜的價錢也可以買下整個獵鷹了。你來的時候,我以為你只是一階狙擊手……你也看到我們的境況了,說實話,我們完全出不起錢。」

  獵鷹的確非常的窮,除了武器和駐地還算說得過去,幾乎連多餘的糧食和食水儲備都沒有。武器大多是附近聚居地資助的,而駐地,一個頗具規模的莊園,就更算不上什麼了。動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廢棄建築。

  蘇忽然抓起面前的玻璃杯,將滿杯的烈酒一飲而盡!

  一道火線登時從喉嚨一直延伸到蘇的胃。蘇的胃裡立刻有如同時點燃了數個彈藥庫。

  「我欠獵鷹一次任務。」蘇說,碧色的眼睛亮如翡翠。

  獵鷹首領被這突然的轉折弄得一時摸不著頭腦,訥訥地說:「可是……我們真的沒錢。就是這些變異肉,也快要吃不起了。你知道,我們有三十多個老隊員要吃飯……」

  「酬勞已經付過了。」蘇指了指面前的空酒杯。

  獵鷹首領張開了口,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片刻,才伸出大手,向蘇的肩膀拍去:「兄弟……」

  然而他的大手卻是落了空,直接拍到椅背上。愕然之餘,獵鷹首領這才看到蘇已一頭栽倒在桌面上,酣然睡去。

  房間裡靜了片刻,眾人看看那個一杯倒的三階狙擊手,然後面面相覷,完全被眼前的狀況弄糊塗了。

  獵鷹首領最先回過神,他這才站起想去扶蘇,看了看自己的大手,忙叫過來兩個健壯女人,將蘇抱到了後面女人們住的房間裡,安置他睡下。在獵鷹,女人們睡的地方是最好最乾淨的地方。連首領自己也是和一堆粗糙男人擠在一起。

  首領知道大多數高階戰士都有個人隱私,嚴厲命令所有人都不得翻蘇的東西,進蘇的房間。特別是一個想要看看蘇繃帶下的臉究竟長什麼樣的小女孩,不光被狠狠地彈了腦袋,還被罰了頓晚飯。

  獵鷹莊園,就這樣在夜幕下沉睡。

  行將黎明,正是最黑暗的時候。黑暗中,慢慢有一點幽幽的碧光亮起。碧光開始顯得有些茫然,然後驟然亮了起來!

  蘇刷地坐起,左手一伸,就習慣性地摸槍。然而伸手處,卻是摸了個空,他猛然間出了一身冷汗。

  蘇腰一挺,整個人如同失了重量,輕飄飄的升起,直接貼在了天花板上,這一次他手中握的是一片陶瓷裝甲片。這東西即輕且薄而且極為堅硬,飛旋出去的話,可以輕易地將人腦袋從脖子上分離下來。

  蘇在天花板上整整掛了三秒鐘,看清房間內的環境雖然陌生,但其實空無一人後,才無聲躍落。

  所有的裝備都整齊擺放在屋角,斗篷則疊得整整齊齊,擺在一旁。蘇這才想起昨晚的事,他依稀記得,獵鷹首領咧開大嘴,好像在說著什麼,可是他一個字也聽不清。然後胸膛裡騰起一片榴彈爆裂般的熱浪,至於後面的事,就再也記不得了。

  蘇這時才明白過來,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喝醉了。喝醉後的感覺很奇怪,但最令他無語的是,這次驟醉,居然使得他進化點又前進了微不足道的一點。這一點點原本微不足道的變動,對於整體卻是個巨大進展,因為他終於積夠了六個完整的進化點。

  他很有些哭笑不得,難道說以後天天將自己灌得爛醉如泥就好了?或許十年前蘇會嘗試這樣做,可是現在,不要說酒非常昂貴,蘇出兩次任務得到的進化能量,就會比這快得多。

  蘇默默的穿戴整齊,然後將房間內的一切都收拾得乾乾淨淨,消除了自己存在過的一切痕跡後,即從窗戶中躍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方才,在醒來的瞬間,蘇忽然有極強烈的不安。這種感覺,與他十歲時被幾頭腐狼盯上,並且跟蹤了他整整一晚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蘇立刻想起了麗,但是麗應該對他並沒存殺機,他被麗盯上的時候感覺與現在完全不同。

  蘇幾乎可以確定,現在在後面追蹤他的不是麗,是一群狼。

  他決定立刻離開。能夠讓蘇產生如此強烈危機感的,不管是人抑或是其它的什麼變異生物,都不是獵鷹裡這群天真的僱傭兵能夠對付的。

  獵鷹那幼稚而又不切實際的理想,在這個動盪年代,有如黑暗中的一縷火光,它不能照亮世界,卻會招來毀滅。

  藉著黑夜的掩蓋,蘇沒有驚動任何人地離開了獵鷹莊園,然後開始在茫茫荒原上勻速行進。改裝步槍沉甸甸地壓在背上,讓蘇平空有了幾分信心。他要在這片一望無際、地型複雜的地域內與身後的狼群好好周旋,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楚身後追蹤而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再然後,就是比拚耐心,或許還有幸運。

  廣袤的天地是狼的樂園,也是蘇的樂園。狼是有耐心的動物,蘇也很有耐心。










章八 未完的任務 上
  章八 未完的任務

  濃密的雲層被強風吹開了一片空隙,火辣辣的陽光傾洩而下,原本還在地面上活動著的形形色 色的色生物立刻四散奔逃,各找陰暗處藏身。直曬的地面溫度迅速升高,不一會升騰的熱空氣便將地面上的景物變得扭曲起來。

  除了呼嘯的風聲外,荒野上幾乎再沒有其它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活動的痕跡。

  在一棟廢棄的別墅裡,蘇坐在二樓的窗戶旁,正仔細擦拭著步槍零件。當最後一個零件擦好後,他更以緩慢而又精確的動作將步槍重新組裝起來,然後推上了一顆燃燒彈,才將槍小心翼翼地放在身邊,並用布條矇住槍口,以防止進灰。槍是蘇在荒野中生存的保證,失去了手槍後,改裝步槍就成了蘇唯一的武器。而且要和群狼戰鬥,這把步槍更是他的依靠。

  蘇靠在牆壁上,進入了睡眠狀態。在這片區域內,蘇已經遊蕩了整整五天,在腦中的地圖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在過去五天中走過的軌跡,一個大大的弧形,幾乎快形成了一個半圓。現在他進入的區域,是地圖上已經探索得差不多的部分。蘇不願意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區域裡和人戰鬥。
  半個小時後,蘇張開了眼睛,一秒鐘都不差。此時天上的雲層重新合攏,荒野上又是灰濛蒙、陰沉沉的一片,剛才日光灼烤帶來的炎熱仍徘徊不去,踏足於土地上,腳下依然是熱浪蒸騰。
  五天以來,蘇都是走兩個小時,休息半個小時,交替進行,不分晝夜。他行走時勻速前進,保持在每小時十公里左右。當然蘇的速度遠不止十公里,這樣做是為了讓後面跟蹤而來的群狼判斷錯誤。在關鍵時候,或許最微小的失誤也有可能扭轉戰局。
  狼群距離蘇正越來越近,但他們與蘇還沒有碰過面,蘇也就不知道這些狼因何而來。等蘇一個大圈繞完,或許可以從狼群留下的痕跡找到些蛛絲馬跡。
  現在時間還很充裕,蘇慢慢地活動著身體。他肌膚微微顫動著,上面不斷感受到極微弱的針刺感,這是危險的標誌,說明後面的人始終沒有放棄對他的追蹤。許多野獸都有以危險的天然直覺,蘇在這方面並不輸於大多數野獸,甚至還猶有過之。在選擇了神秘學的能力域後,對危險的感覺就更加的敏銳。或許這是神秘學少為人知的一項好處。
  蘇開始整理裝備,並且看著腦海中的地圖,思考著下一步的路線。當看到地圖上的K7基地時,蘇忽然心中跳動了一下。不論這些狼來自何方,從他們出現的時間和方位判斷,K7基地都是最有可能的一個起點。
  蘇出了小樓,走出數公里後突然折了個方向,斜斜的向K7基地插了過去。
  距離蘇不到90公里的地方,萊科納等人在一棵大樹下找到了些最新的痕跡。兼職扈從的電子專家打開那份精度絲毫不比蘇差的地圖,上面赫然標註著蘇這些天來行進的路線,幾乎分毫不差。電子專家在最新的位置上做了個標記,於是一個幾乎完整的半圓出現在地圖上。
  這份地圖上,有好幾個地方都被打上了紅X,猩紅得十分醒目。
  「他肯定已經發現我們了,狡猾的傢伙,想帶著我們繞圈子。」萊科納冷笑著說。他向電子專家望了一眼,問:「你那東西可靠嗎?」
  電子專家抬起頭來,嚴肅地說:「除了奧貝雷恩閣下,我們的隊伍中應該沒有人可以發現並且破除我的裝置。」
  萊科納的臉色明顯有些不愉快,但他並沒有發作,而是看著地圖,陰冷地說:「如果這傢伙真想跟我們兜個圈子的話,希望你能夠給他一個足夠大的驚喜。」
  萊科納又看向獵人,略顯不滿地問:「我們的速度不能更快了嗎?」
  獵人正研究著地面留下的痕跡,聽到萊科納詢問,抬頭說:「不能更快了。他留下的痕跡非常稀少,現在已經是我們追蹤他的極限,那還是因為幸運,最近這片區域沒有極端氣候出現,否則只要一個過路的龍捲風就會抹掉一切。看這處痕跡的時間,估計我們與他的距離已經不到一百公里。再過三天,我們應該可以進入分散包抄攻擊的距離。」
  「還要三天!」萊科納顯然極不滿意這個答案,但是責備一個三階獵人是毫無意義的,萊科納自己根本就沒有替代的人選,而且四階獵人也不可能來給他當扈從。
  「我們繼續追!而且和以前一樣,用一切手段,激怒他,讓他來自己來找我們。現在休整30分鐘,30分鐘後整隊出發!」萊科納下了命令。
  扈從們架起了可摺疊行軍鍋,將配給制式口糧投入到鍋裡,再注入水。鍋下有一個開關,只要一按,源自固體燃料的高溫火焰就可以在三分鐘內將口糧煮沸。每口鍋配了一公斤的燃料,足夠使用一個月。
  裡高雷慢慢地吃著自己那一份口糧,反正吃飯時間有十分鐘,他並不著急。配合萊科納與奧貝雷恩行動的這幾天,裡高雷一直冷眼旁觀,將看到的一切細節默默地記在心底。萊科納和奧貝雷恩都是非常有才華的年輕人,而且他們十名扈從中有六名是三階能力者,其餘的都是二階。粗看起來,這樣的陣容羅克瑟蘭公司也拿得出來,可是本身是二階能力者,還身兼生化專家、電子專家的專業人員,整個羅克瑟蘭公司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這種複合型人才都在公司總部身居高位。怎會像眼前這些人一樣給人做與奴僕幾乎沒什麼區別的扈從?
  此外暗黑龍騎的裝備精巧、簡單、實用,幾乎件件都包含著超越羅克瑟蘭公司能力的技術。比如這個行軍鍋,羅克瑟蘭公司就無法自行生產。冶金、電子和機械精加工是沒問題的,可是高效固體燃料就遠遠超出了公司的科研能力。
  三分鐘煮飯,二分鐘分餐,十分鐘進食,十五分鐘休息,這支隊伍的行動如鐘錶般精確。跟著蘇在荒野中繞了五天的圈子後,所有的越野車都因為缺少燃料而被丟棄。而且乘車由於速度過快,經常會失去蘇的蹤跡,效率反而不如徒步行軍。
  十五分鐘時間,裡高雷睡了個酣聲大作的覺,鬧鐘一響,他便精神抖擻地跳了起來。萊科納望向裡高雷的目光中,多少有了些尊重。五天連續不斷的追蹤,就連那些三階的扈從都開始顯得疲倦,只有萊科納、奧貝雷恩和裡高雷沒有分毫倦容。
  夜色很快降臨,陰寒的風驅散了白晝的炎熱。
  蘇靜靜站著,注視著一公里外的K7聚居地。深沉的夜幕下,在這個距離上,即使以他的微光視覺也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風撲面而來,鼻端掠過陣陣腐臭的氣息。在荒野上時時可以聞到這類味道,但是今晚的氣息格外濃些,也比荒原上那些飄來蕩去的氣息新鮮得多。
  K7聚居地一片寂靜。雖然平時在這個時候,聚居地內大多數人都應該進入了夢鄉。但是仍會有小部分人活動著,在酒精、毒品和性 愛中麻醉自己的神經。今晚的K7,實在是太安靜了些。
  黑夜是蘇的領域。他取下了改裝步槍,將子彈推上膛,然後如一個幽靈般,向K7潛去。
  K7聚居地的每一個角落都儲存在蘇的地圖中,不是平面,而是三維的。可以說,蘇已經對K7瞭如指掌。K7的居民大約兩百多人,以一個聚居地的規模來說,不算大,也不算小。
  聚居地修復後可用的建築成環形,這有一多半是出於防禦外來危險的需要,中央則是一小塊空地,平時是居民們聚會或交易的地方。聚居地指揮官的住處,一座鐵皮小房子,就座落在空地的邊緣。
  現在空地上多了些原本沒有東西。
  一根三、四米長的木桿,桿上吊著一具屍體,在激烈的夜風中來回搖蕩。一陣風偶爾將屍體吹得轉了個身,藉著微弱的夜光,可以認出這具屍體正是K7的指揮官。一道繩索勒過指揮官的脖頸,將他吊在木桿上。但這道繩索看起來並不是指揮官致死的原因,他身上到處都是燒灼過的痕跡,整個身體幾乎都已化作焦炭,幾塊完好的肢體彷彿是刻意保留下來的,因為那上面深深地嵌入了炭化的衣服。然而他的臉卻奇蹟般沒有任何燒灼過的痕跡,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將他臨死前極度痛苦的表情刻印下來。
  木桿下是厚重的底座,由屍體堆疊而成的底座。
  蘇慢慢地一具一具看過去,這些屍體都有一個共同點,無論肢體變得如何殘缺不全,臉都被完好地保存下來,連同那些絕望、痛苦、憤怒、吶喊的表情。這些面孔有的蘇認識,有的則很陌生,不過應該都是K7的居民。粗略估算,木桿下大約堆積了四十多具屍體。屍體都已高度腐爛,不時有大得不像話的蛆蟲在腐肉裡鑽進鑽出。看起來,這些人死了已經有些日子。
  寂靜的空地上,蘇孤零零地站著,有如墓地中不死的怨靈。
  不止是中央的空地,K7的許多屋子裡都在散發出新鮮的腐臭。整個K7已變成了一塊墳場,只有幾處還傳出微弱的呼吸聲。
  他慢慢俯下身,拉起一具屍體被燒焦的手臂。觸手處,炭灰立刻飛揚,顯然血肉已被完全燒透,然而炭灰燼處,卻還有一層薄薄血肉貼在骨頭上。奇異的是,手臂外層已徹底炭化,裡層的血肉卻相當完好。這說明燒在屍體上的火焰溫度極高,遠遠超過一般的火焰,才能在短時間的接觸中完全炭化血肉。蘇想了片刻,才站起身來。
  蘇沒有再動空地上的屍體,而是輕輕推開旁邊一座棚屋的門,可以看到棚屋裡面坐著一個乾瘦的老人,聽到了聲音,轉頭向門口望來,混濁的目光從蘇身上滑過,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幾個平方米的棚屋裡,除了這個老人,還有三具屍體,一男一女和一個孩子。屍體早已腐爛,棚屋裡到處都是濃郁的臭氣,老人卻一無所覺。
  蘇如幽靈般消失,老人仍舊呆呆地坐著。
  此時還留在K7的,都是些無法行動的老人,只有在這裡等死。倖存的人則早已離開了這裡,其實一個聚居地,除了相對安全之外,沒有什麼可留戀的地方。當K7的屍體開始腐爛,瘟疫會很快奪去敢於逗留的人的生命。不管新舊時代,這一點都從未改變過。
  蘇準備離去時,忽又停住,有什麼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那是夜風翻動印刷品的聲音。
  空地裡的屍堆中,露出了一本書的一角,顯得非常突兀。
  蘇慢慢解開右手上的繃帶,纖長而滑膩的手指輕輕觸了觸書的封皮,才慢慢將它從屍體下面抽了出來。這是本巴掌大小的小冊子,大約有一公分厚,黑色的硬封皮製作得非常精美,上面是燙金哥德體的書名:啟示錄。
  翻開封面,扉頁上用優美華麗的花體字寫著:「願迷途的旅人,從此得享安息。」
  簽名則是:奧貝雷恩。
  蘇合上了這本啟示錄,將它端端正正地放在屍堆前,然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下,十三個人如狼一樣,在荒野中行進著。而這片土地夜晚真正的王者,成群腐狼卻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打頭的獵人忽然停了下來,仔細分辨著地面上的痕跡,再在風中嗅了嗅,說:「他在這裡換了方向。」
  萊科納順著獵人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那裡正是K7的方向,於是嘴角浮起一絲冷酷的微笑:「看來我們的陷阱要起作用了。」
  狼群如同嗅到了血腥氣,轉了個方向,開始徐徐加速。
  轉眼間天已漸亮。
  藉著微亮的晨光,蘇在幾公里外就看到了獵鷹的莊園。不用借助高階的視力強化,也可以看到莊園門口豎著的十二根木樁,和木樁上穿著的十二具身體。
  蘇沒有停頓,依舊以勻速跑到了莊園門口,這才停了下來。
  那一晚,桌上十二個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的粗糙男人,都在這裡了。左數第四個是獵鷹的首領,看來對手並沒有因為首領的體型或者是一階能力而高看他一眼,只是隨意地與眾人插在了一起。
  這一次沒有人被火焰焚燒過,但是痛苦並沒有減輕多少。樁體已經乾涸的血流軌跡顯示他們被木樁從下身穿入的時候,都還是活著的。
  莊園裡所有的房子都被焚燒,到處是灰燼和倒塌的廢墟。一地瓦礫中不時可以看到伸出的肢體,更多的是黑乎乎無法辨別原形的焦化物。從殘餘物的數量來看,老人、孩子和女人們有一部分埋葬在火場裡,另外一些則不知所蹤,不知是被趕走了,還是死在了別的地方。
  左首第一個木樁下,放著一本有點眼熟的黑色封皮啟示錄。打開後,扉頁上寫的是「因理想而不朽,因歸返而救贖」。
  簽名依舊是奧貝雷恩,同樣優美華麗的花體字。
  蘇撫摸著奧貝雷恩這個名字,指尖敏銳的觸感甚至可以感覺到在簽下這個名字時,那隻手的穩定和有力。
  「奧貝雷恩……」蘇心裡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將啟示錄放歸原位。
  他的目光落在了獵鷹首領的腳下。那裡歪倒著一個酒瓶,瓶裡還有小半瓶混濁的液體。從酒瓶的式樣和已經完全看不清的商標分辨,這應該是一瓶舊時代的酒。
  那天晚上,獵鷹首領拿出這瓶酒時,瓶裡只剩下三分之二了。這些酒,一半在那個晚上進了蘇的口,變成了一次任務的酬勞,另一半現在就在蘇的面前。
  蘇向酒瓶走去。只邁出一步,他忽然停住,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向四面望了一圈。蘇的胸口開始發緊,心跳加快起來,周身血液不住奔流,體溫也在迅速升高。而他淡金色的短髮不住起伏著,似乎被風拂起。而此刻,根本就沒有風。
  這是極度危險的感覺,而且越來越近!
  酒瓶中混濁的酒液忽然沸騰,酒瓶全無徵兆地離地而起,斜飛開去。剛剛平移出半米,酒瓶上就遍佈裂紋,然後轟然炸開!
  蘇碧色眼瞳中,所有的景物都在扭曲著,耳邊似有幾台噴氣式發動機在同時轟鳴,強烈的聲波從幾十頻的超低頻一直分佈到幾十萬的超高頻,瞬間撞上了蘇的身體!
  獵鷹首領的屍體上剎那間出現了數以百計的傷口,最初時只是一道道幾乎看不見的細縫,旋即張開,變成了無數深淺不一的傷口。獵鷹首領的血早已流乾,傷口出現後,立刻有數百片腐肉在空中飛舞,如同一隻隻蒼色或是青色的飛蛾。離開他比較近的幾具屍體上也平空出現了許多傷口,只是比獵鷹首領身上的傷口要少許多,也淺得多。離得越遠的屍體,身上的傷痕也就越少。
  然而蘇幾乎承受了全部音波的殺傷力!他身上的斗篷碎成了數百片,衣服和繃帶的破片更是漫天飛舞,改裝步槍的護木??叭叭的佈滿了無數裂痕,就連堅固的槍管上也多出了不少青白色的劃痕。
  和獵鷹首領一樣,蘇的身體上也多出了數以百計、縱橫交錯的細線。細線中立刻湧出大量血漿,然後細線張開,露出裡面紅白相間的血肉來,更有些交錯的傷口處,有整塊的皮肉掉落!
  蘇剎那間已變成了一個血人!
  蘇慢慢放下護臉的雙臂。在異變突生的瞬間,蘇以雙臂護住了頭臉,卻已顧不得其它。他一雙手臂上血肉模糊,只有臉和眼睛仍是安然無恙,然而耳部的繃帶上開始滲出鮮血,相對於如此狂猛的音波攻擊而言,他那雙具備超頻聽力能力的耳朵實在是太過嬌嫩了。
  蘇就這麼站著,看著酒瓶炸開的地方。那裡殘留著一片還不如指甲大的電路板,邊緣都已燒焦。那些致命的音波,以及生命感應的裝置,都是集成在這麼一塊毫不起眼的小小電路板上。
  這樣的陷阱,這樣的科技,蘇從未見過。
  蘇緩緩抬起手,抓住胸口處只露出一個角的酒瓶破片,手上運力,將這片嵌進胸骨的破片硬生生的扯了出來。他一用力,手臂和半邊身體又湧出大量鮮血,紅得發亮的血液順著身體流下,已在蘇的腳邊積成了一個血潭。
  玻璃與骨頭摩擦著,發出陣陣尖銳而又刺耳的聲音,這才不甘不願地從蘇胸口的血肉中脫離出來。這是酒瓶的瓶底,上面還積著一汪鮮血,沾染了點點碎肉。
  蘇拉下臉上的繃帶,將酒瓶瓶底舉到嘴邊,伸出柔軟靈活的舌頭,舔吸著瓶底上混著酒漿的鮮血。舌尖上傳來陣陣鮮血的腥甜,混雜著濃烈的酒氣,還有顆顆粒粒的碎肉。
  他滿飲了這一杯,有酒,有血,有肉。
  蘇俯身,將乾乾淨淨的瓶底放在獵鷹首領的腳下。這一杯血酒,權作他承諾獵鷹那一任務的尾款!
  蘇碧色的眼瞳變得深不見底,他俯下身,將地上散落著的自己身上的肉塊一塊塊地拾起,再一塊塊地放進嘴裡。他找得極為細心,連稍大些的肉沫也不放過。最後,蘇伏在自己鮮血積成的血潭邊,如一頭野獸,一下一下的舔食著自己的鮮血!
  蘇需要體力,體力源自於食物,這時候最好的食物,就是自己的血肉。
  當蘇再次站起來時,地上已經只剩下一片顏色深沉的土壤。他身上不再流血,但那數以百計的傷口仍然如一張張小嘴微開著,傷口處翻出慘白色的肉。
  整個世界對蘇來說,是寂靜的。他的雙耳已聽不見任何聲音,眼前的世界時時會掠過不同的色彩,腦海裡千百條神經在無休無止地跳躍,撕裂般痛。儘管如此,他仍然從忽然大起來的風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蘇將已不能更破爛的衣服撕開,再扯成布條,將兩片陶瓷防彈片一前一後纏在了身上,勉強蓋住些傷口。他丟下了一切裝備,只帶上二十發手制子彈,然後提起了步槍。
  蘇沒有向遠方逃離,而是向群狼迎去。
  此時此刻的他,既是一頭受傷的孤狼,也是一個接了任務的僱傭軍。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2 PM

章八 未完的任務 下
  行進中的狼群突然停了下來。那個電子專家扶住耳機,耐心聽了一刻,抬頭說:「有人觸發了我的陷阱。」


  此時隊伍距離獵鷹總部的陷阱,已只有40公里。萊科納眼中冒出狼捕食前森寒犀利的光芒,他當機立斷,下令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向獵鷹總部進發,隨即與奧貝雷恩、裡高雷一馬當先,率先向獵鷹總部趕去。


  一小時後,狼群已經聚集在獵鷹總部,這裡果然有太多令他們驚喜的地方。生化專家忙於將沾染了蘇鮮血的泥土收集起來,並用放大鏡尋找著每一粒可能的肉碎。令人意外的是,現場的血量和肉碎實在是少得可憐,但畢竟還是有殘餘的。以暗黑龍騎的先進檢測手段,這些樣本的數量已經足夠了。


  「找到了入侵者,不過全是死的。」生化專家宣佈。


  這個消息還是令眾人鬆了一口氣,在場的人都瞭解入侵者那屠殺一切的可怕特性,雖然他們正是為此而來,又都是頗具能力者,但是他們目前還無法掌握入侵者的感染渠道和途徑,直接面對活體心裡多少是有點惴惴不安的。

  生化專家以隨身攜帶的便攜式儀器簡單檢驗了一下取得的樣本,不出所料,樣本中全是已經死亡的入侵者以及其它細胞的殘骸。再經過初步染色,死去的入侵者細胞內是無數斷裂的基因破片,根本無法復原,也無從知道入侵者真實的面目。

  「我需要更多的時間,看看能不能找到仍然存活的入侵者樣本。」生化專家抬起頭來,面色有些難看。

  現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入侵者的活性和它的侵略性一樣強悍,只有在土壤裡或者是其它什麼地方找到仍然存活的入侵者,再以攜帶的急凍噴霧徹底凍結它們,才有可能得到完整的基因。

  然而入侵者的恐怖,沒有人會比這位生化專家更加清楚。他再有獻身精神,也絕不願意和這樣的東西打交道,何況這裡還不是措施嚴密的實驗室,他也只有一個便攜式的簡陋儀器和一些簡單的防護措施而已。天知道這些入侵者是通過什麼方式傳染的,會在人體中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現場十米內,只有生化學家自己在緊張地工作著,其它人都嚴格按照規範,站立在十米之外。

  生化專家一塊一塊地取著樣本,噴上急凍液,並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個個隔離袋中,再做好標記。

  萊科納留下兩個人協助生化專家,餘者便由獵人帶隊,尋找蘇的行蹤。然而一出獵鷹總部,所有關於蘇的線索就全斷了。奧貝雷恩的獵人扈從具備了多項感知域的二到三階能力,以及格鬥域中的二階敏捷,更有近二十年荒野求生和追蹤反追蹤的經驗,即使如此,也要非常的仔細,才有可能找到蘇留下的一點點幾乎不可能被察覺的痕跡。

  「他很狡猾,以前的表現完全是在迷惑我們。」獵人不止一次臉色凝重地這樣說,每次都不忘補充一句:「當然,他受的傷非常重。」

  從現場飛濺的碎肉和大片的鮮血痕跡來看,誰都知道蘇受傷不輕,但是這句廢話仍然能夠平抑眾人心頭的焦燥,特別是萊科納。只要能夠抓住蘇,回去後數不盡的榮耀、獎賞和地位都會隨之而來。在萊科納心中,蘇就是一座移動的寶庫,何況從那幅畫像來看,儘管無從得知蘇的全部樣貌,但已經是個足夠令人心動男人。如果不是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入侵者,在把蘇交上去之前,萊科納非常願意嘗試一下他的味道。

  儘管知道這座寶藏已經是觸手可及,卻偏偏要耐著性子一點點地去尋找,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對耐心的巨大考驗。

  冷靜和耐心,是每個暗黑龍騎都要反覆牢記的品質。萊科納天生性格急躁,但是所受的嚴格教育使得他仍能夠壓下心頭的煩亂,並且不對獵人指手劃腳。那是奧貝雷恩的扈從,而且信任專業人士也是所有暗黑龍騎都知道的常識。

  隊伍行進地非常緩慢,幾個小時過去了,他們繞著獵鷹總部足足轉了三圈,離開中心點距離卻只行進了兩公里。

  蘇並未遠離,這是獵人和奧貝雷恩共同的結論。這麼短的時間,又受了這麼重的傷,蘇不可能高速移動卻不留下任何痕跡。蘇留下的痕跡分佈在莊園周圍,看樣子也曾經繞過圈子,以迷惑後面的追擊者。至於現在,在這片散落分佈著廢墟、荒棄別墅、斷裂的高速公路、孤零零的電塔以及一大叢一大叢茂密扭曲灌木的土地上,蘇有足夠多的藏身之地。如果追蹤不到他的痕跡,哪怕是只有一平公里大的地方,全面的搜索也需要一整天的時間,那還是在假定目標物不移動的狀況下。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夜色很快再次籠罩了這片土地。眾人在黑夜裡雖然不如白天那樣行動自如,但是隊伍中有三階獵人在,他們還是不肯放棄,因為蘇肯定跑不遠。對於這樣狡猾的獵物,當然不能給他留出喘息回氣的時機。

  獵人打開一個精巧的手電,但並沒有可見光線發出。這是一隻紫外線手電,而獵人的眼睛經過特殊改進,可以看得到紫外線。

  在獵人仔細查驗著地面痕跡的時候,其它的人則在漫無目的四下掃視黑沉沉的夜。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獵人能從那片啥都沒有的地上看出什麼來,但是肯定是有了線索,他才會這麼慎重。

  夜裡是有風的,風很亂,忽快忽慢。

  黑暗中,遠方忽然有火光閃動。奧貝雷恩面色大變,不及呼叫,以迅疾的速度伸出手向幾米外的萊科納凌空一按!

  砰的一聲輕響,以萊科納為中心,忽然起了一陣強風,吹拂得奧貝雷恩的灰髮飛揚不定,黑色制服更是緊緊貼在身上。幾個二階能力者猝不及防之下,更是根本抗不住風壓,踉蹌著向後退去。裡高雷站在原地未動,然而對撲面而來的強勁風壓也感覺到一陣心驚。

  波的一聲輕響,萊科納前方一米處忽然亮起一團火光,一顆彈頭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驟然減緩,然後彈頭開始發生強烈的變形。換了普通子彈或許就在這道屏障前徒勞無功地炸裂開來了,然而這顆子彈動量巨大,遠遠超尋常,彈頭雖然在高速和強力的摩擦中變得發紅發亮,幾乎熔成了一團鐵水,最後卻還是撲的一聲,穿透了那堵無形牆壁,化做一股熾熱的金屬射流,向萊科納胸前呼嘯而來!這道金屬射流雖然與之前相比速度大減,但是那來勢和高熱仍可以輕易穿透不厚的鋼板。

  但子彈被阻擋了一下,萊科納已有了反應的機會。他雙眸中泛起鮮亮的紅色,大喝一聲,身周忽然暴起一道熾熱之極的火焰風暴!金屬射流衝進了這焚熱之風後,立刻被狂暴的旋風狠狠捲動、拉偏、吹散,一大片金屬液滴與萊科納擦身而過,撲撲落在荒野上,地面炙起片片青煙。

  焚風急速旋轉數十週後,忽然向四面擴散開去,將萊科納周圍十米範圍內能夠點燃的一切都統統引燃。萊科納身體周圍似有一道無形的力場,將焚風與身體隔離開,但事出突然,力場的範圍收縮不定,他身上暗黑龍騎的制服抗不住這種高溫,大片織物開始燃燒。

  直到這時,悶雷般的槍聲才隱約傳來。

  站立在一片火焰中,萊科納看著不遠處仍在冒出縷縷青煙的焦土,突然間出了一身冷汗!那顆子彈的軌道是瞄準他心臟而來,若不是奧貝雷恩有所察覺,及時為萊科納加上了一層防禦力場的話,那麼萊科納的胸口就會多出一個大洞。

  以萊科納的能力及暗黑龍騎的技術,就是被狙擊槍擊中胸口,只要大腦不被破壞,那麼仍可以撿回一條命來。但是這一槍的威力要比尋常的狙擊步槍大得太多,堪比反器材槍,如果被這槍直接命中,恐怕萊科納大半個胸膛都會被轟飛,那時暗黑龍騎再先進的技術都救不了他。

  萊科納手下一名扈從立刻找到合適的陣地,架起了遠程狙擊槍,在復合瞄準具中搜尋著蘇的蹤影。其餘幾句扈從則以戰鬥姿態,準備衝向子彈射來的方向。

  「不用去了。」奧貝雷恩攔住了剛剛起步的扈從們,平靜地說:「他已經走遠了。」

  在火光的映襯下,奧貝雷恩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額頭上全是汗水,平日柔軟而飛揚的灰髮都粘在前額上,灰色的眼睛也失去了不少神采。此刻看起來,他就是一個有些纖弱、蒼白的大男孩,或許換身裝束,就能夠變成一個具有幾分中性美的漂亮女孩。

  然而裡高雷沒有被奧貝雷恩略顯柔弱的外表所迷惑,心底震驚於他那強悍且神秘的能力。那個威力強大的防禦罩且不說,單是他能夠察覺行將來臨的危險,並且在這樣可怕的攻擊下及時護住了萊科納,已顯得不可思議。

  這一槍如果射向的是裡高雷,他自認只有死路一條。

  眼前這個淵博、安靜、謙和,甚至略帶柔弱的年輕人,此刻有如無底深淵無盡之洋,根本就無法測度深淺。

  萊科納忽然一聲咆哮,一圈火焰以他為中心撲向四周,十米內盡成火海!一眾扈從都立刻向四面避開,他們可不敢沾上這看似平常的火焰。這種異能引燃的火焰有著異乎尋常的高溫,只消十幾秒鐘就能將人體徹底焦化。只有奧貝雷恩站在火海裡,動也未動。火焰到了他的身邊,自動向兩旁分開,流瀉過去。

  「他跑不遠的!我要親手殺了他!」萊科納咆哮著,不光雙眼赤紅,就連臉上的肌膚也泛起了濃濃的暗紅色,高溫的焰體不住在他身周生成,大有將可見一切焚成灰燼的架勢。

  奧貝雷恩雙手一張,攔住了萊科納,認真地說:「他比我們原本預想的要危險得多!光是我們兩個是不夠的,向本部請求增援吧!」

  「增援?!」萊科納吼了起來。「為什麼要向本部請求增援,為什麼要讓那些傢伙來分薄我們的功勞?你知道我們捉住他之後,回去後會得到什麼樣的晉陞,會得到多少能力嗎!」

  面對暴怒的萊科納,奧貝雷恩嘆了口氣,說:「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們這樣追上去的話,也許傷亡會很重。」

  發洩過後,萊科納的情緒平靜了些,周圍的高溫火焰也不再生成。他推開奧貝雷恩,同樣認真地回答:「扈從的使命,就是為我們服務,哪怕是犧牲也在所不惜。」

  「可是……」奧貝雷恩想要反駁,最終卻沒說出口。

  萊科納向獵人一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你帶路,去把那小子找出來!」

  獵人略有猶豫,最終還是應到:「是!長官!」他是奧貝雷恩的扈從,但也是暗黑龍騎的外圍成員。萊科納作為暗黑龍騎的下士,在場軍階最高者,所下的命令他必須服從,除非奧貝雷恩明確反對。

  射向萊科納的一槍發自一公里之外,蘇射完一槍即刻撤走,並未整理掩藏發射陣地,因此獵人和萊科納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坑,剛好夠埋下一個人。周圍只有些並不茂密的草叢,起不到太大隱藏的作用。

  獵人檢查過陣地,向萊科納道:「看來他白天是把自己埋在了土裡,才躲過我們的追蹤。現在,他應該是向東方撤離了。」

  「追!」萊科納陰沉著臉,下了命令。

  十個人轉而向東追去。萊科納已經根本不準備再管留在莊園裡的生化專家和兩名戰士,一心只想著要抓到蘇。

  他還是頭一次如此的逼近死亡。

  隊伍剛開始行進,奧貝雷恩就猛然停住了腳步!他停得如此突然,以致於身後一名扈從差點剎不住腳步,一頭撞在他身上!

  「怎麼了?是不是發現他了?」萊科納折了回來,關切地問。他瞭解奧貝雷恩的能力。

  奧貝雷恩的臉色更加蒼白了,汗水再次打濕了頭髮,他勉強笑了笑,說:「我沒事,繼續吧。」

  萊科納有些疑惑,但並沒有多想。奧貝雷恩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如果連他也不能自保,那麼萊科納也幫不上什麼忙。此時前方的獵人已經找到了蘇離去的路線,開始加快速度追蹤下去,萊科納急忙跟上。

  奧貝雷恩走在隊伍的最後,其實是將整個後半隊伍都保護了起來。他默默地行進著,心中仍回想著剛剛過去的瞬間。

  在隊伍剛準備去追蹤蘇的時候,奧貝雷恩忽然感覺到眉心如同被針給刺了一下。奧貝雷恩立刻明白,在這一瞬間,他已被人瞄準!就在他準備發動防護力場的時候,針刺般的感覺悄然消失了。

  奧貝雷恩忽然明白了這一記瞄準傳遞過來的信息:「下一次,我會先殺你。」

  茫茫黑夜中,奧貝雷恩無從感應蘇的位置,也無法通過剛才那一瞬的感覺追蹤蘇的行蹤。這說明蘇在他感應的極限之外。不過,只憑兩次那麼短的接觸時間,蘇應該還不能推測出奧貝雷恩的感應距離,那麼當他下一次現身時,或許會被奧貝雷恩鎖定。

  畢竟,奧貝雷恩的感應範圍,是800米。

  藉著夜色的掩護,蘇如一隻靈動的黑貓,以十公里左右的速度行進著。他不是不能走得更快,但是速度再快的話,身體上那些勉強合攏的傷口就有可能迸裂開,並滴落幾滴鮮血。這幾滴血,足以將身後狼一般的獵人引來,並且暴露自己的行進路線。但即便如此,前路上仍會有難以通過的地形,或者是潛伏著的食腐動物需要蘇動手清理,從而牽動他的傷口。

  大多數時候,蘇會伏下,用舌頭舔盡地上遺留的血跡。他已聽不見任何聲音,腦袋中更是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出現難以忍受的刺痛,全身上下的痛楚更是不必細說。蘇的感知極其敏銳,這意味著他所感受到的痛苦也是尋常人數倍。當痛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麻木。因此他的感官和知覺都有所遲鈍。只是舌尖上的感覺還沒有減退,能夠將所有的鮮血都吸收回來。

  蘇已決心節省每一分體力,他要將身後的群狼全部拖垮。從有記憶的時候起,他就經常在生死線上掙扎。現在蘇賭的是這些一看就知道過慣了優越生活的狼,不如自己能夠忍受痛苦、疲勞、飢餓和骯髒。

  第四天,一座龐大的城市廢墟出現在萊科納面前。這座城市,就是連接著N11基地地下通道的地方。

  此時他已經沒有從容優雅並且略帶傲慢的氣度,雙眼深陷,金發凌亂不堪,並且一團團一塊塊地粘在頭上。那件處處焦黑破爛的暗黑龍騎制服更是髒得可以,完全看不出本色和暗金紋飾。萊科納都是如此,其它的扈從們更加狼狽不堪。許多次他們都在懷疑,蘇究竟有沒有受傷,否則何以能夠堅持這麼久,幾乎是永無停止的奔逃?只是每隔幾十公里就可以找到幾滴鮮血,甚至是一粒碎肉,重新給了他們信心。

  奧貝雷恩稍好一些,年輕的臉上儘管滿是倦色,但眼神中仍是充滿了陽光。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一路上他所承受的壓力。

  至於裡高雷,他本就是滿臉胡茬,一身風霜的頹廢風格,現在不過是鬍子更長了些、衣服更髒了些而已,和以前沒多大區別。

  萊科納一聲冷笑,就向城市裡走去。奧貝雷恩拉住了他,皺眉說:「看來這是他選擇的戰場,我們還是叫總部增援吧。在這種大城市裡,狙擊手會帶來很大麻煩。」

  「怕什麼!這不是正好嗎,老鼠終於不再逃了。」萊科納雙眼中佈滿了血絲,看上去格外猙獰:「我們都受過反狙擊的訓練。而且一個三階的狙擊手,在你面前只會有開一槍的機會,不是嗎?」

  奧貝雷恩雙眉越鎖越緊,卻是拉不住萊科納,只能跟著他走向了城市。

  對這十個人來說,眼前的城市有如一個無比巨大的怪獸,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等待獵物自行走進自己嘴裡。









章九 下一次約定 上
  章九 下一次約定

  蘇坐在三十樓的窗戶邊,冷漠地看著下方街道中小心翼翼行進著的隊伍。他沒有瞄準,沒有顯露殺意,也不準備採取任何行動,就是單純地觀察著,牢記下一切。等到一個人獨處時,再重新回放,熟悉每個人的步伐、姿態、哪怕最微不足道的習慣性動作。也正因如此,他才沒有引起這些感覺敏銳的敵人的注意。

  在過去的24小時中,蘇不斷地接近他們,又迅速離開,重新隱藏進陰影中。他以意識反覆地瞄準、鎖定不同的敵人,然後立刻消失。通過這種方式,他試探著敵人的感知敏銳程度,並且施加壓力。

  蘇的體力在迅速下降,但他相信,敵人體力比他消耗得更快。他們的水已經消耗乾淨,高能量的食物也所餘無幾,最主要的是敵人得不到有效的睡眠。蘇遊走在他們周圍,時刻等待著幹掉落單哨兵的機會。

  蘇的確得到了兩次機會,但他卻沒有下手。哨兵的表情有輕微的不自然,其餘幾個看起來是隊員或者下屬的人也是這樣,這讓蘇警覺起來。雖然十個人都在現場,且蘇相信周圍並沒有埋伏其它的人,但是他總是感覺如此輕易的勝利有些詭異,對方並不是會犯下這種錯誤的人。在仔細觀察觀過周圍的地形,並且默默地計算了所有適合進行狙擊的地點後,蘇有些明白了對方的底牌。
  城市中地形複雜,不具備開闊地帶超長距離狙擊的條件。而在對方兩次休息地點的周圍,所有可以進行遠距離狙擊的地點,距離最遠的都不到700米。兩次都是如此。
  看起來,對方之中一定有一個精於感知和探測的人,而他的感應範圍應該就是700米。而這個人……蘇立刻想起了那阻攔了自己以為必中一槍的灰髮年輕人。他看起來纖柔,甚至有些羞澀,並且默默地跟隨大部隊行動,很少看到他發表意見。然而就是這個年輕人,不僅感應到了自己的殺機,還在千鈞一髮之際攔下了狙擊彈!
  這個灰髮灰眼的年輕人,究竟還有多少未知的能力?
  蘇腦中又是一陣劇痛襲來,他收回了目光,雙手捧住頭,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過了大約半分鐘左右,身體的顫抖才慢慢停下來。蘇靠在牆壁上,緩緩呼吸著,每一下吐息都悠長、無聲。他不能進行任何劇烈的運動,因為狼群就在不遠的地方行進,哪怕最微小的突然變化都可能引來注目。
  此時遠方隱約傳來一記沉悶的槍聲,如積鬱的雷聲,轟轟隆隆。
  幾乎在槍聲入耳的同時,隊伍中的扈從們已各自作出規避動作,萊科納、奧貝雷恩則是搶先槍聲向側方跨出一步。
  唯有裡高雷站在原地沒動,繼續有些無聊地抽著煙。如果蘇瞄準的是他,那麼他自認必死,躲也沒用。若是奧貝雷恩肯救他,裡高雷留在原地不動的話,也可以給奧貝雷恩減輕點難度。
  只有槍聲,沒有子彈射來。
  萊科納驟然加速,雖然是無規律的變向跑,但是速度依然快得令人心悸。轉眼間,他就找到了槍聲的來源,然後臉色鐵青地站住。
  這是一座廢棄的七層樓房,即使在舊時代也屬於比較古老的建築,最明顯的特徵便是房間大天花板高,窗戶狹小但數量多並不影響採光。後來這建築不知道被改做什麼用途,大部分窗戶都用磚板封閉起來,留下一兩扇狹小的窗戶使得房間變得非常陰暗,即使是活屍這類畏懼陽光的生物也可以在裡面活動。
  房間裡幾乎沒有家具,顯得格外空曠,對面的牆壁上粘著一大堆血肉,並且在燃燒著。一個活屍半邊胸口和整個手臂都消失不見,正在地上號叫著打滾。地面上嵌著一個空的彈殼,旁邊則散亂地扔著幾塊石頭和廢鋼塊。地板上還嵌著另一顆子彈,上面有些敲砸的痕跡。這是顆燃燒彈,彈頭上還塗著不知是什麼生物的血和肉塊。看起來這些活屍以為裡面還有更加美味的骨髓,所以不停地敲打,結果引爆了子彈。在地板上掙扎的活屍顯然就是那個倒霉鬼。
  這是一個簡單卻有效的陷阱。
  連環陷阱!
  萊科納猛然醒悟過來時,心頭忽然泛上一陣強烈的寒意!幾乎出於本能,他猛然伏下,同時按倒站在身邊的一名扈從。
  一顆子彈從另一側的窗戶射進,緊緊貼著那名扈從與萊科納的身體掠過,奔向剛剛在窗檯上立穩的奧貝雷恩。
  當子彈射到時,奧貝雷恩早已發動了防禦力場。彈頭如前一次,驟然減慢、並在巨大的動能作用下開始發紅、變形,最後還是攻破了他的防禦力場,化成金屬射流,向他胸口 射去。
  奧貝雷恩雙腳釘在陽台上,整個身體突然向側方傾倒下去,堪堪讓過了這道致命的金屬射流。他伸手在一根廢棄電線上輕輕一按,身體又詭異地彈了回來,依舊筆直地站在窗檯上。
  裡高裡嘴裡叨了根菸,正順著外牆的排水管往上爬,忽然感覺到頭頂一熱,立刻暗叫一聲不好,猛然向旁邊一躍,落入邊上一戶人家的陽台裡。
  數十粒熾熱之極的金屬液滴紛紛揚揚地落下,有不少就掉落在裡高雷剛剛的位置上。若不是他閃得快,被這些已變成液態的金屬液滴沾上,肯定是一碰就掉一塊皮肉。
  奧貝雷恩在陽台上筆直立著,不論是站是坐,他都時時刻刻保持著兼具軍人與貴族氣息的儀態。他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偶爾會掠過一抹病態的紅色,嘴唇則透著紫灰色,額頭上大顆汗珠不住落下。
  在擋下這顆子彈的瞬間,奧貝雷恩的頭側又傳來一點隱約的刺痛,這次傳遞的意思依舊是:「下一次,我會殺了你。」
  千米之外的一座廢棄寫字樓中,蘇靜靜地坐在裸露出水泥地的地板上,擦拭著發射後的槍管。殘存的玻璃幕牆掛在樓外,反射著天光,也遮擋住了蘇的身影。蘇的身邊,放著一排十餘發子彈,彈頭各自塗著不同的顏色,代表著燃燒彈、穿甲彈、高爆殺傷彈等等不同的彈種。在蘇的腦海中,那張地圖不住的調整著角度,回憶著這片街區的每一個細節。
  黃昏的餘暉照耀在玻璃幕牆上,反射出大片令人目眩的五彩光華。蘇知道,這種強烈的光芒最多持續20分鐘,整座城市就會陷入最深沉的黑暗。
  20分鐘後,最後一線光芒準時消失在地平線上,這座巨大的荒棄城市徹底地隱入了黑暗。
  站在一道小巷中央,萊科納仰頭望著左右兩邊高聳的樓房,默然不語。奧貝雷恩站在他的身旁,臉上終於有了些掩飾不住的倦容,但是他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就連工作最輕鬆的裡高雷都感覺身體開始變得沉重。
  這場追逐的遊戲並不輕鬆,獵人和獵物的角色不斷倒換。
  每個人時時刻刻都要提防著不知會從哪裡射過來的子彈,雖然整個過程中蘇只真正開了一槍,而且也只布下了一個陷阱,但是時刻處於緊張狀態中使得眾人的體力迅速消耗。擋下蘇那一槍後,奧貝雷恩的精神現出明顯疲態,體力看起來也消耗了大半,誰也不知道他還能再擋幾槍。
  夜色下,城市宛若一個黑壓壓的龐然巨獸,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將眾人壓成肉醬。
  已經在這座迷宮般的城市中轉了整整一天一夜。
  疲倦如同爬藤,悄然爬上萊科納的心頭,枝蔓伸展,遍佈每個角落。萊科納初次感覺到,捕捉蘇所能得到的榮耀並不像一開始那般來的吸引人,與大好前程相比,生命所受到的威脅更加實際。此前的追蹤雖然困難重重,在廣袤荒野上每拉近一公里距離都是一次勝利,但他一直是有恃無恐的,或許別人會畏懼超遠程的狙擊手,但是暗黑龍騎不會,每一個合格的暗黑龍騎都受過嚴格的反狙擊訓練。或許蘇的威脅遠遠超過了普通的狙擊手,但至少擁有奧貝雷恩的這支隊伍,仍然有資本追捕他。
  現在獵物近在咫尺,這座龐大城市裡似乎到處充斥著蘇的氣息,也沒有絲毫準備離開的跡象,然而……
  萊科納轉過頭,看到的是奧貝雷恩蒼白的臉色,這動搖了他最後一點野心。
  「也許你是對的,我們先離開這裡,再呼叫總部的支援吧。」萊科納的笑容有點勉強。到了現在體力耗盡、意志也行將崩潰的時候,他終於開始後悔在K7基地以及獵鷹總部浪費的能量。當時看來,用於焚燒那些膽敢觸怒或者是欺騙他的賤民的能量是如此微不足道,只需稍稍休息幾個小時就能夠完全恢復。可是幾日幾夜下來,誰會料到根本就沒有充分休息的時間和機會?即使人手充裕,從理論上來說安排哨兵不成問題,然而蘇顯示出來的狙擊能力,沒有人膽敢進入深層睡眠,在那樣的槍口陰影籠罩下,戰友也變得完全不可靠。現在每一分體力和能量,都顯得如此珍貴。
  而且現在回想起來,虐殺時那強烈的興奮和快感,也是非常消耗體力的。
  隱藏在暗處的蘇如同一隻最狡猾的腐狼,耐心地等待著獵物筋疲力盡的一刻。毫無疑問,身受重傷的蘇應該比經過嚴格訓練的暗黑龍騎先倒下,但是追蹤與反追蹤的遊戲玩到現在,率先支持不住的竟然是萊科納和他的部屬們!
  也許蘇再過一分鐘就會倒下,就會放棄,但是這個也許,再也不會出現了。
  一行人默默地在黑暗中行進著,除了萊科納之外,所有的扈從似乎都放鬆了下來。穿過前方的路口,就到了城市的邊緣,可以找到安全的地方宿營,並呼叫暗黑龍騎總部前來支援。領教過了蘇的狡猾與堅忍後,幾乎所有的扈從都相信,只有調來高階龍騎,才有可能捕捉這個狡猾的生物。
  廢棄的城市,到處是大塊的水泥、橫生的鋼筋、路基的斷層,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猙獰。
  呼啦啦!城市遠方飛起一大群巨大的蝙蝠,它們彷彿受了驚,成群結隊的飛過萊科納上空,將本就昏暗之極的夜色幾乎全部遮擋住。
  嘩啦。
  距離萊科納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堆廢土和垃圾上滾下了一塊指尖大小的混凝土碎塊。
  萊科納猛然停住腳步,轉頭,然後便看到十米外亮起了一團閃亮的火焰!
  在這個瞬間,萊科納的精神晉入到了一種極為緊張、也是極為平靜的狀態,他幾乎是看著那顆子彈彈頭旋轉著飛來,在空氣的高速摩擦中彈體上亮起一層若有若無的焰跡,然後消失在他視野的上方。
  「居然是眉心……」萊科納居然還來得及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可惜,他意識的速度已經完全脫離了肉體的反應能力,在子彈飛越這十米的過程中,萊科納的身體完全沒有辦法規避。
  子彈穿入萊科納的額頭,又從後腦飛出,巨大的動能將他的整個頭蓋骨掀飛後,再貼著一名扈從的頭顱飛過,帶飛了他整隻耳朵,鮮血頓時瀉落如流瀑。
  突如其來的變化,幾乎驚呆了每一個人!
  就在十米外的一大堆建築垃圾後,一個淡淡的黑影極為靈動地躍入旁邊的地下通道入口,消失在完全黑暗的甬道中。
  萊科納仍站著,保持著筆挺的身姿,慢慢向後倒去。
  一隻溫暖、顫抖著的手扶住了萊科納,將他輕輕放平、躺下。萊科納茫然地看著夜空,右手慢慢伸向上方,似乎在摸索著什麼。
  奧貝雷恩握住了萊科納的手。萊科納茫然的雙眼中掠過了一絲安慰,右手用力握緊,如同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稻草。他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就在這時,眼中的神彩已然失去,右手漸漸無力、鬆開。
  這一次,換作奧貝雷恩握緊了萊科納的手,使他不至滑落。扶著萊科納頭部的左手上浸滿了大量溫熱、濕滑的感覺,奧貝雷恩卻不敢去看!
  奧貝雷恩灰髮忽然飛揚而起,他向著黑暗憤怒咆哮:「下一個要殺的不是我嗎?!你這個騙子!」
  吼聲轟轟隆隆,傳出不知多遠,在高聳的摩天樓間來回迴蕩著,如非親眼所見,誰也想不到這纖弱的身軀竟然也會發出如此巨大的音量!
  一眾扈從面面相覷,他們並不理解奧貝雷恩這一聲怒吼的含義。
  奧貝雷恩彷彿看到茫茫夜空中,蘇正在對他冷笑,嘲笑著他的天真。他一直集中精力感應著500-800米的範圍,這是狙擊手發動襲擊的最佳距離,卻沒想到蘇竟然敢潛伏在他們離開的路上,而且一直讓他們接近到了十米以內才開槍。再強悍的防禦力量都需要時間來發動,這一槍如果射向奧貝雷恩,他同樣抵擋不住,雖然不會死,但至少會重傷。
  但這一槍射向了萊科納。
  奧貝雷恩輕輕將萊科納放下,霍然站起,向黑沉沉的地下通道奔去!他這一發力,身影立刻化成了一道淡淡輕煙,幾乎不比蘇慢了。
  「奧貝雷恩閣下!」扈從們只來得及叫一聲,奧貝雷恩已消失在了地下通道深處。
  扈從們立刻衝向地下通道,這時卻聽到裡高雷的聲音冷冷地傳來,「你們想害死奧貝雷恩嗎?」
  扈從們當場停了下來,憤怒地轉頭盯住裡高雷這個外人。其實他們心裡也清楚知道,在盛怒的奧貝雷恩衝入地下通道後,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他了。
  「那下面幾乎沒有光線,而且地形非常複雜。」裡高雷無視扈從們可以將自己殺死的目光,不急不忙地說:「你們在那裡發揮不了作用,如果遇到了危險,你們的主人卻不可能扔下你們不管。為了救你們,他多半也會丟命!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這裡等。」
  扈從們漸漸安靜下來,然後各自散開。他們收斂萊科納的屍體,向總部匯報請求支援,並且設立營地,建立警戒線,分工有序,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這七名扈從,整體能力素質完全可以與羅克瑟蘭公司的最精銳的秘密衛隊相比,然而裝備和軍事素養卻要遠遠超過秘密衛隊。
  默默看著這一切的裡高雷,眼中掠過不易覺察的擔憂。黑夜中,只有一點火光忽明忽暗,這是裡高雷的菸頭,在黑暗中格外顯眼。不過並沒有人來制止他。奧貝雷恩已親自去追殺蘇,想必這個極度危險冷靜的狙擊手根本沒有機會再來狙殺眾人。而那些被裡高雷煙火光芒吸引過來的夜行生物,在數十米外就被這裡濃郁的危險氣息嚇得退走了。
  裡高雷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在萊科納被伏擊的瞬間,他看到了蘇,他相信蘇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那隻曾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翡翠般的眼瞳中看不到一點情感的波動,冰冷的目光如同一盆冰水,將他從頭淋到了底。蘇根本沒有傳達給他任何信息,就轉身躍入了地下通道。
  裡高雷相信,那道冰冷目光本身就已承載了足夠的信息。
  至於奧貝雷恩,這個深不可測的年輕人在憤怒之下會展露出什麼樣的能力,裡高雷完全沒有概念。而蘇,那個有著漂亮得近乎詭異眼睛的蘇,卻更像是黑暗中的王者。
  在密如蛛網且潛藏著無數致命生物的地下通道中,兩個人的生死搏殺會以什麼樣的結果告終,真的只有天知道。
  裡高雷的煙盒空了,他翻遍了口袋,卻再也找不出一根菸來,只摸出兩枝包裝精美的舊時代雪茄。他充滿貪婪的摸了摸兩支雪茄,那狂熱而又小心的勁頭彷彿撫摸的是夢中情人的肉體。最終裡高雷還是將手從衣服襯裡的口袋中拿了出來,向扈從們建好的臨時營地看了一眼,呸的一聲,吐了口濃痰。
  這些扈從不抽菸、不沾酒,簡直就和舊時代傳說中的清教徒沒什麼兩樣。就連那個喜歡用火焰一點點將人烤焦、聽到淒厲喊叫就好像會有奇異快感的萊科納也不動菸酒,不使用任何刺激性的藥物。如果不是萊科納望著麗時候那種赤 裸且毫不掩飾的慾望目光,裡高雷還以為他壓根對女人沒興趣,要不然為何在阿斯莫他根本不碰那個長得還算不錯的女人,而只是虐殺了事?說不定這傢伙根本就是個硬不起來的軟蛋,哪怕是把麗給了他,最後也有很大可能是被麗用皮鞭狠狠地抽上一頓,在踐踏和痛苦中尋找高潮。如果再變態些,還有可能是求著麗用蘇的那把巨大手槍幹他。而如果麗恰好在這時扣動了扳機……
  裡高雷向扈從們的營地看了一眼,萊科納的屍體被套上了密封雨布製成的口袋,放置在臨時營地的中央。口袋裡面吹入了某種不知名的氣體,看樣子兼有冷藏和防腐作用。對於這個死者,裡高雷毫無任何尊重的想法,甚至於刻意的以最惡毒的想法去揣測他。
  大公司出身的人,一般都不會把在聚居地生活的人看成是自己的同類,正如在聚居地居民眼中,流民和暴民沒啥區別,都可以看成和腐狼一樣的野獸。但是在加入羅克瑟蘭公司之前,裡高雷也是曾經是一個流民,看待他們的眼光也就和旁人有所不同。
  在動盪年代,等級和階級之間的差別有時候比種族區別還要巨大。即使是裡高雷,如今也不認為殺死一個敢於冒犯自己的聚居地居民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是萊科納不同,他不是殺死一個或者是幾個居民,而是在成批的虐殺!
  在K7,在獵鷹莊園,所有的扈從都神色如常地看著萊科納揮出火焰、焚燒人體,神色如常地看著萊科納親手將獵鷹首領插在隨便選中的一根木樁上,他們也神色如常地將餘下的抵抗到底十一個獵鷹男人一一插在了木樁上。反抗的老人都被扔進了燃燒著的農場房屋裡,當扈從們也想對女人和孩子這樣做時,奧貝雷恩趕到並制止了他們,讓這些女人和孩子離去。雖然失去了棲身之地後,這些女人和孩子的命運並不會比男人們好上多少,但至少可以多活幾天。
  於是裡高雷知道,在暗黑龍騎眼中聚居地的人根本不是同類,哪怕奧貝雷恩也是如此,即使他對女人和孩子表現出了憐憫,但是那種憐憫更像是對待無害的小動物。
  一想到當時的場景,裡高雷又覺得身體裡有些奇異的不舒服,似乎那些木樁正一根根插 進自己的身體裡。他低聲咒罵了一句,再想起萊科納腦漿流洩而下的情景時,心中就多了一些奇異的快感,很想將那只剩下半片的腦袋再踩個稀爛。
  蘇那轟鳴的一槍,讓裡高雷狠狠地爽了一把。他甚至有想請蘇喝上一杯的衝動,雖然理智告訴他,蘇那一槍之所以沒有瞄準他,多半隻是因為不值得而已。這樣好的機會,當然要殺個物有所值的傢伙。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3 PM

章九 下一次約定 下
  迷宮般的地下通道中,響起一陣急如暴風驟雨般的腳步聲。奧貝雷恩灰色的瞳孔深處閃動著淡淡的光芒,他眼中的世界已變得五顏六色,色彩當中有一條十分明顯的痕跡,標識出了蘇走過的路線。


  奧貝雷恩並不刻意放輕自己的腳步,他知道這樣沒有意義,蘇顯然是一個具有超乎尋常感知能力的傢伙,自己再小心也瞞不過他。而且奧貝雷恩沒有長時間在荒野求生的經歷,蘇則顯然對荒野非常適應,一旦給了蘇足夠的時間隱藏,那麼奧貝雷恩將再也沒有可能找到他。


  所以奧貝雷恩放開速度,在這片錯綜複雜的通道中以超過五十公里的速度奔馳。他要做的,就是以自己體力和速度上的壓倒性優勢追上蘇,並且幹掉蘇。


  在蘇逃入地下通道的瞬間,奧貝雷恩清楚地看到,蘇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仍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切口。他相信,在這種傷勢下,蘇堅持不了多久。隱匿和狙擊是一回事,正面對抗是另外一回事。


  一個又一個路口在奧貝雷恩身邊掠過,他飛速奔跑著,灰色的眼瞳中冒著憤怒的火焰。眼看著另一個交匯路口在前方出現,奧貝雷恩忽然身體向後傾斜,雙腳驟然抵住鋼軌!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徹了遠近的地下通道,內藏軟質合金的皮靴靴底與鋼軌摩擦著,帶出一溜耀眼的火花。奧貝雷恩保持著這個姿勢,滑過了交匯路口。

  交匯通道連接的是一條並行的維修通道,蘇站在維修通道中,平端著步槍,瞄準了這邊。在黑暗中,那碧色的眼瞳如一顆閃亮的寶石,發著幽幽的光芒。

  當奧貝雷恩看到蘇時,整個通道都被槍口噴出的火焰所映亮。轟鳴的槍聲傳到奧貝雷恩耳中時,子彈早已射在通道的牆壁下,並且轟下了一大塊厚重的混凝土,飛濺的碎石打在奧貝雷恩的臉上、手上,如同針刺般痛。

  蘇提前開的槍,子彈貼著通道牆壁的邊緣射出,但是他並沒有預料到奧貝雷恩是後傾著身體滑過通道,因此子彈從奧貝雷恩胸口不過十公分的地方掠過,射空。

  奧貝雷恩則在看到蘇的剎那揮出左手,然後他的感覺就被火光和槍聲所填滿,身體殘存的動能則拖著他滑過了通道。

  當奧貝雷恩再次出現在通道交匯口時,蘇已經消失。在維修通道的牆壁上,嵌著一片直徑三十餘公分的圓形冰片。冰片的邊緣極為鋒利,足足切進混凝土製成的牆壁近十公分。奧貝雷恩拔出冰片,在邊緣上沒有看到血跡。

  這次伏擊,雙方誰都沒有擊中對方。蘇那突如其來的一槍徹底使奧貝雷恩莽撞的怒火平熄下來,但並沒有打消他的鬥志。奧貝雷恩沿著蘇留下的痕跡疾追下去,錯過了這一次機會,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可能再次與蘇正面遭遇。剛才的戰鬥已經表明,哪怕是重傷之後,蘇仍然是個極度危險的對手,甚至隨時都有可能奪去奧貝雷恩的性命。但是奧貝雷恩仍是追了下去。

  他知道前面的危險,然而並不認為自己的身份已經尊貴到了扈從們所想的,完全不能以身犯險的地步。而驅使他向前的還有另外一種強烈的東西,名為榮譽。

  維修通道很快就到了盡頭,連通到一座廢棄已久的地鐵站內。蘇留下的痕跡越來越濃,轉了個彎,消失在站台一側的洗手間裡。

  ?!奧貝雷恩一腳將洗手間反鎖的門整個踢倒,衝了進去。頭頂的天花板已然打開,露出幽深的通風道。看通風道大小,勉強能夠擠進一個人去。而蘇逃離得十分匆忙,甚至連通風道口的柵欄都來不及復位。

  奧貝雷恩一躍而起,頭與上半身已進入通風道中,隨後左肘橫向一擊,手肘竟然破入不鏽鋼製成的通風道壁裡,將身體掛住。

  通風道初段是垂直向上,然後水平延伸出去,盡頭則是一片黑暗,奧貝雷恩也看不清楚。

  奧貝雷恩右手向通道中凌空按去,雙眼中光芒一閃,只得砰的一聲悶響,似乎整個地鐵站都震動了一下!一道無形力場急速在通道內延伸,所過之處,構成通風通道的不鏽鋼板都在呻吟著、掙紮著,然而在幾乎不可抗拒的力量撕扯扭曲下,整條通道迅速扭曲、塌癟,如同被無數巨石砸過!

  通道的另一端,蘇那枝改裝步槍被扔了出來,然後蘇幾乎是從通道口衝了出來,凌空接住改裝步槍,輕盈地落在了地上。

  他忽然抬頭,凝望著剛剛躍然出的通道口。

  只得波的一聲,通道口噴出無數灰塵與雜物,然後就絞結扭曲在一起,如同被無形巨手擰過一樣。如果蘇晚出來一分鐘,就有可能被鋼鐵製成的通風管道絞碎!

  蘇只向扭曲的通道口看了一眼,就提著步槍消失在幽深的地下通道中。

  戰鬥還遠沒有結束。

  奧貝雷恩並不瞭解這一帶的地下通道,甚至也放棄了對蘇留下的痕跡進行追蹤的方式。蘇在通風管道中移動的速度快得異乎尋常,使奧貝雷恩以為必中的一擊竟然落了個空。但是這幾次近距離接觸已經使他鎖定了蘇,在感應中,蘇如一點碧綠的瑩火在不斷的移動著。奧貝雷恩雖然不清楚地形,但是在不斷向蘇接近,以他超過蘇近一倍的速度,哪怕是繞了彎路,也能夠迅速回到正途,並持續拉近雙方還不到100米的距離。

  地下通道中生活著形形色 色的危險生物,此刻卻沒有一個冒出來,都遠遠離開了這塊區域。不論是奧貝雷恩,還是不再掩飾氣息的蘇,都給了它們太多危險的直覺。

  這一片區域對蘇和奧貝雷恩來說都是陌生的,蘇只要跑過的地方就會紀錄在地圖上,所以從不存在迷路的問題。奧貝雷恩似乎也對地形有異乎尋常的記憶力,儘管跟著蘇在迷宮的通道中繞來繞去,距離卻是在逐漸縮短。只要他走過一次的地方,就不會再出現繞遠或者是走彎路的情況。

  蘇很快也發現了這點,但他仍是維持著勻速的跑動,似乎是準備和奧貝雷恩拼體力消耗。奧貝雷恩的速度恆定在蘇的1.5倍上,不快也不慢,根本也沒有體力大量消耗的跡象。

  雙方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30米時,蘇突然停了下來。奧貝雷恩灰髮忽然飛起,他猛然發力,軍靴在鋼軌上踏出大片火花,驟然提速向前衝去!這段通道他也曾經走過,知道蘇此刻的位置就在兩個彎道外。這點距離,奧貝雷恩只需2秒就能衝到蘇的面前。他有自信能夠閃開蘇的槍彈,或至少不讓蘇擊中致命的部位,而當他出手時,蘇就再也沒有機會。

  奧貝雷恩的身體帶著呼嘯的風音,直接橫飛起來,直衝向對面的牆壁!他在牆壁上重重地踏了兩步,整個人就強硬而凶悍地衝過了第一個轉角,就如同在牆壁上奔跑一樣。而他落腳的地方,混凝土都發生了大片的龜裂。

  衝過轉角時,奧貝雷恩的瞳孔猛然收縮,他看見在另一個轉角處不知何時多了個鐵皮油桶,一顆曳光彈剛從側面射進了油桶!

  火光猛然照亮了通道中每一處黑暗的角落,洶湧的火焰翻滾而來,順著地下通道封閉的空間狂猛突進!

  奧貝雷恩心臟強勁有力地跳動著,突然降臨的危險幾乎使他全身上下的毛髮都豎了起來。他正以超過七十公里的狂猛速度衝向撲面而來的火焰,而且身在半空,再也難以轉向掉頭!

  奧貝雷恩瞬間弓身,以雙臂護頭,雙腿前弓後直,在半空中擺出全面防禦的姿態。就在火焰襲體前的剎那,奧貝雷恩身前忽然平空出現一面直徑數十公分的冰盾。

  狂猛的油氣火焰完全吞沒了奧貝雷恩,不僅完全抵消了他的衝勢,粉碎了冰盾,還推著他向後倒飛,再將他的狠狠地摔在通道壁上,肆意擠壓衝撞著奧貝雷恩纖弱的軀體。

  而撞上牆壁的油氣火焰沒有了前衝的路,不得不掉頭向左,向側方的通道衝去。轉眼之間,爆炸的威力就已消減,通道中到處都是燃燒著的火焰。這些源自於汽油的火焰極難撲滅,地下通道內的溫度驟然升至普通生物無法生存的地步。

  奧貝雷恩自牆壁上摔落,他以一個標準的姿勢落地,卻還是差點摔倒。暗黑龍騎的制服上尚有大片的火焰燃燒著,一頭漂亮的灰髮被燒得七零八落。他猛烈地咳嗽起來,口鼻中不住噴溢出鮮血。

  他扶著牆壁,慢慢地站了起來,冰寒的氣息不住從制服下散發出來,身上還在燃燒著的火焰迅速變得微弱,再搖晃了幾下後,就一一熄滅。

  奧貝雷恩英俊的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寒霜,隱隱的怒意如同冰層上融動的岩漿,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他突然一聲咆哮!

  這平時安靜、羞澀的年輕人周圍10米內,驟然泛起層層迷霧的寒霧,所有還在燃燒著的火焰,一時盡熄!

  在通道的另一端,蘇身體後傾,正飛速地後退著。如非親眼所見,根本就無法想像一個人後退也可以達到這種速度。蘇以左手一手之力平端著改裝步槍,槍口指向前方。在他的面前,是猛烈衝來的油氣火焰。火焰衝勢猛烈,然而蘇退得也飛快,火焰始終都是差了幾米,沒有撲到蘇的身上。

  油氣火焰最猛烈的階段很快過去,然後迅速被蘇拉遠了距離。奧貝雷恩並未如蘇所想的那樣從火焰中破空出現,看來他在這次爆炸中受創不輕。如果他真的從火焰中衝了出來,蘇也不驚訝。這個安靜秀氣的年輕人身上有深如海洋般的能力,做到任何事情都不能說是奇蹟,蘇已有所感覺。

  蘇立在忽明忽暗的地下通道中,安靜地望著面前處處燃燒著的地下通道。那個灰髮的年輕人的確厲害,已顯示出來的種種神秘力量遠超過蘇。只消想到那徹底扭曲的通風管道,蘇心底就會隱生寒意。然而,這並不會動搖蘇殺他的決心和信心。廢墟和荒野,是蘇的天下。

  剛才如果奧貝雷恩真從火焰中衝出,蘇蓄勢待發的一槍多半會打飛他的一條腿。

  改裝步槍緩緩放下,槍口斜指著地面,蘇順著一條傾斜而上的樓梯,穩定地向地面走去。

  在另一處地鐵站口,奧貝雷恩推開半掩的鐵絲網門,沿著台階一步步走了上來。他完全可以一把甩飛鐵絲網門,在推門的瞬間也的確有這種衝動。不過奧貝雷恩的心情漸漸沉靜,還是選擇了最循規蹈矩的方式走上地面。

  上身探出地鐵出口兩側扶牆的剎那,奧貝雷恩身體忽然前傾,筆直地栽倒下去,快要撞上地面時才以右手輕輕一撐,支住了身體。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向黑暗中望去。

  幾百米外,蘇靜靜地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碧色的眼睛正望著奧貝雷恩。那枝改裝步槍並沒有瞄準,而是背在蘇的身後。他剛才只是作了一個瞄準的意念,然後奧貝雷恩就有所感應,瞬間脫離了他鎖定的區域。

  奧貝雷恩罕見的嚴肅,右手用力,身體如同裝了發條般重新彈起。他走出地鐵站口,站在道路中央,與蘇遙遙相對。

  經過一輪殊死追殺,奧貝雷恩終於明白他追不到蘇,即使鎖定了蘇的位置也沒有用。當蘇的傷勢好轉時,他更無機會。而蘇也知道,他過往無往而不利的狙擊槍對奧貝雷恩無效,遠距或者是近距都是如此。如果蘇有手槍在手,或許會是另一個故事。但是他現在沒有手槍,廢墟和荒野組成的世界中,沒有如果這個詞。

  蘇和奧貝雷恩對視一刻,各自轉身離開,漸行漸遠。

  「下一次,我會殺了你。」奧貝雷恩眉心的刺痛傳來這樣的信息。

  「我也一樣。」迎面吹向蘇的夜風中,也多了一道寒氣。

  清晨時分,蘇坐在一座高樓的頂層,注視著緩緩離開城市的隊伍。他碧色的目光越過數千米的距離,落在裡高雷的身上。

  萊科納和奧貝雷恩,這兩個厲害得異乎尋常的傢伙的突然出現,肯定與裡高雷有關。至少,裡高雷也是他們的引路人。麻煩,不,應該說是災難,現在才剛剛開始。這一點,從蘇射殺萊科納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從萊科納與奧貝雷恩身上幾乎一樣的制服,以及十名訓練有素的扈從來看,並不需要多少智慧就能夠推斷出他們同屬於一個實力異常龐大的組織。而從萊科納與奧貝雷恩的年紀判斷,他們很可能只是這個組織的低階成員!

  然而裡高雷為什麼會突然帶這個組織的人來追捕自己?難道,是與麗有關?

  蘇眼前浮現出麗的容貌,飛揚的栗色短髮,極富彈性的肌膚,柔軟卻有力的腰腿,以及那永遠都桀驁不馴的眼神,一一在眼前閃過。他並不相信麗會是這場追捕的始作俑者,暗黑龍騎這樣的怪獸,絕非羅克瑟蘭所能駕馭和驅使的。萊科納捕捉自己的姿態,與捕捉一個珍稀變異生物沒什麼兩樣。蘇自己也是獵人,曾經找到並捕捉過許多變異的新物種,他看著獵物時的眼神,與萊科納望著他的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他與麗間有過一場遊戲,並且約定了下一場遊戲的規則。是麗破壞了規則嗎?

  蘇不知道,也不願去想這件事。他只知道,羅克瑟蘭公司參與了對他的追捕,並且差點將他殺死。蘇並不打算對這種行為保持沉默,荒野中的生涯使他明白,直接、簡單且粗暴的報複比什麼樣的威脅都來得有效。

  也許蘇撼動不了暗黑龍騎,而且在殺了萊科納後,今後的麻煩會無窮無盡,他必須離開這片區域了。但在離開之前,蘇決定讓羅克瑟蘭公司明白,招惹一個在荒野中成長起來的狙擊手,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無論是舊時代還是動盪年代,都不存在免費的午餐。同樣的,也不存在毫無代價的收穫,羅克瑟蘭公司也不例外。

  對自己的追捕行動如果真的是源自於麗,那麼,蘇並不介意在自己的獵殺紀錄上添加一個美麗的名字。









  章十 運氣

  直到奧貝雷恩一行人離去後的第三天,蘇才離開這座廢棄的城市。

  這是一座極為龐大的城市,格局在舊時代曾流行一時,主城居中,東南、西南、正西、正北拱衛著四座衛星城,城際公路、運河和高鐵如蛛網縱橫交錯。雖然現在屋宇傾頹,運河乾涸,公路斷裂,但殘留下來的部分仍可一窺全盛時期的宏偉規模。

  主城部分就如一頭匍匐在原野上的沉睡巨獸,東西伸展,綿延近百公里,前幾日一系列的生死戰鬥,其實也不過探索了這座城市的一個角落。城市的中心區以及遙遠的另一邊,還潛藏著巨大的危險。即使在戰鬥最艱苦的時候,蘇也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這些區域,而奧貝雷恩也沒有借道這些區域的想法。

  蘇在一座能夠看得到朝霞和夕照的高樓頂層,靜靜地坐了三天。黑夜之後,是白天。白天過去,又是黑夜。
  當夜幕第三度降臨時,蘇離開了這座巨大而詭異的城市。一直到離開時,他都感覺到似乎有一雙目光在默默地注視著他。
  經過三天的寧靜,他身上所有的傷口都開始收攏,聽力也已恢復大半。而行走在黑暗中的蘇,碧色瞳孔的中央隱約透著暗紅的光芒。這是紅外視覺的標誌,意味著從此刻開始,蘇擁有了真正的黑暗視覺。也只是自這一刻開始,黑暗才真正不再成為阻礙。
  夜風習習。
  蘇淡金色的發絲微微飛舞著,詭麗的眼睛與右面黑色的眼罩形成強烈的對比,大半的面容仍掩藏在層層繃帶下,然而身上那些殘存的破爛到極點的布條,只能遮蓋住大半身體。露在外面的肌膚晶瑩緊致,在夜色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暈,如同象牙。
  他赤足,行走在碎石遍佈、鋼筋縱橫的廢墟上,卻不曾受傷。
  改裝步槍槍帶早就斷了,此刻提在蘇的手裡,槍口指向地面,擺動幅度則是一模一樣。
  蘇以恆定的勻速離開了這鋼筋水泥的森林,暮色自身後照來,在廢墟都市前化成一個輪廓分明的剪影。
  風吹起了他的發與身上的碎布,那一條在黑暗中無盡延伸的路,沒有來處,也沒盡頭。
  裡高雷來到總部頂層,狠狠地吸了兩口煙,然後猛然抬起腿,一腳踹開了面前深栗色的硬木房門。
  這粗暴的進門方式當然使房間裡的人吃了一驚,法斯爾手裡抱著一疊文件,保持著要放入皮包的姿勢,一雙有些混濁的眼珠越過玳瑁眼鏡的上框,斜盯著裡高雷,臉上毫無表情。但就是毫無表情,才真正是精彩的表情。
  這間辦公室裝飾相當奢華,完全複製了舊時代六十年代大公司高管辦公室的復古風格。這裡每一件家具,每一個飾物,甚至於書櫃中那些成排的精裝舊時代古典經濟學著作都十分珍稀。畢竟這個時代,早就不需要經濟學了。
  這樣的辦公室一共有三間,是裡高雷特意專門設立,專供總公司高層來分部時使用的。小時候在荒野中成長的經驗,使裡高雷明白讓一些關鍵的人開心,有多麼的重要。
  但是此刻,裡高雷似乎完全忘記了這條曾經讓他一路竄升的原則。他狠狠地吸了口煙,走上前兩步,站在那張寬大的寫字檯前,將菸頭用力在法斯爾最喜愛的鱷魚公文包上按熄。
  法斯爾依舊在盯著裡高雷的眼睛,根本沒向那皮包看上一眼,只是他兩腮上下垂的、點綴著幾點老人斑的肉抖動了幾下,出賣了他真正的心意。
  「我回來了。」裡高雷毫不退縮地盯著二十公分外的那雙混濁的藍灰色眼睛,鼻中更嗅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濃濃香水味道。
  「我知道。」法斯爾回答。他也聞得到裡高雷身上混雜著汗臭、煙味、血腥氣以及叫不上來源的臭氣的味道。雖然對鼻子是個巨大的折磨,但法斯爾沒有後退的意思。
  「那麼你也知道結果了?」裡高雷笑著問。他是呲著牙在笑。
  「當然!萊科納死了,不過暗黑龍騎很快會再派人來的。」法斯爾玳瑁眼鏡滑得更低了。
  「我們招惹了一頭惡狼!」裡高雷從牙縫中擠出的不止是這句話,還有噴濺的口水沫,當然有不少抖落在了距離不到20公分的法斯爾臉上。
  「再兇猛的狼也猖狂不了多久!萊科納不是個簡單的傢伙,在你們根本無法接觸到的世界裡,法佈雷加斯的名字十分響亮!」法斯爾也提高了音量,將三倍的口水還給了裡高雷。
  「等那些貴族老爺們派出的人從我們根本不知道的遙遠地方爬過來,這頭惡狼已經將我們撕成碎片了!」裡高雷開始從口袋裡摸煙,但是找到的只有雪茄。他毫不猶豫地給雪茄去了頭。
  「但我給了你們足足五百個全副武裝的戰士!」法斯爾拿過一小瓶香水,用力地按下去,將濃濃的香水噴在雪茄的切口處。
  「五百隻綿羊,不管怎麼武裝都不會變成獅子!」裡高雷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根大火柴,用力在法斯爾的鱷魚皮包上擦燃。那一道醒目的劃痕,就像是燃燒的火焰。
  「啊哈!就算100頭有一到三階能力的綿羊,也能幹翻一群惡狼了!你是想證明自己的無能嗎?」法斯爾開始噴裡高雷的鼻子。
  「舊時代有句名言:不是我軍無能,實是敵人太狡猾!」裡高雷開始點雪茄。
  「那是舊時代最有名的笑話之一!」法斯爾擰開了香水瓶蓋。
  「現在不是笑話!我在荒野長大,我知道什麼樣的人不能招惹!」裡高雷的雪茄開始燃燒,灑過香水的煙味格外的刺激。
  「但我們已經招惹過他了!」法斯爾努力證明小半瓶香水如果倒得巧妙,也能澆滅大枝的雪茄。
  裡高雷咬著濃香衝天的雪茄,惡意地笑笑,剛想說些什麼,兩人之間突然砰的一聲冒出了大片火光,然後刺鼻的白煙四下瀰散。這次規模有限的爆炸來得實在太快,不要說沒有什麼能力的法斯爾,就連裡高雷也沒能反應過來,被炸了個正著。
  雙方的損失都很慘重。
  法斯爾不僅最心愛的領帶泡了湯,已經有三十多年歷史的玳瑁眼鏡也出現了好幾條裂紋。裡高雷似乎比他也好不到哪裡去,作為滄桑男人標誌的凌亂胡茬一掃而空,偉岸猛男最不可或缺的濃密胸毛也幾乎全軍覆沒。
  看起來,法斯爾那一小瓶香水如果遇上了火焰,就會變得很不穩定。
  爆炸過後,裡高雷摸著光潔的胸肌和下巴,愕然了片刻,才苦笑起來。法斯爾一邊捂著被爆炸炙腫了的嘴唇,一邊察看著玳瑁眼鏡上的裂痕,每多看到一條裂縫,他的眼神中就會掠過一絲痛苦。
  裡高雷雖然沒有受傷,臉上、胸口也是陣陣發麻。作為能力擁有者,這點小碰撞實在微不足道。裡高雷深深地吸了口氣,身體上的不適就漸漸消失了,但是法斯爾卻不同,不光是嘴唇,就連臉也開始腫了起來。
  裡高雷苦笑了一下,問:「你是要走了?」
  法斯爾已確定眼鏡上的裂痕不可修復,頹然隨手把它扔在桌上,重重地嘆了口氣,搖頭道:「我在這裡呆著也沒什麼事好做。你知道,總部這幾年一直不怎麼太平,我如果不回去,恐怕很多利益就會被別人給拿了去。這幾年公司能夠在北區分部投入這麼多的資源,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最好不要現在走,如果還想多活幾年的話。」裡高雷鄭重地說。
  「有這麼嚴重?」法斯爾皺了皺眉,這個動作又引起了他一陣疼痛,面容扭曲成一個有點可笑的表情。
  裡高雷重重地吐了口氣,望向窗外,說:「很嚴重!我有種感覺,他已經來了。」
  法斯爾也向窗外望去,除了茫茫風沙之外,他什麼都沒有看到。他搖了搖頭,重重地坐回到皮椅中,將那條已經半焦的領帶解開,長長地出了口氣,似乎輕鬆了些。
  「好吧,我就在這裡再呆幾天,看看情況。不過……」法斯爾望著裡高雷,直截了當地說:「我回不去,損失的只會是你。」
  「沒什麼損失比命更重要!」裡高雷沉重地說。他默然片刻,才問:「入侵者價值非凡。暗黑龍騎究竟出了什麼代價,才讓你心甘情願的把這個秘密交出去?」
  「一個五階能力的完整配方。」
  「該死!」裡高雷咒罵了一句。
  與此同時,蘇安靜地站在一座廢棄別墅的窗後,望著幾百米外以30公里時速行進的一輛裝甲越野車。這輛越野車執行日常巡邏任務,車上一般有五到六名士兵,主要火力是車頂一挺12.7MM高射機槍,副駕駛座上另配有一挺7.62MM的普通機槍。
  在廣闊且複雜的荒野中,這輛越野車顯得非常單薄,而且車上的武器對於暴民或者是武裝流民來說具有非凡的吸引力。由於知識的匱乏,流民們往往不能準確判斷出高射機槍的真正威力,以及越野車外掛裝甲的防護力,從而錯誤地估計了雙方的實力對比。
  對付這樣一輛裝備了兩挺機槍和三枝自動步槍的越野車,只有輕火力的流民們不論是十個人,還是50個人,其實差別不大。他們的武器射不透越野車的裝甲,而200米左右的距離,足夠越野車上的射手將他們統統掃倒。這些越野車上配備的射手都具備大型武器掌握二階的能力。
  這樣的巡邏車,實際上是麗為小股武裝流民設下的陷阱。他們如果以為人數上的優勢可以彌補火力上的差距,那麼大半甚至是全部的人變成屍體就是流民們需要為此付出的代價。
  卡的一聲響,蘇將一顆子彈推上了槍膛。
  黃昏了。
  早就該返回基地的巡邏車遲遲未歸,但是鐘擺城今日值勤的尉官卻是毫不擔心。現在正是晚餐時間,他在軍官飯堂中給自己滿滿的取了一大盆最喜愛的起司焗西紅柿牛肉,吃得酣暢淋漓。只看他吃東西的速度,就知道這位尉官今天心情不錯。實際上,這名尉官此刻想起的是前幾天掃蕩暴民時,看到的暴民們的食物。有了對比,自然今晚的伙食就顯得格外美味。
  在荒野中,這位尉官面前的一盤食物,確實可以換來一個清秀少女幾個晚上的盡心服務。如果在年景不好的情況下,也有可能直接換回一個甚至是幾個年輕的女奴隸。
  以往巡邏車晚歸的情況時有發生,如果出現了這種情況,那麼就意味著有一群眼力不佳的武裝流民要倒霉了。流民的人多?尉官從來不擔心這個。巡邏車車體裡其實裝著足足1000發高射機槍彈,另有2000發機槍彈。這些東西完全可以消滅一個連的流民。所以尉官的胃口和往日一樣好。
  天邊的餘暉快要散盡的時候,巡邏車徐徐出現在鐘擺城哨兵的視野裡。與往日激戰歸來時狂飆突進、帶著滾滾煙龍的聲勢不同,這次的巡邏車以十幾公里的速度慢吞吞地向鐘擺城開來,那晃晃悠悠的架勢彷彿在郊遊觀光。車身上方,坐在高射機槍後的射手也無精打采地歪靠在槍上。
  「嗨!看哪,查理他們回來了!耽誤了這麼久,肯定戰果不少。我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出巡時連根鳥毛都沒摸到過!」坐在哨位機槍後面的一個年輕射手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說。
  哨位建在一座十層樓房的頂層,視野十分開闊,而且射擊陣地是由混凝土製成的,防護比沙包堆成的胸壘要好得多。
  防護牆後面,一個滿臉風霜的老兵正背靠牆坐著,悠閒自在地抽著煙。RF010突擊步槍隨意地扔在身邊的地上,不過一旦有情況,老兵伸手就能摸到槍。
  「小子!如果你多參加幾場戰鬥,或者是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能夠整日無所事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老兵悠悠地說。
  年輕的戰士顯然不以為然,那張還有著些稚氣的臉上充滿了對勝利、榮譽和財富的渴望。他嫉妒地望著緩緩駛回的巡邏車,不乏惡意地揣測他們一定是戰果輝煌,才用這種反常的方式回來,好吸引更多的眼球和注意力,甚至說不定在妄想得到麗將軍的青睞!
  一想到麗渾圓挺翹的臀部和修長筆直的雙腿,這名年輕戰士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流淌得快起來。再望向巡邏車的眼神中,隱約就有了些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敵意。
  在鐘擺城,麗的強勢不容置疑,無可挑戰,而且絕無道理可講。但是這個年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屬品、洩慾工具以及生殖母體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儘管年輕的戰士不過是階級最低的三等兵,內心深處也有把麗撲倒在地凶狠蹂躪的衝動。當然,這樣的想法只能隱藏在心底的最深處,不僅不能在麗面前表露出來,就是在同僚間胡侃閒扯的時候也是萬萬不能說的。
  通過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式想要打麗將軍主意的士兵,不論是清秀、纖麗、文弱型的,還是粗糙、強悍、胸毛型的,在戰場上的死亡率都高得出奇,無一例外。
  老兵終於抽完了煙,懶洋洋地從護牆上伸出頭,向巡邏車看了一眼。儘管天色已十分昏暗,而且巡邏車距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但憑藉著豐富的經驗,老兵還是一眼看出那名射手的姿勢有很大問題。他猛然站了起來,一把抓過夜視望遠鏡,向巡邏車望去。一望之下,老兵立刻轉身大叫起來:「警報!警報!快拉警報!查理他們都死了!」
  刺耳的警報聲響了起來,警報響起的剎那,剛想吞下最後一勺牛肉的尉官結結實實地一口咬在了鋼勺上。正慢條斯里地朝一杯濃郁咖啡中加糖的法斯爾手一抖,小半罐糖全倒進了咖啡裡,完全毀了這杯上等的牙買加。裡高雷一個人躲在漆黑的辦公室裡,一支又一支地吸著煙,聽到警報時,忽明忽暗的煙火不再跳動,而是一直凝定到熄滅。麗則悶在地下靶場裡,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不住挑戰著蘇的那把改裝手槍。
  老兵撳點亮了探照燈,一束強烈的光柱集射在緩慢直線開來的巡邏車上,將車身和車上的人照得纖毫畢現。
  射手靠在槍座上,頭垂在胸前,強烈的燈光下可以看出他胸前背後的軍服上染遍了暗色。駕駛室內的兩名戰士則仰頭靠在座位上,失神的雙眼茫然地瞪著天空和車頂。他們的胸口全是暗色污跡。
  巡邏車低沉地吼叫著,繼續以不到二十公里的速度向警報長鳴的鐘擺城爬來。城中軍營中人聲鼎沸,不住有士兵衝了出來,一隊荷槍實彈的夜間巡邏戰士已乘車趕了過來,向巡邏車迎了上去。有勇敢的戰士跳上巡邏車,將駕駛室內已經死去的士兵拉出,並且將被設了自動行駛的巡邏車停下。
  巡邏車就停在鐘擺城入口五十米外。早有經驗豐富的軍官想到車上會否安裝了炸彈,已召來電子專家帶著專用儀器掃瞄車體。
  幸運的是,巡邏車上除了高射機槍消失之外,似乎沒什麼損傷,更沒有炸彈或者是其它的什麼陷阱。除了駕駛室裡的兩名戰士和車頂的射手,車後廂裡還塞了兩具屍體,都是同車出去的人。車廂內的彈藥大多保存完好,只是少了些高射機槍彈,不知道是被發射出去了,還是被人取走了。清點數量,高射機槍彈少得不是很多,也就是一兩百發的樣子。
  當裡高雷和法斯爾趕到時,巡邏車已被停到一旁,五名士兵的屍體並排放在地上。十幾名戰士持槍在周圍游曳,布下了一道警戒線。
  裡高雷將吸到盡頭的煙蒂扔在地上,用軍靴碾了幾下,一邊說:「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的三階綿羊。」
  躺在地上的射手,重型武器掌握已經到了三階,是麗手下的王牌之一。用高射機槍無論是點射還是掃射,在500米的距離上成績可以與優秀戰士的自動步槍100米射擊相比。他此刻安靜地躺著,破爛的軍服只能勉強蓋住胸口的大洞。其它幾名戰士也是一樣,每人身上都有一個極為醒目的巨大彈孔。
  法斯爾擦了擦額頭密佈的汗水,勉強微笑道:「看起來對方是個優秀的狙擊手。」
  「不止是優秀。」裡高雷冷冷地回答。
  法斯爾聳聳肩,說:「可是我聽說,王牌的狙擊手都喜歡打眉心。」
  「他的槍不一樣,如果打眉心,會把整個腦袋都轟掉。」裡高雷看著法斯爾,過了片刻,才繼續說:「他不打頭,是要讓我們看清楚這些人臨死前的表情。」
  看著那些或驚恐、或駭然、或疑惑、或茫然的面孔,法斯爾忽然覺得臉上的肌肉十分痠痛,再也笑不出來。那一個個直徑超過十公分的巨大彈孔,是如此的觸目驚心,法斯爾甚至有所錯覺,似乎那些彈孔已挪到自己身上,夜風中彈孔中穿過,帶來了令人心顫的涼意。
  探照燈的光芒,此刻顯得格外的蒼白和刺眼。
  通通通!如炸雷般的槍聲突然響起,在空曠的荒野中迅速傳播著,鐘擺城的高樓之間也迴蕩著槍聲的余聲。
  「是高射機槍!」一聽到槍聲,裡高雷立刻反應了過來。他猛然一個側撲,將法斯爾牢牢壓在身下。只不過他明白蘇的槍法,既然聽到了槍聲,那麼意味著一切已經晚了,裡高雷以本能做出的任何動作都只能起到聊以自 慰的作用而已。
  架在十樓上的探照燈撲地冒出一股白煙,就此熄滅。操控著探照燈的老兵身體則被兩顆高射機槍子彈穿過。一顆幾乎打斷了他的腰,另一顆則削去了他半邊頭皮。三發點射的最後一發子彈則熄滅了探照燈。
  年輕的新兵呆呆坐在機槍陣地上,好像還沒有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熱騰騰的鮮血順著他的頭、他的臉流下,流入到衣服裡面,粘粘的十分不舒服。新兵並沒有受傷,淋在他頭上的是老兵的血,或許還有肉。
  新兵忽然想起了老兵剛剛說過的那句話:「小子!如果你多參加幾場戰鬥,或者是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能夠整天無所事事,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恐懼這時才湧了上來,新兵突然蹲在地上,緊緊地抱住頭,歇斯底里地痛哭起來。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4 PM

章十 運氣 下
  黑夜之中,高射機槍槍口噴發出的大團火光是如此醒目,根本無從掩飾。羅克瑟蘭公司那些經驗豐富的戰士幾乎不假思索、手中的武器就噴射出長長的火舌。他們本能的反應非常快,未經瞄準的射擊也相當有水準,但是效果卻幾乎沒有。理由很簡單,他們手中自動武器的有效射程很難達到400米之外,而高射機槍射位超過了800米。


  夜很黑,唯一的探照燈也被打熄,雖然還有一台備用的探照燈,卻沒有人敢去打開。射擊位置與探照燈距離超過1000米,卻是一槍中的,而且用的並非狙擊槍。


  十幾名士兵弓著腰,成扇形向高射機槍的發射位置包抄過去。但是尉官發出的命令卻被裡高雷叫停。他深深地瞭解蘇的槍法,也知道蘇在黑暗中的恐怖,這麼點人過去只有送死的份。而巡邏車的裝甲根本擋不住高射機槍的射擊。再從基地裡調人,甚至是調戰車出來,蘇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裡高雷站了起來。被重重推翻在地,並且被一具接近200斤的雄壯身軀碾壓過後,法斯爾那接近六十歲的身體明顯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才爬了起來。法斯爾習慣性的想要抱怨點什麼,卻見裡高雷目光炯炯地盯著一處。他順著裡高雷的視線望了過去,看見的是那輛晚歸的巡邏車。巡邏車頂上的高射機槍已被拆走,換上了一支幾乎同樣巨大,但是粗陋破爛的改裝步槍。


  裡高雷登上巡邏車,取下改裝步槍,仔細地觀察著。步槍有長得出奇的槍管,但是槍身護木已支離破碎,槍管和槍機上佈滿了劃痕,怎麼看,這都是一支接近報廢的老式改裝步槍。威力夠大、結構夠簡單、彈道還算穩定,或許是這支步槍僅有的優點。作為槍械專家,裡高雷無法想像,就是靠著這支值不了300元的破爛步槍,蘇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擊斃了萊科納,並且將那隻分工明確、裝備先進而且能力超卓的隊伍逼退。

  裡高雷舉起槍,做了個瞄準動作,透過最簡單的標尺和準星,看到的只是黑夜掩蓋下模糊的建築輪廓。靠著這樣原始的瞄準具,就能夠擊中一千米外的目標嗎?

  「回去吧。」裡高雷扔下了步槍,向法斯爾說。至於槍上是否有入侵者,已經不重要了。裡高雷一直很清楚,當時蘇瞄準的目標不是他,唯一的原因就是他還排不上號。

  回到總部後,法斯爾本想回到五樓自己的住處去休息,沒想到裡高雷也跟了進來。他把自己重重地甩進外間的沙發上,冷冰冰地說了句:「你這裡的沙發比我的床舒服。」

  法斯爾從臥室裡探頭出來看了看,說:「至少你應該洗個澡。現在你的味道很重!」

  裡高雷身體如同裝了彈簧,騰地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啊哈!這可是你要求的,水費要算在你的帳上!」

  法斯爾看了看手錶,說:「但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後,我會切斷冷水。」

  五分鐘後,裡高雷帶著升騰的熱氣從浴室裡走了出來,一臉的舒爽。他腰間只圍著一條大浴巾,肌肉虯結的身軀四射出雄性的魅力。

  法斯爾坐在單人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咖啡,目光越過纏滿膠布的眼鏡,望著裡高雷:「皮膚不錯,很光滑。」

  裡高雷臉上的愉快神色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換上了一臉想揍人的表情。失去了鬍鬚和胸毛之後,原本粗獷的裡高雷變得十分英俊,他本來就長得不錯,濃濃的胡茬和胸毛給他增添的是十足的雄性氣味。

  這一晚,在安靜中度過。

  清晨時分,裡高雷吹著口哨離開了法斯爾的房間。他準備找麗共進早餐,順帶著隨便聊點什麼。鐘擺城在舊時代是一座有十萬人口的大城市,靠500戰士根本不可能攔得住蘇的潛入。如果蘇昨晚想要動手,裡高雷倒是希望他進的是麗的房間。如果是那樣的話,不管漫長的晚上發生了些什麼,都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

  但是裡高雷想與麗共進早餐的願望落了個空。據說凌晨時分麗從地下靶場出來時,才聽說了昨晚發生的事。她大怒之下,立刻帶上幾個人,親自駕著裝甲巡邏車出了鐘擺城去找蘇算帳。

  裡高雷立刻面色大變!麗完全不知道他領著萊科納與奧貝雷恩追殺蘇的事情,也就不知道蘇為何會突然到鐘擺城大開殺戒。麗是一個天才的將軍,一個優秀的軍人,並在格鬥域擁有令人驚豔的天賦,但是她同樣也是一個末流的政客。麗非常愛惜手下的士兵,儘管那些不合她心意的人不在這一範圍內,一下子失去了這麼多優秀的士兵,而且還是死在蘇的手裡,麗憤怒難抑。

  裡高雷理解麗的心情,也知道她還不清楚真正的危險。

  蘇,如果有扣動扳機的機會,應該不會猶豫。

  裡高雷猛然推開還在身邊喋喋不休的尉官,一路飛奔下樓,直奔車庫。他沒有選擇自己那輛裝甲越野車,而是直接坐上了麗那輛剛剛修復的黑色機車。伴隨著引擎雷鳴般的吼聲,裡高雷衝出了鐘擺城。他將油門加到最大,沿著地面上越野車留下的痕跡,向荒野深處追去。

  鐘擺城周圍地形複雜,散落分佈著村莊、廢棄廠房、無人的農場與高地起伏的土丘山坡。麗駕著越野車狂野地奔行著,壓根不顧忌可能的危險,每每自兩座相鄰的鄉村別墅中間直穿而過,完全不考慮斷壁殘垣後是否會潛伏著什麼東西。

  不知行駛了多久,麗猛地踩下剎車,越野車帶著尖嘯顫抖著停了下來。她打開車門,從駕駛室裡走了出來。麗裡面仍是一身黑色的緊身皮衣,上身則加了件短夾克,在揚起的風沙中,她那栗色的短髮就像是跳動的火。

  麗像是一頭雌虎,怒視著周圍。她有敏銳的直覺,蘇應該就在不遠。

  不是每個人都有麗這樣的勇氣和信心。車頂的機槍射手就儘量想把身體縮到車廂裡面去,並且瞪大雙眼,努力試圖在周圍複雜的地形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可惜的是,周圍任何東西,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子,完完全全沒有一點異常。越是找不到,射手就越是緊張,寒冷的感覺一陣陣從身體裡冒出來,扣住扳機的手指幾乎失去了知覺。

  麗點著了一根菸,默默地抽了起來。這根菸下得很快,當她把煙蒂狠狠拋在地上時,越野車揚起的漫天塵土還沒有消散。甚至遠方的塵煙反而變得更濃了。

  在一根斷了半截的電線桿後,橫伸著一根槍管,槍管上纏滿了黃褐相間的布條,遠遠看上去就是一根生滿了鏽的鋼筋。穿過槍口的準星,可以看得到麗混著憤怒與憂鬱的面容,她的短髮和她如此的般配,如同燃燒的火焰。

  蘇靜靜地注視著麗,看著她臉上不加掩飾的憤怒和不解,默默的分析這些表情是否真實。但是他的分析沒有得出結果。

  蘇將一截特製的彈鏈壓進了拆下的高射機槍,彈鏈上一共有五發空位,裡面添了四發子彈。

  除了麗和車頂的射手外,越野車裡還坐著兩個戰士。

  遠處響起了引擎的轟鳴聲,伴隨著隱約的呼喊。

  麗皺眉向聲音的來處望去,一臉的不愉快。蘇的眉毛也微微彎起,但是他的眼睛仍在看著麗,槍口也開始向麗移動。

  「躲起來!他會殺了你的!!」裡高雷高亢蒼涼的聲音穿透轟鳴的引擎聲,遙遙傳了過來。機車以近於失控的高速衝了過來,看它的路線,是要插在麗的前面。

  麗冷笑,她一直覺得裡高雷即麻煩且囉嗦,蘇要殺她又和他有什麼關係?何況她並不相信裡高雷的話,她與蘇之間,還有一場未開始的賭局。然而裡高雷臉上是無法掩飾的惶急,以及機車隨時可能翻倒的速度,讓麗的冷笑凝固:裡高雷不是在開玩笑!

  吱呀一聲,伴隨著剎車聲,機車終於傾覆,貼地滑行了十幾米後,猛然飛了起來,巨大的車體從麗面前掠過。裡高雷則在同一時間從車上躍了起來,借助巨大的沖能,飛過了十餘米的距離,凌空向麗撲去!

  麗是格鬥域的高手,一看就知道以裡高雷的衝勢,如果就這麼直接摔在地上,斷幾根骨頭就已經算是萬幸。他很有可能直接將脊椎摔成十幾截,順帶搭上頭骨,這種傷,即使羅克瑟蘭公司可以不計成本地救治,也只能保證裡高雷今後可以下床走路而已。

  麗詫異於裡高雷的異樣,但不及思索,腳下發力,猛然迎著裡高雷衝去。兩人幾乎迎面撞在一起時,麗撲入裡高雷懷裡,環抱住他粗健的腰身,自己柔軟而極有彈力的身軀空中一個轉折,已繞到裡高雷身後。麗全身運力,高達四階的力量噴薄而出,帶著裡高雷疾墜而下,然後高腰軍靴在地面上犁出兩條足有十幾米長的淺溝,這才算消去了裡高雷恐怖的衝勢。

  呼的一聲,機車車體自他們前方不到三米的地方掠過……

  「你瘋了嗎!」麗正想責備裡高雷,卻不曾想他突然反撲過來,藉著餘勢,趁著麗立足未穩,撲在她的身上。還在半空時,兩個人就面對面地緊緊貼在了一起,裡高雷更是張開雙臂,將麗牢牢環住!裡高雷的力量也非常的大,麗一時間居然也掙脫不掉。

  麗眼睛中閃過危險的光芒,她在格鬥域的能力遠遠超過了裡高雷,這並不是開玩笑的。只要她肩背著地,有了借力的地方,就會讓裡高雷明白想佔她的便宜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空中飛行的機車後輪中突然亮起一溜火花,一枚子彈輕易地切斷機車寬粗的輻條,微微改變了方向,貼著裡高雷的後背劃過,不知飛到了哪裡。

  第二枚子彈緊接著飛來,從臉上剛剛凝聚起恐懼神色的射手胸口穿過,只留下一個恐怖的空洞。第三、第四枚子彈相繼飛來,轟然擊穿了越野車薄弱的裝甲,亂竄的彈頭和飛濺的破片切開車廂內兩名士兵柔軟的身體,雖然沒有命中要害,然而足夠多且足夠大的創口已能夠瞬間致死!

  麗如一隻母豹般彈起,將裡高雷拎起按落,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剛想在他寬厚的後背上狠狠地踩下,卻看到他背上一道長長的血槽!

  通通通!沉悶的槍聲這個時候才傳了過來,槍聲入耳,麗立刻知道是高射機槍的聲音。

  她愕然,轉頭望向越野車,正好看到射手的身體緩緩倒下,以及車廂上兩個醒目的彈孔。彈孔中,正不住湧出鮮血。她再回首,荒野茫茫,哪還有蘇的蹤跡?其實在叢林中她就知道,如果蘇想隱藏,她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麗低頭望向裡高雷,她擁有格鬥域的高階能力,也是格鬥高手,這並不僅僅是力氣大動作快能抗會打就可以的。此時,回想前面一連串動作,她已然明了,如果不是裡高雷的撲壓,那麼在裡高雷背上犁出一道血槽的子彈就會分毫不差地從她身體中穿過。

  這可是高射機槍彈!能夠將她纖麗的腰身打成兩斷的高射機槍彈!

  麗靜靜站著。

  「麗!不要……這麼站著!他……」裡高雷艱難地撐起身體,將手伸向麗的腿,想要將她拉倒。然而他背上的傷勢雖不致命,卻一時剝奪了他大半行動能力。裡高雷抓住了麗的腿,卻完全扯不動她。

  麗站著,在空曠的荒野裡,她其實是最醒目的標靶。然而她只是站著!

  「看來今天的運氣真是不怎麼好……」蘇默默地想著,纖長的手指間夾著兩枚子彈,穿上了彈鏈,再次壓進高射機槍的槍膛裡。

  麗覺得天空在旋轉,風聲、機車引擎的聲音都已消失,耳中卻有無數意義難明的聲音,轟轟隆隆而來!

  為什麼要殺她的部下!

  為什麼要殺她!

  為什麼!

  麗從不畏懼死亡,她只是不明白。

  麗一抬腿,掙脫了裡高雷的手,大步向槍彈射來的方向走去。她自後腰上拔出那把醒目的改裝手槍,向著前方一口氣連射六槍,巨大的槍聲甚至壓過了高射機槍的聲勢!

  「蘇!你要還是個男人的話,就給我站出來!」麗極有穿透力的聲音在空中迴蕩著,她順手給手槍又裝上六發子彈,然後抬手又是一陣亂射。這把手槍,50米外就全無準頭可言,麗也就向著前方信手亂射罷了。

  「出來!!」麗的聲音已有了一些沙啞,巨大的槍聲完全壓不住她的嘶喊。

  蘇抱著高射機槍,背靠半截牆壁安靜坐著。他當然已不在剛才的射擊陣地上。幾秒鐘的空隙,已夠他運動出很遠,找到下一處射擊陣地。咻的一聲響,一枚子彈忽然飛來,從牆壁的上緣掠過,幾乎是擦著蘇的頭頂飛過!看著面前緩緩飄落的幾根淡金碎髮,蘇很是無奈。麗拿著只能在50米內保持準確度的手槍隨手亂射,流彈卻幾乎打中700米外他的頭。蘇今天的運氣,真的很不好。

  麗已射完了第三盤子彈。

  三次連射似乎耗去了麗全身的力氣,她就那樣直立在廢墟中央,汗水濕透了她栗色短髮,一根根緊貼在光滑優美的前額上。擊錘落空的卡嗒聲,幾乎抽空了她全部的力氣。

  麗在口袋中摸到了最後一發子彈,還有一枚硬幣在生硬地磨著她的手指。麗將子彈和硬幣都拿了出來,慢慢將子彈上膛。

  「麗!」裡高雷已掙紮著站了起來,但他雙腿無力,來不及趕過來。其實來得及和來不及都是一樣,這麼長的時間,這樣的距離,如果蘇下手,就是十個麗也殺了。

  爭的一聲輕響,一枚硬幣從麗的指間彈起,高高飛上天空。一線陽光從雲縫中透出,照耀在這枚飛舞的硬幣上,剎那間散發出絢麗光彩。就在硬幣飛到最高點的瞬間,廢墟上響起一聲巨大的槍聲,槍聲破碎了這個絢麗的夢,也轟碎了輕盈舞動著的硬幣。

  麗這一槍,出奇的准。

  越野車又發動起來,掉了個頭,緩緩向鐘擺城駛去。

  麗筆直坐著,雙眼盯住前方,機械地操縱著越野車前行。那雙握著方向盤的手,是慘淡的青白色。裡高雷斜靠在椅背上,外衣已撕成布條,草草紮住了背上的傷口。下身那條牛仔褲也有大塊磨破,露出稜角分明的肌肉和茂密的腿毛。裡高雷不停地抽著煙,藉著煙霧來緩解身上的疼痛。

  「為什麼!」麗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問話的時候,裡高雷看見她嘴唇內側鮮血淋漓。

  「他可能……需要些物資。需要那種其它地方得不到、只有我們才有的東西,比如說高射機槍。槍就是僱傭兵的第二生命。……你看,他用高射機槍比原先那把破槍的效果要好得多。」裡高雷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景物,隨意地說。

  麗沉默著,車速即沒有快,也沒有慢。

  裡高雷忽然覺得嘴裡的煙異常的苦澀,於是隨手按熄了還有大半截的香菸。火熱的菸頭,慢慢熄滅在裡高雷大腿的肌肉上。

  廢墟中央隨意插著一截木棍,棍頭上則挑著那把改裝手槍。

  兩顆槍彈呼嘯而來,一顆截斷了木棍,另一顆則擊中了改裝手槍,將它轟成無數飛散的金屬零件。

  「這次的運氣……」

  蘇沒有去看這兩槍戰果,只是扛著高射機槍,孤寂地站在廢墟中央。










章十一 由終而始 上
  蘇再次進入鐘擺城時,已過黃昏。

  由於沒有外來流動人口,與阿莫斯的夜晚相比,這裡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安靜。廣場上沒有照明,完全沉浸在黑暗裡,除了哨兵換崗和三人一組的巡邏偶爾路過,就沒有人跡了。鐘擺城實行軍事化管理,同樣有宵禁的規定,入夜後,人們的活動全部侷限在建築裡,這是為了用最精簡有效的防力抵禦荒野之夜四伏的危機。

  敞開的窗門透出昏黃燈光,喧笑的人聲隱約傳來。如果忽略外圍胸壘上架設的機槍,以及廣場上戰車那連黑暗也無法完全吞沒的冰冷強硬輪廓,夜色裡的鐘擺城更像一個溫馨寧靜的小鎮。

  蘇只在城市邊緣停留了短短幾分鐘,就發現了一個防衛的間隙。再次進入這座城市,他的感覺有了些微的不同,少了一點冰冷,多了些疑惑與不解。但是這點疑惑不足以讓他停止目前的行動。作為孤獨的獵人,蘇從來不希望與大公司為敵,比如說羅克瑟蘭這樣的公司。然而世事無絕對。

  在出任務的時候,蘇經常受到欺騙,而且幾乎每一次任務的酬勞都會被剋扣。這是荒野上獨行獵人的悲哀,也是聚居地和公司的慣例。最初幾年,蘇的選擇是忍耐。忍耐之後,則是報復。當剋扣超出應有的忍耐限度,或者有些人甚至有圖財害命的企圖,那麼不論面對的是聚居地,甚至是小型公司,蘇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報復。報復的範圍和程度,則取決於蘇自己心中的一座天平。
  裡高雷說的不錯,荒野孤狼的報復,有時候是致命的。而蘇的報復,只要他想,就是致命的。
  蘇清楚,掠奪幾乎是每個人類的天性,寬容從來不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只有恐懼才會讓人心中的貪婪收斂。
  有無數次,蘇都面臨著大型組織的招攬,其中不乏有比羅克瑟蘭更龐大的傢伙。不過每一次他都選擇了拒絕。他並不是清高,也不是有所堅持,而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特殊。曾經當過獵人的蘇知道一個全新的變異物種在大公司那裡可能賣出的價格,雖然他不知道這些公司會為一個變異結果並非通常的崩潰,相反是得到能力的人類開出什麼樣的價,但是至少可以想像。蘇身體的價值,遠遠超過了目前他所能夠提供服務的價值。
  所以,年復一年,蘇獨自在荒野流浪著,艱難地提升著自己的能力。
  蘇所有的進化點,都是從生死線上得來,所有的能力,都是在求生的過程中錘煉而成。如裡高雷這種大公司出來的人,或是萊科納這樣的暗黑龍騎,他們大多數的進化點來自成熟的配方藥劑,而相對應的能力則有專門且系統的訓練,如果這種能力需要訓練才能熟練掌握的話。他們輕鬆走出的每一步,蘇或許需要默默的獨力掙扎幾個月,才能得到。
  所以荒野上的孤狼,永遠比獵犬更要危險。
  在鐘擺城逡巡的時候,蘇沒有帶高射機槍,身上甚至連一片金屬都沒有。有夜色的掩護,又是在城市這種複雜環境下,蘇已無需武器,敵人手中的武器都可以視作是他的。相反,他需要提防的是類似於金屬探測器這類先進的偵測儀器。
  蘇在黑暗中潛行著,逐漸向著羅克瑟蘭公司的總部大樓移動。荒野上並沒有多餘的物資和能源用來故佈疑陣,因此,從警戒力量的分佈以及供電線路的走向,就能夠輕易判斷出鐘擺城的中樞所在。在紅外視覺下,各處隱伏著的暗哨無一能夠逃出他的感應。
  蘇觀察了一會兒流動哨的行進路線,選中了一個死角,開始沿著總部大樓的牆面攀援向上。他並未沿著排水管上行,而是直接順著窗戶向上。只要在窗檯或都窗框上借一下力,蘇的身體就會上升數米,攀升到上一層的窗口。九樓有一個窗戶是開著的,蘇悄無聲息地進了房間,在房門背後貼的消防逃生圖前站了片刻,才出了房間。
  大樓內部到處都是監控的攝像系統,使蘇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辛苦。有些時候,他不得不像壁虎一樣在天花板與牆壁的夾角處爬行,才能夠穿越監控系統的死角。在一些看似空曠的走廊裡,其實密佈著探測的紅外線,這些陷阱對於擁有紅外視覺的蘇來說,就根本不是問題了。
  夜很安靜。
  距離巡邏車遇襲已經是第三天了,平靜的三天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羅克瑟蘭公司的成員逐漸恢復了正常生活,他們開始接受最近開始流傳的一個傳言,就是有一個十分厲害的獵人襲擊了公司的巡邏車,目的就是車上那挺在別處很難搞到的高射機槍。親歷過那一晚的戰士們則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從沒有見過可以將高射機槍玩得像狙擊槍一樣的射手,但是那晚的襲擊者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儘管夜色已深,總部大樓裡的人仍各自在忙碌著。實驗室裡面依然燈火通明,許多研究員還在忙碌地工作著。地下一層的酒吧則變得熱鬧起來,緊張工作了一天的人們開始釋放積聚已久的疲勞。
  在酒吧一角,麗獨自佔了一張桌子,面前堆滿了空酒瓶。她盯著眼前的空杯,接連喝了好幾口,才發現杯子裡其實什麼都沒有。她隨手拿過一個酒瓶,向杯子裡倒了半天,也沒發覺那其實只是個空酒杯。
  麗沒能挺到喝下一杯酒,就倒在桌上沉沉睡去。如果在其它的地方,像她這樣的年輕女孩子醉倒酒吧,下場自然不言而喻。但這裡是公司總部,酒吧裡都是些有色心而無色膽的男人,沒什麼人敢去佔她的便宜。
  裡高雷在和前兩天相同的時間進了酒吧,同樣看到麗醉得人事不省。和前兩天一樣,裡高雷上前一把抱起麗,走出了酒吧。電梯還在最頂層,他沒有等待,麗的房間在大樓的七層,走消防通道更加的快捷。
  麗的房間很大,裡外合計四間,設施俱全。只不過作為一個女人的房間,風格簡潔得有些可怕,除了一些特種作戰或者格鬥用的服裝,就是各式各樣的槍械刀具。
  裡高雷將人事不省的麗扔在床上,再將自己扔進了房間裡的沙發上,開始默默地抽菸。一支菸很快就燃完了,他離開麗的房間,並且小心翼翼地關好了門。
  而在五樓,法斯爾站在熱氣升騰的浴室裡,哼著小曲,塗了滿臉的泡沫,在鏡前仔細地刮著鬍子。這種舊時代每個男人都會做的事,在現在已經成了特權和奢華的象徵。足足花了將近十分鐘,法斯爾才將自己的鬍子打理完畢,穿上浴袍,走進了臥室。
  一進臥室,法斯爾全身浮肉立刻一僵。他隨後苦笑了一下,聳了聳肩,說:「要來杯酒嗎?」
  蘇端坐在沙發裡,點了點頭。
  他坐的是法斯爾最喜歡的位置,每天在入睡前,法斯爾都喜歡在這裡喝上一杯,讀一會書。
  法斯爾從外間的酒櫃中取出一個小酒瓶和兩隻杯子,倒滿,放了一杯在蘇的面前,然後在蘇對面坐下,說:「1980年的白蘭地,這是真正的好酒。」
  蘇只是聞著濃郁的酒香,而沒有去動這杯酒。他盯著法斯爾,緩緩地問:「你在公司裡的職位很高?」
  儘管蘇的眼睛非常漂亮,但是法斯爾仍然不希望被這只碧色的眼睛如此注視。在蘇的視線下,不光是浴袍起不到絲毫的防護作用,甚至於法斯爾感覺自己身上已不再結實的肉似乎都在一分分地剝離。
  在如此近的距離,法斯爾清晰看到了蘇目光中的冰冷,那裡面,毫無寬容和仁慈可言。幾十年的經驗告訴法斯爾,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說謊。
  「我是羅克瑟蘭公司的執行董事。」法斯爾如實回答,但耍了個小小的花招,他希望蘇和大多數新時代的年輕人一樣,並不瞭解舊時代的公司架構以及職位設置。羅克瑟蘭是個復古風格的公司,架構與運作和舊時代差別不大。
  「嗯,真正的高管。」蘇的回答讓法斯爾大吃一驚。無論如何,這不應該是獵人和僱傭兵會有的知識。
  「為什麼追捕我?」蘇下一個問題直指核心。
  法斯爾猶豫了一下,隨即在蘇的眼中看到了冰寒的光芒。他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從放在床頭的老式公文包中取出幾張照片,放在蘇的面前。「據說,這樣東西是從你身上來的。聽說你是個優秀的獵人,應該清楚這東西的價值。」
  蘇仔仔細細看著這幾張照片,法斯爾甚至有些懷疑,他似乎將這幾張照片刻印到了腦子裡。
  「樣本是從哪裡來的,具體些。」蘇將照片收進了自己的口袋,完全沒有還給法斯爾的意思。
  「最初發現這些樣本的,是我們在阿斯莫的一個代理人……」法斯爾剛開了個頭,蘇忽然身體前傾,右手掩住了法斯爾的嘴,左手則把法斯爾的右手按在茶幾幾面上,然後用裝滿烈酒的酒杯壓住了法斯爾的中指。蘇纖長白晰的左手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喀嚓聲中,法斯爾的中指已被完全壓扁!
  無法想像的劇痛讓法斯爾不由自主地慘叫出來,卻盡數被蘇按了回去。蘇的手甚至連他的鼻子都牢牢蓋住,讓他連哼聲都發不出來。法斯爾的臉色迅速由紅變紫,然後暈了過去。
  蘇沒有動。
  過了幾秒,法斯爾又在巨大的疼痛中醒來。他的右手如同被釘在茶幾上,絲毫動彈不得。他又暈了過去。
  暈去醒來,反覆了數次,法斯爾才適應了痛苦,滿頭的冷汗,已能硬挺著不叫出聲來。這個已經接近六十歲而且沒有任何能力強化的老人能夠在短短二分鐘裡適應這種非人承受的痛苦,蘇也有些佩服。蘇鬆開了右手,為法斯爾再倒了一杯酒,並將酒杯遞到了他嘴邊。法斯爾顫抖著喝乾,酒精稍稍減輕了一點他的痛苦。但是蘇的左手還是沒有絲毫移動。
  「不要對我說謊。」蘇平靜地說,「現在告訴我,這些樣本是從哪裡來的。」
  法斯爾不知道蘇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最好不要在大方向上撒謊,於是他原原本本的將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中間當然省略了不少細節。
  讓他心寒的是,蘇點了點頭,說:「你並沒有把所有的東西都說出來,不過也不能算是說謊。樣本來自於我的那把手槍,是嗎?」
  「是的。」法斯爾額頭冷汗不住流下,蘇的左手仍如鋼鉗般壓著他的右手。
  「除了裡高雷之外,追捕我的另外兩個人來自哪裡?」蘇依舊平靜。
  法斯爾強忍疼痛,將萊科納與奧貝雷恩的來歷說明,而且說出了羅克瑟蘭交換到的東西。當聽到五階能力的配方時,蘇淡淡地說了句:「交出來。」
  「那不可能!」法斯爾喘息著說:「那不是一套藥劑,而是完整的配方。有了配方,羅克瑟蘭就能夠生產出藥劑,從而擁有真正的屬於公司的五階能力!配方在總部,那種東西我不可能隨身攜帶。要從總部取出配方,必須得到董事會的同意,否則的話,即使是董事會主席也辦不到!」
  「總部的地址。」
  法斯爾睜大了雙眼:「你瘋了!」
  「總部的地址。」
  看著蘇平靜的眼睛,法斯爾只能讓步,報出了公司總部的地址。
  「現在,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於暗黑龍騎的一切。」
  法斯爾已經知道了蘇簡單直接的風格,而且看起來不回答完問題,蘇絕不會允許他處理傷指。指上抽搐般的痛楚使他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他只能回答得儘量簡潔、完整。
  暗黑龍騎是一個神秘的組織,人數多少、總部在哪裡都無人知曉,至少以羅克瑟蘭公司高層這樣的級數是不行的,儘管羅克瑟蘭與暗黑龍騎交易歷史已經超過了十年。所有知道暗黑龍騎的人,對這個神秘的組織都有一個共同的印象,那就是強大,無法想像的強大!
  暗黑龍騎正式成員並不是很多,但是每名龍騎都有數量不等的扈從,與舊時代中世紀的古老騎士制度有些類似。這些扈從更多的是介於僕人和奴隸之間的性質。據說,有些極為強大的龍騎甚至會有接近千名的扈從!龍騎與扈從們加到一起,就是一個恐怖的數字。如蘇親身的體驗,暗黑龍騎的扈從絕對不是僅僅拿來顯示身份的擺設。
  每一名暗黑龍騎都是大人物。
  暗黑龍騎中絕大多數騎士除了自身的超卓實力外,皆出身自擁有龐大人力財力的大家族,而這樣的家族並不是羅克瑟蘭能夠招惹得起的。少部分不是世家出身的龍騎更不能得罪,很顯然,沒有家族的支持,那必然是擁有驚才絕豔的潛質或者是已經有了穩壓其它世家龍騎一頭的實力,才有可能得到暗黑龍騎的承認。
  以法斯爾所知,暗黑龍騎似乎是某個組織下屬的武力部隊。而這個能夠設立並且驅使暗黑龍騎,以及無數暗黑龍騎背後的家族,潛在力量幾乎無法估量的組織,只有少數動盪年代真正的大人物才會接觸到。
  這個傳說中的龐然大物,據稱,名為血腥議會。
  蘇安靜地坐著,沒有繼續問下去。法斯爾仔細地觀察,卻沒有發現他碧色的眼神有任何的波動。這個老人忽然有些莫名的失望,也初次開始後悔。也許裡高雷說得對,這是頭不該招惹的孤狼。
  在過去的五十多年中,法斯爾見證了一個大時代的變遷,也見過了形形色 色許多人。但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類似於蘇這樣的人。儘管失去了右眼,縱橫交錯的繃帶又掩蓋了大半的面容,但是蘇露在外面的部分,比如說那碧色的左眼,或者那光潔柔膩的雙手,已經不是漂亮或是精緻之類的簡單詞彙可以形容,那是超出法斯爾想像極限的完美!
  令人心寒的完美。
  安靜的臥室中響起了水滴的聲音,那是法斯爾手上流出的鮮血漫出茶幾的邊緣,滴落在地上的聲音。聽了半天這種令人崩潰的聲音,法斯爾意外的發現自己仍很平和。
  「看起來,我惹了一個很大的麻煩。」蘇終於開口了,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聲音也更加悠揚且富有磁性。
  「非常大的麻煩。」法斯爾替蘇作了補充,「法佈雷加斯是個很有名的大家族,而你殺的萊科納則是那個家族裡年輕一代中很重要的人物。他和奧貝雷恩在暗黑龍騎中只是初階的騎士,這次任務,以我的理解,不過是對年輕騎士的一個試煉,只不過試煉的過程出了意外。還有很不幸的一點,或許暗黑龍騎的活動範圍還算有限,但是血腥議會不同。我相信有太多的公司或者組織願意傾盡全力,只為了得到血腥議會的一點善意。」
  「就像羅克瑟蘭?」
  「就像羅克瑟蘭!」
  蘇沉默著,寧靜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樂。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4 PM

章十一 由終而始 下
  此時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到了門口停下,然後只聽?噹一聲大響,房門被人粗暴地一腳踢開。


  裡高雷叨著根菸,滿意地摸著滿臉青油油的胡茬,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看清房間內的形勢後,他愕然怔住,嘴裡的香菸掉落在地。


  「要打一架嗎?」蘇眯著漂亮眼睛問。


  「我投降。」裡高雷苦笑。


  這麼近的距離,他根本來不及出槍。而肉搏的話,能夠把麗都擺平的蘇,對付他還不是輕鬆愉快?何況法斯爾還在蘇的手裡,裡高雷絕不會讓法斯爾受到傷害。

  「關上門,把槍都拆了,然後坐下。」蘇吩咐,裡高雷一一照做。沒有槍的裡高雷,就是一頭拔光了牙的腐狼。可是房間裡已經沒了椅子,蘇也沒有讓他出去拿的意思,裡高雷乾脆坐到了地上。他看到了法斯爾血肉模糊的右手,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看來羅克瑟蘭在這裡的最高人物快到齊了,除了一個麗。」說到麗的時候,蘇的聲音很平靜,眼瞳深處的光芒卻微微地亮了一下。

  這樣微小的細節也被裡高雷看在了眼裡,他兩道濃濃的眉毛絞在一起。他忽然聞到房間中有血腥氣,而且越來越濃。法斯爾是在流血,可是不應該有這麼重的血腥氣。

  蘇看出了裡高雷的疑惑,向衣櫃指了指。

  裡高雷慢慢站了起來,走到了衣櫃前。他發現,衣櫃前的地毯是濕的。裡高雷慢慢握住把手,然後猛地拉開了衣櫃的門。

  衣櫃裡果然藏了一個人,隨著打開的櫃門,這個人的身體無力地滑出了櫃外。他圓睜著雙眼,臉上還凝聚著臨死前極端恐懼的表情,破碎的眼鏡掛在一邊耳朵上。

  「羅斯坦!」裡高雷一聲低呼。

  法斯爾立刻明白了為何蘇可以判斷得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除了暗黑龍騎的部分外,蘇實際上已經從實驗室技術主任羅斯坦那裡知道了其它的一切。

  看著羅斯坦的屍體,法斯爾臉上酥鬆的浮肉又跳動了起來。羅斯坦生得矮小猥瑣,生性膽小好色,人品上一無是處。可是除了這些缺點,他是個真正的生化天才,完全有獨立開發出完整四階能力的水平。從暗黑龍騎得到一個完整五階能力的配方後,還需要羅斯坦來破解這個配方。如果破解成功,那麼就意味著羅克瑟蘭從此擁有了獨立開發五階能力的技術。

  蘇這種在荒野中成長起來的獵人不明白羅斯坦的價值,法斯爾可是清楚得很。甚至可以這麼說,麗和她那五百名士兵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羅斯坦。羅克瑟蘭對荒僻的北區分部投入如此多的資源,就是想在這個沒什麼強敵的區域建立起秘密的生化中心,結果所有的心血,就這樣被蘇給輕易的毀滅了。

  法斯爾登時怒火沖上,咆哮了起來:「你這是在挑戰整個羅克瑟蘭公司!」

  蘇以法斯爾完全看不清的動作輕輕挪了挪左手中的酒杯,然後壓下。這一次法斯爾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房間!

  蘇又壓爛了法斯爾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裡高雷猛地衝了過來,但在蘇寧靜如冰的碧色目光注視下,他生硬地剎住了衝勢。

  法斯爾不住地吼叫著,怒氣衝衝,竟然也幾乎沒有之前恐懼的樣子,他甚至沒有再次昏過去,可以說完全是個奇蹟。

  看到法斯爾的反應,蘇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他的笑容總是有種詭異的魅力。

  「我已經在挑戰羅克瑟蘭了。」蘇保持著笑意,說,「我知道萊科納背後有龐大的,我根本招惹不起的勢力,但是我還是殺了他。所以不要用羅克瑟蘭來威脅我,我從來不受威脅,特別是這種完全沒有威懾力的威脅。」

  裡高雷放緩動作,不引起蘇的任何誤會,從櫃子中取出一管止血噴劑,說:「能不能先給法斯爾止血?他年紀大了,再這樣流血會死的!」

  蘇微笑著,挪開了酒杯。杯中酒仍幾乎是滿的,沒有灑出來多少。裡高雷扶住了法斯爾顫抖的身體,為他做了簡單的止痛、止血和包紮處理。更徹底的治療就需要手術了,北區分部目前沒有做這種手術的條件,必須回總部才行。看起來,法斯爾這幾根手指已經保不住了。

  裡高雷脖頸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動著,但最終放棄了一切訴諸暴力的想法。他儘可能地放緩聲音,問:「你究竟想要什麼?」

  蘇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笑笑,說:「在大多數荒野獵人的計數法裡,一個人就是一個人,人和人之間不會有什麼不同。不過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心裡的計數法不是這樣的。外面的那些戰士,一個人就是一個人。而你們看待自己,或者是看待與自己同等級的人時,一個人是等於一百,也許是一千個人的。具體的數目應該只有你們自己知道。所以外面那些戰士,我殺一百個一千個,你們都不會心痛。要讓你們真正的知道痛,知道付出了代價,光是殺那些充當炮灰的戰士是沒有用的。我在這裡呆了幾天,覺得你們整個北區分部裡,最有價值的人應該就是櫃子裡的傢伙,所以我殺了他。當然,在動手之前,我已經知道了應該知道的一切。」

  法斯爾和裡高雷聽著,忽然覺得衣服又粘又濕又冷,貼在皮膚上說不出的難受。象蘇這樣下手狠辣的獵人到處都是,但能像他這樣思考的幾乎沒有。

  「至於您,法斯爾先生。」蘇的聲音柔和動聽,口音也純正得不帶一點雜音:「我看得出來,您是真正的身居高位,而且生活得很有質量。聽說在舊時代,也只有少數人可以有這樣的生活。比如說我,在我很小的時候,拚命地工作一整天,為的就是換一杯您用來洗澡的水。所以我不殺您,是因為您一定會記住今天的疼痛,這樣在今後,當您做出任何與我有關的決定時,都會深思熟慮。這比換上一個對我沒有痛苦記憶的人要好。要知道,我不喜歡麻煩。」

  「你自己就是麻煩的源頭。」法斯爾臉色蒼白的可怕,但是說話直指要害。

  蘇笑笑,沒有否認這一點。他望向裡高雷,問:「麗在哪裡?」

  裡高雷悚然一驚,說:「她還是個孩子!不要傷害她!」

  「死在那個孩子手上的人很多。」蘇的語氣很平靜,但有不容違抗的意味。

  裡高雷怒視著蘇,片刻後忽然嘆了口氣,頹然地說:「你想要什麼,儘管說,但不要傷害麗。你應該知道……你們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承諾的。」

  蘇碧色的目光閃爍不定,開始思索。這時走廊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看來法斯爾剛剛的慘叫終於驚動了巡邏的衛兵。

  「法斯爾先生,您沒事吧?!」房門外傳來衛兵們的問詢,未確認情況前,他們不敢擅入法斯爾的房間。

  「這裡沒事!都回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離開各自的崗位!」裡高雷大聲道。

  喝退了士兵後,蘇終於有了決定。「把你們的庫存軍用裝備列表拿一份給我看看。」

  這一次,裡高雷叫進來一個尉官,吩咐他去辦這件事,自己則始終留在蘇三米之內。如果出了這個距離,裡高雷並不知道蘇會不會立刻動手。

  而尉官足夠冷靜,看清了房間中的狀況後,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接了命令就去辦理。

  北區分部的武器裝備庫存不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極為驚人,顯然是羅克瑟蘭在這裡下了重注。蘇在精心的選擇之後,並沒有選擇新時代著名的RF300A狙擊槍,而是挑了一枝舊時代改進型的巴雷特反器材狙擊槍。改進後的巴雷特除了威力略大,但各方面數據都不如RF300A,可以說這完全是兩代的狙擊槍。但是巴雷特結構要簡單得多,更容易維修,也更容易獲得彈藥,或許,也更容易被改裝。要知道RF300A每一發子彈就要100元,而且幾乎不可能從聚居地或者是小公司買到。再挑了幾片複合材料裝甲片,一組精細工具,兩支二階能力藥劑以及一把手槍和相應的子彈後,蘇就表示了滿足。

  這一晚,羅克瑟蘭總部裡亂成了一團。上百名全副武裝地戰士把守著各處要沖,並隨時準備衝進去營救法斯爾和裡高雷。另有一些人負責去取蘇要的裝備,他們原本還打算拖延下時間,然而當預定的時間到了之後,房間裡隨即傳出法斯爾的慘叫和裡高雷憤怒之極的咆哮,於是蘇要的東西立刻被送達。

  整個總部大樓中,只有醉酒的麗睡得香甜。

  蘇簡單看了看裝備,隨手將狙擊槍彈彈盒中的一發子彈壓入了巴雷特的槍膛。根本未經瞄準,右手一抖,槍口即刻跳躍而起,向著送裝備進來的尉官胸口噴出一道火舌!

  尉官的胸口立刻多出一個巨大空洞,反器材槍彈的巨大動能還有餘力在對面的牆壁上撕開一個大口子。

  蘇看著愕然倒地的尉官屍體,淡淡地說:「下次記得把子彈上的追蹤器去掉。」

  裡高雷和法斯爾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他們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此時的任何舉動都有可能招來一顆恐怖的反器材槍彈。傻子都能感受到蘇平靜外表下的巨大怒火。

  蘇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了看微有寒意的夜,淡淡地說:「告訴麗,這次我打碎的是自己的手槍。如果有下一次,碎的就是她的頭。」說完,蘇帶著全套裝備,直接從五樓跳了出去。

  蘇的身影消失的一刻,裡高雷忽然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到窗戶前看看蘇摔死沒有的興趣都無。蘇當然不可能摔死,摔傷也不可能。愣了足有一分鐘,裡高雷回過神來,跳起大叫:「醫生,醫生!快叫醫生!該死的,醫生都哪去了!」

  直到天色復明,羅克瑟蘭總部大樓的忙亂才稍稍告一段落。當麗睜著仍有些迷離的眼睛從房中走出時,立刻驚訝於走廊中如此之多的全副武裝的戰士。她隨手抓過一人,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面對自己最大的上司和夢想中偶像,那名戰士當然不會隱瞞什麼。

  於是麗和公司裡絕大多數的人一樣,知道昨晚那名獵人又襲擊了總部,這次,那名瘋狂但毫無疑問實力強悍無匹的獵人不僅一度綁架了法斯爾和裡高雷,還殺死了羅斯坦和麗最喜歡器重的一名尉官。這名獵人很年輕,而且裝束奇特,但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他的眼睛,他只有左眼。儘管對這名獵人恨之入骨,然而戰士仍然下意識的說了句,那真是個迷人的眼睛。

  這名獵人襲擊羅克瑟蘭的目的,就是為了劫掠一批武器裝備,一批價值不菲的裝備,其中包括了最新型的狙擊槍,昂貴的特種子彈,剛剛研究出來的複合材料裝甲片等等。

  「將軍……將軍?」年輕士兵看著目光呆滯的麗,忽然有些莫名心痛和擔心,大著膽子叫了幾聲。

  麗勉強笑了笑,揮手讓那名戰士離去,她自己則走上露台,點起一支菸,迎風站著。

  「……就為了幾枝槍?」麗連罵粗口的力氣都已失去了。她幾乎盡了全力,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是還是有一滴眼淚頑強地流了下來。

  麗也有過荒野求生的經驗,她知道,對荒野中生活的人來說,其實一把好槍比性命還要重要。一個長得還不錯、剛成年的小女孩,也不過就能換上一枝普通的突擊步槍而已。從那把手槍中就可以看出來,蘇絕對稱不上富裕。他全部的裝備加在一起,也換不來一片複合材料裝甲片。蘇這樣做,站在獵人的角度,也沒有錯。公司大多數時候是劫掠荒野上的人,偶爾也會被人劫掠。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在這個動盪年代,不是吃人,就是被人吃。

  可是,麗還是想哭。

  從十歲第一次殺人時起,麗就從未哭過。

  露台可以俯視到的中心廣場上,一列車隊已整裝待發,依舊是兩輛輪式裝甲車,兩卡車的士兵,以及三輛黑色轎車。不過當初坐著車來的三個人中,只有法斯爾一個回去。他右手上包裹著厚厚的石膏繃帶,十分顯目。

  鑽進轎車前,法斯爾向總部大樓上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麗。以他的視力,也看出麗有些魂不守舍。法斯爾又向裡高雷望了一眼,問:「你這樣瞞著麗,就不怕將來有一天她會知道。」

  裡高雷沒有回頭,平靜地說:「我知道,那時她會恨我。不過這是為了她好,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蘇屬於荒野,而她已經不再適應荒野的生活,羅克瑟蘭才是她的家。」

  「好吧,我老了,對這事沒法提出什麼建議。」法斯爾聳了聳肩,鑽進了轎車。

  引擎聲響起之際,法斯爾按下車窗,向裡高雷道:「我還是想說一句,你們之間的感情可真奇怪。」

  裡高雷一口吐掉香菸,惡狠狠地說:「快走吧,老頭!小心在路上被炸死!」

  法斯爾揚了揚包紮得密密實實的右手,微笑著說:「不用為我擔心,不管遇上什麼事,都不可能比這個更糟了。」

  由始至終,兩個人都有意地迴避了麗知道真相後,會在蘇和暗黑龍騎間作怎樣的選擇。或許他們都相信,麗的選擇,一定是最壞是那個。

  麗不知道在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只知道香菸燃到了盡頭。她將菸頭從七樓上彈下,轉身離開了露台。路上遇到的人都詫異地發現,麗臉上完全沒有了表情。而在過往,麗就如一團火,要麼開心,要麼暴怒,幾乎什麼都寫在了臉上。

  從這一天開始,麗開始瘋狂地訓練自己,也瘋狂地訓練軍隊。

  夕陽已西下,很快天色就要暗下來。荒野廢墟間遊蕩的夜行腐狼已開始三三兩兩地遊蕩。它們雖然是夜行動物,然而在飢餓驅使下,它們不得不走出巢穴,在最討厭的光亮下覓食。

  這是一片十分空曠的荒漠,除了幾段露出地面的公路路面,以及遠方一座孤零零的高壓電塔外,幾乎看不到任何舊時代人類活動的痕跡。

  區域內的夜行腐狼幾乎同時轉頭,它們銳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地平線上出現的一個身影。那是一個人,落日的餘暉在他身前扔下一道長長的影子。他全身都裹在一件厚厚的斗蓬中,背後背著一支巨大的巴雷特狙擊槍。

  夜行腐狼們猶豫著,不知道是否該向這個人發起攻擊。從這個人身上,夜行腐狼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還有一絲同類的感覺。它們逡巡著,繞著這個人來回奔跑著,越來越是煩燥不安。

  而這個人則以均勻的速度筆直前進著,如同完全沒有看到周圍已經聚積到了數十隻的狼群。

  夜色終於降臨,有幾頭最為飢餓的夜行腐狼終於忍不住開始接近這個人,並且示威性地低低咆哮。夜行腐狼與舊時代的狼習性有些不太一樣,它們體型更大、更強壯也更瘋狂。夜行腐狼喜歡從正面攻擊獵物,雖然這樣很容易造成傷亡,但對繁殖過快的夜行腐狼來說,重傷或是死去的同類也是食物。

  一隻體型明顯超過同類的夜行腐狼開始站到了這個人的行進路線上,伏低了身體,準備撲擊。就在腐狼躍起攻擊的瞬間,這個人忽然略微抬起了頭,在斗篷罩帽下的黑暗中,亮起一團幽幽的紅色光芒。

  夜行腐狼悚然一驚,生生剎住了躍起的勢頭,然後一聲嗚咽,夾緊尾巴,掉頭就跑!頭狼一逃,其餘的夜行腐狼也就隨之一哄而散。

  蘇環顧四周,但見一片茫茫黑暗,剛才來氣勢洶洶的夜行腐狼都逃得無影無蹤。他笑了笑,左眼中的紅光逐漸隱去,恢復了幽幽的碧色,繼續向前行去。

  蘇喜歡腐狼,以及荒野上的生物,因為它們知道畏懼,懂得逃跑。而人類,絕大多數的人類,很多時候會無所畏懼到近似於無知的地步。

  蘇,也是如此。

  荒野上,數十道雪亮的燈光劃破了深沉的黑暗,十幾輛大馬力的越野車以無所畏懼的速度狂飆突進,直撲向蘇與萊科納及奧貝雷恩曾經激戰過的巨大城市廢墟。

  這座廢墟城市,由於法佈雷加斯家族的動議,已在暗黑龍騎的地圖上被標註為落日之城。









  章十二 耐心

  落日之城,對於法佈雷加斯家族和暗黑龍騎而言有著特殊意義。

  法佈雷加斯家族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第四順位繼承人,一個前途遠大的年輕子弟,他們失去的還有尊嚴和古老的榮譽。每一個暗黑龍騎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即使現在不是,將來也會是。象法佈雷加斯這樣古老且龐大的家族,失去了一個年輕的暗黑龍騎也是家族近期的頭等大事。這不僅僅是巨大的損失,如果不能夠在一個合理的時間內抓到凶手,那麼就會引起盟友甚或是競爭和敵對的家族對法佈雷加斯家族實力的懷疑,進而產生無法預料的連鎖反應。

  對暗黑龍騎來說,事情相對要簡單得多,這裡面沒有牽涉到多少政治,受影響的只是榮譽。兩名剛成為暗黑龍騎不久的年輕人接到了一個試煉任務,在任務過程中出了意外,僅此而已。略有些不同的是任務過程中還有外人在。當然,即使羅克瑟蘭這樣的小公司根本得不到暗黑龍騎的絲毫重視,但也不能在他們面前有失尊嚴。所以暗黑龍騎要追查此事,當然,他們對入侵者更感興趣。

  只要夜幕落下,落日之城就會變成一隻龐大之極的怪獸,冷冷地注視著想要到它身體內部活動的一切生物,尤其是一些特別傲慢的生物。
  十三輛越野車一字排開,每輛車車頂還有一排六隻大燈,與兩隻車前燈一起,照著夜幕下的落日之城。
  越野車陣前,筆直地站著六個人,六個身著深黑色、鑲暗金紋飾制服的人!中央是一個站姿筆挺如旗桿般的中年人,半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上唇濃密的鬍鬚與深陷的鷹目一起,構成了一名標準的軍人。這個中年人與其它人不同,他的袖口織繡著的是兩把交叉短劍。
  盧瑟.法佈雷加斯中尉驚嘆於眼前這座廢墟城市的宏偉規模,但對落日之城的名字不以為然。他不僅對為萊科納復仇這件事全無興趣,也對尋找入侵者標本熱情不高。雖然同為法佈雷加斯家族的一員,但與任何古老且龐大的家族一樣,同一個姓氏下的關係可以非常遙遠。盧瑟是萊科納的族叔,但是分屬於遙遠的兩個支線家族,互相之間的血緣聯繫已經十分單薄。雖然同為暗黑龍騎的成員,並且軍銜比盧瑟要低,但是萊科納比盧瑟年輕了三十歲!其實萊科納的潛力要遠遠超過盧瑟,將來的前途自然也要比盧瑟遠大得多。
  在暗黑龍騎的內部,派系是當然存在的,但是各位龍騎之間並無嚴格的隸屬關係。在由多名龍騎參與的行動中,軍銜可以確定指揮序列,然而並不絕對。如果指揮官命令哪一位龍騎發動自殺式攻擊,這位龍騎即使只是一名列兵也可能會斷然拒絕這種明顯對己不利的命令,至於事後是否會因為抗命受到處罰,則牽涉到個人實力、派系、背景、行動的成敗和影響等一系列複雜的因素。在暗黑龍騎相對鬆散的架構裡,軍銜實際上只是對實力的認可以及確定相應待遇的依據。
  象盧瑟這種五十多歲的中尉,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或許還沒有二十四歲的下士萊科納高。
  所以對於萊科納的死,盧瑟暗中還有些高興,當然,他並不會表露出來。畢竟,法佈雷加斯家族整體實力的強大,並不一定使盧瑟這個分支獲益。而現在家族實力受到損害,一名強有力的繼承人隕落,但是正因為如此,盧瑟在家族中的地位反而會無形中提高,也就能夠爭取到更多的東西。
  盧瑟深入研究過萊科納的死,也仔細盤問過每一名在場的扈從,當然不包括奧貝雷恩的扈從。對於蘇,盧瑟甚至十分欣賞。在他看來,射殺萊科納的那一槍乾脆利落,不留餘地,埋伏時機和地點堪稱藝術。雖然和大多數格鬥域與類法術域的能力者一樣,盧瑟從來都固執的認為修習靈能域各類武器掌握能力的人都是不堪一擊的軟蛋,但對蘇的這一槍,他還是有些另眼相看。
  六名暗黑龍騎手中,都有一張落日之城的詳細地圖,上面詳細標註了當日戰鬥的重要地點。而不同顏色的箭頭則指示出各個龍騎的行進和搜索路線。
  不必多話,盧瑟抬起戴著黑手套的右手,並起食中二指,向前方一指,五名龍騎便各自散開,要率領各自的扈從沿著預定路線搜索。
  在橫列成陣的越野車後,站著眾多的扈從。
  盧瑟的特性是謹慎、細緻與耐心,他在落日之城整整搜索了三天。三天後的黃昏,六位暗黑龍騎出現在一座高樓的頂層。蘇曾在這裡靜靜地坐了三天,等待著身上眾多的傷口癒合。也就是在這裡,蘇用擁有的10個進化點形成了紅外視覺。活屍女王擁有的紅外視覺更為精細、敏銳,消耗的進化點也就格外多些。然後,就在同樣的黃昏,蘇離開了落日之城。
  不等盧瑟的命令,一名暗黑龍騎走到蘇曾經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他看上去三十餘歲,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嘴唇則塗著鮮豔如血的口紅。與其它龍騎或雄壯,或精幹如鐵不同,這名暗黑龍騎的身體顯得過分單薄,似乎稍強些的風就能夠將他吹走。那超過180公分的身軀,估計體重還不到50公斤。
  然而詭異的是,如果蘇也在場,就會發現,這名龍騎坐的姿勢、面對的方向、甚至是微眯的左眼,都與自己當時一模一樣!
  龍騎閉上了雙眼,似乎在感受著什麼。過了足足十分鐘,他忽然全身顫抖了一下,嘴裡發出陣陣呻吟,就好像到了高潮一樣。
  盧瑟等其它龍騎似乎對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沒有任何人表露出多餘的表情。事實上,這個名叫賈斯汀的龍騎才是此次行動的關鍵人物。
  賈斯汀如同被高壓電擊中,全身上下忽然一陣抽搐,從地面上彈了起來。他本來就坐在頂層邊緣,這一下突然彈出去幾米,直接就向樓外摔了下去。其它龍騎同樣站在原地沒動,雖然這裡是三十樓,但要是這樣也能摔死,那就不是暗黑龍騎了。
  果然,賈斯汀腳下好像踩著什麼東西,竟然又慢慢地從樓邊浮了上來。他雙眼已經睜開,但是細長帶著些狐媚的眼睛中瞳孔盡數散開,根本就沒有焦點。他越浮越高,將手伸向遠方,似乎在撫摸著什麼,極是小心,又全是溫柔。
  「真是個漂亮的小東西呀……」賈斯汀喃喃說著,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沙啞,如同幾天幾夜沒有喝過水一樣。他彷彿變得熾熱,猛然一把拉開暗黑制服的領子,露出內裡猩紅色的襯衣。
  賈斯汀突然全身挺得筆直,直得就像是一桿標槍。這一刻他的姿態,簡直比盧瑟還要像一個軍人!而且他的瞳孔急速收縮,再也不是沒有焦點的茫然。
  「小傢伙!我抓到你了!」賈斯汀的聲音又粘又濕,陰冷得像一條雨林中潛伏的毒蛇。
  賈斯汀一清醒過來,身體立刻就向樓下摔去。然而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身體忽然憑空橫移五米,就此輕輕地站回到大樓的邊緣。
  「他在哪裡?」盧瑟問。
  賈斯汀向天邊最後一線餘暉一指,說:「他就在那個方向,而且還在不斷前進。」
  和其它的龍騎一樣,盧瑟看了看手中的電子戰術地圖。根據情報,蘇曾經到過羅克瑟蘭公司的北區分部,並且在那裡劫走了一批裝備。盧瑟手中的電子戰術地圖上不光標識出了鐘擺城的位置,而且隨著他手指點動,蘇拿走的裝備清單也全部調了出來。
  盧瑟再次仔細看了一遍這張清單,雖然他已經前後仔細閱讀過了九次。看罷清單後,盧瑟第十次皺起雙眉。不知道這個蘇是真的不懂,還是懂的太多了,居然放著各方面數據全部佔據壓倒性優勢的RF300A不用,反而挑了把巴雷特。雖然和舊時代的巴雷特相比,改進型精簡了結構,而且小幅提升了一點性能,但是巴雷特就是巴雷特,再怎麼改進也還是巴雷特。
  盧瑟暗自嘆了口氣,合上了電子地圖。巴雷特雖然性能差了些,但全是簡單的機械結構,上面沒有任何電子裝置。而蘇帶走的所有裝備都是如此,全是舊式機械火藥結構的槍械,哪一件都沒有裝設電子設備。
  手持RF300A這種半智能狙擊槍、配備全套瞄準具的射手,可以輕鬆消滅持巴雷特的同等級射手。RF300A惟一的缺點也在於它的半智能感應器上,如果不同時開啟反偵測設備,只要持有暗黑龍騎這次所帶來的設施就可以在五公里範圍內追蹤到RF300A發出的電子信號,從而鎖定射手的準確位置。而一套反電子偵測設備本身的價值和同樣昂貴的運行和維護成本,對於荒野生存的獵人來說,無疑是奢侈得過分了。
  盧瑟一臉嚴肅,向賈斯汀問道:「這次有多少把握?」
  賈斯汀陰柔地笑了笑,撫著自己鮮豔的嘴唇,說:「大約80%。」
  「這麼高?」盧瑟皺眉問,明顯有些狐疑。
  賈斯汀高傲地一笑,顯然是有些瞧不起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尉,但暗黑龍騎的信條仍讓他認真地回答:「沒辦法,這傢伙實在是太漂亮了,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慄,根本就掩蓋不住!」
  既使是盧瑟認識了賈斯汀那麼多年了,也還是第一次看到那種彷彿吸食了過量毒品的眼神,他當機立斷,指派一位龍騎帶著扈從前往羅克瑟蘭公司查看,其餘所有人全部登車,向著賈斯汀所指的方向疾進!
  所有的龍騎都對盧瑟的決定全無異議。其實如果論能力位階,少尉賈斯汀才是六龍騎之首,儘管他的戰鬥力實在是平庸了些。因為賈斯汀惟一的高階能力是六階的神秘學能力,神秘感知。既然能夠達到80%的概率,那就值得投下所有的賭注。
  越過了不知多少距離,在賈斯汀鮮麗指甲所指的盡頭,蘇還在不知疲倦地前行著。他忽然感覺到身上有一陣濕寒的感覺,似乎有條毒蛇游過。這種詭異的感覺糾纏不去,過了數秒才不甘不願的消失。
  蘇打了個寒戰,停下了腳步,向來路望去。在視線的盡頭,除了茫茫黑暗,好像什麼都沒有。但是蘇隱約有種直覺,就是他又被人給盯上了。上一次盯上他的是一群狼,而這一次,似乎是一群暴龍,那種每頭都可以單獨將他撕碎的暴龍。然而被暴龍盯上後,危險的直覺卻比群狼要小得多。
  於是蘇知道,災難,而不是麻煩,即將降臨。
  這次災難的來源,應該還是羅克瑟蘭。
  蘇知道自己離開後,暗黑龍騎必定會去羅克瑟蘭調查,而且一定會找出些蛛絲馬跡來,哪怕是自己再小心也沒有用。不管是出於安全考慮,還是僅僅為了遲滯一下暗黑龍騎的行動,抑或是懲罰羅克瑟蘭的貪婪,蘇都應該將法斯爾、裡高雷等高層全部殺掉,並且徹底炸燬羅克瑟蘭北區分部的總部大樓。
  不過他並沒有這樣做。在原本蘇的計劃中,通過自己的手槍採集樣本的麗、給暗黑龍騎引路的裡高雷和幕後主使的法斯爾都難逃一死。
  只是在那一天,看到了那行動瘋狂到近似於自殺的麗,以及甘願以身軀擋在麗身前的裡高雷,蘇悄然從名單中剔除了他們的名字。他自己當然不會承認這一點,在蘇的記憶中,他不過是最後兩槍準備的時間有些長,只打中了一枝木棍和一把手槍而已。反正在他的生涯中,射失的次數數不勝數,也不在乎多這兩槍。
  而法斯爾,這個老人的面容不知怎麼的,令蘇塵封的一段記憶甦醒。
  還記得那些艱苦的年月,就在蘇幾乎就要絕望的時候,那位名叫漢斯的老人給了他一份工作,才讓他和女孩撐過了最脆弱的歲月。當年,那個如國王般驕傲的老人時常佩帶著一個徽章,徽章上面就是羅克瑟蘭的標記。
  現在看來,老漢斯應該是羅克瑟蘭在各地眾多代理人中的一個。經過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他是已經結束了在廢墟上的一生,還是遷徙到另一個地方繼續享受生活。但是從和羅克瑟蘭接觸伊始,蘇就沒有機會詢問一下漢斯的事。現在的情勢,他更要將這件事繼續深埋。不然的話,他和羅克瑟蘭的衝突足以將這位老人送進地獄,如果他還沒進地獄的話。
  蘇的地圖上,前方早已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任何資訊可言。但他相信,暗黑龍騎一定有前方詳盡的地形和地圖。在情報信息方面,獨行的個人完全沒有辦法與暗黑龍騎這樣的大組織相比,哪怕是佩恩公司這樣的小公司也比不上。
  蘇在目前唯一的優勢,就是可能還有二到三天的時間機動。具體時間長短,則取決於敵人的速度。而且剛剛那陣奇異而又冰涼的感覺也讓蘇提高了警覺,在萊科納與奧貝雷恩身上有著太多蘇完全不瞭解的能力,或許那陣濕涼感覺也是一種能力吧。當那冰濕落在身上時,蘇感覺到自身神秘學的能力域有些蠢蠢欲動,好像有些產生共鳴的感覺。
  蘇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換了個方向,加快速度,沿著廢棄公路向前跑去。公路肯定連接著城鎮,小型的鎮有可能變成聚居點,大型的城市廢墟則十分危險,但是由於廢棄的城市中有大量的原料可以回收,因此周圍還是有很大的可能出現聚居地。
  他現在需要情報,在不能依靠電子設備的時候,唯一的情報來源就是人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5 PM

章十二 耐心 下
  公路曲折向前,沿途經過了許多廢墟。無論是油漆剝落的信箱,長滿了野草的花園,還是扔在路邊的童車,都在無聲地提醒著人們,這裡曾經是寧靜、溫馨的小鎮。


  蘇依舊在探察著地形,每個小鎮或者是鄉村都是如此。每一個鄉鎮都有可能是選定的戰場,時間已不容許他跑得太遠,因此儘可能的勘探地形和環境,是最重要的戰前準備。


  再次日暮時,蘇終於找到了一個聚居地。這是一個大型聚居地,建立在一個廢棄的城鎮上,整個聚居地有將近1000名居民,以原本城鎮的名字薩拉托加命名。


  蘇是個很容易獲得陌生人好感的人,雖然他纏滿繃帶的外貌令人望而卻步,但只要和他那隻碧色鑲灰紋的漂亮眼睛對視,大多數人都會奇異地放鬆下來。而且蘇背上的巴雷特更是實力的象徵,只有高階狙擊手才有可能用得起巴雷特這樣昂貴的傢伙。每一個人都有貪婪,每一人也都有恐懼。單身的旅人身上的財物武器很容易引人窺視,但是當這武器是巴雷特時,人們的貪婪就變成了恐懼。每一桿巴雷特的背後,都是上百個生命的消逝。


  到了聚居地一個小時,蘇就基本弄清了這裡的地形結構。

  聚居地不光有首領、有一隻二十個人規模的警察和武裝部隊、有酒吧和幾家商店,甚至還有一個診所。這間診所可不是一般聚居地那種只有一個醫生的診所,這裡有醫生,有能夠做手術的設備,甚至還有四個護士。診所很大,側面還有幾個房間,這是供手術或者是傷得比較重的人使用的住院部。診所的護士很年輕,長得都還不錯,在薩拉托加里算是上等的貨色。

  她們都是醫生的私產,換句話說就是奴隸。醫生把她們先後買下來,訓練出護士的基本技能,好在診所裡幫忙。在醫生有需要的時候,也是找她們發洩慾望。如果來診所的病人想要打她們的主意,當然也可以,前提是付錢。從診所的收入結構看,4個護士帶來的收入倒是比正規的診療費還要高得多。除了給她們基本的溫飽外,醫生還會允許她們保留一點個人的私有財產。有時候他高興了,也會變得十分慷慨大方。這讓她們沒有選擇逃跑,如果離開了聚居她,這些沒有自保能力的年輕女人會擁有自由,不過代價是生命。

  在薩拉托加,奴隸制是合法的,合法性由武裝部隊的自動步槍來保障。逃跑的奴隸會受到追緝,被抓到則會有嚴厲的懲罰。男人是斷肢或者折磨至死,女人則會開放給聚居地所有的雄性居民凌辱。為了維護制度的權威,薩拉托加與附近100公里內的其它聚居地聯合起來共同追捕從各聚居地逃出的奴隸。沒有任何代步工具的奴隸很難徒步跑出這片區域。如果有幸運兒成功了,那麼西邊是一道不太高的山脈,北邊則是一大片草地和叢林。無論是哪個方向,都有著眾多致命的變異生物等著這些美味的奴隸們。

  從有記憶的時候起,蘇走過的地方,大多數都支持或者至少是默許奴隸制度。薩拉托加的做法其實與大多數聚居地一樣。而許多公司和各類組織也都在使用奴隸,不管他們表面上是否支持這種制度。動盪年代已經足夠久遠,久遠到大多數人開始將暴力和掠奪視為理所當然,當然也仍然有眾多的組織或是出於復古的思潮,或是由於某些目的,還是願意為自己披上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

  幾千年來,酒館這類地方就是信息的集散地,動盪年代也不例外。儘管舊時代末期手機、網絡等信息交流方式佔據了主導,各類信息多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但是酒吧這類依靠原始方式交流的地方,依然頑強地生存、繁榮著。甚至到了動盪年代,在每個成規模的聚居地幾乎都可以找到酒吧。那些沒有酒吧的聚居地不是不想有,而是因為無法提供酒。

  與薩拉托加的規模相適應,這裡的酒吧也不小。昏暗的燈光,不知從哪裡搞來的時亮時滅的激光射燈,激昂瘋狂的電子音樂,以及混雜著汗臭、體味、香水和酒氣的混濁空氣,共同構成了這間酒吧荒唐頹廢的主基調。酒吧裡的人很多,女人也很多,槍最多。

  蘇走進酒吧時,舞台上一個並不如何美麗、但足夠年輕的女人正在扭動著身體,她身上少得可憐的布料,遮蓋的完全不是應該被擋住的部位。少女的皮膚不錯,當然這是以荒野的標準來說。而且她很乾淨,看得出來花大價錢洗過了澡。酒吧裡的男人女人幾乎都擠到了舞台周圍,無數目光盯著這個女人,特別是她那形狀不錯的屁股。男人都想狠狠捏兩把,女人都想狠狠抓兩把。

  一個男人跳上舞台,有些不合時宜地大聲談論起這個女人的好處,以及價錢。看來這個女人是他的私產。男人喋喋不休地說著和一個洗過澡的女人上床的好處,而且洗澡的錢並不包括在女人的身價裡。在男人的慫恿,女人身體的刺激與酒精的作用下,開始有人出價了,然後場面就熱烈起來。

  蘇找到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將巴雷特靠牆放好。雖然槍身已用布條纏好,但是巴雷特獨有的粗獷、狂野和冰冷氣息仍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有人僅憑輪廓就能認出這把舊時代時最著名的狙擊槍。蘇看起來並不強壯的身體與這把價值昂貴的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並且令人心動。只不過能夠認出巴雷特的都不是沒腦子的人,也從來不會覺得肌肉塊頭就是戰鬥力的唯一衡量標準。戰士武器的價值往往與他的戰鬥力是成正比的。

  「先生,可以買杯酒嗎?」一個怯生生的女孩聲音從旁邊傳來。

  蘇轉頭望去,見一個最多是十四五歲的小女孩站在桌邊,懷裡抱著半瓶不知什麼牌子的威士忌,右手努力地高舉著一個玻璃杯。小女孩乾乾瘦瘦的,本來已經到了發育的年紀,但是透過薄薄的襯衣,看不到前胸有一點突起的跡象。她的臉蛋倒勉強說得上清秀,看上去還像個女孩。

  看到女孩咬著下唇的樣子和充滿了希冀的眼神,蘇的心頭微微一動。當年曾經相依為命的小女孩,現在,也該有這麼高了吧?不不,她跟在安吉莉娜的身邊,應該發育得好的多才對,現在想必該是個無法想像的美人了,會有很多人追求吧?

  蘇想著,有些恍然,也有些欣慰。

  旁邊努力舉著杯子的小女孩終於再次吸引到了蘇的注意力,他溫柔地問了價格,然後取出50枚硬幣,買下了那半瓶酒。蘇知道,今晚如果賣不光這半瓶酒,小女孩肯定會受到懲罰。錢反正是從羅克瑟蘭搶來的,蘇一點也不覺得心痛。不過他好像忘了,為了減輕負重,自己一共也就拿了60元而已。

  女孩有些不敢置信,呆了足有一分鐘,才跑了開去,連句謝謝都忘了說。

  酒吧裡有一些人在悄悄注意著蘇,蘇並不在意。幾乎在每一個地方,特異的陌生人都是引人注意的。有幾個人躍躍欲試,但是視線在巴雷特和蘇滿身的繃帶上來回幾次後,終於放棄了誘人的念頭。

  這時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已經有了個頗為累贅肚子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坐在了蘇的對面。他向小女孩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這酒的錢算我一半。」

  看著中年人放在桌上的25元錢,蘇沒有拒絕,而是將它們收了起來。

  「要知道,你剛才所做的,可未必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中年人頗為意味深長地說。

  那小女孩又急衝沖地從酒吧裡間跑了出來,在蘇桌邊站定,再次充滿了希冀的望著蘇。一進一出短短的功夫,她的小臉乾淨了許多,頭髮也打散了,並且蘸水梳理過,看上去要漂亮多了,有了幾分成熟的味道,偏偏她的臉上還存留著青澀的稚氣。不用想也知道,有很多男人就好這一口。

  「先生,可以買下我嗎?」小女孩熱切地說著。

  中年人向蘇看了一眼,攤了攤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慢慢地喝起來。

  蘇看著小女孩,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見蘇沒有回答,女孩登時有些急了,說:「我雖然小,可是我會很多很多東西,我一定會讓你舒服的!」

  蘇仍沒有說話。女孩為了證明自已,抓過了蘇的手,夾在自己雙腿中間,開始靈動地扭起腰來。儘管身體瘦削,她的雙腿上卻很有肉,而且腰柔軟、靈活並且相當有力量。正如她所說,她是個很會讓男人舒服的女孩子,而且年輕。

  蘇嘆了口氣,抽回了手,說:「我現在身上只有35元了,還有25元是這位先生剛剛給我的。」

  他的聲音始終溫柔如水。

  蘇的回答令女孩很吃驚,她看著蘇,又看了一眼蘇放在牆邊的槍,眼睛忽然紅了起來,嗚嚥著說:「你說謊!你很有錢,買下我只需要500元,不,400元就足夠了!你只是……只是不想買我而已!」

  中年人喝酒很快,這一會的功夫幾乎將整瓶酒都喝空了,臉上也微微泛起了紅暈。他摸著上唇濃密的鬍子,說:「喂,小傢伙,可以了!你已經有了足夠多的機會,可是他沒有上當。行了,回去吧,你今晚的收穫不小,至少賣了三天的酒出去。」

  「可我是真的!」小女孩叫了起來。

  中年人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凌厲,女孩不敢再說話,低頭抽泣著跑回了酒吧後間。

  「如果你真的買下了她,等你離開薩拉門托後,她就會找個機會逃跑,再回到這裡來。這可不是第一次了。那些敢於回來要人的笨蛋,運氣好的被打斷幾根骨頭扔出去,運氣不好的就直接切碎了賣給附近的流民。」中年人點上了一支菸,悠然地說。

  「我知道。」蘇笑了笑。

  他拿起面前還沒動過的酒杯,將酒倒在了剛剛夾在小女孩腿間的右手上,然後劃著一根火柴,將酒點燃。幽幽的藍色火焰登時照亮了一小片桌面,並且與蘇碧色的眼睛相映襯著。

  此刻舞台上的那個年輕女人已經有了買家,興奮地簇擁在台前的男人女人終於散了開來。有許多人就看到了蘇燃燒著的右手。

  酒精很快燃盡,蘇右手上的繃帶已有不少焦了邊,但他似乎全無痛苦,右手也活動自如。望過來的目光中有許多立刻由貪婪變成了畏懼,還有一些目光則有些凜然,開始迴避蘇這一邊。

  中年人看著蘇的右手,臉色變了幾次,嘆了口氣,說:「我本以為你的能力在靈能域,可沒想到你竟然是類法術域的能力者!」

  蘇依然笑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中年人已經開始習慣蘇的沉默少言,自顧自地說:「不過你再有能力,也拯救不了所有人。」

  蘇若有所思,過了一會才說:「我只會去做那些我想做也能做的事,至於結果如何,並不重要。比如說今晚,我想做也能做的只是買下這瓶酒而已。」

  中年人看了蘇一會,搖頭說:「你不是。」

  似乎知道蘇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他又說:「看你的樣子,是要在這一帶呆上一段時間的。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或者是想賺些錢,都可以來找我。我叫奎因,我想你應該需要在這一帶多個朋友。」

  蘇有了些興趣,問:「你能提供些什麼?」

  「資訊,情報,彈藥和槍械,當然不是那些大路貨,還有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我都可以找得到。如果你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我或許可以替你找到加入真正的大公司的機會。」奎因一邊盯著舞台上激烈舞動著的裸女,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蘇也在看著台上的舞女,說:「聽起來很厲害。你屬於哪家公司?」

  奎因向蘇笑了笑,說:「我中立。」

  蘇沒有去置疑奎因的話,而是直接說:「我想我需要100公里內所有聚居點的位置和相應情報。」

  奎因拍了拍桌上的酒瓶,說:「看在今晚這瓶酒的份上,這份情況免費。」

  蘇並不打算拒絕這份明顯的好意:「那麼我們到哪裡去取地圖,或者是拿情報。」

  「就在這裡。」奎因指了指自己的頭,說:「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放著。」

  接下來,兩個人一邊看著台上舞女的火爆演出,一邊隨意地聊著。一串串數字從奎因的嘴裡出來,再在蘇的頭腦中形成清晰的位置,並附加上精確而詳盡的標註。連蘇也有些吃驚於奎因的記憶力,連附近7處聚居地各有多少居民,首領是誰,武裝人員多少,首領有幾個女人,這些女人各自長成什麼樣都記得清清楚楚,這種記憶力,實在有些非人了。

  轉眼間夜色已深,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也留下了奎因的聯繫方式後,就伸手提起了那支巨大的巴雷特,與奎因走了出酒吧。

  奎因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曖昧地笑笑:「你這就回旅館嗎,要不要我給你找兩個妞?保證不超過15歲。當然,這是要付錢的。」

  蘇微笑,說:「我現在可付不起你的妞的價錢。」

  「難道你就這麼回去睡覺?不過我的妞都不賴,你可以欠一部分帳,但別指望我會減價。」奎因說。

  「不,我準備去其它聚居地看看。」

  「現在?」奎因有些吃驚。

  「現在。」蘇將巴雷特背在了背上。

  奎因無奈地摸了摸鬍子,說:「敢在晚上一個人穿越荒野的肯定是瘋子。如果你在其它聚居地遇到了麻煩,就說你是奎因的朋友,他們不會太過分的。」

  「為什麼要幫我?我現在甚至連找女人的錢都付不起。」蘇碧綠的眼睛在夜色下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奎因哈哈大笑,說:「因為你年輕,因為我看好你的前途,因為我將來想從我們的合作中賺大錢。絕大多數獵人都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朋友,因為你們懂得如何對付荒野和種種變異生物,卻不知道該如何和其它人打交道。當然,最後一個原因是你身上的這支巴雷特,它很對我的胃口。」

  蘇摸了摸背後纏滿了布條的巴雷特,微笑著說:「是嗎?它的確是支好槍,為了買它,我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奎因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因為巴雷特夠貴才喜歡它,同樣,也並不是因為你背了支巴雷特才想和你打交道。說實話,背RF300A的狙擊手我也見到過好幾個,不過都是一般生意上的往來而已。我看好你,是因為你本來能夠用RF300A,卻還是選了巴雷特。」

  蘇站定不動,望著奎因。

  奎因的鬍子跳了跳,說:「嗨,夥計,不用這樣看我!你身上露出來的幾件東西可不便宜,如果賣了絕對夠買根RF300A的。狙擊手如果手頭有錢,都會儘可能地買把好槍。但你卻沒有。」

  蘇放鬆了一些,說:「光是這個理由嗎,好像並不值得你看好我。」

  奎因哈哈一笑,說:「你很合我的胃口,其實這一個理由就夠了!只有真正粗糙的男人,才會選巴雷特這種純男人的東西!」

  聽到粗糙男人四字,蘇的感覺先如流水般從自已全身上下滑過,然後就很有些哭笑不得。

  帶著奎因的情報,蘇在夜色中離開了薩拉托加。在接下來的兩天中,蘇走遍了薩拉托加周圍的七個聚居地,然後悄然消失,就此再無蹤跡。

  與上一次的追逐戰不同,這一回蘇決心用耐心與對手周旋。

  晨光如水灑下,照亮了這一片堪稱繁華熱鬧的區域時,越野車引擎的轟鳴打破了薩拉托加的寧靜。十一輛越野車呈扇形停下,呈半包圍態勢遙對著薩拉托加。

  盧瑟臉上全是深深的皺紋,這是過去三十年來不斷戰鬥的生活所留下的痕跡。他看了看手中的電子戰術板,對身旁的賈斯汀說:「找到他了嗎?」

  賈斯汀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同樣腥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說:「現在完全沒有感覺。不過他應該就在這一帶!」

  盧瑟雙眉絞到了一起,他的目光越過薩拉托加,望向仍掩蓋在隱約霧氣下的遠方。賈斯汀說的這一帶,指的是方圓幾十公里的一大片地方。想在這麼大的區域找到一個精於隱藏的獵人,真的需要耐心。

  由始至終,暗黑龍騎都沒對薩拉托加門口越來越多的居民看上一眼,彷彿他們從未存在過。








  章十三 狂野的心

  隨著盧瑟的命令,扈從們把從越野車將一箱箱器材構件從越野車上搬了下來,就在薩拉門托加居民眼皮底下的快速搭建起了一個簡單的營地。構件拼裝式的結構使這個頗有規模的基地在一個小時內就已建成。

  盧瑟看著戰術地圖,向三個方向分別一指,無需贅言,三名龍騎便帶著各自的扈從分頭出發,開始了搜索的過程。盧瑟和賈斯汀留了下來,並肩站在盧瑟的指揮車前。賈斯汀要在這裡感應蘇的位置,盧瑟一方面可以接應其它三位龍騎,一方面也是保護戰鬥力弱得有些不像個龍騎的賈斯汀。

  兩個站姿如槍,全身上下一塵不染的龍騎,與他們背後粗獷、充滿了金屬質感的越野車一起,構成了這個荒涼、破敗、到處都充滿了毀滅氣息的地域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薩拉門托加外,一個紅頭髮的壯小子粗魯地推搡開了擋住視線的人群,他只向遠處的龍騎營地看了一眼,立刻就被一輛輛越野車、一箱箱裝備給養以及無中生有般出現的營地給弄花了眼。他完全算不清這麼多的東西能值多少錢,但顯然把整個薩拉門托加買下來都不是問題。他向旁邊一看,發現就看到了默不作聲抽著煙的中年男人。
  「嗨,老大!看樣子有大生意上門了!」紅發青年壓低了聲音說。
  奎因不動聲色地說:「這生意的確大,大到可以撐爛你的胃。如果你有興趣,你就自己去做吧,千萬別不要來找我。我還有車貨在培拉貢,今天得過去看看。」
  說完,奎因頭也不回地走了,紅發小子在後面連續叫了幾聲都沒見奎因回頭,只得停了下來。他戀戀不捨地向那些越野車望去,嘴裡嘟嚷著:「好吧,老大說了,這些人惹不起。可是說不定他們需要我們這裡的情報呢?這也是錢呀。」
  他忽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頭,說:「我真是笨!他們如果要需要情報,不早就派人過來了?」
  這裡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紅發青年趕忙望過去,看到五個薩拉門托加的居民與一名執勤的暗黑龍騎扈從吵了起來。原來他們是要出發去臨近的居住處點交易,但是慣行的路線由於距離暗黑龍騎營地不到100米,被劃入到了禁區,執勤的扈從勒令五人繞行,於是發生了爭吵。
  荒野求生的人都崇尚暴力與強悍,聚居地的居民更是強者中的強者。這五個人都是火爆的脾氣,幾句話吵下來,有人就示威性地拉開了槍栓他們就示威性地拉開了槍栓,將槍口對準了這名驕橫的扈從。或許扈從的確厲害,可是他們相信五支槍總比一支厲害。
  扈從臉色微微一變,上身迅速後傾,雙腿微彎,手中閃耀著銀灰色光芒的自動步槍槍口立刻跳了起來,然後噴出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火焰。
  撲撲撲,這支形狀奇特的步槍槍聲比手槍還小,射速卻高得可怕。扈從以薩拉門托居民完全看不清的動作將槍口橫擺了半周,面前的五個人即刻抽搐著、向後栽倒在地,每人身上都起碼有四五個彈孔在同時湧出鮮血。
  遠處圍觀的人們只看到那扈從向後微微一退,前面的五個人立刻中彈倒地,連扈從怎麼開的槍都沒看清楚!
  射殺了五個人後,扈從臉色平靜如常,將步槍背到背後,一手抓了一個人的腿,拖動著兩具屍體向遠處走去,直到出了他心中認定的警戒線,才將屍體拋下。這名扈從力量也遠比普通人大,拖兩具屍體顯得十分輕鬆。
  五具屍體很快堆成一堆,將200米的警戒線醒目地標識出來。薩拉門托加居民看向暗黑龍騎的目光中,除了羨慕、嫉妒、畏懼,還多了些仇視。但是那名扈從還在游弋,也就沒人敢去收回那五具屍體。
  過了一會,聚居地的首領、一個滿臉大鬍子的高大男人,推開了攔在前面的人群,硬著頭皮走向盧瑟與賈斯汀,在他們面前三米處站好。盧瑟認真地看著電子戰術板,賈斯汀則撫著自己的嘴唇,望著霧氣迷漫的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身高超過190的薩拉門托加首領站在那裡,似乎完全變成了空氣,根本沒有讓兩位龍騎表情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喂,我說,我們得談談。」首領聲音很乾澀,看得出來他說這幾句話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只是一點小事,你們就殺了我的人,不能這樣……」
  砰!狂暴的槍聲響起,首領臉上登時綻開一朵巨大的血花,幾乎整個腦袋都被轟飛!
  賈斯汀緩緩地放下了手臂,手中那把金色的瑪格納姆左輪槍槍口還有餘煙冒出。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槍,收槍時卻慢得可以。瑪格納姆的巨大威力再一次得到了證明,而賈斯汀依然在看著遠方,神色茫然而寧靜,好像根本未曾開槍殺過人一樣。兩名扈從走過來,將首領的屍體拖走,與那五個人堆在了一起。
  再也沒有人想要過來和這群驕橫的外來人談談了。
  盧瑟抬起頭,取出一塊雪白的手帕,輕輕擦去了濺在衣服上幾滴血珠。看著手帕上暗紅的血痕,盧瑟直接將手帕扔在了地上,向賈斯汀那把金色瑪格納姆看了一眼,不滿地說:「你就不能用點先進的東西?這把老古董,每次都會把什麼都弄得一團糟。」
  賈斯汀輕輕撫摸著瑪格納姆,嘆息道:「你即不用槍,人又古板,怎麼能理解我這把槍的好處?基地那些智能手槍聲音都太小,纖細得就像個女人!只有這把舊時代的黃金瑪格納姆,才足夠粗糙!」
  盧瑟搖了搖頭,繼續看著戰術板,不去理會賈斯汀這個變態的瘋子。
  已經是六個小時過去了,三路分散搜索的龍騎發回的信號都是:沒有發現。他們已按照先前制定的搜索方案到達了預定區域的邊緣,接下就是沿著圓周搜索,先封閉外圍,再一塊一塊區域搜過來,最終將這一帶全部徹察一遍。這種方式耗時耗力,即使是第六位龍騎從鐘擺城趕到了這裡,完成整個搜索也要花去七天時間。而且蘇不是死物的,應該不會傻傻地滯留在某個區域中等著被發現傻等,他完全可以從未搜索的區域跨越到已搜索的區域去,繼續隱藏蹤跡。
  盧瑟他們等的就是這個時刻時候。龍騎並沒期望這種地毯式搜索真能捕捉到一個高明獵人的行蹤,他們只是用這種方式促使獵物移動,只要蘇動了,賈斯汀就很可能會有所感應,從而大致測定蘇的方位。那時五位至少是上士軍銜的龍騎合圍,蘇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上演奇蹟。
  才六個小時沒結果而已,這完全在盧瑟的意料之中。蘇如果這麼容易被捕獲,那麼也就不可能會在奧貝雷恩面前,擊殺萊科納了。盧瑟很清楚,奧貝雷恩之所以只是一個上等兵,並不是能力太差,完全而是因為他加入暗黑龍騎的時間太短,並且他只是剛剛達到暗黑龍騎十八歲的年齡下限而已。盧瑟願意等待,他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在過去的三十年中,這份耐心已帶給他足夠多的成功。盧瑟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24小時很快過去了。負責搜索的三位龍騎按計劃開始了3小時的原地休整,聚集在門口看熱鬧的薩拉門托加出來看熱鬧的居民少了一大半,警戒線外堆著的六具屍體開始腐爛。盧瑟的電子戰術板上,是一長列完全相同的回信:沒有發現。
  48小時也過去了。盧瑟的電子戰術板上同樣的信息越來越多,薩拉門托加外,看熱鬧的居民又多了起來,人們偶爾會低聲議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警戒線外的六具屍體爛得更厲害了,並且開始發臭。讓盧瑟高興的是,他終於收到了一條不一樣的信息,第六位龍騎即將趕到。
  三天了,。
  新的龍騎已加入了搜索的行列。賈斯汀補了三次妝,仍蓋不住暗青色的重重眼袋。他開始給自己塗紫色的唇彩,臉上雪白的濃妝依舊。這是他開始變得煩燥不安的標誌。盧瑟依然鎮定,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每天坐在營地外的越野車發動機蓋上,一成不變地看著電子戰術板。薩拉門托加的居民三五成群如常活動,偶爾會向這邊看上一眼。
  五天了。
  最先出征的三位龍騎不得不返回基地補充物資,各種裝備的電池也要重新充電,特別是三位龍騎需要洗澡。越野車中,就有一輛專門改裝過的浴車,擁有自淨系統,水可以循環使用。
  賈斯汀面色慘白,雙眼死死地盯著茫茫遠方,唇彩已換成了深黑。
  盧瑟也失去了前段時間的寧定鎮定,時不時會將戰術板夾在腋下,來回踱步。在這位身經百戰的龍騎中尉眼中,第一次覺得薩拉門托加的居民有了存在感。那些看熱鬧的人,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手勢,和聽不清楚具體內容的竊竊私語開始變得討厭。如果賈斯汀完全進入狂燥狀態,神秘感知的能力就會大打折扣,那時實際上意味著此次行動的失敗,除非盧瑟的運氣特別的好,前方的搜索行動能有所獲。
  除了幾個聚居地和周圍一小塊區域沒有搜索外,其餘區域都已徹底搜過,卻沒有絲毫找到蘇的痕跡。之所以把聚居地放在最後,也是歷來搜索行動的慣例,按常理來說,逃亡者並不會選擇藏身聚居地,那盧瑟本能地感覺到,蘇應該沒有藏到聚居地裡面。如果他真的藏在聚居地裡,那麼那無疑是自尋死路,。會有大把的人為了一點點好處將蘇供出來。如果好處還不足打動人心的話,還有能夠摧毀整個聚居地的強硬武力威脅為後盾。在這個時代,在足夠的利益面前,沒有任何信用任可言。
  盧瑟開始感到不安。如果蘇確實還在搜索過的區域內,那就說明他有特殊的潛藏方式,能夠避開暗黑龍騎的搜索與探測。但是盧瑟堅信,一個還需要打劫羅克瑟蘭公司的獵人不可能擁有比暗黑龍騎更先進的科技。幾位龍騎擁有的先進多功能探測儀絕不是用那些可以從市面上買到的儀器就可屏蔽的。
  盧瑟突然有些憎恨起羅克瑟蘭的無能。多少還算是這個區域有點實力的公司,被一個獨行獵人蘇潛入分區總部,劫走了大批裝備不說,連偷偷按裝個追蹤器都辦不到。如果他們能夠裝個追蹤器,盧瑟也不至於如此辛苦。
  七天了。
  賈斯汀已不再用唇彩,唇色蒼白如紙,幾乎快追上臉上的濃妝。他塗了重重紫黑色眼影的雙眼深深陷落,眼中偶爾會掠過一陣茫然,喃喃地不知在嘟噥說些什麼。
  盧瑟臉色鐵青,依舊站得筆直,但心底已是怒火翻湧。他當然知道賈斯汀的能力已耗盡,而所有的區域都已搜索過,包括聚居地。這片區域中共有七個大大小小的聚居地,龍騎和扈從們要入內搜索時,難免會發生摩擦。此地風尚的確悍勇嗜血,即使是面對裝備實力明顯不在一個等級上的暗黑龍騎扈從,敢於當面咆哮的仍大有人在,甚至還有打黑槍的,由於事出突然,有一名扈從被擊中,好在不致命。
  不止是盧瑟,其餘四名龍騎都是火氣很大,面對敢於咆哮的人當然不會手下留情客氣,他們習慣於用子彈教育荒野上生活的人們,究竟是什麼東西才最有發言權。於是這些聚居地少則死了三五個人,多則死了二十多人。至於那個敢於率先開槍的聚居地則不在統計範圍內,那個聚居地已被憤怒的暗黑龍騎變成了墳場。
  盧瑟開始給外面的四個龍騎發出指令,要求令他們放棄搜索,回歸基地。盧瑟準備承認失敗。與萊科納不同,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放棄。
  七天了……蘇的意識中閃過這樣一個信號。如同聽到了鬧鐘一樣,他身體的各個部分逐一從沉眠中醒來。首先是心跳,從十分鐘一次逐漸加快,奔湧的血液將能量輸送到身體的各個角落。蘇感覺到了疲勞,胸口更是如積了一塊巨石,說不出的沉悶。他開始活動身體,一如預想那樣,蘇的身體開始緩慢蠕動,並且開始移動位置。
  他是在土中運動!
  幾分鐘中,地面鼓起了一個土包,隨後廢土不斷分開,蘇的頭率先從土中伸出。他緩緩吐呼出肺中的積氣,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身體充滿。如是反覆數次,蘇的身體各個細微處也開始反饋信號,他繼續向外運動,慢慢地從土中長了出來。
  這是一座廢棄別墅的內部。曾經的主人很有格調,也很有錢,在房間的中央造了個室內天井,栽樹種草,還挖了一個水池。蘇就是從這裡破土而出。
  他將手慢慢插入已翻鬆的泥土內,再拔出來時已多了一把手槍。這把槍明顯比普通左輪手槍要大得多,和他最初用的那把改裝手槍風格類似,但是有本質上的不同。蘇最初的改裝手槍實際上是出自某個聚居地武器工匠的手工機床,完全談不上精度和做工,只花了蘇不到200元。而現在這把槍,則是舊時代著名的瑪格納姆.44手槍,威力幾乎同樣巨大,而射程和精度遠遠超過蘇那把地攤貨。和巴雷特一樣,蘇對這把槍心儀已久,只是從來沒有足夠的錢去來買下來。好不容易有了打劫羅克瑟蘭公司的機會,蘇自然不會客氣。其實奎因有一點沒有說對,蘇並非刻意不是不選擇RF300A,如果沒有暗黑龍騎在後面追趕著,蘇肯定會背上幾支RF300A,還要全套瞄準器的那種。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來換基因改造藥劑。
  只是想到羅克瑟蘭,蘇怎麼都對自己的收穫高興不起來。有許多他以為可以一直美好的東西,都在那一聲聲的槍聲中,打得粉碎。
  蘇突然定住!
  就在門外,走過了一名扈從!
  這名扈從看來也精於隱藏和偽裝,行動時沒有任何聲音,蘇的感知覺中也未察覺到異樣。而蘇整個從土中爬出的整個過程也是完全沒有聲音,因此那麼扈從也就沒有發現蘇。所以兩個人就這樣,在全無先兆的情況下,同時看到了對方。
  蘇身體後傾,抬腕,出槍!
  扈從也身體後傾,抬腕,出槍,幾乎和蘇一模一樣的動作,也是同樣的快速,區別只的是他手中握著是一支新時代的手槍。他看來在簡單武器掌握上有不止一階的能力,瞬間已瞄準了蘇的心臟。
  兩人幾乎同時扣下扳機!
  然而扈從在一剎那看清了蘇手中的瑪格納姆.44.44,一把威力比他手中的新時代手槍還要大的舊時代手槍。他心中閃電般掠過了一個念頭,萬一身上的防彈衣擋不住這一槍怎麼辦?
  蘇碧色的目光安詳、寧定,沒有一絲波動,一如他的手腕。
  兩記槍聲幾乎同時響起,一聲如陰險的毒蛇,一聲則是狂野的咆哮!蘇和扈從身上同時冒起火花,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出。這一槍,兩個人都瞄準的都是對方的心臟,都擊中了在對方的防護裝甲上,都沒能破開裝甲的防護。然而子彈帶來的巨大衝擊不可避免的給兩個人帶來劇痛。
  「我受傷了嗎?」扈從的心底又閃過這個念頭,他下意識地感受了一下胸口的狀態,謝天謝地,總算沒有那種足以讓人崩潰的空洞感!心中稍定,他右手已本能地完成了調整,槍口瞄準了的是蘇的額頭。在扈從的眼中,蘇的頭自始至終始終是在他射擊路線上,沒有任何閃避動作。但這個發現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喜悅,在那這短暫的一瞬間,多年積累的經驗不能給他一個詳細的解答,卻足以夠提醒他潛在的危險。
  瑪格納姆再次怒吼,扈從的頭顱應聲而碎。
  如果他的勇氣再多一線,第二次瞄準時也放棄自身的迴避動作,憑著新時代手槍射速和精度比瑪格納姆.44高出的那麼一點點優勢,或許結局會不一樣。但是,荒野上從沒有如果。
  蘇沉默著,將瑪格納姆收回腰間,又自土中取出巴雷特、子彈和工具,也不清理現場,更不去動扈從身上的任何東西,就這樣出了別墅,迅速移動起來,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霧氣中。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12:36 PM

本帖最後由 NB666 於 2009-10-27 02:06 PM 編輯

章十三 狂野的心 下
  這是個落單的扈從,他死後,暗黑龍騎必然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趕到。所以蘇不再保留,開始以能夠持續的最高速度,向西北方茫茫的草原奔去。據奎因說,那裡是一大片無人區。既然是無人區,暗黑龍騎應該也不掌握那片區域的相應情報。在那片陌生的草原裡,蘇很願意和暗黑龍騎再比較一次耐心。


  十分鐘後,盧瑟、賈斯汀和四名龍騎已然趕到,其餘的扈從則還在趕來的路上。


  盧瑟臉色鐵青地看著室內天井翻開的土壤。他怎麼都沒想到,蘇居然會通過將自己埋在土裡的方式避過探測。在土中的蘇,必然有某種類似於冬眠的功能,可以大幅度減少自己身體的活動,這樣也就使龍騎持手的便攜式多功能生命探測儀失效。所有的生命探測儀都會設定一個探測範圍,不然如果將探測範圍擴展到蟑螂、蚯蚓這類大小的生命上,龍騎也就不用幹別的,光挖土掘地就足夠他們忙的了。


  就在感到受了愚弄的盧瑟深覺屈辱之際,一旁檢查扈從屍體的賈斯汀猛然爆發出一聲尖叫,緊接著是近乎於呻吟地呢喃:「天哪,是瑪格納姆!他用的居然是瑪格納姆!和我一樣的瑪格納姆!」


  盧瑟忍不住喝道:「他用的當然是瑪格納姆!羅克瑟蘭公司的清單上已經寫明了他劫走了什麼東西,難道你沒看嗎?」

  賈斯汀陰森森地笑了:「那玩意也就是你這種老古板才會看,才會覺得有用處。我看它幹什麼?」

  面對這前程明顯比自己遠大的臨時下屬,盧瑟強壓怒火,放緩了語氣問:「他應該沒跑遠,能夠感應到他的行蹤嗎?」

  賈斯汀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說:「不能!就是能,我現在也不會再使用自己的能力。說實話,我已經厭倦了和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老古板合作,我想現在是你宣佈行動失敗的時候了!讓總部另外派人來吧!」

  盧瑟臉色已青得發黑,他很想徒手捏碎賈斯汀柔嫩的腦袋,可是永遠都佔據上風的理智制止了他。

  賈斯汀又呻吟起來,聲音好像錐子,一下下刺著盧瑟的神經:「啊,多麼漂亮的小人,多麼粗糙的槍!難道他也和我一樣,在美麗的外表之下,擁有一顆狂野的心嗎?天啊……」

  「你他媽的給我閉嘴!」盧瑟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徹底失去了克制,猛然咆哮起來!垂在體側的右手握拳,指關節嚓嚓作響。

  賈斯汀環抱雙臂,一幅你動我試試看的陰險表情。其餘的四名龍騎也詫異地看著盧瑟,而且其中兩個主修格鬥域身體開始膨脹,明顯在提升能力,如果盧瑟真的當著他們的面動手,他們是要干預的。

  賈斯汀陷在深深黑眼圈中的瞳孔發出詭異的光芒,笑得像一條毒蛇:「盧瑟中尉,別以為有法佈雷加斯家族作後盾,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在場的可有四位龍騎,他們不會看著你殺我的。如果今天殺不死我,那麼我們之間的故事就很漫長了。按規定,作為中尉,五年後您就可以退休了,希望你退休後可以找到一個安靜、美麗的地方養老。當然,那地方一定要非常隱秘,不能被我找到。您說是嗎?中尉大人!」

  賈斯汀反反覆覆地強調著中尉這個詞,盧瑟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制服下的身體忽起忽伏,不住膨脹收縮,這是能力行將發動的先兆。盧瑟當然知道,還不到三十歲就已身居少尉,而且擁有了六階能力的賈斯汀將來的軍銜和能力必定遠遠超過自己。

  人是有天賦的,人的天賦也是不同的。並不是有了無窮的資源,比如說基因強化藥劑和配方能力,一個人就可以在各個能力域無休無止地發展下去。每個人能夠在哪個能力域發展,最高能力可以發展到幾階,很大程度上在出生時就已注定。目前的生化科技可以人為的拓展一點空間,為人平空增加一些進化點,但是十分有限,因此越是高階的能力,就越是受天賦潛力的限制。如果越過限制強行提升能力,帶來的結果就必然是全部基因的徹底崩潰。

  所以具備神秘學六階能力的賈斯汀哪怕再無進步,隨著戰鬥經驗的積累,當他在其它能力域的潛力全面發揮出來後,也有可能獲得中校軍銜。一個暗黑龍騎中校如果想要迫害一個退休的中尉,只要做得手腳乾淨,場面上無可指摘,就不會有人出頭干涉。

  而且就是眼前,兩名格鬥域的龍騎制服漲得鼓鼓的,顯然已經準備完畢。兩名類法術域的龍騎周圍的力場已變得紊亂無序,這也是能力行將發動的標誌。如果盧瑟動手,就將同時面臨四名龍騎的反擊。

  盧瑟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壓下胸口翻湧的血氣,沙啞而又艱難地說:「行動失敗,回基地吧。等總部派下來新的指揮官,我就回去述職。在這段時間裡,除了特別重要的事項外,各人自由行動。」

  這番話說完,盧瑟似乎老了幾歲,頭髮也更顯得花白了一些。他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別墅,登上指揮車,帶著自己的扈從向營地駛去。

  看著盧瑟挺得依舊筆直,較來時多了許多蕭瑟之意的背影,賈斯汀用一塊潔白的手帕擦了擦嘴唇。手帕上沾了一點血跡。他本來想哼唱兩句「漂亮的人,粗糙的槍,」,但是面對徹底放棄的對手,也就完全沒了心情。

  茫茫無盡的草原上,蘇微弓著身體,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以60公里的勻速跑動著。一串串數據不斷傳到身體各處,再變成更多的數據回到腦中。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都進入到一種平衡的狀態,在保持運動的頻率同時,儘可能地減少著能量的消耗。隨著他的動作,纏滿全身的繃帶也有相應的移動,將關節等重要部位露了出來,以免妨礙運動。而在其它部分,纏緊的繃帶又將皮膚上散發出來的微不足道的熱量給擋了回去。

  蘇已經連續奔跑了3個小時。殺死那名扈從後,蘇明白,現在速度就是一切的關鍵。死在他槍下的扈從從意志到體力都有耗盡的跡象,這說明在他潛藏的七天裡,這些龍騎並不輕鬆,不然也不會把身為獵人的扈從累成這樣。龍騎本身或許還有體力,但是掌握了更多權力、力量和享受的他們,意志卻未必比底下的扈從們更強。

  蘇現在就要以自己潛藏七天積聚的體力,和龍騎再比拚一次。從萊科納和奧貝雷恩和作派看來,龍騎們還是很喜歡使用越野車之類的交通工具的。但是越野車需要油料,因此就有運動的半徑。

  其實直到此時,蘇仍不知道追在身後的暗黑龍騎有多少人,各有什麼能力,攜帶了什麼裝備。他只能憑藉著簡單的推論,以及萊科納、奧貝雷恩帶來的一點信息來作出判斷,其它的,只能交給運氣。比如摒棄電子類裝備,再比如用低生命體徵的方式長時間蟄伏,顯然他的運氣不錯,目前那些龍騎的科技水準應該無法解除他這些預設的反追捕方式,至今沒被追及就是最好的明證。

  獨行的孤狼,都有獨特的智慧和狡猾。

  蘇雙腿忽然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他不得不停了下來,伏在密而高的草叢裡,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身體內積聚的幾乎所有能量都已在過去的3個小時裡消耗殆盡,只剩下維持身體生命力的最基本的體力。在過去的三個小時中,蘇判斷,自己已深入這片茫茫草原165公里。這個距離仍不安全,但是起碼拉開了一些緩衝空間。

  草原地勢其實頗為複雜,茫茫半人高的青草下面到處都是泥沼與空穴。越野車行駛在上面必須非常小心,否則就會有翻車的危險。草原中有形形色 色的變異生物,其中最危險的一種是可以彈射出十米遠的一種跳蛇,它毒腺中的神經毒素可以在數秒中內使人癱瘓。在奔跑過程中,蘇已經數次遇上了這種蛇,不過他本身的靈活性並不比跳蛇差多少,只要躲過第一次攻擊,蘇就已跑遠。

  阻止荒野中的人們進入草原的並不是跳蛇,而是完全污染的水,與尋常青草完全沒有表徵分別的毒草,以及無處不在、搭載著數不清致命病毒的蚊蟻。

  蘇的臉旁就有一小汪水。他把頭移了過去,伸出舌頭試了試這些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水。水在蘇的嘴裡滾動著,裡面的苦澀味道越來越重,過了一會,蘇就不得不吐出了這口水。苦澀味說明水裡充滿了致命的病菌病毒或者是有毒的化學物質,水的輻射度倒還算說得過去,雖然對普通人來說是致命的,但是蘇還可以喝。比如說剛才那口水,蘇最終還是吸收了幾滴。

  他又將目光轉到旁邊的青草上,小心翼翼地拔起幾棵,慢慢地咀嚼起來。嚼著嚼著,舌尖開始傳來麻木感覺,最後蔓延到整個口腔,蘇知道,這些草有毒。他在水窪底挖了個小洞,將草渣埋進水窪底。這樣等水窪干後,也不會留下什麼痕跡。

  蘇抬起頭,在草叢尋覓著,幽幽的碧色眼光,象足了一頭飢餓的狼。他可以喝這些水,也可以吃這些草。當年帶著小女孩四處流浪時,最艱苦的那段時日,他就是依靠這些高度污染輻射的水以及隨處可見的毒草為生,而小女孩則總是在熟睡時,依靠著他的鮮血才熬過了那段艱難歲月。

  只是從污染水和毒草中吸取養分需要漫長的時間,而蘇顯然沒有這麼多時間。他現在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小心翼翼躲避種種危險生物的少年。很快,蘇就找到了自己的獵物,一條在草間遊走的水蛇。

  戰鬥毫無懸念,水蛇的劇毒毒牙也全無用武之地,只用了二分鐘時間,這條幾十公分長的水蛇除了一張蛇皮外,已悉數進了蘇的肚子。

  吃掉水蛇,蘇在草叢中睡了20分鐘。內設的時間一到,蘇即刻躍起,重新以50公里的時事向北方奔去。這個速度雖然只比先前慢了10公里,但是消耗的體力卻大為減少。以這個速度前進,蘇恢復的一點體力可以再支持近一個小時。這足夠他得到一點緩衝時間來進行下一次覓食和休息。

  如此跑跑停停,8個小時過去,蘇已在草原中前進了276公里,遠方開始出現隱約的山脈,看來他已接近成功穿越草原。蘇不敢肯定自己已經甩掉了暗黑龍騎,更有可能的是無論他逃到哪裡,只要與人接觸,就可能被暗黑龍騎抓到蛛絲馬跡。正如法斯爾所說,有太多的人想要討好暗黑龍騎而沒有門路。不要說這麼大的利益,哪怕僅僅是1000元的懸賞,就能讓幾乎所有聚居地的居民成為蘇的敵人。

  以往的經驗已經不夠,蘇有能力報復羅克瑟蘭這種公司而不太擔心反擊,可是在暗黑龍騎面前,最好的策略就是避免接觸。

  一面想著,蘇已走到了草原邊緣。前方數公里處,就已是座小山。這裡的山並不高,海拔最多不過幾百米,綿延也不十分廣,並不像是某個大山脈的一部分。

  夜色下,這座不大的山也顯出些猙獰的意味來。

  蘇慢慢地走著,穿越草原已使他最後的體力耗盡。現在他隨時有可能栽倒,但是他不會倒下,因為山已在前面。

  蘇喜歡山,這是最能發揮他能力和優勢的地形,尤其單以目測,竟然還能發現許多山洞,暫時不知道是天然存在還是舊時代人為造成的。他準備在這裡好好休整,恢復體力,熟悉地型,如果暗黑龍騎追了上來,他不介意在這裡和佔據絕對優勢的敵人決一死戰。

  蘇知道,從他扣下扳機的那一刻起,不論是否成功擊殺了鎖定的目標,他的命運都已注定。哪怕不把那個可以通過神秘方式鎖定他的可怕敵人計算在內,只要來上三四個奧貝雷恩那種水平的暗黑龍騎,蘇就無路可逃。他這次成功瞞過了追在身後的敵人,但最後一刻還是因為一個意外暴露了自己的隱藏方式,下一次不可能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暗黑龍騎再次追來,必然會有相應的針對性準備,不論是先進探測儀也好,個人能力也罷,哪怕是蘇藏到地下十米深,都會被找出來。

  第一次,蘇感覺到在暗黑龍騎這樣的龐然大物前,獨行之人的無力。

  如今已非千年之前以刀箭決勝的黑暗時代,在動盪年代,個人再難與龐大的組織抗衡。

  但是這個時候,蘇全無畏懼。最糟糕的結局無非就是戰死,無論如何,也比被抓去充當活體實驗標本要好得多了。

  戰死肯定是終結,如果充當實驗體還有生存的希望,然而在這兩者之間,蘇的選擇絕不會有所動搖。

  戰死雖是終結,但是終結得有最基本的尊嚴。

  背後粗重的巴雷特和腰間沉默的瑪格納姆,讓蘇的心更加安定。

  蘇開始爬山,並且成功找到了許多可以食用的東西,他的體力開始恢復。他要勘探地型,選擇狙擊陣地,以及射擊後的逃脫路線。

  忙碌的時候,蘇想到了很多,有當年一起流浪的小女孩,有拉娜克希斯,有漢斯和瘸子彼特,有麗,甚至還有裡高雷和法斯爾。蘇從來沒有過這麼多的思緒,甚至有些自嘲地想,自己是不是老了,還是真的在怕死。

  想的最多的,還是當年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在他的心裡,始終定格在七年前的那個午後,她穿著粗布裙,灰色的長發飛舞著,散動著一絲絲銀色的光輝,而那雙藍色的眼瞳,深如大海。

  從能夠馭使暗黑龍騎作為護衛這一點看,當年的拉娜克希斯顯然已是血腥議會中的大人物。不過即使決戰在即,蘇也沒打算向暗黑龍騎提到這個名字。這許多年過去,小女孩不知道長成了什麼樣,就讓她安靜地在拉娜克希斯身邊長大吧。如果自己落在了暗黑龍騎手裡,當年那個漂亮、聰明而又堅韌的小傢伙還不一定做些什麼出來.不論她做了什麼,這結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當站在最高的山峰上、俯瞰這片已裝於胸中的山區時,蘇是微笑的。他對於這片選定的墓地十分滿意。








  章十四 N958

  蘇等了三天,也沒有等到暗黑龍騎的到來,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蘇並沒有閒著,在多出來的三天中,他不斷將探測的區域向北方擴展。這座山並不大,蘇很快就探索到了北邊的山界。再向北,則又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平原上生長著大片豐繁茂密的森林。有一條小河從西邊的山中發源,自山腳下繞了一個彎,轉向北方流去。

  平原上還殘留著幾段公路的痕跡,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可見的人為建築物。看起來,這片區域即使在舊時代也少有人類活動的跡象,不知道是過於寒冷的氣候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公路差不多全部損毀,有些地方拱起成一個一個土包,連周邊地形都有所改變,而還算平整的路段上混凝土路面也已經到處開裂,爬滿生命力旺盛的雜草。不過,由於周邊區域只有這部分人造物體,因此還是勉強可以辨別出公路的走向,延伸的終點正是山腳下的一個生滿了雜木的山谷。
  蘇心中微動,一路向山谷接近。這是個不大的谷地,也就幾百米方圓,山谷盡頭有一個隱藏在雜樹中間的山洞,洞口還有一段破碎的公路。樹叢當中,還可以看見一輛廢棄的汽車殘骸,不過黑糊糊一片燒得只剩下鋼鐵框架。車身中間頑強地長出了幾株灌木,顯然這輛車扔在這裡已有很多年了。
  蘇小心翼翼地穿過枝椏橫生的灌木叢,將所有的枝葉復原。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凡是走過的地方,儘量不留一點痕跡。
  山洞裡面,是一段幽深且黑暗的通道,四壁光滑平整,明顯是人工開鑿出來的,地面上則是平整的水泥路面。雖然經過多年,水泥麵龜裂的部位仍不多,顯然當年的施工時質量優異。蘇心中隱約有些激動,取出了瑪格納姆,扣開擊錘,無聲地向通道深處走去。他不斷在紅外和微光視覺間切換著,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潛藏機關或者是探測器的地方。
  通道盡頭,是一道厚重的多邊型金屬門,和N11基地的金屬門幾乎一模一樣。金屬門上墨綠色的防鏽漆依舊完好,正中則用橙色刷了印刷體的N958。
  金屬門前十米外,倒著一具骷髏。儘管血肉已完全化灰,他仍然保持著爬行的姿勢,一隻手努力地伸向了金屬門。在那隻手的中指上,有一顆醒目的金屬環。
  蘇看了看金屬門,再看了看地上的屍體,蹲了下來,慢慢將屍體翻了過來。時間實在過得久遠,屍體的血肉早都腐蝕乾淨,地面上除了一些焦黑的痕跡外,其它的什麼都沒有留下。屍體全身上下惟一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的,只有中指上戴著的那枚金屬指環。
  蘇取下了金屬指環,翻過來看了看。指環一面厚而平,光滑的表面不曾有一點鏽跡,內側則刻著N958的字樣,與金屬門上的編號一致。
  舊時代,各類電子鎖和特種鎖層出不窮。在舊時代最後三十年出現的結構鎖則被廣泛用在各種基地、保險櫃和秘室等場所。結構鎖是通過特種合金來製作鑰匙,並且記憶鑰匙的內部空間結構,以特殊的波長來探測鑰匙內部,從而打開門鎖。這種鎖的特點就是除了首批鑰匙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可以打開。實際上,在結構鎖剛剛出現的二十年內,當時的科技還無法仿製結構鎖的鑰匙。等到金屬工藝可以仿製鑰匙時,想要仿製出一批鑰匙,花費的代價也往往超過整套系統的數十倍乃至數百倍。與舊時代後期廣泛民用的電子鎖相比,這種鎖還有另外一個特點,只認鑰匙不認人,恰好符合了某些人特殊的需要。
  從任何角度來看,蘇手中的金屬指環應該就是N958基地的鑰匙。
  蘇走到基地門前,看了看門邊的一個金屬控制平台,平台中央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剛好與蘇手上的指環相吻合。
  作為獵人,舊時代各類基地的安全系統與基本操作是非常重要的知識,蘇在這上面有系統的學習和訓練。他將指環嵌入金屬控台,耐心地等待著結果。距離舊時代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這個基地最大的可能是耗盡了一切能源,所有的系統均已鎖死。如果是那樣,那麼想要進入基地,就只有硬炸開大門,或者是尋找到通風與排污管道才行。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安全性是基地存在的意義,能被輕易從外部侵入的基地是毫無價值的。
  N958給了蘇一個驚喜。隨著金屬指環的嵌入,控制台上方的顯示屏閃過一片雜亂無章的色彩後,呈現出了明亮而穩定的綠色。隨著沉重的液壓機的轟鳴聲響起,隱藏在洞壁內的排氣孔噴出大團霧氣,然後是鏽蝕金屬構件間艱難而又生澀的摩擦聲。金屬門先是向後退進,再向側方滾動,收入到山壁內,將後面的基地入口露了出來。
  蘇沒有急著進入基地,而是透過短短的通道向基地內望去。通道那一端懸掛著兩台武器和監控平台,佈局幾乎和N11基地一模一樣。惟一不同的就是這兩個平台上懸掛的是minimi機槍的自動版,威力比N11的要大得多,而且武器平台的數量也多了一個。
  武器平台的監視器自行旋動,對準了蘇,然後鏡頭的光芒微微變化,這是在調整焦距的標誌。蘇戒備起來,隨時準備移動。
  「基地管理員權限確認,警戒解除。」出乎意料,這不是蘇在N11中曾經聽過生硬的電子合成音,而是非常柔和悅耳的女聲,還帶著隱約的誘惑。
  基地內部到處是非常暗淡的紅色光芒,這也是基地進入了全面節能狀態的標誌,儘可能的節省照明用的能源。不過主要區域以及一切自動門的能源供應都是優先確保的。
  基地入口處是一個小廣場,配置有行車、起吊塔和地磅,看上去是用於裝卸各種貨物物資的區域。透過牆壁上玻璃窗,可以看到右側是堆放物資的倉儲區,左側是一大片防暴玻璃製成的舷窗,玻璃是單向的,只能從裡面看到外面,而不能從外面看到裡面。有一扇門通向左側區域,門側有電子感應裝置。
  蘇將指環在電子感應器上一觸,自動門徐徐打開。裡面是一個足有60平方米的大房間,玻璃窗從裡面看同時有顯示屏的功能,窗下方則是操縱平台。平台上所有的指示燈都熄滅了,只有一盞標識著備用能源系統的燈亮著。房間裡放著四張行軍床,上面的枕被積滿了灰塵,靠著牆壁則並排放著四具金屬衣櫃。與房門相對的牆壁上則安了一排槍架,整齊地碼放著橡膠棍、霰彈槍和自動步槍。看來這是個警衛室。
  警衛室後面還有一道門,出去是一道走廊,走廊左方依次排列著工作人員宿舍、餐廳與儲藏室,基地中後部則是機械維修間,配件庫,車庫,電梯和通向上層下層的樓梯。車庫中停著兩輛車,一輛是雙人四輪輕型越野車,另一輛則是由同型越野車改裝而成的山地維修車。除了表面和各種接縫處出現了塊塊鏽痕外,這兩輛車基本上保持完好,或許稍經修理,就能使用。
  基地右角是醫療與生化區,雖然不大,但是診療室,手術室,生化實驗室一應俱全。
  地下一層是機房,設備間,油料庫,水處理站,空氣淨化間,武器彈藥庫,並且還設有一座微型工廠。工廠內四台多用途機床、微型熔爐以及自動鑄壓設備代表了舊時代機械加工工藝的最高成就。油料庫的四個儲油罐中,只有一個油罐是滿的。機房控制台的顯示器上,標示著蓄電池電力的光柱已經見底,只有最後一格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蘇知道,這一類的基地都有著多重能源供應系統,最常見的是柴電混合能源,配置足夠高端的則會以核動力為驅動。機房下方還有一間很大的設備室,看警示標識應該就是小型核動力裝置。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啟動。看來要找到中控室才能弄得清楚。
  蘇順著旋轉梯走上了三樓。電梯看起來還能用,但是不管是節省明顯不足的能源,還是為了安全,蘇還是走的樓梯。
  與N11基地不同,N958的二層除了中央控制室之外,還有三套在舊時代也算是極盡豪華的套房,以及五間訪客或者是僕人用的臥室。這裡有完整的娛樂區,健身區,甚至還有一個室內花園,當然,現在花園中只剩下一片乾土,裡面什麼都沒有了。在健身區,蘇站在25*10的半標室內游泳池前,愣了足有幾分鐘。曾經有過為了一杯水需要工作一整天的蘇,實在是難以想像在這樣大的一池清水中游泳是什麼樣的感受。
  這一層還有間儲藏室,存放著十幾套先進的個人逃生裝備,看來是按本層居住人數配備的。讓蘇有些意外的是發現了一間藏酒室,裡面倒是放滿了好酒。不過大多數是紅酒,藏酒室的空調早已停用,經過了這麼多年,這些紅酒的口感其實在變壞。不過在蘇的眼中,這些紅酒都是營養豐富的補品,口感什麼的,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而一側酒壁上那些烈酒倒是越放越醇,這樣年份近百年的酒現在都是極品。不過蘇卻有些畏之如虎。
  在中控室中,蘇找到了厚厚的一本操作手冊。他隨即按照手冊指引,用指環打開了主控電腦,並且重新設定了身份。此後不光是依靠指環,瞳孔、指紋和DNA都可以成為蘇身份判定的依據。蘇將自己設成了惟一的最高權限管理者,這才開始閱讀電腦中關於N958的資料。
  與N11不同,N958並不是公共基地,而是由設計了N系列避難基地的拉爾森公司承建的私人避難基地。兩個基地都屬於小型基地,但是N958光是奢華的居住生活區就佔了整整三分之一,而在N11,這些面積都被用作食物儲存、人員宿舍等用途。N11極限可以容納400-500人,而N958則設計容納30人,包括警衛、僕人、廚師和侍女。
  出資建立N958的是舊時代著名的摩根家族。基地內各項設備基本上代表了當時最先進的科技。在當時國際局勢日益緊張的情況下,N958基地開始興建,在落成後不久,局勢反而出現了緩和。於是N958就被家族封存起來,以作備用。
  N958基地平日是無人管理狀態,中控電腦按照預設程序控制部分設備間歇性運轉,以維護保持其性能,所需能源很少,因此基地內的核動力站沒有添加燃料,完全依靠油電作為能源供應。
  然後,戰爭全無徵兆的暴發了。N958檢測到了外界環境的變化,自行啟動了應急程序,進入了緊急狀態。基地的自動紀錄,就到這裡為止。
  拉爾森公司不愧是舊時代最大的基地公司,設計的N958各方面都很出色,在依靠應急系統的情況下,基地居然也支持到了現在,而且沒有大的損壞,尤其是通風系統情況良好,蘇進入到現在,除了感覺氧氣比較稀薄外,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此外,還看得出來,當初決定建設N958的摩根家族成員很懂得享受生活,就連中央電腦的提示音都給換成了嬌柔嫵媚的女聲。那五間客房,或許有一多半是給年輕漂亮的侍女準備的。
  此時系統自檢一項項的完成,因為蘇的存在,生命維持系統開始運行。站在三層上,只能聽到極微弱的機器轟鳴聲,如果是普通人,甚至根本感覺不到任何噪音。可見基地原主人對舒適的要求實在很高,這樣好的隔音保溫效果,會使基地的造價相應上升很多。
  看來死在基地門口的那具骷髏,應該就是這座基地的主人。只不過戰爭暴發得太突然,他趕到了基地門口,卻最終還是沒能活著打開基地大門。生與死的距離,就在這三兩分鐘內。
  通風口中開始吹出新鮮的空氣,原本污濁的空氣則從牆角裡的排氣孔流走。這是完全沒有輻射的新鮮空氣,純淨得讓蘇也貪婪地呼吸了幾下。
  系統自檢忽然亮起了數項紅燈,原來是淨水系統發生了故障。或許是為了照顧對水循環系統一竅不能的蘇,更有可能是適應摩根家族的需要,在自檢失敗後,中央電腦啟動了備用淨水系統。按照顯示屏上的說明,這個緊急系統每天可以產生10公斤的純水。扣去用於生產備用食物的水,可以有6公斤節餘的水。這些水或許不夠一個摩根人洗次臉,但是對於蘇來說,是可以倚之生存許久的珍貴資源。
  過了二十分鐘,自檢終於完成了。除了水系統外,基地其它的設施完好無損,完全可以使用。甚至於8個自動武器平台也立刻可以投入使用,只要供給它們能源,並且裝上彈藥。
  站在中控台前,蘇隨手點選了屏幕上的幾個觸摸選項,足有三平方米大小的顯示屏上立刻出現了一組畫面,這是佈置在基地內外各處要道上的攝像頭傳回的畫面。安裝在基地外的攝像頭全部毀壞,內部的則大多完好無損。
  N958,正將它的全貌展現在蘇的面前。對於這樣一筆飛來的財富,蘇卻沒有多少興奮的感覺。暗黑龍騎一定會追到這裡,也一定會發現這個基地。
  蘇有一種衝動,想要將這個基地炸掉,免得白白便宜了暗黑龍騎。猶豫了片刻,蘇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這個每一滴水都很寶貴的時代,N958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以暗黑龍騎的技術水準,修復這樣一個舊時代的基地可以說輕而易舉。而一個完好的N958每天可以提供10噸淨水!以荒野的標準來說,這個基地可以使一萬人活下來。
  何必呢?蘇想著。
  蘇一項項地關上基地的設施,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功能。機器的轟鳴聲漸漸消失,通風口中的新鮮空氣也相應停止。
  蘇走出了N958,看著基地大門隆隆合攏。如果能夠擊退暗黑龍騎,他就可以依據這個基地輕鬆些生存了,甚至可以嘗試著慢慢品味烈酒,而不必擔心像在獵鷹莊園那樣醉倒。他還可以完全放鬆地睡覺,不用對外界環境保持半分警惕。自有記憶以來,蘇還沒有嘗過這種滋味。
  他走出了洞口,向南方最高的山峰走去。對N958美好生活的種種幻想,都是建立在擊敗暗黑龍騎的基礎上。可惜動盪年代永遠都不會有如果。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7 PM

章十四 N958 下
  很快,蘇就站在最高的山峰上,遙望南方。背後的巴雷特沉默著,纏滿槍身的布條幾乎完全遮掩了它的鋒芒,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烏黑的槍口才散發出原屬於它的猙獰。


  風迎面吹來,很柔和,沒有蘇期待中的肅殺氣息。他拿出一支狙擊槍專用的高倍瞄準具,向茫茫草原望去。這支瞄準具對他的視覺極限提高不是很顯著,卻會極大的限制他的視野範圍,因此蘇很少使用瞄準具。這個時代當然有對蘇來說也是提升顯著的瞄準具,但是那種東西的價格大約相當於七八支RF300A,就連羅克瑟蘭也不會為自己的軍隊裝備這個。蘇當然無從劫起。


  瞄準具中所呈現出來的是一片安寧的草原,除了偶爾奔過的鹿群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


  蘇放下了瞄準鏡,有些疑惑地看著草原。以暗黑龍騎過往表現出來的水準,這個時候早就該追到這裡了。蘇絕不相信自己能夠擺脫暗黑龍騎的追蹤。如果暗黑龍騎只是靠著獵人來搜尋他,那麼蘇是有信心的。然而前幾天不止一次掠過他身體的冰寒感覺提醒了蘇,暗黑龍騎中,還有無數他根本不曾瞭解的神秘能力。


  草原始終一片寧靜,完全沒有一點令蘇起警覺的異樣。以至於蘇甚至有些懷疑自己一向賴以求生的感覺是不是出了問題。

  此刻在近千公里外的東海岸,空中如織鉛的雲層破開了一絲空隙,行將落入海中的太陽將大束的陽光慷慨地投射下來,將粼粼的海面鍍上了一片金紅色。海岸邊立著一棟七層高的老式建築,哥特式的建築風格仍保留完好,並且修葺一新。深褐色的外立面在陽光下也染上了一層濃濃的金色,好像回到了舊時代的繁華。

  頂層一角的一扇窗戶被人推開了,這是一個頭髮已半白的老人,臉上的線條剛毅、生硬,高高的鼻子如禿鷲的喙,一副完全的鷹派面孔。儘管看上去已經蒼老,但是他淡藍色的眼珠中卻有著年輕人的活力。他上身穿著一件白襯衣,領扣解開了一個,下身是一條暗黑色的筆挺長褲,褲邊各有一條暗金色的玫瑰花枝,筆直盤繞而下,直至褲角。

  他站在窗前,迎著強勁潮濕的海風,淡藍色的雙眼微微眯起,凝望著行將隱沒在雲層後面的夕陽。雖然海風帶來的水氣中有著足以致命的輻射,而且絢麗陽光中的紫外線也幾乎是大多數生命的殺手,他依然站在窗前,任憑海風吹亂了灰白的頭髮,如同仍身處在美麗的舊時代一樣。

  美麗的景緻並未持續多久,太陽就被重新積聚起來的雲層遮擋,光線迅速黯淡下來,夜幕提前降臨。在失去陽光的瞬間,吹來的海風中就沒有了融融的暖意,變得潮濕、陰冷。整個世界都再沒有一分溫存,一點人煙,似乎惟一活著的,就是那站在窗前的老人。

  老人身後是一間超過200平方米的辦公室,完全以舊時代維多利亞的風格裝潢而成。寬大且舒適的皮椅前,是一張數米寬的古式辦公桌。此刻辦公桌的皮面上正不停地閃動著一點紅色的光芒。

  老人挺拔的眉毛動了動,關好了窗戶,走到辦公桌前。窗戶一關,所有的輻射及有毒的物質通通被擋在了這兩扇看似普通的老式窗外。

  辦公室天花板上發出輕微的機械運轉聲,自動露出了一些極細的欄孔,將新鮮純淨的空氣吹了進來。房間裡餘氣則通過隱藏在書架及花盆後的排氣孔吸走。用不了一分鐘,整個房間中的空氣就會被換上一遍。新空氣中含有的抗輻射微粒會在幾分鐘內中和房間中的輻射灰塵。

  老人伸手在桌上一點,他的面前即刻升起一片薄薄的玻璃片,在纖薄的金屬機件帶動下,這片玻璃片不斷展開,成為一個超過一平方米的巨大屏幕。屏幕隨即亮起,在角落上的一個基地圖標正不停地閃爍著。這個圖標下面的標註則是:娛樂與休閒。

  他伸出右手,再在閃動的圖標上點了一下,中指上佩帶著的鑲嵌著深黑色、佈滿暗金紋路寶石的戒指顯得十分醒目。

  圖標即刻彈到屏幕中央,迅速擴大,變成了一個多邊形的避難基地大門。

  大門中間,橙色的N958正不住跳動著。

  老人明顯愣了一下,再在屏幕上一點,N958飛旋起來,變成數十個小畫面,遍佈在整個大屏幕上。其中有一半左右的畫面上一片黑暗,另外一半則是N958各處攝像點的圖像信息,與蘇在中控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樣。但與蘇不同的是,老人面前的屏幕上多了幾幅畫面,這是中控台上不曾有的。

  一個個攝像點忠實地紀錄了蘇在N958中探索的過程。對於蘇詭異而又輕靈的動作,直覺般躲避暗藏的機關以及武器台的射擊線,對各種地形的充分利用,老人都是無動於衷。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蘇背上的巴雷特上。

  老人完完整整地看完了蘇探索N958的整個過程,也看著他打開菜單,調出基地自毀的選項,猶豫了一分鐘後,又關上了菜單。如果與另外幾個畫面配合著觀察,則可以看出蘇的目光一直落在中控台屏幕上水循環系統上。

  蘇一一關閉基地和各項系統後,退出了基地。

  老人在皮椅中坐下,凝望著定格在屏幕上的蘇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幾分鐘,老人的面容上浮起鷹一樣的笑容,他在辦公桌上輕輕一敲,一個抽屜無聲滑出。老人從裡面取出了一枚金屬指環,竟與蘇手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樣。注視著指環內部鐫刻的N958,老人似乎有些感慨。

  噹的一聲,指環又被扔回到了抽屜裡。老人重新站了起來,調了一張有蘇正面像的畫面出來,再用手指在蘇的下面半身上畫了一個方框,一張半身像就被截選出來,並在屏幕中央放大。那枚戴著暗金紋路寶石的手指再點了屏幕邊的幾個選項,系統即刻開始搜索有關於蘇的全部資料。無數數據如雨般的落下,最後沉澱成幾封文件的圖標。

  老人有些驚訝,他也不過是姑且一查而已,看那個人的打扮只是個在荒野求生的獵人或者傭兵,在檔案中能出現條帶姓名的記錄已經很不錯了,未曾想到這個人居然還會留有幾頁紀錄。他打開文件,快速瀏覽。這些文件包括了蘇的簡介與能力評估,入侵者的相應資料,萊科納的死亡報告,先後兩次戰鬥的完整資料,以及後續行動的申請。

  飛速將所有資料瀏覽一遍後,老人重點看了看蘇的簡介與能力評估。文件中對蘇已展現出來的能力做了詳盡分析與評估,危險程度被定義為C+,需要由具備戰鬥相關能力的少校單獨應對或者是上尉率領的一個小隊來對付。關於蘇的背景部分,則是一片空白。

  老人將身體靠進了座椅,沉思著。屏幕上定格的蘇,那碧色的目光似乎具有流動性,也像是在注視著老人。

  他笑了笑,點開了後續行動申請這個文件。文件簡單敘述了最新一次追捕行動的失敗,分析了蘇的能力並列舉出數點行動原因,附件中是盧瑟中尉對上次追捕行動的報告,以及賈斯汀等五位龍騎的報告。文件中,胡裡奧中校提出的新方案是以謝留夫上尉取代盧瑟中尉主持搜捕行動。在胡裡奧中校看來,盧瑟配屬的小隊武力已經足夠強大,可以輕易壓制蘇。只不過搜尋力量還是太薄弱才使蘇得以逃脫,至於那名扈從的死,純屬意外。由有「鷹眼」之稱的謝留夫上尉帶隊,足可以捕獲蘇了。

  老人在桌上一按,房門便悄無聲息地打開,走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火爆的年輕女人,暗黑龍騎的制服將她有些誇張的身材完整地勾勒出來。她一頭金發高高挽在頭頂,美麗的臉蛋上似乎凝著冰霜,眼神中更是透著些殺氣。

  她來到辦公桌前,微微躬身,說:「您有什麼吩咐?」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就讓她的胸前明顯地顫動了一下,看起來暗黑龍騎的制服過於強調貼身,而忽略了她的實際需要。

  此時,老人面前的屏幕上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了那封后續行動申請。

  「這個方案讓他們重新考慮一下。」

  女助手怔了一下,為了確認,再次看了眼方案的等級標識,有些不明白為何老人會關注到這麼一份文件。但是她簡潔地答應下來,就走出了老人的辦公室。不得不說,她的背影也十分誘人。

  這一天,奧貝雷恩過得充實而又忙碌。清晨時分,他去參加了萊科納的葬禮,那時天幾乎還沒有亮。帶著絲絲刺痛的雨絲不停地敲打在傘面上,濺起一片片水花。近百名全身黑衣的男男女女出席了葬禮,目送著這位曾經大有前途的年輕人永眠在花崗石下。帶著強烈輻射的雨絲紛紛揚揚的下著,直到葬禮結束都沒停過。

  參加完葬禮,奧貝雷恩並沒有回營地,而是來到了一間古老且宏偉的教堂前,從側面的小門走了進去,逕自進入教堂內部的懺悔區。在一張摩挲得發亮的木桌後,坐著一個上了年紀,神態安祥的黑袍神父。

  奧貝雷恩走了過去,在桌前坐下。神父看到奧貝雷恩,微笑著,將面前厚重的黑皮教典合上,安靜地等待著奧貝雷恩發問。

  奧貝雷恩雙手絞在一起,眼光盯著面前的桌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地說:「神父,這次行動,我失去了一位很好的兄長,而且心中多了些疑惑,希望您可以為我解答。」

  黑袍神父微笑著伸了伸手,示意他繼續。

  奧貝雷恩努力選擇著措辭:「神父,那些在荒野中長大,並且一直生活在那裡的人們,真的不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我這次出去,看到很多人在努力地生存著,他們當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變異組織,或者只有不多的一點。重要的是,他們有思想,甚至其中一些還有理想。儘管這理想在我們看來十分的可笑,並且完全不切實際,但是這仍然是理想。主教誨說,有理想的人,就有靈魂。」

  神父坐直了些,將手放在面前的《啟示錄》上,慈祥地說:「奧貝雷恩,將我們與他們區分開的,並非是變異組織,因為一切肉體終將腐朽。將我們與他們區分開的,也並非靈魂,因為萬物皆有靈。真正的區別,在於信仰。因為我們有了信仰,我們看待世界的角度便與眾不同,我們思索的事情也就有了不同。那些在荒野上生存的,你可以稱他們為人,因為他們有相似的肉體,有思想,也有靈魂。但他們不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因為他們沒有信仰。而你,是主手中的劍,對於沒有信仰的人,你可以任意去掃滅。」

  奧貝雷恩仍在猶豫著,說:「可是……」

  神父打斷了他,聲音中已多了些莊嚴肅穆的味道:「奧貝雷恩,不要懷疑,你的力量來自於你的信仰,對主的教誨存疑會妨礙你前行的路。記住,信仰是惟一的準則。」

  奧貝雷恩抬起了頭,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他向神父說了聲謝謝,就走出了教堂。

  教堂外停著一輛黑色的老式轎車,正在等待奧貝雷恩。他坐進轎車後,想了片刻,才告訴了扈從此行的目的地。轎車發動起來,沿著平整且沒有一絲破損的公路遠去。

  轎車停在海邊那棟古老、沉重的七層樓前時,時間還不到中午。大門前的衛兵顯然認得奧貝雷恩,儘管單論軍銜,他遠不足以進入這棟大樓,但還是將他放了進去。

  大門內是氣勢恢宏的大廳,一進大門就可以看到對面牆上那驚人巨大的銅製龍頭。龍頭足有數米高,猙獰恐怖,兩隻琥珀色的龍睛冷冷地注視著進出大門的每一個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如果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龍眼中的光芒竟然會隨著某些人而移動!

  大廳盡頭,寬廣的樓梯徐緩而上,然後分成左右,盤上二樓。這座老式大樓內沒有電梯,奧貝雷恩踏著猩紅的地毯,拾級而上,一直來到六樓,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間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房間裡傳出一個沒有任何情感的聲音。儘管冷漠得有些嚇人,但是那聲音本身卻是充滿了略帶沙啞的磁性,可以讓任何雄性為之發狂。

  奧貝雷恩推開面前厚重高大的房門,走進這間同樣充滿了古典奢華的房間。在佔滿了整面牆壁的風磨銅書架前,擺放著一張沒什麼裝飾,卻依靠材質和體積制勝的辦公桌。辦公桌後端坐著一個冷豔兼而有之的女人,與奧貝雷恩同樣灰色的頭髮挽在頭頂,扁平的深色框眼鏡使她有一種舊時代辦公室女郎的優雅,而修長雪白的脖頸和交叉在一起的纖長手指將這一點詮釋到了極致。她的眼睛同樣是深灰中透著綠色,幾乎與奧貝雷恩一模一樣。

  然而如果對這棟樓,對這片土地,以及對這個時代的內幕多一些瞭解,看到她眼瞳深處的沉靜與肅殺,看到她深黑色制服上繁複的暗金紋飾,看到她雙肩上盤繞著的暗金玫瑰花枝,以及領口處一枚暗金以的盾型紋章,就會知道那知性中暗藏狂野的美麗外表完全是一種欺騙。

  奧貝雷恩在辦公桌前坐下,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對她的畏懼。他沒有說話,反而是辦公桌後如沉默冰山般的女人先開口了:「怎麼了,我的小奧貝雷恩,你看上去有很多心事?是不是剛被哪個女人給揍了?」

  奧貝雷恩登時哭笑不得,有些抑鬱的心情被她的一句話給當場擊碎。男人尊嚴被挑戰的他有些慍怒地反駁著:「胡說!哪個女人能打我……」

  話一出口,奧貝雷恩就知道說錯了話,果然眼前的女人雙眼開始發亮:「這棟樓裡就有七八個,不算我。小奧貝雷恩,好像我已經快有半年沒有指導你的格鬥技術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去地下訓練場吧!」

  奧貝雷恩哭笑不得,無奈地說:「姐!不要再叫我小奧貝雷恩了!我18歲了,而且已經是暗黑龍騎的正式成員,還有了自己的扈從。」

  這話一出口,奧貝雷恩立刻又知道錯了。果然對面的女人故作驚訝地叫了一聲,極盡嫵媚,這由冰化水的急驟變化,對一切雄性都深具殺傷力。不給奧貝雷恩插嘴的機會,她即刻說:「哦!我差點忘了,原來你已經是一名暗黑龍騎了。或許我該小小動用一下自己手中的權利,把你調到我身邊來,作我的貼身侍衛吧!」

  奧貝雷恩好看的臉上登時一片慘白,他深知自己這位姐姐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人物。如果一個應對不好,真有可能被調到她的身邊當侍衛。而自己現在那位上司,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勇敢到敢於違逆自己姐姐命令的人。

  看著奧貝雷恩有些不敢再說話的樣子,女人得意地在高背椅上向後一靠,將一雙長得驚人的腿往辦公桌上一架,說:「你平時都是想盡辦法躲著我的,今天卻主動來見我,這很有些奇怪。是不是改變主意了,想到審判所裡去做一個仲裁官?如果需要我推薦的話,儘管開口好了。這麼一點小事,梅迪爾麗那個小瘋子是不會拒絕我的。」

  聽到梅迪爾麗這個名字,奧貝雷恩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才說:「我還是想在暗黑龍騎發展。」

  「啊哈哈哈!」女人放肆地笑了半天,才說:「有志氣!這才像我帕瑟芬妮的弟弟嘛!當然了,這不代表我認為你的幻想會有實現的一天。好了,既然不是這件事,那還有什麼事這麼重要,可以讓你跑到這裡來見我?」

  奧貝雷恩知道,眼前這個樣子才是自己這位名字源自於冥後的姐姐的真實面目,那些溫柔端莊典雅寧靜,統統都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雖然坐在帕瑟芬妮的辦公室裡,但是奧貝雷恩眼前忽然閃過萊科納顫抖而蒼白的手,以及幽深曲折的地下通道中,那顆擦胸而過的子彈以及撲面而來的烈火!烈焰後面,蘇就如同地獄浮起的惡魔,碧色的左眼裡是一片令人心寒的寧靜。

  「我這一次出任務時,萊科納死了。」奧貝雷恩平靜地說。

  「我知道。雖然我一直就不喜歡萊科納那傢伙,但他對你還是很好的。怎麼,你想親手為他報仇嗎?」

  奧貝雷恩搖了搖頭,說:「不,我並不是為了這個而來。我認為,我們始終輕視了蘇,直到現在都是。我和蘇面對面的戰鬥過,他的危險性超乎想像,這不是紙面上的能力階數所能夠反映的。而輕視了蘇的後果,就是…...死亡。盧瑟中尉和他那個小隊的能力有限,我認為這次行動很有可能會失敗。姐姐,我希望你能夠干預這件事,調派真正具有壓倒優勢的隊伍。把珍貴的資源配置在這次行動上,是值得的。」

  帕瑟芬妮看上去有些不以為然:「就這麼一件小事,也需要我越級指揮嗎?」

  「需要!」奧貝雷恩堅定地說。

  「好了好了,這件事我會親自處理的。」帕瑟芬妮投降了。然而她隨即又給了奧貝雷恩一記重磅打擊:「不過我親愛的小奧貝雷恩,認真是件好事。可是並不是板起了一張臉,大聲的說話,就意味著你已經長大成人,變成能夠肩負責任的男人了。如果你想要早點變成真正的男人,我可以為你安排特殊的訓練。」

  帕瑟芬妮充滿誘惑的沙啞聲音在奧貝雷恩聽來無異於魔鬼的呢喃。他站了起來,堅持著向姐姐敬了個禮,然後落荒而逃。

  奧貝雷恩走後,帕瑟芬妮點開了顯示屏,修長的手指在上面勾劃出盧瑟的名字,然後從一堆文件中挑選出那封后續行動申請的文件來,草草掃了一眼,直接在上面寫了個「否決」,簽上自己的名字,就把文件彈給了自己的副官。

  在顯示屏的待辦事項裡,還有長長的一列文件,帕瑟芬妮並沒有將心中那個大男孩的堅持當一回事。

  幾分鐘後,那個身材火暴的女助手走進了七樓老人的辦公室,將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文件放在了辦公桌上,以她特有的簡潔說:「沒能完成您的吩咐。因為這個方案剛剛被越級否決了。」

  老人打開文件,看了看上面的簽名,有些驚訝:「帕瑟芬妮?」

  「是的。」

  老人饒有興趣地看著文件上纖麗流暢的簽名。她的字體就和她的外表一樣具有欺騙性。

  啪,老人將文件扔進了廢紙箱,然後揮了揮手,女助手便安靜地退出了辦公室。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7 PM

章十五 迷茫 上
  蘇坐在山頂看風景。


  山頂是這片區域唯一的制高點,視野開闊。前方是茫茫草原,一望無際,但是景色和色彩都十分單調,依靠遼闊空間本身帶來視覺衝擊。空中的鉛雲始終是低垂的,在強風的推動下迅速前移,如果看得久了,就會有一種錯覺,似乎不是雲在向前,而是人和大地在後退。


  蘇抬起了瞄準鏡,鏡頭裡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單調,寧靜,看不到一點異常。草原上鹿群,迅兔和草狼時時出沒著,偶有慘烈的遭遇戰,敗者成為勝者的口糧,一切都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迎面而來的風也沒帶來絲毫危險的氣息。


  這麼寧靜、平淡,全無危險的生活,實在是讓蘇極為不適應。從有記憶時起,幾乎每一天蘇都是在尋找食物、在尋找下一個棲息的地方或者是為生存在戰鬥著,從無休息。即使置身於聚居地或者公司,也只是補給的地方,並不能完全放鬆下來。甚至還會更加緊張,因為人比變異生物要危險得多。


  現在背靠著N958,蘇有睡覺的地方,有充足到根本喝不完的純淨的水,也有大量庫存的武器彈藥。至少12.7mm高射機槍彈就有整整一箱。蘇所有的槍都是威力奇大、結構簡單、維修方便,而且他的槍法幾乎都是一槍致命,很少需要第二槍。其實,練成這種恐怖槍法的真正原因,是因為蘇沒有錢。子彈很貴,經常身無分文的蘇根本用不起要點射才能發揮威力的自動步槍。狙擊槍彈或手制子彈雖然比自動步槍彈要貴得多,但是可以一槍致命,一場戰鬥下來,花費反而會少些。

  或許是習慣了艱苦的日子,現在看著堆滿整整一間倉庫的各式舊時代的武器彈藥,看著可以流淌許久的淨水,看著每天都可以生成一箱的合成營養素,蘇的人生失去了目的。

  現在在他的生命中,似乎惟一一件有意義的事就是等待暗黑龍騎的到來,然後戰死。

  蘇忽然覺得生命十分荒謬。

  世界從來不會去考慮某個人的感受,而是照常運轉,正如太陽每天都會升起。哪怕厚重的輻射塵雲遮擋了所有的天空,太陽還是照常升起,只是人們看不見而已。

  所以蘇茫然的人生繼續著,轉眼間已經是五天過去了,暗黑龍騎依舊沒有出現的跡象,似乎這個組織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但是蘇清晰地知道他們隨時有可能出現,離開了這片選定的戰場,蘇不知道自已有沒有可能拼到一個龍騎墊背,所以他還是得在這片山區繼續呆下去,也還得繼續過著這種平靜、茫然而無意義的生活。

  茫然的不只是蘇一個。

  薩拉托加之外,暗黑龍騎的營地整齊肅穆依舊,然而進進出出的扈從們有著明顯的煩燥不安。本來盧瑟習慣了在營地外靠坐在越野車發機蓋上,或者望向遠方,或者悶頭看手中的電子戰術板。可是這樣連續看了五六天卻沒有結果後,盧瑟自己也覺得天天坐在這裡實在是有些犯傻。

  有了聚居地首領的先例,薩拉托加的居民當然不敢招惹暗黑龍騎,都遠遠地繞開了警戒線。偶爾從建築物的縫隙中,他們才敢向營地,向坐在越野車上雕塑一樣的盧瑟偷偷看上一眼。

  盧瑟越來越覺得,那些偷偷瞟過來的目光中,充滿了嘲弄和諷刺。這些目光象針一樣刺著他,盧瑟只想早點離開這個倒霉的、荒涼的鬼地方。可是關於行動失敗的報告早在幾天前就已發回總部,胡裡奧中校在接到報告後一小時就曾經回覆新的方案已擬定,只等著上面批准。按照暗黑龍騎的慣例和雷厲風行的作風,一般當天晚上新方案就會得到批准,然後盧瑟就可以帶領自己的扈從離開這個營地,返回總部述職。賈斯汀等人則會在原地待命,等待新的指揮官到來。

  誰會知道,方案報上去後就如同石沉大海,就此再無消息。盧瑟這一等就是六天。他忍耐不住給胡裡奧中校發信訊問,中校起初還回覆了幾次「方案正待批准」,「待批,請耐心等待」,到後來乾脆就不回話了。等到第六天,中校索性單方面關閉了與盧瑟的通訊頻道。

  盧瑟一頭霧水,他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茫然之際,他和家族中的人取得了聯繫,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結果得到的回答和胡裡奧中校的回覆一樣,後續行動方案正等待批准。

  官僚主義?疑惑不解之際,這個舊時代的詞悄然爬上了盧瑟的心頭。可是細想暗黑龍騎中執掌大權的那幾位,哪一個不是果斷凌厲?

  盧瑟索然不解的時候,最初三天賈斯汀還在冷眼看他的笑話,偶爾還會諷刺兩句。但是三天之後,所有的龍騎都變得不安起來,不知道為何總部遲遲沒有新的命令下來。他們也都通過各自的渠道去詢問原因,所有渠道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後續行動方案正待批准。

  至於後續行動方案卡在了誰那裡,那些消息人士都諱莫如深。其實知道不知道都是一個樣,整個暗黑龍騎總部有資格卡住這個方案、並且可以讓胡裡奧中校無計可施的就那麼幾個人。而這幾個人,卻是誰都不願、也不敢去招惹的,打聽這幾個人的事,和自己找死相去無幾。

  所以蘇還得在山頂繼續迷茫,盧瑟和賈斯汀則繼續在薩拉托加外的營地中迷茫。

  蘇還有很多事可以做。他先是利用工廠區的智能檢測設備測定了一根小金屬條的成份,然後用倉庫裡現成的一些機件回爐重熔,調配成與這根金屬條成分一模一樣的合金塊。再以自動車床切削成近萬根金屬片,然後將這些幾公斤長的金屬片折成特定的角度。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蘇將這些金屬片撒遍了山區的各個角落。山區非常大,金屬片雖然多,但是一分散也就完全淹沒在雜草、土堆、砂礫中,幾乎看不見了。這些金屬片質地很脆,非常容易折斷,折斷時會發出從低頻到超高頻數十種聲波,大多數是人耳聽不見的。然而對蘇來說,在幾公里內他都可以聽見這些對他來說是極刺耳的聲音。

  這座山上沒有什麼大型的變異生物,偶爾有一兩隻也早被蘇射殺。至於小動物的活動,還是很容易分辨開來的。

  布設下這些金屬片後,蘇偶有空閒去基地,就會把基地內打掃一下,需要不受打擾的睡眠時,他會在基地門口躺下,睡上十分鐘,然後準時醒來,前後差不了3秒鐘。剩下的時間,蘇會利用基地的工廠加工一些子彈,在彈頭上刻下繁複的刻紋。金屬片和這種刻紋都是蘇從聚居地的老獵人那裡學來的技巧,不過當初的刻紋只是簡單的幾條,如今蘇已經將其發展到類似於裝飾花紋的地步。

  由始至終,蘇都沒使用過三樓那些裝飾奢華的睡房,雖然他也把它們打掃乾淨。

  蘇在基地中停留的時間其實非常少,他不是電腦專家,雖然憑藉自己的基礎知識按照操作手冊仔細檢查過中控電腦的功能,但是一切顯示正常,並沒有發現隱含的另外一路系統,當然也就不會知道有人正在通過各個攝像點觀察著他在N958中的一舉一動。

  荒野中長大的蘇對於那些能夠威脅到他生命的東西有天然的敏感,其實這也是許多荒野生物的本能。但對於攝像點這類沒有直接威脅的東西,敏感就差了很多。中控電腦上顯示,蘇是這個基地最高也是惟一的用戶,他也就相信了。可是只要呆在基地中,蘇就會隱約感到不舒服,可是又說不出這種感覺的來源,所以他每次都不願在基地久留。

  水、子彈、營養素,以及能源,蘇都只取用所需的部分,一分也不多拿。

  相比蘇的忙碌,盧瑟幾乎要發瘋了。被逼宮承認失敗的滋味並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還要天天面對著這件事的始作甬者。暗黑龍騎並非不能容忍失敗,但必須有充分的理由。在這個以力量至上為原則的組織裡,要麼有過人的武力,要麼有過人的智力,要麼,就要有過人的忍耐力,好在底層混一輩子,混到退休。盧瑟沒有武力的天份,他一直極力想證明自己具有軍事和謀略上的才能。這一次的失敗,毫無疑問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種。胡裡奧中校雖然還沒有對上次的行動加以評價,但肯定不會有什麼好評語就是了。如果法佈雷加斯家族不肯鼎力支持自己的話,盧瑟的中尉軍銜或許會變成少尉軍銜。

  第七天,盧瑟總覺得薩拉托加某個房間的窗縫中射來了一束火辣辣帶著赤 裸裸嘲弄挖苦的目光。他已經忍受六天,沒想到第七天還會有這樣直截了當的挑釁!

  盧瑟騰地從越野車上跳了下來,一把搶過路過的一名扈從身上的智能模塊式步槍,調成狙擊模式,隨意的瞄準了一下,就扣動了扳機!

  撲撲撲,步槍槍口噴出淡淡的火舌,聲音則是比舊時代的手槍還要輕。十幾發子彈劃過一個高高的曲線,有一大半穿進了那個相距近1000米的窗戶。暴怒之下,盧瑟展示了平時絕不會輕易示人的射擊技術。

  那間用木箱板和薄鐵皮釘成的房子根本擋不住子彈的穿射,裡面頓時響起了數聲慘叫。房門隨即打開,一個女人抱著兩個渾身是血的孩子踉踉蹌蹌地跑了出來,沒跑幾步就不由自主地跪倒,兩個孩子都摔在了地上。雖然摔得很重,可是那兩個孩子都是一動也不動,顯然在摔倒前就已經失去了生命。

  女人歇斯底里地哭著,叫著,搖搖這個孩子,又晃晃那個孩子。可是任她怎樣呼喊,都不再會有任何回應。

  盧瑟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一幕,他如被一盆冷水澆過,所有的忿怒和幻覺都被澆熄。他放下了步槍,雖然從沒有將這些聚居地生活的人們當成自己的同類,可是盧瑟的心臟仍然承受著劇烈的衝擊,女人每哭叫一聲,就如同一柄大錘敲在他的心口。

  女人終於放棄了努力,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搖晃著向盧瑟走來。她哭著,向盧瑟伸出手,可以看到女人的胸口腹部也有幾團正在迅速擴大的血跡。每走一步,女人身後就會留下一條鮮紅的尾跡。看上去,她的血早該流乾了,可是女人已經走了近一百米,還是哭著,走著,始終不曾倒下。

  賈斯汀和幾名龍騎都出了營地,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噹的一聲,盧瑟手中的步槍掉落在地上。他轉身大步向營地走去,所有的龍騎都向旁邊走了幾步,給他讓出了一條路。擦身而過時,他們都看到盧瑟的臉色蒼白如紙。

  盧瑟的一名扈從默默地走上來拾起步槍,瞄準,擊發,用一個點射結束了女人的痛苦。

  幾乎所有薩拉托加的居民都走了出來,沉默地看著兩個孩子,沉默地看著女人,沉默地看著女人和孩子之間那一道鮮紅的線。

  所有的龍騎都回到了營地裡面,一名扈從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女人身上。

  圍觀的薩拉托加居民中,走出一個滿臉花白鬍子的老人。他徑直來到女人身邊,一把掀開了披風,當著扈從的面,把這個兼有防水、保暖、防護功能,肯定可以賣個大價錢的披風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後抱起滿身血污的女人,慢慢向薩拉托加走去。

  這是對這名扈從和暗黑龍騎最直接的挑釁和侮辱,不過這一次,沒有人開槍。

  這幾天裡,帕瑟芬妮的心情十分灰暗,就連高而狹長的落地窗外,難得一見的明媚陽光也無法讓她稍微高興一些。只要點開待辦事項這個圖標,無數文件就會如瀑布一樣落下,在屏幕下方堆成一個大垃圾堆,過上幾秒再重新歸隊排隊整齊。本來帕瑟芬妮十分喜歡這種接收文件的顯示方式,在她看來,絕大多數的日常工作都是垃圾。可是這幾天不知怎麼了,需要她處理的事情突然間多了幾倍,只要看到待辦事項那個十分可愛的貓頭圖標,帕瑟芬妮就有種要掐死它的衝動。

  帕瑟芬妮已經在用她的最快速度在處理公事了,而且心裡也一直在祈禱著第二天千萬不要有這麼多的工作。不過在堆積如山的工作中,終於有一件代辦事項以不懈的努力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

  這份文件就是追捕蘇的後續行動申請。

  那天應奧貝雷恩的請求,帕瑟芬妮簡單地否決了這份方案。當然,奧貝雷恩提出請求時還不知道盧瑟的行動已經失敗,他只是憑自己對蘇的印象和對盧瑟小隊的能力分析而得出的這個結論。當帕瑟芬妮看到報告內容時,對自己弟弟的準確判斷有了那麼一小點的讚賞。只是讚賞而非贊同,與她屏幕上那些如瀑布般流瀉下來的文件相比,這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帕瑟芬妮的本意是既然一個上尉不夠,那麼就派兩個上尉去就好了,雖然她的簽字只有簡單的否決兩字,不過經驗老道的校官自會充分考慮上意,重新擬定方案,然後走正常的審批程序,就不用再到她這裡來了。

  這件事本該到此為止,誰知道過了一兩天,這份文件居然原封不動地又跑到她的屏幕上來。帕瑟芬妮根本就不再看文件內容,直接寫了個否決了事。按照暗黑龍騎的程序,這件事該就此為止,胡裡奧中校應該重新擬定方案內容,再去找他的上級批准,而不應該越級來找帕瑟芬妮。上司可以越級審批,不代表下屬可以越級報告。

  再過了一天,後續行動申請又跳到了她的屏幕上,而且靠著重要事項的標記跳到了待辦事項的前排。帕瑟芬妮強忍著怒火,在文件中重重地劃了個否決,將它彈了回去,然後又埋進了無窮無盡的工作中去。她滿腔怒火根本無處發洩,因為這幾天暗黑龍騎中的幾位大人物幾乎傾巢而出,各有各的事情。結果所有的日常事務幾乎都堆到了帕瑟芬妮的頭上來。

  她決不是一個肯辛勤工作的人,可是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得承擔起相應的責任,這一點帕瑟芬妮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她逼著自己從早到晚的工作,每天只休息三個小時。現在的帕瑟芬妮,倒是像極了一個辦公室女郎。

  就在帕瑟芬妮完全被工作淹沒的時候,她樓上的那位老人倒是十分清閒,每天大半時間是在觀看蘇在N958中的行動舉止。身材誇張火爆,面孔冷如冰山的女助理會第一時間將帕瑟芬妮對後續行動方案的批覆送到老人的案頭,除了這個,老人就幾乎沒什麼事可幹。

  偶然有一次,這個行動方案想按正常的程序進行,而沒有被送到帕瑟芬妮那裡去,老人便動用了自己的權限,同樣越級在上面簽了個否決。於是過了兩天,新方案報上來時,老人滿意地看到方案又被越級送到了帕瑟芬妮那裡。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7 PM

章十五 迷茫 下
  在整個暗黑龍騎總部,這幾天最倒霉的傢伙非胡裡奧中校莫屬。


  他的下屬,盧瑟中尉行動失敗的事傳得沸沸揚揚,連大樓裡守門的衛兵都知道了。這倒不是說這次失敗有多麼難堪,而是中校擬定的後續行動方案前所未有的受到了大人物的關注,並且每一次都被直接越級否決。最引人側目的是參與否決的還不止一個人。


  方案第二次被越級否決時,胡裡奧的上司就忽然病倒,請了一個月的長假。沒有什麼家族背景的中校可沒辦法休病假,只能硬著頭皮挺下去。


  關於中校的傳言也就漸漸多了起來。他為何會受到上面大人物們如此特殊的關照,私底下猜測什麼的都有。沒有人敢隨便議論那些大人物,哪怕是好朋友之間也不敢輕易開啟這種話題,於是所有的猜測都集中到了中校身上。從中校微微隆起的肚腩,到他微黑的皮膚,乃至於體味的濃淡、胸毛的多寡都成了猜測的話題。不過沒有多少人置疑中校的辦事能力,從進入這棟大樓的那一天起,中校用七年的時間證明了自己的精明幹練。特別是在判斷敵人的實力以及擬定相應的行動方案、選擇合適人選方面更是出類拔萃。中校的個人戰力並不突出,他是依靠智慧而不是體力得以上位的典範。


  但是此時此刻中校前所未有的對自己的智慧產生了懷疑。第一次方案被越級否決還算有端倪可尋,一個主修感知域的上尉看上去是有些單薄,儘管胡裡奧自己判斷小隊的戰鬥力已經綽綽有餘。

  中校修改了方案,添加了一名主修格鬥域的上尉,又發送了上去。這一次中校的上司是準備直接簽批的,誰知道他剛剛簽完,又是一個越級簽批橫空而來,蒼勁有力的否決一詞讓他足足呆了半個小時!

  下午,這位上校就病倒了,聲稱至少要經過一個月的治療才有可能康復。

  生性嚴謹的胡裡奧中校經過長時間的思索和權衡後,並沒有大幅調整自己的方案,第三次修改只是將其中主修感知域的上尉換成了相同能力的少校。他始終認為戰鬥力已經溢出太多,反而是感知、追蹤和搜索能力更加重要。暗黑龍騎雖然擁有著龐大的資源,可也不應該隨意揮霍。中校並沒有因為那幾個倒霉的否決批示而放棄自己的判斷和擬定方案的原則。由於上司生病,所以胡裡奧中校硬著頭皮,直接將方案發給了帕瑟芬妮。

  然後就是一個乾脆的否決。

  中校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如果不是意識上出了問題,怎麼會這樣一份明顯壓倒性優勢戰力配置的方案都會被否決?

  這天晚上,中校喝了整整一瓶酒,直到第二天中午還是頭疼欲裂。帶著一身酒氣的中校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後,將自己在裡面關了整整一天,藉著酒勁擬出了一份由他親自帶隊,配合一個全新裝備的小隊的方案。等中校將方案發送出去時,已經快到晚餐的時間。

  帕瑟芬妮晚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約會,正要離開辦公室時,恰好看到這份熟悉的文件在閃爍著。

  於是中校就在發出文件15秒後,收到了有生以來速度最快的一次否決。

  這一晚,中校徹夜未眠。他將有關於蘇的一切紀錄都反反覆覆地看了三四遍,並且調出了科研院關於入侵者潛在價值的評估報告。在中校看來,蘇的能力最多介於四階到五階之間,而入侵者的價值也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所謂的潛在價值,有90%永遠都會是在潛在的狀態。在暗黑龍騎的各個實驗室中,具有潛在價值的東西數不勝數。

  天亮的時候,中校將「帕瑟芬妮」的簽名放大,置於屏幕的正中央,好似她正在注視著自己一樣。然後他將一切關於自己會成為暗黑龍騎笑柄的想法都拋之腦後,精心擬定了一個龐大、詳盡、精緻、完善,並且非常不切實際的計劃。

  在這份計劃中,除了由胡裡奧親自擔任行動指揮外,還針對蘇的特點配置了三名少校,包括一名格鬥域高手,一名五階專精的狙擊專家,以及一名荒野生存與追蹤專家。既然有了三名少校,那麼下面再配置十一名尉官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加上扈從,組成了一支超過千人的龐大隊伍,調集了50多輛戰鬥車輛,以及同樣數量的補給和運輸車輛,並且申請了三架垂直起降戰機十天的使用權。

  這完全是一支軍隊,可以輕易的摧毀幾百公里內的任何勢力,現在卻要用來搜捕一個能力還不到五階、極限也就相當於一個中尉的目標。

  中校盯著屏幕,帕瑟芬妮的名字給了他無窮的勇氣,他顫抖著將這份方案發了出去。然後就是等待著審判時刻的到來。

  走進辦公室時帕瑟芬妮就有一種預感,那就是執著的胡裡奧中校一定會再把方案發過來的。她剛剛在椅子上坐下,面前的屏幕就自動升了起來,屏幕正中央,後續行動方案正在閃爍著,而且是最高的重要級別。

  帕瑟芬妮很想直接砸穿地板,將二樓那位完全想不起來模樣的中校轟碎。她理了理頭髮,儘管根本沒有觀眾,仍擺出最端莊嫵媚的姿態,帶上了特製的眼鏡,用雪白修直的手指,夾著深黑色鑲暗金紋的鉛筆點開了那封文件。

  才看了兩眼,帕瑟芬妮就被這個方案大膽而荒謬的內容嚇了一跳。用一整支軍隊去捕捉一隻老鼠,這個胡裡奧是不是瘋了?她不由得對這隻老鼠感到一絲好奇,他究竟有什麼本事令自己那個從來將高傲藏在心裡的弟弟如此另眼相看,並且使得一向嚴謹精幹的中校提出要動用一支軍隊去追捕?當然,她絲毫沒有想到她本人對於催生出這樣一份方案作出了什麼樣的貢獻。

  鉛筆在屏幕上一圈一點,有關於蘇的檔案和背景就調了出來。在照片那一欄,填的其實是奧貝雷恩手繪的那幅畫像。

  一看到蘇的樣子,帕瑟芬妮忽然面色大變,一聲低呼!

  奧貝雷恩的畫極為傳神,甚至於能夠讓人感覺到蘇平靜目光深處的一絲寂寞。

  卡嚓一聲輕響,她手中的黑色鉛筆碎成了數段。帕瑟芬妮仔仔細細地將有關於蘇的一切資料看完,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將蘇的畫像放大,佔據了面前整個屏幕,然後就這樣怔怔地凝視著。

  不知過了多久,帕瑟芬妮才從沉思中歸來,用她纖長的手指直接在方案上刷刷刷地寫起來,轉眼間將方案修改批覆完畢,然後彈了出去。

  她在屏幕角落裡的銅鈴圖標上一按,辦公室的門就被輕輕推開,一位高大挺拔、英俊陽光的龍騎走進來,容貌身材舉止儀表都無可挑剔。他敬禮之後問道:「您有何吩咐?」

  帕瑟芬妮已整理好了辦公桌上的文件,站了起來,向這個英俊得已有些脂粉味的年輕龍騎吩咐著:「我要出一次任務,回來時間不定。我出去的這段時間,所有工作都按預定授權移交,你知道該怎麼作。」

  年輕龍騎面上掠過一絲驚訝,不知道是什麼重要的任務,竟然需要帕瑟芬妮親自出馬。不過訓練有素的他將所有疑問都壓在心底,而是低沉而有力地回答:「是!將軍!」

  胡裡奧中校終於盼來了回覆,這一次打開文件後跳出來的終於不再是否決,而是代之以一個大大的紅叉,將所有人員、所有裝備統統劃掉,只是在方案執行人那一欄裡重新填上了一個名字: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

  胡裡奧盯著這個名字,一直看到眼睛發痛,這才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疼痛告訴他,天雖然黑了,但他並不是在做夢。

  中校重重地嘆了口氣,一陣疲憊襲上心頭。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聽總部大樓裡的年輕女孩兒們說,上了年紀的大叔,最大的特徵就是缺乏想像力。

  薩拉托加,幾乎在等待中崩潰的龍騎們終於等來了期盼已久的新命令。命令的內容很簡單,所有人員一律撤回,總部將另行派人接手此次任務。然後就是保密規定,此次行動的一切內容都屬絕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賈斯汀不明白為何自己也會被撤換掉,他實在是喜歡追捕蘇的那種感覺,因此悄悄地給胡裡奧中校發了個訊息,強調了一下自己對於追捕蘇的重要。

  胡裡奧回了兩條訊息,第一條極其簡潔,只有兩個字:白癡。第二條特別繁複,整整兩屏的粗話將賈斯汀罵了個體無完膚,全無中校應有的風度。

  蘇並不知道因為自己惹出了多少風波,也不知道大難行將臨頭。

  他仍然坐在山頂,看著風景。

  暗黑龍騎出現得越遲,意味著準備越充足,想必將要到來的一擊會是雷霆萬鈞,無可抵擋。蘇知道,這一次絕不會有僥倖出現。蘇的運氣是比一般人要好一點,畢竟他在神秘學中形成的一階能力是基礎幸運。這是一個似乎處處有用又像是全無用處的能力,蘇直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它的原理是什麼,究竟是怎樣得來的這種能力。這個能力目前惟一直觀的表現就是在擲硬幣上面,如果蘇想要正面,那麼擲上100次,大約會得到51次正面。

  所以蘇的運氣,僅僅是比普通人好上一點點而已。

  瞄準鏡中,依舊是茫茫的草原,看不到任何異象,也沒絲毫危險的氣息。

  蘇突然聽到了腳步聲!那是清脆的鞋跟敲擊路面的聲音,踏著穩定的韻律,悠悠而來。

  這個時候,雖然根本沒有風,蘇淡金色的頭髮卻瞬間飄了起來,再徐徐落下。這是他感覺到最極端危險時的表現。

  瞄準鏡中依然沒有分毫髮現,漫山遍野的金屬薄片也沒有哪怕一枚發出警示聲,然而耳邊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近得似乎每一下都踏在心臟上,而且蘇居然還無從判斷腳步聲的方向!以他精心選擇、全力強化後的感知能力,居然都無法判斷出腳步聲的方向!從蘇露出一線的鼻樑上,可以看出已經在滲出細細的汗珠。

  全無徵兆中,電擊般麻痛的感覺陡然沿著脊椎骨上竄,瞬間瀰漫到整個背部。極端的危險,就在背後!而此時,無法辨識方位的腳步聲依然無休無止地響著,衝擊著他的耳膜。

  蘇放下了瞄準鏡,動作很舒緩。他沒有轉頭,也沒有去動背後的巴雷特或者是腰間的瑪格納姆。他知道,不論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完全無法鎖定,甚至不能感知的目標。蘇明白,自己與來者之間的實力有著不可踰越的差距。他無法反抗,無法逃脫,甚至多半也無法選擇死亡。

  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後看了看天,看了看雲,再看看山與草原,然後碧色的眼睛和修直的眉毛共同構成了一個微笑。

  蘇一直在等待著最後的時刻,卻沒想這一刻來得如此突然。暗黑龍騎的實力果然深若大海,兩次追捕失利後,第三次的來襲竟然是如此的無可抵抗!

  蘇想要拉一個龍騎陪葬的想法就此胎死腹中。蘇不想做一個活的實驗品的希望也變得渺茫。

  蘇想了想,還是抽出了瑪格納姆,扳開了擊錘。放棄抵抗不是他的風格,前面五顆子彈是敵人的,最後一顆子彈,蘇會留給自己。

  腳步聲嘎然而止,這次終於可以判斷出就他身體左側。

  接著一個淺棕色、做工精細的帆布背包扔在了蘇的腳邊,然後蘇的視線裡就出現了一雙誘惑的腿。

  這是雙筆直的腿,長得讓人口乾舌燥,深色偏黑的光滑絲襪充分展示了線條之際,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多餘。那雙高跟鞋式樣簡單得近乎於樸素,但是優美的線條和精到的做工已經證明它絕不可能是件便宜東西。

  蘇揚起了頭,他的視線也就自然而然的順著這雙長腿向上爬,先越過膝蓋,再沿著渾圓的大腿向上,碰到一步裙的裙沿時,部分視線在裙內深入了幾公分,大部分視線繼續向上。接下來是束到裙內的白襯衣,翻過恰好脹滿襯衣的胸峰,隨後是修長的脖子,無可挑剔的面孔,更增誘惑的黑框眼鏡,以及盤在頭頂的灰髮。

  「好看嗎?」她一手叉腰,一手握著枝鉛筆,並用鉛筆點著嘴唇,就這樣問。

  「好看。」蘇老老實實地回答。

  「還想看嗎?」她又問。

  蘇沒有回答,而是站了起來,望向遠方,舉起了手中的瑪格納姆,向茫茫草原連射了五槍。槍聲彼此激盪著,形成了巨大的回音。似是與槍聲相應和著,風也驟然大了起來,吹得他的淡金髮絲飄舞飛揚。

  蘇回轉瑪格納姆,將灼熱的槍口抵在了自己下巴上,閉上了眼睛。

  荒野、廢墟、輻射雲、變異生物、聚居地,這些元素共同構成了蘇過往的生命軌跡。這個時候,它們是如此的熾熱,熾熱得如同瑪格納姆的槍口。他喜歡它們,也放不下它們,但是對生的眷戀和熱愛,完全無法抵消他的決心。

  蘇不想成為實驗室的標本,如果實在沒有選擇,那也得是在死後。

  帕瑟芬妮能夠輕鬆處理海量數據的大腦瞬間出現了一塊小小的空白。她完全無法理解在自己詢問過「還想看嗎?」這樣一個有著雙重含義的問題後,何以對方的反應竟會是舉槍自殺?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自己的樣子讓他難過得要自殺?

  好在她大腦中的短暫空白迅速被填平,右手一探,輕輕巧巧地將瑪格納姆從蘇的手中取了過來。那夾著黑色鉛筆的食指和中指和她的腿一樣,長得讓人心跳。蘇只覺得手上微微一麻,手槍就已經到了她的手裡。

  帕瑟芬妮看上去笨手笨腳地把玩著瑪格納姆,這是把做工精緻的槍,不過巨大的槍身、沉重的重量、強大的威力與震耳欲聾的槍聲使得它與漂亮這個形容詞無緣。她試著象舊時代的牛仔那樣將瑪格納姆在手指上轉了個圈,然後兩隻手一起抓住,結果好像是無意中壓下了扳機,只得砰的一聲巨響,熱流撲面而來,蘇留給自己的一發子彈就此飛向了茫茫的雲層。

  帕瑟芬妮嚇得全身一抖,差點失手把瑪格納姆扔到了地上去。她的臉色蒼白,眼神中全是驚慌,黑框眼鏡有些滑落,甚至於盤起的頭髮也有一縷散落出來。總而言之,她看起來像是被震耳欲聾的槍聲和強大的後座力嚇到了,非常非常的驚慌。

  她扶正了眼鏡,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拈著瑪格納姆,送到了蘇的面前,心有餘悸地說:「還給你!」

  這一次,是那隻黑色的鉛筆和銀灰色的瑪格納姆構成了對比。

  蘇接過了瑪格納姆,從腰間的皮盒中夾出六枚子彈,雙手一錯,已經重新上滿了子彈。他看著帕瑟芬妮,平靜地說:「手槍的子彈還有很多,而且也有許多不用子彈的自殺方式。想把我活著帶回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看起來很忿怒,咬著手中的鉛筆,質問:「不過是問了句還想看嗎,你就要自殺?我的樣子就那麼可怕?」

  蘇的聲音依舊平靜:「你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這位暗黑龍騎來的小姐。」

  她立刻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好吧,我承認我是來自暗黑龍騎。可是你是怎麼的知道的?」

  蘇有些頭痛,這個女人的演技的確高明,可問題在於她的謊言實在是不堪一戳。不過他還是回答:「你的鉛筆上有徽章。」

  帕瑟芬妮看了一眼手中的鉛筆,黑色的筆身上盤繞著暗金色花紋,在筆端處合成了一隻口中銜著金盾的龍頭。

  她將鉛筆交到左手,向蘇伸出了右手,有些不情不願地說:「帕瑟芬妮。很高興認識你,蘇。」

  蘇猶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說:「我寧可從沒見到過你。」

  「嗨!你是男人,別那麼小氣!」帕瑟芬妮叫了起來,手微微往後一收,不讓蘇的手碰到自己:「還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和人握手時戴手套是不禮貌的嗎?特別是和我這樣的美女。」

  蘇愣了一下,眼前這個神秘的女人行為舉止處處出人意料,自己已經有些弄不清楚她的真實來意。蘇拆下了右手上纏著的繃帶,露出了一隻完全可以和帕瑟芬妮媲美的右手,然後與她握在了一起。

  從肌膚、從線條,這兩隻手幾乎分不出高下,當然區別還是有的,蘇的手透著隱隱的力量感,而帕瑟芬妮的手則充滿了纖麗的美感。

  「既然握過了手,我們就不再是敵人,而是朋友了。跟我回暗黑龍騎吧!」帕瑟芬妮熱切地說,緊抓著蘇的手不放,五指不停地動著,竟然在撫摸著蘇的肌膚!這個時候,她的表現只能說是一隻披著端莊外衣的色狼。

  蘇實在是有些無奈,說:「你可以帶我的屍體回去。」

  「小氣的男人,不要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說得好像我是個惡魔一樣!我可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女人呢,從來都不會強迫別人做什麼的。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會慢慢勸你回心轉意的,要知道我可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哦!這段時間我們就住一起吧,你看,我連行李都帶來了!」帕瑟芬妮仍然緊緊抓住蘇的手,如是說。

  蘇看著地上那隻估計連一雙鞋都裝不下的帆布女包,實在無語。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7 PM

  章十六 底牌


  蘇發現,自己的生活完全變了。


  帕瑟芬妮似乎即沒有硬抓他回去的意思,也不打算殺他,蘇自然就不會再想著自殺或者拚命。和所有生物一樣,蘇有著對生存異常濃烈的渴望。


  至於逃離甚至是反制帕瑟芬妮,蘇時刻都在準備著,但同時並不抱一絲幻想。


  帕瑟芬妮的能力完全超出了蘇的探測範圍,蘇不清楚她的主能力域是什麼,甚至有時候在蘇的感知中她根本不具有異能,但是本能卻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危險就在身邊。潛意識和現實截然相反,常常使得蘇在看著的時候感到有絲混亂。

  但是蘇清醒地記得帕瑟芬妮那展示了壓倒性實力的出場方式,隨後又輕鬆隨意地拿下他的武器,這一切並不是幻覺,也絕對不是巧合。蘇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在這個神秘女人的面前,自己將沒有任何招架還手的能力。所以既然帕瑟芬妮對他至少有表面上的尊重,那麼他也不會試圖去作些沒有把握的蠢事,以免自取其辱。

  蘇提著帕瑟芬妮的「行李」,沿著山脊向N958走去。這款做工精細的女式帆布提包與他身上殘舊的衣服和背上粗獷的巴雷特形成了鮮明對比。即使不用鼻子,透過右手上的肌膚,蘇也能夠感覺到提包拎帶上傳來的幽幽香氣。

  帕瑟芬妮背著雙手,與蘇並肩走著,那枝黑色鉛筆在她靈活的十根手指間跳來跳去。她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和蘇閒聊著,從蘇的年紀、經歷、愛好、技能一直問到了身高、體重、有過幾個女人,間中還總是不忘記突然插一句「我們回暗黑龍騎吧」。

  能夠回答的,蘇基本上都回答了,關於自己能力方面的問題則一概忽略。對於一起回暗黑龍騎這樣的話題,蘇從來都會直接回應:「你可以帶我的屍體回去。」

  雖然蘇根本不相信帕瑟芬妮接下來真的要和他一起生活,但是當她問起來晚上住在哪裡時,蘇還是決定帶她去N958。反正這個舊時代的私人基地是不可能瞞得過去的,還不如帶帕瑟芬妮過去看看,也許她有能力修復基地的水循環系統。如果這個系統是可修復的,那麼哪怕修復後是落在暗黑龍騎的手裡,更多的水總是意味著更多的生命。

  山上根本沒有路。蘇在山石上走得非常平穩,就像是走在平整的飛機跑道上一樣。穿著高跟鞋的帕瑟芬妮則不得不在一塊塊山石上跳來跳去,時時需要張開雙臂保持身體的平衡,看她雀躍著,髮絲揚動的身影,就像是舊時代一個無憂無慮、充滿幻想、需要人保護疼愛的年輕女孩。她晃動著的手臂和身體時不時會在碰上蘇的身體,看上去像是無意的。

  一個小時後,蘇拎著「行李」,帶著跳來跳去、活潑陽光的帕瑟芬妮站到了N958的大門前。

  看著大門向側方縮進山壁,讓出幽深的通道,帕瑟芬妮啊的一聲低呼,雙眼開始放光。

  基地內幾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幾處應急燈放射著幽暗的紅光,不過能照亮一米左右的地方。對擁有微光視覺的蘇來說,這點微弱之極的光亮已經夠了。為了節省能源,他從來不開多餘的照明。

  蘇堅信,這點光亮對於帕瑟芬妮來說,絕對已經是太多了。

  可是這位來自於暗黑龍騎的神秘女人此刻卻在茫然地向基地內張望著,不斷向蘇靠過來,而且左手悄悄地抓住了蘇的衣服,並且握緊,像極了一隻怕黑的貓。

  踩著高跟鞋的帕瑟芬妮,幾乎已經和蘇一樣高了。但是她此時的神情動作,卻不知為何讓蘇想起了那個總會默默拉著他衣服的小女孩。

  蘇悄悄的嘆了口氣,不再計較帕瑟芬妮演戲的逼真程度,而是走到了大門旁,在控制台前點了幾下。基地漸次亮了起來,地上開始傳來機器隱約的轟鳴聲,淨化過的空氣從通風口吹出,而基地的大門則在兩個人背後慢慢合攏。

  千里之外,暗黑龍騎總部的那座七層大樓的頂層,老人左手端著一杯咖啡,右手隨手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調出N958基地的畫面。娛樂和休閒時間又到了。

  跳出來的第一張畫面上,老人就看到了像個小女孩一樣緊挽著蘇胳膊的帕瑟芬妮。

  撲!老人猛然一口咖啡噴了出來,濺得桌上、屏幕上到處都是。

  老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忙取出一張白巾,擦著嘴角、衣上濺出的咖啡。

  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女助手探了半個身子進來,關切地問道:「您怎麼了?」

  老人已擦乾淨了臉和襯衣,這時正用紙巾擦拭著咖啡杯,聽女助手問,微笑著回答道:「沒事。看來是年紀大了,喝口咖啡都會嗆著。」

  冷若冰霜的女助手退了出去,將房門輕輕帶上。剛關好門,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激烈跳動的心臟,以穩定的步伐離去。她進入這座大樓工作已經三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位如鷹一樣的老人舉止失措,弄灑咖啡。

  蘇領著帕瑟芬妮,參觀遍了N958的各個地方。當他們最後走上二層時,一直緊緊地挽著蘇手臂的帕瑟芬妮才松開了手,像一只歡叫著的小鳥在各個奢華且設施齊全的套房裡跑來跑去,最後和蘇當初一樣,在游泳池邊上呆住。

  蘇站在了她身邊,看著空空蕩蕩的游泳池,說:「直到現在我都想像不出,這裡如果裝滿了水,會是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帕瑟芬妮幽幽地說。

  「……」蘇沉默。

  「喂!你是男人,別那麼小氣好不好?」她叫了起來。

  「好吧,看來我們是同樣的人。」蘇有些認命地投降了。

  帕瑟芬妮把蘇拉進了那套明顯是為基地主人準備的套房,看著那打掃得乾乾淨淨、寬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浴室,雙眼又開始放光。

  「可以洗個澡吧!」她這個問題完全不是用詢問的口氣說的。

  蘇當場怔住。從發現N958後,他只製造過一次合成營養素,用去了不到一公斤水,另外一共喝掉了一公斤水,其餘製造出來的水都收貯在中央存水系統裡,已經有幾十公斤了,若是用來洗澡,倒是勉強夠。畢竟這個基地裡裝配了當時最先進的淨水循環系統,洗澡產生的污水可以在一分鐘內重新製備成淨水,當然損耗是免不了的。問題是在蘇的觀念裡,這些都是純淨度達到了最高級別五級的淨水,是只用來飲用的。洗澡用水應該是帶有輕微輻射的二級水,甚至是一級水。當然,動盪年代的標準和舊時代有所不同,所謂的二級水放在舊時代就是足以致命的東西。

  用淨水來洗澡,和游泳一樣令人無法忍受。

  帕瑟芬妮跳到了蘇的面前,雙手背到身後,上身前傾,雙眼睜得大大的,仰望著蘇,期盼地問:「可以嗎?」

  「……好吧。」

  這個N958其實已經是她的所有物了。帕瑟芬妮的演技再高明,哪怕她真的就是這樣的性格,蘇也永遠會記得,她可是來自暗黑龍騎的大人物。蘇就在浴室中的控制台上將中央存水系統與主臥的浴室連接起來,並且恢復主人套房全部的能量供應。

  超過100平方米的浴室中,柔和的燈光緩緩亮起,空氣循環系統不停地將新鮮的空氣送進來,並且配上了草木的清香。這是真正全天然的香料,以帕瑟芬妮的挑剔和蘇的敏感,也找不出任何瑕疵來。舒緩的背景音樂開始響起,全透明的淋浴間開始噴出淡淡的水霧。這是浴室的智能系統根據存水量判斷不夠啟動浴缸,因此啟動了淋浴間的預熱程序。

  帕瑟芬妮身體微微前傾,左手向門口一伸,然後甜甜地一笑。

  柔和的燈光將帕瑟芬妮驚心動魄的美麗完美地襯托出來,這間以簡潔和空間致勝、細節修飾則奢華得超乎想像的浴室也不能奪去她的半分光芒,反而成了襯托她的背景。

  只是她的美麗似乎對蘇全無作用。蘇將她的「行李」放在了地上,就默默地出了浴室,根本不曾回頭,更不要說找個藉口留在浴室裡了。

  帕瑟芬妮並不為這小小的挫折感到失落,浴室門一關上,她即刻挺直了身體,抬頭望著浴室角落裡的一盞壁燈,微笑著。

  在暗黑龍騎總部,老人的屏幕上,剛好可以將帕瑟芬妮混和了端莊與狂野的嫵媚盡數收下。只見她眯起一隻眼睛,左手作了個手槍的姿勢,正好指向老人的眉心。

  「砰!」從那微開的性感雙唇中吐出一聲手槍射擊的聲音。

  老人桌上的屏幕即刻黑了下去,然後冒出一股青色的嗆人煙霧。老人又咳嗽起來,這次他的臉上好像多了一些尷尬。

  蘇懷抱著巴雷特,靠坐在樓梯口,腦中亂成了一團。儘管此前已經無數次想過第三次面對暗黑龍騎時會發生些什麼,但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會有今天這種詭異的局面。他努力地猜想帕瑟芬妮下一步可能的行動,就像以往分析敵人行動那樣,可是完全沒有半點頭緒。蘇甚至連她此來的真實目的都猜不透。

  不知想了多久,主臥的房門悄然打開,帶著一身水霧的帕瑟芬妮走了出來,滿意地嘆了口氣。

  她已換下了那身經典的職業裝,一條淺色絲質吊帶睡裙貼著浴後的肌膚,下襬將將蓋住大腿上段。絲襪早已褪去,換上一雙清涼拖鞋,在燈光下,一雙赤足白得極為眩目。她的灰髮則依然盤在頭頂,卻是顯得隨意得多,黑框眼鏡這時則煥發出一種誘惑的氣息。

  帕瑟芬妮左手中多了一瓶打開的威士忌,右手拿著兩隻杯子,站在了蘇的面前,盯著他:「看你抱槍的姿勢,就好像在抱著女人一樣。」

  蘇抬起頭,從現在的角度,幾乎可以看到那雙雪白長腿的盡頭。是幾乎,因為只是差了1.5公分而已。精於狙擊的蘇對於腦中自動浮現出1.5公分這個數字實在是有些無奈,他不得不承認,帕瑟芬妮的魅力的確驚人得過了頭。

  蘇拍了拍懷中纏滿佈條的巴雷特,微笑著說:「女人不可靠,而槍不同。」

  帕瑟芬妮輕輕一笑,坐在了蘇的身邊,將一雙雪白的長腿幾乎全部橫在了蘇的面前,說:「這句話可不應該當著一個女人的面說。要來一杯嗎?」

  她這個姿勢,幾乎將傲人的身材盡數展露在蘇的面前。蘇的目光在她身上掠過的瞬間,意識中就自行浮出了一個想法,她裡面什麼都沒穿。這純粹是由因為他的目光自行測量且計算了睡裙的厚度,然後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這個結論出來得如此之快,以及於蘇根本來不及封鎖。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往賴以生存的瞬間反應在某些時候似乎也不是很好。

  看著帕瑟芬妮推過來的一杯威士忌,蘇非常為難。猶豫了幾秒鐘,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取過酒杯,一飲而盡。

  帕瑟芬妮也一口喝乾,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輕輕舔淨了唇上的酒漬,又將酒杯倒滿,端著滿滿一杯酒,身體前傾,將手臂架在了蘇的肩上,鼻尖幾乎觸到了蘇淡金色的碎髮,輕輕地說:「跟我回暗黑龍騎吧。」

  「你可以把我的屍體帶回去。」蘇回答。

  「沒勁。」帕瑟芬妮喃喃地說了一句,她將杯中酒一口喝乾,右手將蘇臉上的繃帶拉開了一點,貼著他的耳朵,以極輕的聲音說:「我有最後的底牌,一定會讓你心甘情願地跟我走,可是我現在還不想用。還有你的臉,我也總會看到,不過要你自己給我看……聽到了嗎?」

  她輕輕地在蘇耳中吹了一口氣,蘇淡金色的頭髮即刻豎了起來!然後再緩緩平復。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8 PM

章十六 底牌 下
  這個晚上,帕瑟芬妮自然佔據了主人臥房,蘇則抱著巴雷特,依舊在基地大門口的老位置上靠坐著睡下。帕瑟芬妮對他選擇的地方沒有表示任何反對意見,似乎壓根不擔心他趁夜逃跑。


  蘇也沒有想那麼多,單以追蹤來說,這點尺度根本夠不上安全距離,而和帕瑟芬妮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令他消耗幾乎比戰鬥時更多的體力,再加上那一杯烈酒的作用,蘇已經變得昏昏沉沉的,因此很快就睡熟。


  這一次,蘇的警覺性變得出奇的差,似乎被溫暖的黑暗團團包圍著,前所未有的放鬆,即無夢,也無醒。


  直到隆隆的機器轟鳴聲傳入耳中,他才從深沉的睡眠中醒來,意識卻還貪戀著剛剛的舒適,有些不肯甦醒。透過基地大門的門縫,可以看到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大約已經是九點三刻的樣子。


  難道自己竟然睡了12個小時?蘇猛然清醒!

  眼睛張開的剎那,蘇的身體忽然僵住,然後才慢慢放鬆下來。巴雷特不知什麼時候從懷裡放到了旁邊,身下堅硬冰冷的蜂窩合金鋼板上多了一層鬆軟溫暖的被子,身上也蓋了一條薄毯。他的頸後還墊上了一個枕頭。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蘇的第一本能應該是立刻進入戰鬥狀態,但是對這個充滿了溫暖和幽香環境的貪戀,卻讓他沒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醒了?」帕瑟芬妮從通道轉角處走了出來。她今天上身換了一件淺藍色襯衣,下面則穿了一條牛仔褲,腳上踩著雙輕便的多用途運動鞋,一頭灰髮簡單的束了個馬尾,看上去十分的清、運動。和昨天惟一相同的就是那黑框的眼鏡,以及那雙可以瞬息萬變的美麗眼睛。

  蘇腦海中突然跳出那隻帆布女包,自動計算了下她那些衣物鞋襪的尺寸和摺疊後需佔據的空間,然後不由為這條件反射般的瞬間反應有點尷尬。

  帕瑟芬妮笑吟吟地站住,她手中托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食物,後腰裡插了一把扳手,而那枝黑色鉛筆現在則變成了簪住頭髮的工具。或許牛仔褲比鉛筆裙更能展現那雙長腿的線條,蘇覺得今天的帕瑟芬妮更多了一分親近,隱藏在端莊外表下的誘惑也更加強烈。

  蘇掀開被子,正要坐起來,她就說了句「不要起來」,然後直接在蘇身邊坐下,雙手將那盤食物捧了上來,然後熱切地盯住他的眼睛,說:「早飯!」

  盤中盛著的其實就是基地生產的合成營養素,但是經過了帕瑟芬妮的手,就變得香氣撲鼻。按照蘇習慣性的思維,合成營養素經過烹製之後,營養成分肯是受到了部分破壞,這實質上是種浪費。但是看著眼前的這盤食物,蘇的情感開始向理智發起了挑戰,覺得其實這樣也很不錯。

  「你呢?」蘇瞬間計算出了盤中營養素的重量,發覺基地中剩餘的營養素應該只有這麼多了。

  果然,她微笑著說:「只找到這些,你是男人,是要戰鬥的,所以你先。」

  這是一句完全荒野式的回答。在生存重於一切的荒野中,有限的食物和水的分配順序一向是成年男人,孩子,女人,最後才是老人。蘇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她已變成了一個典型的荒野女人,正在為行將出獵的男人送別。

  蘇的理智立刻將這個荒謬的想法驅逐了出去。別的不說,只看那天她極為輕鬆地奪下了蘇的手槍,以及昨晚在根本沒有驚動蘇的情況下取下了他的槍與子彈,還為他蓋上被子,就知道這個神秘而又美麗的女人該是何等強悍的角色,至少絕非他遇到過的暗黑龍騎能夠相比。

  蘇拿起餐刀,將盤中的食物分成了兩半,一小半留給自己,大半是帕瑟芬妮的。

  「我吃這些夠了。」迎著她閃亮的目光,蘇如是說著。

  他沒有說謊,這點東西已經夠維持他兩三天的消耗,如果沒有激烈戰鬥的話。當然,或許那一大半對於帕瑟芬妮來說會是太多了些,在這個女人面前,就連在營養和水的吸收利用能力上,蘇也沒有自信。

  托盤上放著兩把餐勺。讓蘇意外的是,帕瑟芬妮沒有對他的分配有任何異議,而是直接拿起一把餐勺,就著他手上的托盤吃了起來。

  營養素就是營養素,再怎麼處理也仍是脫離不了營養素的基準味道。這雖然已經是蘇很少嘗到的美味了,但是他相信,如此精於廚藝的帕瑟芬妮肯定談不上喜歡這盤東西。但是她默默的,將大半盤營養素吃了個乾乾淨淨。

  蘇吃東西的時候從來不快,不出聲,不會浪費一點食物,也不拘泥於形式。但是和帕瑟芬妮在一個盤子裡吃東西,卻總是讓他的注意力從食物本身飄開,飄到了她的身上。那些被鉛筆別住的灰髮出奇的淘氣,總是隨著她一個極細微的動作就會彈過一絲來,拂在他的臉上。還有一次兩個人的頭甚至撞到了一起。

  這是一起完全不起眼的小事故,可是卻意義重大,因為蘇本來應該完全能夠躲開的,卻因為注意力飄到了其它的地方而使反應慢了一拍。

  一頓早飯吃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帕瑟芬妮收了餐盤餐具,前往樓上生活區清洗。蘇將散在地上的枕被抱起,跟著她上樓。這些都是樓上臥室中的枕被,質量上佳,經過了這麼多年,仍然可以使用。

  整理好了二層的生活區,帕瑟芬妮又和蘇下到了地下一層,在這裡,水循環主處理系統的機器外殼已經打開,一些零件散放在地上,機器內部,中心處理芯片已經露出了一半。看來在做早飯之前,她已經工作了好些時候。

  地上放著一個文件板,上面夾著兩張白紙,紙上用鉛筆塗著幾個零件的草圖。

  「來,幫我一下。」帕瑟芬妮挽起了襯衣的袖子,拉過了放在牆邊的工具架。

  蘇在旁邊扮演著助理的角色,遞工具,搬零件,並且聽著她講解這個水循環系統的原理以及問題所在。

  中央水循環處理系統最核心的部件就是處理芯片,幸運的是,這個芯片還是完好無損的。由於閒置的時間過長,系統中幾個齒軸零件尤其是一些管道的彎頭部分鏽蝕損毀嚴重,致使整部系統癱瘓。早餐前,帕瑟芬妮已經檢查過了這個系統,並且找出了需要更換的零件和管道。她還啟動了基地的工廠,熔鑄模塊正在按她給出的配方熔煉合金。一頓早飯的時間,所需的合金就已經熔煉好了。

  現在基地的中控電腦上,帕瑟芬妮已經具備了和蘇相同的權限,而那枚金屬指環,也已戴在她右手的中指上。

  昨天晚上,喝過了酒後,帕瑟芬妮就像一個看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一樣,纏著蘇要基地的權限。蘇想了想,直接將左手上戴著的指環取了下來,交到了帕瑟芬妮的手裡。當時,蘇注意到了她表情有些異樣,但是就和她其它的表現一樣,蘇既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含義如何,因此根本就沒去深想。

  機械是一門可以極為深奧和廣博的學問,特別是涉及到電子和人工智能技術的時候。光是聽帕瑟芬妮的講解,蘇當然不可能就此精通這門或許需要十幾年研究的學問。但是她的講解深入淺出,非常詳盡細緻,並且耐心,幾乎將每個要點都講解到位,蘇仍然感到大為受益。

  不經意間,帕瑟芬妮展露了她淵博的一面。

  只有兩個人想要維修這麼龐大的一個系統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即使以帕瑟芬妮的無所不能,也已經用去了整整一天,而主要的時間是要花在備用零件的製作上。

  「為什麼不肯跟我回去呢?」在自動多功能車床前,全神貫注地加工著零件的帕瑟芬妮似乎是無意的問了一句。

  蘇站在旁邊,時而看看手中的圖紙板,時而看看車床上旋動著的零件。幾乎只憑視力,他就可以看出零件的加工誤差是否過大。聽到帕瑟芬妮這樣問,蘇也沒有用千篇一律的回答來應對,而是嘆口氣說:「我殺了你們的人,而且我也不想當實驗品。」

  帕瑟芬妮將一截加工好的管道扔在了地上,又填進去一塊新的原料,頭也不抬地說:「你殺的人是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解決。如果我還可以保證你不當實驗品,你肯跟我回去嗎?」

  經過一整天高強度的工作,帕瑟芬妮鬢角也開始滲出細細的汗珠。認真工作的男人是有魅力的,認真工作的女人一樣有魅力。

  看著忙個不停的帕瑟芬妮,蘇也認真地回答:「不去。在暗黑龍騎的眼中,荒野上的人都不能算是人。而我,屬於荒野。」

  帕瑟芬妮加工完最後一個零件,站直了身子,理了理微亂的灰髮,說:「死在你手下的那個人叫萊科納,你覺得,我和他一樣嗎?」

  蘇很想說其實我還看不透你,但是他沒有這樣說,而是仔細回想了一下與帕瑟芬妮見面後所有的細節,於是搖了搖頭,說:「不一樣。」

  「這就是了。」帕瑟芬妮抱起一堆加工好的零件,放在了蘇的懷裡,自己抱起其餘的零件,向樓上走去,邊走邊說:「暗黑龍騎其實是一個很鬆散的組織,這個組織向哪個方向去,是取決於組織裡的人的。如果你覺得我們做的不對,大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它啊。」

  蘇沉默了幾秒,才說:「一列載重列車開始行駛後,就很難再改變軌道了。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沒有辦法讓已經開動的列車停下來。」

  「沒辦法讓列車停下來?」帕瑟芬妮停了下來,看著蘇:「可是我怎麼看到的是你迎頭撞向了列車?」

  蘇碧色的目光平淡寧定,笑了笑,沒有迴避她的目光,也沒有回答。然而帕瑟芬妮毫不放鬆地望著他,大有不得答案絕不罷休的架勢。

  蘇無奈,只好說:「我想活著。但是在無可選擇的時候,我並不畏懼死亡。」

  「真的無可選擇嗎?」帕瑟芬妮又追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蘇沒有回答,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有了必備的零件,修復工作就完成了一大半,接下來只要將零件裝回去就好了。半小時後,帕瑟芬妮將中央水循環系統的外殼裝了回去,足有上百公斤的外罩在她手中輕若無物。

  帕瑟芬妮用沾滿了油污的手打開了電源開關,機器的轟鳴聲頃刻間佈滿了這個空間,地下水被源源不絕地抽取上來,進入了中央水循環處置系統。過了幾分鐘,帕瑟芬妮擰開了出水口的閥門,嘩的一聲,一道強勁清澈的水柱頓時噴了出來!

  帕瑟芬妮一聲歡呼,蘇也禁不住微笑著,接了滿滿一捧的水。水清澈,全無雜質,雖然不可避免地有一點輕微的輻射,但是至少也達到了四級水的標準。而且看出水量,一天能夠處理完全污染水的能力或許會遠遠超過10噸的額定能力,而處理循環水的能力將十倍於污染水的處理量。

  有了水,就有了生命。

  兩個人出神地看著出水口,久久沒有說話。蘇感受得到,方才的剎那,她是出自真心的歡喜。

  有了充足的水,帕瑟芬妮反而不再奢侈的要求洗浴,而只是簡單的洗了洗手和臉,就拉著蘇,出了N958,登上了山頂。

  此時已是深夜,天空中滿是不散的輻射雲,在風的推動下急速遠去。夜黑得幾乎看不見什麼,遠方的大地上,隱約現出幾段斷裂的高架路的輪廓,宛如死去巨獸的骨骼。

  在帕瑟芬妮的招呼下,蘇與她並肩坐在山頂,遙望著茫茫的黑暗。

  她忽然幽幽地嘆了口氣,問:「你說,這個時代,女人的地位是什麼樣的呢?」

  蘇想了想,如實地說:「就如我所看到的,在絕大多數時候,女人是男人的附屬物。如果沒有其它的技能,也沒有可以依靠的男人,就要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食物和水。可以把她們和槍與彈藥一樣視為財產的一部分,如果她們的男人被殺,那麼她們就會換個主人。此外,她們還是繁殖的載體。」

  「還真夠直白的!」她略有譏嘲地笑了,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說:「你說的不錯,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現實,也是所有人都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其實我也一樣,現在我在暗黑龍騎中的強勢,依靠的是自己的實力與家族的力量。在過去的幾年中,我不停的出戰,而且戰無不勝。可是這改變不了我是女人,是一個沒有保護人的女人的事實。如果一個女人沒有保護人的話,那麼周圍的男人都會變成貪婪的狼,等著她無力倒下的那一天,再去將她撕成碎片!今後,我還會不停的出戰。而戰鬥,總會有受傷甚至是永遠失去力量的時候,那時,就是我的末日。」

  「在暗黑龍騎的歷史上,有過許多輝煌的女人。斯蒂芙妮,血腥瑪麗,吉米莉,都曾經是令人畏懼的名字。然而當她們在無數次的戰鬥中不幸受傷,失去了強悍的戰鬥力後,沒有保護人的她們先後淪為了男人的玩物。由於她們曾經的強勢和背景,幾乎所有有能力染指她們的男人都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畢竟玩弄一個有身份的女人要刺激得多。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我也會淪落到這個下場。和她們不同,我有家族的支持,不會完全淪為玩物。然而,也由於我有家族,染指我的會是家族中的大人物,以及與家族交易的人。」

  蘇心頭悄然收緊,他想起了無數曾經遇過、見過的女人,也想起了麗。至於帕瑟芬妮,她的美麗可以讓周圍所有的雄性變成惡狼。

  山頂上沉默了片刻,帕瑟芬妮忽然說了句石破天驚的話:「蘇,你願意加入暗黑龍騎,從此保護我嗎?」

  她並沒有向蘇看上一眼,而是抱著膝,在夜風中坐著,望著遠方。

  一瞬間,蘇想到了她初見時的驚豔端莊,浴後的嫵媚誘惑,送上早飯時的熱切天真,工作時的認真嚴謹,以及如今的沉靜悠遠,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帕瑟芬妮。或許,這許許多多的面目,都是帕瑟芬妮。兩天來,她正在將自己的一切都展示在他面前。

  這樣一個無論哪方面都極為出眾的美麗女子,要求自己做她的保護人?如果只是為了誘騙自己進入暗黑龍騎,那麼這個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些。這是完完全全的得不償失。

  蘇也在望向遠方,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暗黑龍騎並不適合我,抱歉。」

  沉默在繼續。

  過了許久,帕瑟芬妮才問:「蘇,你有想要保護的人嗎?」

  蘇平靜地說:「……有。不過,或許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帕瑟芬妮抽出了別住頭髮的鉛筆,那頭深灰長發如瀑灑下。蘇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幾下,從側面看,除了缺少了一絲絲偶爾閃動的銀色光芒之外,那垂落的灰色髮絲幾乎就與當年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帕瑟芬妮是暗黑龍騎的成員,而當年的拉娜克希斯以暗黑龍騎作為侍衛。蘇不知道帶走小女孩的拉娜克希斯是什麼身份,只知道與暗黑龍騎有關。看她當日超出想像的奢華和排場,或許地位還在帕瑟芬妮之上。也許,帕瑟芬妮是知道女孩的存在的。

  「我有最後的底牌,可是讓你心甘情願的跟我走,只不過,我不希望會用到它。」那一晚,帕瑟芬妮的話悄然從蘇的心頭浮現。

  回想帕瑟芬妮剛才的感慨,蘇突然有了一個聯想,他的心臟猛然抽緊,難道是拉娜克希斯出了事?如果她倒下了,那麼女孩呢?想到當年便是漂亮得過份的女孩,以及與這容貌可能相連的命運,蘇心中一道猛烈的火焰漸漸升起。

  感應到了蘇些微的變化,帕瑟芬妮似乎嘆了口氣,在黑暗中,她平靜地說:「我想,你曾經聽到過拉娜克希斯的名字,在她的身邊有一個女孩,有著和我近似的頭髮。我想,這個女孩就是你想去保護的人吧。」

  蘇沉默著,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看來帕瑟芬妮確實知道自己與女孩曾經的經歷,或者這能解釋一部分她對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再與她方才那些有關女人命運與地位的話聯繫起來,那麼,她在暗示著什麼?

  在似乎永不會消褪的黑暗中,帕瑟芬妮冰冷、高傲、富有穿透力的聲音不斷傳來:「你還是想保護她的。但是現在的你連一個低階龍騎都打不過,用什麼來保護她?當厄運降臨的那一天,你又能做什麼?以你現在的生存方式,就算再給你五年、十年,你又能夠發展到幾階能力?五階,還是六階?以這樣的能力,你什麼都做不了。厄運的降臨是必然而非偶然,在血腥議會中,蜘蛛女皇並不是惟一的主宰。」

  透過黑暗,蘇看得到帕瑟芬妮的灰髮飛揚,一如這動盪年代人們飄泊不定的命運。

  「加入暗黑龍騎,我會變得更強?」蘇問。

  「在暗黑龍騎,唯一能夠制約能力的就是天賦。如果你有無可匹敵的力量,那麼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帕瑟芬妮的回答給出了蘇最想知道的兩個答案。

  帕瑟芬妮翻出了她的底牌,而蘇,從一開始就無牌可出。

  蘇平靜地說:「那麼,我加入暗黑龍騎。」

  帕瑟芬妮抬手將灰髮挽起,仍是用那根鉛筆別住,淡淡地回答:「我給了你增強能力的機會,給了你保護想去保護的人的希望。而為了讓你加入暗黑龍騎,我需要與整個法佈雷加斯家族為敵,因為是你殺了萊科納。我還需要向議會證明,你本身的價值超過了入侵者的價值。在你自己能夠證明這一點之前,我必須將同等價值的財產抵押給議會。在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後,我是需要回報的。」

  蘇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哪怕這是一場交易,不管幕後有什麼,僅僅是檯面上的東西,他得到的已經太多了。

  「你想要什麼?」蘇問。

  帕瑟芬妮轉過頭來,望著他,灰色的雙眸中有絲碧光閃動,看起來,她的眼睛與蘇的有些相似,不過蘇是以碧色為主。

  帕瑟芬妮左手做了個手槍的姿勢,槍口指向蘇:「做我的男人!」

  蘇愣住。

  他是具備基礎幸運的能力,但是眼前這個條件實在是好到了荒謬的地步。蘇相信,即使他把基礎幸運提升到了八、九階的地步,再等上幾百年,也不可能有這種好事掉下來。這不是概率大小的問題,而是根本不可能。

  蘇等待著她的下文。

  帕瑟芬妮接著說:「當然,現在的你根本沒有資格作我的男人,再強個七八倍也沒有資格。而且加入了暗黑龍騎後,如果讓別人知道了這件事,以你現今的能力,過不了幾天就會莫名其妙的死去。等你加入暗黑龍騎後,除了一些基礎且必要的幫助,你從我這裡再也得不到別的。你需要自己去面對明裡和幕後的敵人,然後變強,直到強大到可以做我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你具備了這個資格,我會收了你。如果你強大到足夠壓制我,我會讓你做我的保護人。假如你始終達不到我的要求,我會選擇別人來代替你的位置,但你仍然是我的人。我不會攔阻你去保護她,假如確實有必要,你完全可以選擇去戰死。但是!在你戰死的時候,你也要始終記得,你,是我的人!」

  聽到帕瑟萊妮如此強勢的宣言,蘇只是笑了笑。她的陳述直白、尖銳、赤 裸、毫無修飾,然而,這就是現實。

  條件非常的好,雖然這根本不是蘇想要的,但是他沒得選擇,一如七年之前。

  「成交。」蘇的話一向簡潔。

  帕瑟芬妮輕輕地笑了笑,說:「如果你在我第一次邀請你時就加入暗黑龍騎,就不會有後面這些條件了,但是,你讓我動用了底牌,所以這變成了一場交易。」

  在交易中,蘇從來都是一個有信用的人。自從帕瑟芬妮出現之後,幾乎發生的每一件事都顛覆了蘇的常識。他並不天真,這場交易後面必定隱藏著更多的內幕,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資格知道這些。這兩天裡發生過的事一幕幕從他心頭流過,蘇忽然想起,她在提到持有底牌的時候,還說起過另外一個願望。

  與她給與的機會相比,這個願望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黑暗中,蘇沉靜地坐著,凝望著無盡的黑暗。

  當年,在約克斯頓,那個少年未曾想到,七年之後,他又要承擔起同樣的責任。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8 PM

章十七 成長的代價 上
  十天後,蘇站在山頂,俯瞰著下方。那是一個已恢復了部分生機的巨大城市,天色灰暗,許多大廈中亮著燈光,修葺一新的公路上時時可見車輛穿流,城市邊緣,有大片的工廠燈火通明,一輛輛滿載的卡車不時開進開出。關鍵的是,從城市中點點閃亮的燈火來看,這座城市有著龐大的電力供應。


  視線越過城市,則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天空中低垂的雲層露出了一片縫隙,剛好將低垂的太陽露了出來。大片金黃色的陽光灑下來,不光大海染成碎金遍佈,還將整座城市向海的一面盡數染成了濃濃的金紅色。但是濃烈的金色背後,則是深深的陰影,幾如永夜。


  蘇的身邊,是一身襯衣鉛筆裙的帕瑟芬妮。她右手提著精巧的帆布挎包,左手向閃耀著億萬點金色光芒的大海一指,說:「暗黑龍騎的總部,就在那裡。」


  順著她的指尖,蘇看到了那棟老式的七層大樓。雖然相距遙遠,蘇仍然隱約看清了大樓那狹窄而高的大門。由於是背著陽光,大門內黑深深的一片,似乎要吞噬所有敢於進入的人。

  嗒嗒嗒……清脆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迴蕩在這座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的暗黑龍騎總部大樓前,門口兩邊的衛兵身體一震,立刻將本來就很挺拔的身軀挺得更加筆直了些。當這種聲音響起時,只會意味著一件事:帕瑟芬妮來了。

  果然,帕瑟芬妮有如幽靈般浮現,踏著長長的台階,昂然走進了暗黑龍騎的大門。她剛一現身,兩名衛兵便啪的敬了個最標準的軍禮,他們望向帕瑟芬妮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興奮和一點點隱藏起來的慾望。

  帕瑟芬妮走得搖曳生姿,臉上卻全是完全不加掩飾的冷漠與高傲。她沿著大廳的正中線,筆直走向鋪著猩紅地毯的樓梯。挑空的大廳中儘是那一聲聲清脆的敲擊聲,對面牆壁上的銅龍首也將全部的目光盡數投注在帕瑟芬妮身上!

  大堂中進進出出的人們全都停步,望著出任務歸來的帕瑟芬妮,所有湊巧站在她前進路線上的龍騎都急急忙忙地閃到了一邊。

  帕瑟芬妮離開的這幾天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猜測是究竟是什麼樣的任務,才需要這位暗黑龍騎最年輕、最強勢、最狡猾同時也是最美麗性感的少將親自出馬。那個跟在她後面,與這裡格格不入的那個人又是誰?

  蘇的瞳中全是漠然,目光只是落在帕瑟芬妮有節律地擺動著的腰上,根本不向兩旁看上一眼。他的步伐大小頻率與帕瑟芬妮完全一致,就似與她融成一體。兩人之間的距離,始終是1.5米,不曾多一分,也不會少一毫。

  無數目光落在蘇的身上,嫉妒、痛恨、好奇、熱切、輕蔑、貪婪、驚訝、疑惑、乃至於火熱的慾望,這些目光中幾乎蘊含了一切正面的或者是負面的感情,如針一樣刺著蘇。

  許多男人的目光最終落在那枝纏滿了偽裝布的巴雷特上,有驚訝、有輕視、也有憤怒。在全面普及新時代智能槍械的暗黑龍騎,舊時代簡單機械武器幾乎絕跡。那些敢於使用這種武器的,幾乎都是些不可一世的猛人。在暗黑龍騎當中,類法術與格鬥域幾乎一統天下,就算主修的靈能域,也極少有以各類槍械為主攻方向的,畢竟低階的武器掌握和電子智能之間孰弱孰強還真不好說。

  大堂中還有不少女人,從衣著區分,其中大部分是做些文秘案卷工作的普通人員,當然也有少數女龍騎。她們的目光幾乎都在蘇的臉上停留不去,偶爾看一眼帕瑟芬妮,有些人已掩飾不住自已的嫉妒或是羨慕。

  蘇以不變的步伐,在無數目光中穿行,隨著帕瑟芬妮直上六樓。

  進入暗黑龍騎總部時,蘇的臉上沒有繃帶。

  回到暗黑龍騎的帕瑟芬妮,是全無顧忌的強勢與張揚。她走到哪裡,清脆的高跟鞋敲擊聲就響到哪裡。但是蘇比她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帕瑟芬妮剛上六樓,收到消息、英俊陽光的男副官便已站在辦公室前,替她將辦公室大門打開。

  當帕瑟芬妮在辦公桌後坐好時,蘇沉默的站在辦公桌邊,讓副官的眼中閃過一陣驚訝。這位副官很有定力,而且多年的追隨也使他清晰知道在帕瑟芬妮面前失態的後果。他克制住自己,不讓目光飄到蘇的身上,將手中的幾份文件放在了帕瑟芬妮面前。

  這是帕瑟芬妮離開這段時間積下的工作,而且必須她本人簽批。此刻帕瑟芬妮並無興趣處理這些所謂的重要事務,她飛快地翻閱著文件,偶爾停手瞟上幾眼,隨即簽上了自己的意見,三份文件一共才花了她五分鐘。

  「最近還有基礎培訓訓練營嗎?」帕瑟芬妮一邊和文件搏鬥,一邊問。

  「有,最新一期的基礎訓練營在昨天已經開始了,這是完整的教程,本期訓練營由本.科提斯上尉主持,目前受訓成員一共31人。最新的強化訓練營則要在七天之後才會開始。」男副官不假思索地回答,似乎他的腦袋中也裝著一個資料庫。

  「是科提斯的訓練營?運氣不錯。」帕瑟芬妮抬起頭來,手中的鉛筆向蘇一點,說:「去告訴科提斯,這期訓練營要加一個人,就是他。」

  副官吃了一驚,說:「這恐怕很難。您知道科提斯上尉的脾氣,他從不接受半路加人這種做法。而且您的命令與規令有些不符,他好像還沒有辦理過任何加入暗黑龍騎的手續,而這期的訓練營是為了選拔新的龍騎成員而設立的。」

  帕瑟芬妮的目光越來越冷,說:「我好像沒有給過你置疑我命令的權利,中尉!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作好你份內的事就行了!去告訴科提斯,這件事情我是非常認真的,沒有任何討論餘地!如果他敢拿規令來頂我,或者想講他自己那些臭規矩的話,我今晚就會去他家裡把他所有的酒都砸爛!把我的原話告訴他,一個字也不許更改!」

  「是!將軍!」副官挺了挺本已十分筆直的腰桿,以自己的所能達到的最大聲音乾脆利落地應答,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自己心中的震驚。

  帕瑟芬妮又望向了蘇,說:「你就跟他去吧,需要做什麼,他會告訴你的。」

  在隨著副官離開辦公室前,蘇忽然看到帕瑟芬妮向他做了個手勢,那支黑色鉛筆輕輕的在空中橫劃了一道。

  與帕瑟芬妮相處近半月的蘇知道,她是要他將訓練營中的所有對手放翻。

  蘇幾乎是不可察覺地點了點頭。帕瑟芬妮不可能讓他做任何無意義的事,何況他也多少明白幾分這樣做的意義。

  副官領著蘇直接出了大樓,親自開出一輛漆著惡魔圖案的四驅越野車,拉上了蘇,飛馳而去。

  路很遠,一路上這名副官小心翼翼地探問著蘇的來歷,興趣,以及一切可能的資料。看得出來,他已經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但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蘇,懷中抱著自己的巴雷特,一言不發。

  副官俊美的臉泛起隱約的潮紅,他怒意難抑,但是出於對帕瑟芬妮的畏懼,以及對蘇背景的無知,他沒有選擇翻臉或者直接動手。

  越野車轟鳴奔騰,將一條條公路、一棟棟建築甩在後面。擋風玻璃攔不住撲面而來的強風,將副官的金色短髮吹得筆直向後。

  開了將近一個小時,越野車駛近了位於山腳下一座看上去十分簡陋的軍營,營門口的衛兵檢驗過副官的證件後,放行了這輛越野車。

  副官和蘇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本.科提斯上尉才帶著外出訓練的隊員回到了營地。只聽?噹一聲響,兩人所在營房房門被人一腳踢開,科提斯上尉帶著一臉猙獰走了進來。這位上尉是個黑人,本就窮凶極惡的臉上橫七豎八地分佈著許多傷疤。他個子並不高,也就比蘇高上幾公分而已,然而他身體的寬度和厚度幾乎是蘇的兩倍!他進門時,甚至要微微側身才能擠進標準的營門。

  在那身顯然是特別訂製的制服下面,全是充滿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高挽的袖口下一條條肌肉虯結著,上面爬滿了不住跳動的青筋,黑得發亮的肌膚上泛著一層油亮的光芒。

  「讓我來看看,要半路插隊的是個什麼樣的貨色,是不是一拳就能打出屎來的軟蛋!」本.科提斯一進門,就獰笑著說。他左右手不住互握著,全身上下的關節啪啪作響。

  副官站了起來,介紹說:「這位是蘇。奉帕瑟芬妮將軍的命令,來加入本期的訓練營。」

  「帕瑟芬妮?那個女人又在發什麼瘋!告訴她,這期的訓練營已經滿了,如果他一定要進來,等明年吧!」如果熟悉上尉的人聽到了,都會吃上一驚,因為上尉對女人的稱呼從來只有一個,娘們。

  「這注意,上尉,這是命令!」副官的態度非常的強硬。

  上尉獰笑著,忽然伸手將副官一把提了過來,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去他娘的命令,這條命令不合規,我拒絕!」

  副官儘管也是高大健壯,但是和上尉一比,簡直瘦弱得像根竹竿。而且不知怎麼,一落入上尉的手,副官立刻失去了全部力氣,雙手軟軟地垂在了身體兩側。他臉色已有些發白,但仍堅持著大聲說:「將軍說了,這一次她是非常認真的,而且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如果你不執行她的命令,那麼她今晚就會到你家裡把所有的酒都砸了!」

  上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是一聲咆哮!副官只覺得耳邊如同炸響了一顆重磅炸彈,被震得頭暈眼花。他的身體輕飄飄地向後飛去,摔回原先坐著的沙發中。

  本.科提斯轉過頭來,望向蘇,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白得發亮的牙齒:「你叫蘇?你的運氣看起來不錯。所有人都知道,我最討厭兩件事,一是任何漂亮得過分的東西,二就是日程表被打亂。你兩樣都佔全了,運氣真的是不錯!接下來這段日子,我會讓你過得非常愉快的!」

  蘇安靜站著,迎著上尉如刀般的目光,視線沒有分毫動搖。上尉看了看他碧色的眼睛,再看了看他背後的巴雷特,臉色稍稍舒緩了一點。

  即然本.科提斯上尉已經接納了蘇,副官便再也不肯多留,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這座魔鬼盤踞的軍營。科提斯雖然只是一個上尉,但是從沒聽說過哪個校官願意招惹他。上尉的脾氣嗜好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而蘇幾乎犯全了他的忌諱,看來這期的訓練營,有得熱鬧了。

  所以副官回去的時候,心情十分愉快,來時路上被徹底忽略的怒火已徹底平息。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刺耳的短促哨音就在軍營中淒厲地響起。哨音餘音未落時,一排排簡易營房的房門就已打開,數十個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到了操場上,站成了雜亂無章的一群。

  科提斯上尉如一塊鋼錠,站在操場中央。他背著雙手,一根橡膠棍在他手心中不住跳動著。

  10秒鐘,所有的人都已站到了他的面前。算上蘇,這一期的訓練營一共有32名學員,其中有5個女人。和尋常的軍訓不同,上尉從不進行隊列訓練,他讓所有的人隨意站,自然而然的,學員中的小群體就在不經意間展現出來。

  蘇自然是單獨的,有4個女人和蘇一樣,孤單站著,最大的一個小團體有9個人,中間那個外表非常強壯、有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是頭領,他的鬍子修剪得非常整齊,看得出來這個人非常喜愛自己的鬍子。

  所有人到齊後,上尉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鐘。五分鐘內,軍營中一片寂靜,沒有人走動,也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在立正之外做出第二個動作。

  「很好!看來你們都是些聰明人,沒有把我的警告當成空氣。」上尉終於開口了,他手中的橡膠棍向蘇一指,說:「而你,你比他們都要聰明!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警告,卻沒有觸犯我的規矩。」

  蘇立刻感覺到投過來的目光中多了許多敵意。

  「我給了你們15秒,但是你們中最軟的蛋都在10秒內站到了我的面前!這讓我不得不說一句:真他娘的!」上尉繼續著他的訓話,熊一樣的目光在面前的32個學員身上掃來掃去:「看起來你們的蛋都硬得有些發疼了,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這期的訓練營,只會產生一名龍騎的正式成員!」

  哄的一聲,學員們臉色大變,這個消息對他們的衝擊一時超過了對上尉的畏懼,有認識的,互相之間開始低聲議論起來。科提斯主持的訓練營,每次產生的龍騎數量都不一樣,誰也不知道是按照什麼標準來制定淘汰率的,但是有一點眾所周知,數量越少,出來時的軍銜就會越高。如果只產生一名龍騎,那麼就意味著這位龍騎出營時就是少尉。

  然而相應的,機會也就只有一個。學員們互相打量著的目光中,已開始有了些異樣。

  上尉忽然提高了聲音:「現在,誰來告訴我,暗黑龍騎的第一信條是什麼?」

  沉默。

  蘇當然不知道所謂暗黑龍騎的信條是什麼,其它人看起來都是知道,但是沒有人願意搶先回答。搶先意味著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在只能產生一名龍騎的訓練營中,從一開始就吸引了注意力,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科提斯也不著急,安靜地等待著,等得越久,他嘴角的笑容就越加猙獰。

  終於,那個九人團體的老大吐了口痰,說:「暗黑龍騎的第一信條,就是力量!」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8 PM

章十七 成長的代價 下
  「狗娘養的,你答對了!好像你叫庫克。」上尉咆哮著,他大步走到那個鬍子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男人面前,忽然一拳轟在對方小腹上!只一拳,就將這個強壯得像一堵牆的男人轟得彎下身去,無助地倒在了地上。


  旁邊的8個人臉色都變了,但是只有一個人向前走了一步,可是看看沒有人敢跟上來,又縮了回去。


  上尉一腳踩在庫克臉上,重重地碾了起來。庫克發出痛苦的呻吟,上尉鞋底粗大堅硬的橡膠粒碾壓著他的臉,帶下了不少他引以為傲的鬍子。


  「力量,只有力量才能決定一切!只要有了足夠的力量,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就能為所欲為!就像我,現在可以隨便踩你的臉,隨意拔你最引以為傲的鬍子。」上尉獰笑著。


  他忽然一伸手,將那個本來站了出來,卻又臨時縮回去的人拽了出來。那個人與上尉的目光一接觸,全身登時一顫,猛然間殺豬般地叫了起來,雙手都籠上了火紅的火焰,按向了上尉的胸口!

  「狗娘養的,真是不賴!居然知道我想要打斷你的四肢!可惜,這次的訓練營裡有潛力的傢伙很多,不差你這一個。如果你剛才站出來後沒有退回去,我也就只會打你一頓而已,絕不會傷到你骨頭的。痛上個三五天,也就沒事了。可是現在不同了!」上尉一邊說,一邊將他往地上一擲,只聽通的一聲悶響,那個男人幾乎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坑來,他一口氣悶在胸口,差點暈了過去,雙手上的火焰失去了控制,反而在他自己身上延燒起來,立刻灼得他從撞擊的半昏迷狀態清醒過來,發出連續不斷撕扯心扉的慘叫聲。可是他卻無力撲滅自己身上的火焰,因為科提斯已經踩斷了他的雙肘和雙膝,只能無助地在地上翻來滾去。

  火焰愈燒愈旺,順著他的手臂向身體上燒了過去。

  在殺豬般的慘叫聲中,上尉陰森冰冷地說:「對於我的命令,你們可以通過兩種方式拒絕,一種就是挑戰。誰能夠打倒我,誰就是這一次訓練營入選的龍騎!當然,挑戰失敗,就是這個人的下場。另一種就是接受我的懲罰,你們放心,我絕不會傷著你們的骨頭和內臟,但也絕不會好受!還有,算是本次訓練營的贈品,你們看到了玩弄類法術域的人能力失控的後果。能力就是能力,不能掌控的能力就不是能力。能力不是給你們用來耍酷的,雖然類法術真的很酷。」

  呸!上尉一口痰吐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這小小的一口痰奇異地令他身上越燃越烈的火焰瞬間熄滅。

  「你們記住,在這裡,我的命令就是一切,必須立刻執行!不管我的命令是什麼,哪怕是這樣……」上尉大步走到了一個身材不錯的女學員面前,抓住她的上衣,雙手一分,立刻將那件極為堅韌的制服撕成了兩片。她的上身立刻整個裸露出來,碩大的乳 房搖晃著,讓幾乎所有的男人兩眼發光。

  「把褲子脫了,屁股抬高,我要在這裡幹你!」上尉命令。

  女人臉色忽青忽白,她的手有些顫抖,但仍是按照上尉的命令解開了腰帶,將褲子連同內褲一同褪下,然後將上身彎了下去,讓渾圓有力的臀部對準了上尉。

  上尉用橡膠棍在她腿中間拍了拍,冷冷地說:「臭的,我沒興趣了。不過你這個姿勢不錯,就這樣站5分鐘吧!」

  女學員咬著牙,保持著這個極度淫褻的姿勢不動。

  上尉走到了蘇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右手握著的橡膠棍一下下地敲打著左手手心,說:「我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你的確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男人,甚至比我見過女人們都漂亮。我想這裡所有的男人都想幹你的屁股,說不定哪天晚上你就會嘗到七八個男人的滋味。不過趁著現在你還算乾淨,我不介意用我的軍棍試試你的屁股。脫褲子吧!」

  「我拒絕。」蘇平靜地說,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有種!那你打算用什麼方式來拒絕我呢?」上尉笑得很期待,很猙獰。

  「接受懲罰。」蘇說。

  很快,一個十字木架就在學員們的合力下豎在了操場上。蘇上身赤 裸,雙手被縛在了十字架的兩端。

  上尉繞著蘇走了幾圈,手中的橡膠棍忽然彈了出來,重重地戳在蘇的肋下!蘇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沒有叫出聲來。只是他上身線條分明的肌肉一條條都在不由自主地顫動著,就可以想像這種痛楚!

  不等蘇稍稍平息,上尉又是一棍抽在蘇的肋骨上!這一棍打的方位非常特別,特別到在場所有的學員,包括那位還撅在那裡的女學員,都沒看出橡膠棍的落點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然而蘇吸了一半的氣瞬間凝住,全身光潤如玉的肌膚驟然變得血紅,隨後又慘白如紙。他所有的肌肉都在剎那間抽緊,額頭上的汗水大片湧出,不斷滴落在地上。

  砰!第三棍擊在了蘇的右肋上!蘇的頭立刻揚起,他像是在咆哮著,可是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已完全無法呼吸!

  第四棍落在蘇的後腰上,第五棍擊在尾椎,第六棍則點在胸腹交接處。

  蘇全身散發出驚人的高熱,身體無意識地彈動抽搐著,他的呼吸極為短促,氣流根本沒有進到肺中,而只是在喉間打著轉。

  但由始至終,蘇沒有發出過一聲痛苦的呻吟。

  科提斯臉上掠過一絲驚訝,他看出蘇呼吸的變化是由於痛感過於強烈、意識行將崩潰的先兆。上尉本來對自己下棍的尺度把握極有自信,即可以給蘇施加最大的痛苦,又不會真正地傷害到他。但沒想到,蘇在棍下承受到的痛苦比上尉預計的要多得多。能夠到意識將要崩潰時還可以控制自己,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上尉也不由得對蘇的看法有了些改觀。他估計,蘇對痛楚的敏感度應該是普通人的1.5倍,這意味著假如兩個人都是2階的物理防禦強化的話,那麼蘇耐擊打的能力要比另一個人差得多。但這並不意味著是件壞事,對痛楚的感覺越敏銳,說明在感知域的潛力就越強。

  上尉取消了原本計劃中餘下的三棍,不同能力域的人要區別對待,蘇的能力既然在感知域上,那麼他承受的6棍就相當於普通人的10棍。每一棍帶來的痛苦都是疊加的,科提斯估計如果吊在十字架上的人是自己,那麼應該可以忍受到15棍。15棍後會如何,上尉也不知道,可能是發瘋。

  在科提斯眼中,能夠忍過9棍的,都是真正的硬漢!在他經手過的400多名學員中,成功忍下9棍的只有3個人而已。蘇能夠忍下等同於10棍的痛苦而不叫出來,已經是硬漢中的硬漢!

  上尉現在覺得,蘇那張漂亮的臉蛋和過於細膩的皮膚,似乎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刺眼了。

  上尉不知道的是,他對蘇的判斷還是有點出入,蘇對痛苦的敏感度,是普通人的3倍。

  科提斯向仍趴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的庫克,以及那個仍然裸身擺著姿勢的女人一指:「你們兩個,好像身後都有個不錯的家族。」

  「而你……」上尉用橡膠棍拍了拍蘇的胸膛,這一次當然沒有給蘇帶來額外的痛苦:「你有一個讓人羨慕的後台!只不過你的後台並是不那麼穩固,甚至將來還有可能拖累你。或許過幾年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本來也沒指望你現在能夠明白。」

  上尉再次提高了聲音:「你們都看到了!這些有家族、有後台的人都是這個下場,你們這些啥都沒有的廢物最好打消幻想,我就是讓你們去吃屎,也都得乖乖地給我吃下去!」

  拒絕上尉命令的兩個後果,已經活生生地擺在了眾人面前。一個伏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個吊在十字架上幾近昏迷。雖然倒在地上的傢伙已確定殘廢,但是看過了蘇所承受的痛苦後,許多學員都產生了一些完全不能用理智來解釋的想法,他們寧可當趴在地上的人,也不要成為蘇。

  上尉打了個響指,兩名粗壯且凶惡的士兵跑步過來,將地上重傷不起的學員象只破布袋一樣拎起,甩上肩膀,扛到了醫護室去,至於傷者是不是會因為這個動作更痛苦,就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了。

  這時那個女學員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站在操場上,剛好被這兩個士兵給看了個夠。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刺在她的隱密地帶上,讓她光滑緊繃的肌膚泛起了一片小點。她不介意被人看,甚至是被人幹,只要對方有足夠的力量或者是權勢。然而在這個時代,她也是屬於高高在上的階層,被兩個最低級的士兵這樣盯著看,她深覺屈辱。

  不過她不敢起來,也不敢有別的動作。儘管五分鐘早已過去,可是上尉沒說她能站起,能穿衣服,她就只能保持著那個姿勢,不敢亂動。

  「現在,我再重申一次規則。接下來的三天,我會為你們講解能力與戰鬥的藝術。然後分配給你們各種任務,並根據你們在任務中的表現給出評分。當你們可以出任務的時候,禁斗的規則就會放開,你們可以為所欲為,只要記住兩條,一!我的命令就是一切;二!要公平!特別是在你們內鬥的時候。公平這個詞,我想你們都認得,也都能理解。所以別在這個詞兒上搞花樣,來挑戰我的智商。凡是挑戰我智商的人,我可以保證,他今後都不會有智商!」

  早操結束的時間終於到了,上尉這時才想起來讓那位女學員站起來,穿上衣服。面對著女學員隱含怨毒的目光,科提斯咧開大嘴一笑,說:「別真把你那個鳥家族當回事!你的家族要是有本事,還會把你送到我這裡來?早就直接塞進龍騎了!」

  這句話,實際上是說給所有人聽的。

  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躺到床上去的。他只記得,當無數意識的破片勉強粘合在一起的時候,耳中就又聽到了那刺耳的哨聲。

  蘇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落地時全身的肌肉猛然一陣抽搐,一頭栽倒在地。意識雖然已經清醒,但是超過極限的痛苦給他身體帶來的傷害還遠未過去,大多數肌肉都在自行顫抖著,並沒有聽從意識的指揮。

  蘇咬著,用僅有能夠運動的肌肉發力,一個翻滾,撞開了營房的門,然後勉強站起,一步步拖著身體來到了操場中央,然後又是一頭栽倒。

  上尉那雙深色厚底軍靴出現在蘇的視線中,說:「正好15秒,只能說你運氣夠好,小子。現在,給我站起來!」

  蘇的動作像極了殭屍,而不是動作敏捷到非人地步的活屍。不過他還是站了起來,儘管身體不時抖動著,根本就挺不直。

  「哈哈哈……」庫克突然在一邊笑了起來,「看這小子軟的就像個娘們!才挨了這麼幾下就變成這德性,難怪長得比女人還女人!」

  庫克這麼一笑,跟隨他的幾個人也附合地大笑起來。其它人雖然保持沉默,但也有些不屑地看著蘇。即使是主修感知域的人痛感更加強烈,也不應該只有這麼一點對擊打的抵抗力。

  「都給我閉上鳥嘴。」上尉的話不多,聲音也不大,但是效果立竿見影。

  科提斯繞著學員們走了一圈,才說:「能力,什麼是能力?別以為打過了幾針就叫有能力了,也別以為你們那點能力有多了不起。一名正式的暗黑龍騎,哪怕是個列兵,也要求至少要有四階的能力。所以在這裡,三階以下的能力,都叫做入門!四到八階的能力,也就是被稱為進階而已。」

  「那八階以上呢?」有個女學員怯生生地問。

  科提斯面容古怪地笑了起來:「八階以上?你到暗黑龍騎在海邊的那棟七層樓裡去問問吧,聽說那裡將軍不少。」

  女學員滿臉通紅,不敢再問下去。

  科提斯吐了口吐沫,蠕動著身上宛若超級變異人的肌肉,邊踱步邊說:「看在你們這幫兔崽子還算聽話的份上,我就給你們上一課。你們記著,一、會用的能力才是真正的能力!二、野外得來的能力永遠比打針的強!三、要選擇適合自己的能力組合,而不是有針就打!三個二階能力的搭配不見得比單一的五階能力差。就這些,今天的課程到此為止,解散!」

  幾乎所有的學員都在面面相覷,他們沒有想到期待已久的一課,原來內容就是三句話。這三句話中,第一句是廢話,第二句早被證明是錯的,第三句說了和不說一樣。能夠進入這個訓練營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最差的也有多項三階能力。可是他們面臨的首要問題仍是基因改進藥劑太少,基本上是能強化什麼就強化什麼,哪有那麼多的挑選餘地?即使對這些人來說,三階以上的基因強化藥劑都是見了鬼的貴。

  解散之後,就是一整天的空閒。除了原本就在一起的團隊外,很少有人出營房活動。學員們都在為即將到來的禁斗令解除期作著準備。真正的血腥,要到那時才會開始。

  蘇靜臥在床,意識雖然成功地粘合在一起,但仍是處處裂隙。他也不著急,慢慢地彌合著意識上的創傷,重新得回對身體的控制權。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這一次令他游離在崩潰邊緣的痛苦竟然帶來了整整兩個進化點!雖然得來看似容易,不過即使以蘇的心志,也不太希望再來上這麼一次。

  營地中靜悄悄的,瀰漫著漸起的殺機。

  在蘇安靜休養,並且思索著上尉的話時,暗黑龍騎的總部卻不再平靜。一輛黑色轎車飛馳到了大門前,猛然剎住,四隻輪胎在地面擦出縷縷青煙,沉重而長大的車身輕盈地飄移起來,一個橫停正正堵住在台階下方。這輛車的行為十分無禮,但是車門上那隻暗金三叉戟的紋章讓守門的龍騎打消了干涉的念頭。

  駕駛室的車門打開,一臉怒容的奧貝雷恩走了下來,這次他沒帶司機,而是自己開車過來。奧貝雷恩大步走進大門,根本不理會門口的衛兵,直奔六樓。

  守門的衛兵,以及這座樓裡的許多人都認得這個剛剛成年的暗黑龍騎上等兵。因此看到他的臉色以後,守門的衛兵識相地把目光轉向遠處,連例行公事檢查證件的舉措都省略了。而大樓裡與他錯身而過的人看著他這般風風火火的樣子,疑惑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極少數知情的則若有所思。不過所有人都發覺,這個本應是稚氣未褪的少年發起怒來,原來也會如此的氣勢凜人。

  帶著明顯怒氣的腳步聲響徹了六層樓的走廊,帕瑟芬妮的副官聽到了腳步聲,推開自己小辦公間的門,用最真誠的微笑迎上了奧貝雷恩:「奧貝雷恩閣下……」

  「讓開!」奧貝雷恩喝道,手一揮,一道無形的力場將副官推得踉蹌退後。副官臉色大變,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安靜平和的奧貝雷恩發起怒來竟然也會如此狂猛且不留餘地。

  副官出身的家族雖然不如法佈雷加斯家族那樣古老且實力優厚,但也不算是小家族。他跟隨在帕瑟芬妮身邊作個副官,除了為前途之外,更存著與這位出名難纏的大美女進一步發展的念頭。可是他也沒想到一向謙和的奧貝雷恩會一分面子都不留。雖然幾乎人人都知道奧貝雷恩的上等兵軍銜與他的能力不相匹配,但是一個中尉被一個上等兵一下擊退,說出去總不是什麼好聽的事。

  奧貝雷恩根本懶得去理會那個臉色忽青忽白的副官,而是直接推開了帕瑟芬妮辦公室的大門,走了進去,然後將房門重重地關上,把副官和許多悄悄探頭出一看究竟的副官助理們統統關在了外面。

  正在和一堆文件搏鬥的帕瑟芬妮抬起頭來,扶了扶眼鏡,面無表情地說:「小奧貝雷恩,你剛才的表現很沒有風度。」

  「風度?見鬼的風度!」奧貝雷恩大步走到帕瑟芬妮的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上,上身前傾,半俯視著她,一句一頓地說:「我聽說,你把蘇給招進了暗黑龍騎?」

  「是的,他現在在科提斯主持的訓練營裡。不出意外的話,三個月後我們就可以迎接一位新的龍騎了。」帕瑟芬妮罕見地認真回答。

  「該死!」奧貝雷恩重重地捶了一下辦公桌:「我已經成年了,請別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我想問你,萊科納的死你準備怎麼解決!」

  「法佈雷加斯家族那邊,我會去應付的。」帕瑟芬妮的鉛筆飛快地在手指間旋轉起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她已經開始不耐煩的標誌,奧貝雷恩當然更知道這一點。

  「這麼說,你是打算讓萊科納就這麼白白死去?你應該知道,他是我最尊敬的兄長。我讓你干涉追捕蘇的行動,是為了讓萊科納安息,不是為了給你推薦男寵候選人的。」奧貝雷恩說到最後兩句話語調開始平靜低沉下來,然而其中蘊含的威壓比之剛才的咆哮要沉重得多。

  飛旋的鉛筆驟然停住,帕瑟芬妮冷冷地看著奧貝雷恩,鉛筆筆尖一下一下地點著辦公桌面。

  奧貝雷恩盯著她,許久,終於看明白了她的表情。在這件事上,她絕不會妥協。

  奧貝雷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帕瑟芬妮小姐,或者,我應該叫您帕瑟芬妮將軍,我知道了您在這件事情上的決心。不過我需要提醒您的是,今天能夠坐在這間將軍辦公室裡,除了您毫無疑問的卓越實力外,家族助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而我已經十八歲,已經有了繼承家族的能力和資格。假如您在這件事情上不肯退讓,那麼我想,從明天起,家族的武力和力量將再不受您掌控,也不會再給您提供庇護,您將自己去面對整個法佈雷加斯家族。」

  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我本來對於權勢和地位沒有任何興趣,曾經也很希望家族能夠在您的帶領下興盛繁榮,而我,可以一生平靜的追求藝術和知識。只要是您需要的時候,我都會同您站在一起。但是現在不同了,我雖然年輕而且沒有經驗,但是家族中有足夠多的長輩可以幫助我,我決心自己擔起這個責任,而不是讓一個女人胡來。」

  一口氣說完這些,奧貝雷恩的臉色有些蒼白,灰色的發絲被汗水打濕,粘在了額頭上。他撐直了身體,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當然我相信您的判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三個月後我們是會看到一位新的龍騎。但是,這個世界總會有許多意外的,不是嗎?就算真的沒有意外發生,我們也可以製造一些意外出來。我相信,會有很多人想要看到這麼一場意外的。」說完,奧貝雷恩就向辦公室外走去。

  在打開房門前,奧貝雷恩忽然回頭,快速地說了句:「姐姐,保重。」然後就飛快離開。這次他的嗓音又有了絲波動。

  偌大的辦公室中,帕瑟芬妮靜靜地端坐著,彷彿一尊雕像。她知道,自己這個大男孩一樣的弟弟已經長大了,明天,明天他就將肩負起家族的重任。雖然他還非常的稚嫩,但是已經開始顯示出了選擇的果斷和作風的狠辣。奧貝雷恩的決斷力甚至超出了帕瑟芬妮的預料,但他的決定是正確的,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外人放棄多年友好的法佈雷加斯家族,是極不明智的抉擇。將她踢出家族後,帕瑟芬妮的決定就不會影響兩個家族之間的關係。而她相信,法佈雷加斯一定會拿出足夠多的東西,來補償家族失去一名暗黑龍騎將軍的損失。

  而她自己,從明天起,將不再是家族的一員。從今以後,帕瑟芬妮,這位暗黑龍騎最年輕的少將,將孤身面對整個世界。

  黑色的鉛筆在屏幕上輕輕一點,蘇就跳了出來。照片上的蘇背對夕陽,穩定前行著,背後的巴雷特只有槍口處反射出一點耀眼的陽光。他整張臉都隱藏在陰影裡,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瞳孔中幽幽淡淡的碧綠光華。在陰影中,那黑色的眼罩依舊醒目。蘇走的是一條破損的路,貫穿畫面始終,沒有盡頭,也看不清來路。

  「媽的,虧了。」帕瑟芬妮嘆了口氣。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8 PM

章十八 毀滅開端 上
  接下來的幾天,是無窮無盡的體能訓練。


  第一課只是三句廢話,使得那些頗有基礎的學員們心底頗有微詞,但是,接下來的體能訓練課程他們徹底領教到了上尉一小部分威名的由來。


  科提斯根據每名學員的能力制訂了不同的訓練量,如果意志足夠堅強,那麼一天下來剛好會累到筋疲力盡的地步,就是除了倒在床上睡覺,其它的什麼都不想幹。那些主修格鬥域能力的人,訓練量是其它人的幾倍。雖然每名學員都或多或少地隱藏了一些自己的能力,而上尉也根本沒問,可是給出的訓練量都是恰好按照各人的極限來的,不多也不少。


  蘇沒有強化任何格鬥域的能力,然而科提斯給他的訓練內容和訓練量卻是參照的格鬥域二階能力強化的標準,並且特別加強了力量訓練。在體力方面,蘇的耐久力特別的悠長,而且他對於自己體力的分配非常精細,可以將身體最後一滴體力給調動出來,這或許來自於多年在荒野中求存的生活,節約每一分能量使之發揮最大作用幾乎成為一種本能。而蘇的力量和身體防禦力相對就不是那麼突出,僅僅大致相當於一階強化而已。不知是不是巧合,科提斯的訓練內容恰好擊中了蘇的軟肋。


  一直到晚上十二點,蘇才將最後的訓練項目200個負重引體做完。當他挪回營房、將自己的身體扔在床上的時候,甚至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超負荷訓練使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熱得發燙,身體各處反饋回來的數據凌亂不堪,大量的肌肉因為過於疲勞而失去了控制,不住在痙攣著。

  蘇喘息著,遏制住倒頭就睡的渴望,過了很久才掙紮著爬下了床。

  營房窗邊的鐵製桌子上,放著特製的營養素和水。蘇抓過營養素,從手臂到手指一直在顫動著,取下蓋子的動作都做得十分艱難,連試了幾下才成功。他把管口送到嘴邊,用力一擠,灰白色的營養素如同牙膏一樣滑進嘴裡,再被艱難地吞嚥下去。

  暗黑龍騎的營養素當然不是N958基地出產的營養素能夠相提並論的。這些特製營養素均衡、全面、含熱量極高,裡面還含有不少緩解疲勞、抑制肌體損傷的激素藥物。但是不知是否有意為之,訓練營提供的營養素苦澀乾硬兼而有之,口感就像是在嚼木屑。

  在經歷了極端疲勞後,人的食慾本來就不佳,再吃了這種明顯是為了妨礙人類味覺而調配出來的營養素,一口下去就有想吐的感覺。此外,這一類的合成營養素需要大量水來中和,一口下去不馬上喝水的話,立刻就會口乾舌燥得好像在沙漠中跋涉了一星期,但是多喝幾口水以後胃便會有被填滿的感覺,十分不舒服。

  每個人營房裡放的一管營養素實際上是三天的份量。完成了上尉魔鬼般的體力訓練後,大多數人爬回自己的營房後,第一件事先是倒頭大睡。少數人堅持著吃了幾口營養素,也沉沉睡去。這才是第三天,就已經有兩個承受不了巨大的訓練量,一口氣鬆了下來,就再也做不完規定的量。

  上尉也不廢話,作為懲罰,只是每人給了兩棍了事。第一棍下去時,這兩個人只是面色慘白,還勉強能忍著不叫出聲來。然後當上尉第二棍落下,累加的痛苦瞬間超出了他們的忍耐底線,立刻高聲嘶喊慘叫起來。兩個人在操場的地上場翻滾個不停,幾乎整整號叫了5分鐘才停了下來。其中一個虛弱之極,但是還勉強能支撐著爬坐起來。另一個人則完全攤倒在地上,抽搐著,不住發出傻笑,顯然過度的痛苦已經使他的意志崩潰了。

  上尉向地上倒著的人啐了一口,罵道:「軟蛋!來人,拖走!」兩名粗壯士兵從黑暗中撲出,將那已經發瘋的學員拖了出去。

  這是繼蘇之後,首次有人嘗到了上尉棍子的滋味。從淒厲的慘叫中,學員們終於意識到了上尉橡膠棍的真實威力和看上去並不沉重的力量完全不符,從而對能夠挨上六棍的蘇的看法悄悄有了些轉變。雖然在艱苦訓練後兩名學員體力耗盡,對痛苦的忍耐力也就下降了許多,但是兩棍和六棍間的差距絕不是這個理由可以解釋的。

  蘇用了半個小時才將所有的營養素都吞了下去。精心調配的養分以驚人的速度被傳送到全身各處,有效的藥物成分則第一時間輸送到了各處受損的肌肉上。一條條肌肉纖維在吸收完養份和藥物後,紛紛蠕動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粗加韌,以應對即將到來的新的考驗。

  黑暗之中,蘇又睜開了眼睛,他感覺到極度的飢餓,剛剛吃下的營養素已被肌肉驚人的吸收力消耗殆盡,連身體裡積累下的前面兩天的份量也搭了進去。

  蘇平躺在床上,牆壁上閃爍著的數字告訴他現在不過是一點鐘,距離4點30分的預定起床時間還早得很。但是胃中如火一般燒灼著,飢餓感徹底磨去了他的睡意。蘇不得不坐了起來,而後一怔,原來剛剛產生的兩個進化點已經消失了,而他清楚地感應到,自己在格鬥域中新生成了一階力量和一階物理防禦兩個新能力。

  這種自行生成的能力就是上尉曾提到說的,所謂野外得來的能力。蘇知道這一點,並且對自行生成能力的感覺並不陌生。實際上,他所有的能力不是自行生成,便是來自於變異生物的基因,從沒有過靠打針得到能力的時候。然而問題在於,他此前都是先在某個能力域中注入進化點,對能力進化的大方向進行限定,然後再試圖在戰鬥中生成新能力,至於最終會生成哪種能力,大部分還是要看運氣的。但是此前還從未有過現在這種情況,身體在無意識中自行分配進化點的。難道是潛意識中意識到了危險,才自行進化?

  蘇坐了起來,增添了兩項新能力的身體還有些不大習慣,各處的協調性大不如前。然而眼前壓倒一切的是飢餓。

  他站了起來,走到房門邊,按下了對講器的開關。對講器裡傳來一個柔美的聲音:「這裡是軍需專員蘇珊,親愛的蘇,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蘇還是首次使用軍需系統,本來還擔心半夜裡或許沒有應答,倒是未曾想到不但立刻有人回話,還會對講機內會傳出這麼一個好聽的聲音。只不過除了幾名女學員外,蘇從未在軍營裡看到過任何女人,這個軍需專員是哪裡來的?不過他現在已經餓得顧不上這麼多了,根本沒有和這個軍需專員聊上兩句的意思,而是直接說:「我想要增加一份營養素,現在就要。」

  對講機中沉默了幾秒鐘,隨後柔美的女音又說:「親愛的蘇,現在軍需系統中有41種定向強化營養素,33種特殊用途營養素,15種醫療營養素,不知道您想要哪一種?」

  飢餓感越來越是膨脹,蘇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內幾乎每一根肌肉纖維都在嚎叫著要求得到養份,那些還有養分供應的肌肉則在繼續努力地膨脹、強化。他有種想把這位溫柔、細緻的軍需專員掐死的衝動,要用上全部控制力,才能保持平靜地說:「我就要每天配給的那種營養素。」

  「請稍等……」快要讓人發狂的五秒鐘後,軍需專員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您說的是基礎營養素,這是免費配給的,並不需要額外付費。不過這種營養素的熱量和營養成分含量太高,對健康並沒有好處。另外必須強調的一點是,這種營養素的口感並不好,實際上,是非常的糟糕……」

  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全身上下的肌肉不住蠕動起伏,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柔和:「我就要這個,現在。」

  蘇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越是憤怒,說話就會越加的柔和。但他的確很想砸爛面前的對講機,順便將那位軍需專員想必很精緻的小臉也一併砸爛。飢餓有時的確會讓人發狂。好在蘇還保留著最起碼的理智,知道違反上尉的禁令私自出營房的後果,很可能是額外的六棍。

  營房的門忽然打開了,然而夜幕下的微弱光華卻一點都沒有透進門裡來。整個營門都被科提斯上尉幾乎呈方形的巨大身軀給填滿了。

  「聽說,你一管營養素不夠?」

  蘇敏銳的目光看到,上尉手中捏著兩管營養素。他的瞳孔深處立刻泛起幽幽碧光,不過還能保持平靜的聲音:「是的。」

  上尉向蘇身上看了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能吃的士兵才是個好兵!」

  他將兩管營養素扔給了蘇,就關上了營房的門,然後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蘇對這個如黑鐵塊般壯實的上尉剛有了些好感,第二天時就發現自己的訓練量又增加了20%。

  15天的體能訓練期很快過去,當訓練期結束時,只有21名學員堅持了下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五名女學員居然都在。蘇這時已經明白,上尉的訓練量始終維持在各人所能承受的身體極限附近,但是意志稍微差一點,就會堅持不到最後。那時要麼退出,要麼就接受懲罰。自從看到那個精神崩潰的學員下場後,就很少有人願意去挨上尉的橡膠棍,而寧可直接退出。

  上尉的訓練手段看上去無窮無盡,每一個人都各自擁有一套獨立的訓練方案,全都是針對他們最弱的方面下手。比如蘇,幾乎清醒時候都是在練力量。這樣十五天下來,儘管蘇並沒有在力量強化的能力上進階,基礎的力量卻大有提高。但是這樣讓蘇很有些疑惑,他有些不明白訓練力量有什麼用。一般來說,異能者並不需要均衡發展,因為天賦的不同,在某些領域的訓練只會是事倍功半。而且對蘇來說,在荒野中生存,敏捷和感知遠比力量要重要得多。當然,最重要的能力還是運氣。

  體能訓練結束,就是挑選合適的裝備,按上尉的話來說,接下來就是實戰訓練了。讓蘇始料不及的是,訓練營中提供的各式裝備多達上百種,幾乎包括了新時代所有的智能與半智能槍械,其中絕大多數蘇聽都沒聽說過。但是這些裝備都不是無償提供的,而是要付錢購置。在進入訓練營時,學員們所有自帶的裝備都被收走。不過在挑選裝備時,每名學員都有初始的1000元資金可用。

  看著顯示屏上各式槍械那超過五位數的價格,蘇再看看自己的帳戶上那幾個可憐的數字,實在有些不明白為何會陳列出這麼多昂貴的槍械設備。

  但是當他看到其它學員一個個不僅大肆挑選槍支彈藥,頭盔護甲,各式偵測與反偵測儀器,甚至連高質量多功能的腰帶軍靴也不放過時,蘇終於恍然大悟,雖然每人的初始資金是一樣的,但是還可以追加私人款項來購買裝備。難道說暗黑龍騎在乘機做軍火生意嗎?不過領悟了這個,對蘇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用處,因為他沒有錢,也不可能去向帕瑟芬妮要錢。

  蘇耐心地翻著裝備欄,忽然眼前一亮!他完全沒有想到,在一大堆的新時代槍械中,居然還有一支老式的巴雷特狙擊槍!蘇心裡一動,繼續翻動裝備列表,果然又找到了一把0.5口徑的瑪格納姆手槍,連同十發子彈,還不到100元。

  在暗黑龍騎眼中,這種沒人要的老式槍械,就應該是這種和廢鐵差不多的價格。

  蘇壓抑著心底的喜悅,將巴雷特和瑪格納姆都掃入懷中,甚至還有點餘錢買了一把合金匕首。當他抱著這些東西走出軍械庫時,收穫的是一大堆詫異和蔑視的目光。人們原本對能夠硬挺過上尉六棍而不叫一聲痛的蘇除了警覺,還多少有些佩服,現在這點佩服全然煙消雲散。不管在哪個時代,貧窮似乎都是個可以被蔑視的理由,而蘇窮得實在有些令人髮指。

  蘇並不去理會這些人,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已有些瞭解暗黑龍騎以及其外圍家族的行事和思維方式,在這些人眼中,一切荒野中生存的人都是赤貧的可憐蟲,甚至於那些公司的人也不例外。不管他們表現出的是憐憫、漠視還是厭惡,骨子裡都沒有把他們那個階層以外的視作和他們同樣的人。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8 PM

章十八 毀滅開端 下
  配好各自的裝備後,還有一晚的休息和休整時間,條件甚至好到可以再洗上一次熱水澡。二十幾個人,一晚的時間,雖然營地的浴室只有五個單間,但是也足夠分配了。


  有這種洗浴的機會,蘇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他非常享受整個身體、所有的肌膚都浸浴在水中的感覺。對他來說,最大的奢侈就是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可以吸收水份。


  蘇只帶上一條配發的浴巾,向位於營地一角的浴室走去。快走到門口時,蘇的眉毛又微微皺了起來。他看到浴室門口一左一右站了兩名學員,把浴室入口堵了個嚴嚴實實。這兩個人都是追隨庫克的成員。看到蘇走過來,其中一個人遠遠的就叫了起來:「嗨,小子!過二個小時再過來洗澡吧,走遠點,別自找麻煩!」


  蘇心中一動,繼續向前走去,一邊微笑著問:「怎麼,裡面有什麼好事嗎?」


  另一個人將手上的菸捲彈到了地上,有些警惕地看著蘇,說:「裡面什麼好事也還輪不到你!小子,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或許以後可以有機會。」

  蘇繼續向前,他的耳朵微微顫動著,將浴室深處的聲音都收進了耳朵。裡面淋浴間的隔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時時會傳出沉重的撞擊聲。在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中,還夾雜著女人斷斷續續的抽泣和呻吟。

  「婊子,夾緊點,我快來了!」蘇聽得出來,這是庫克的聲音。庫克的話聲伴隨著急劇的喘息,他幾乎是吼著說:「他媽的用力給我夾!門口還有兩個人等著幹你哪!告訴你,能給老子干可是你的運氣!還敢亂動?」

  一記響亮的耳光聲,然後是女人的哭泣。聽聲音,有一點耳熟,應該是一個女學員。

  蘇已經走到了門口,見那兩個人都露出了戒備神色,微笑著說:「難道我不能參與一下嗎?我可以排最後。」

  兩個人互望了一眼,放鬆下來,其中一個哈哈一笑,剛說了聲:「小子想得倒美……」就看見眼前一片茫然的白,然後是一片黑暗,緊接著他覺得好像有一列火車迎頭撞來,鼻骨喀嚓一下就陷了進去,然後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倒撞在浴室牆壁上!

  蘇收回了拳頭,對自己這一拳的效果不是很滿意。他本以為可以至少將這人的頭骨擊裂,沒想到防禦三階的實力並不是紙糊的,蘇用了八成力氣的一拳居然沒有多大效果,好像也只有脆弱的鼻骨骨折而已。

  右邊的人只看到蘇忽然將浴巾蒙到了同伴的頭上,然後同伴就飛了出去!他這時才反應過來,立刻大吼一聲:「你找死!」

  他也是格鬥域的能力者,腳下發力,一大步就跨出四米遠,右拳帶起一道惡風,狠狠向蘇砸下!蘇疾速後退一步,堪堪讓過了這帶著四階力量的一拳。他後退時恰好跨過了倒在地上的庫克的那個手下,然後左腳一挑,那人身體呼的一聲飛了起來,擋在了兩人中間。

  蘇由退變進,幾乎是貼著飛起的人體左邊向前跨了一步,完全是與他的對手同步,只是方向相反。那個四階力量三階敏捷的拳手撥開了擋在了前面的夥伴,衝到了蘇所在的位置,卻是一怔,眼前空空曠曠的,哪還有蘇的影子?他大吃一驚,豐富的格鬥經驗立刻讓令他明白過來,就在剛才那一眨眼工夫,蘇依靠自己同伴身體的遮擋脫開了自己的視線。

  拳手立即向前方跨了一大步,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立刻意識到危機,想脫開蘇的攻擊範圍,可是已經晚了。他左腳方才發力,忽然被憑空出現的一股大力牢牢踩住,身體前衝的巨大力量輕而易舉地折斷了他的踝骨!拳手先是重重栽倒在地,然後才感覺到腳上傳來的劇痛,登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蘇出現在他身側,一腳踢在他的後腦上,將拳手踢得暈死過去,再踩上他明顯粗壯得多的左臂,腳下加勁,踏碎了拳手的肘關節。

  拳手一聲狂吼,痛得猛然坐起!蘇膝蓋前撞,輕輕碰在他的後腦上,又將他擊得暈了過去。

  打倒兩個人,不過用了十秒。蘇的攻擊,從來都是短促、有力,並且致命。兩個人都還活著,以暗黑龍騎的醫療水平,這些外傷都能醫治,包括骨骼的斷裂和粉碎,但是治好後能力將會退化。

  吱呀一聲,蘇推開了浴室的大門,然後靜靜地站在門口。

  從這裡,越過10米的距離,在一間正對著大門的淋浴間中,下身赤 裸的庫克已停止了動作,正轉過頭向門口望過來。那個女人雙手被自己撕爛的衣服綁住,吊在淋浴頭上,身體和面容都被庫克雄健的身體擋住,只能看到兩條健美有力的腿,正被庫克牢牢地夾在腋下。

  「小子,想搗亂的話,你好像來得晚了點!」庫克獰笑,臀部的肌肉一條條蠕動著,狠狠再向前一挺,撞得女人一聲呻吟,雙腳猛然抽緊。

  蘇靜靜地站在門口,就那麼看著庫克。那寧定的碧色目光如水,澆滅了庫克已沖上頭頂的欲 火。他忽然發現,自己居然軟了。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讓庫克憤怒,他用力將懷裡的女人推開,就這樣赤 裸裸地轉過身來,盯著蘇,挑選著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白臉窮小子,你來找我,是不是屁股癢了,順便還想賺幾個錢?」

  這邊的喧鬧已經驚動了營地,幾個想洗澡的學員走過來,發現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兩個人,以及堵住了大門的蘇。

  而透過洞開的大門,庫克看到了那些學員中有一個自己人,而且其他手下則正從營房那裡趕過來。庫克笑了起來,上下看著蘇,起了些齷齪念頭。他喜歡漂亮女人,同樣喜歡漂亮的男人,而蘇顯然已超越了漂亮男人的範疇,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庫克就是硬不起來,這讓他格外的惱火!

  外面幾個庫克的手下也看到了浴室裡面顯然好事剛幹到一半的老大,立刻鼓噪起來,有彪悍的立刻不知從哪裡摸出根鐵棍,磨著牙,一路小碎步就衝了上來。

  蘇靜靜站著,動都不動。庫克卻忽然看見門外的夜好像全黑了!

  那個用盡了全身力氣衝向蘇的人,也發現眼前突然黑了,緊接著他耳朵中聽到砰的一聲,就是一片天旋地轉,眼前大片光芒閃來閃去,緊接著所有的營房和人都橫了過來,而地面則是豎起。

  其它人看到的是上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蘇的身後站定,向浴室中望去。而庫克的手下就以恐怖的速度筆直地撞在上尉寬厚的後背上,然後遠遠地彈了開去,晃了幾下就倒在地上,抽搐著再也爬不起來。

  「我聽說,這裡發生了點有趣的事?」上尉冷冷地說,目光越過蘇的肩膀,不住在庫克和那名女學員裸露的身體上掃來掃去。

  吃過上尉大苦頭後,庫克可不敢猖狂,他聳了聳肩,說:「我和她可是一場『公平』的戰鬥,她打輸了,我收點戰利品,就是這樣。」

  「他強姦了我!」女學員猛然叫了起來。能夠參與訓練營,她當然也不是個普通人,雖然剛受了蹂躪,可是這時已能將自己從束縛中解脫出來。

  「閉嘴!」怒喝的竟然不是庫克,而是科提斯上尉!上尉吐了口痰,罵了句「娘們」,轉頭望向了蘇,問:「你怎麼說。」

  「我想要一場公平的戰鬥。」蘇好像在說著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這是最直接的挑釁!庫克暴怒,全身上下的肌肉再次賁起恐怖地蠕動起來,甚至脖頸中都有一條條肌肉在跳躍著,顯示出了至少四階的力量。他的戰前宣言,幾乎是一個詞一個詞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窮鬼,我會幹爆你的!」

  上尉不知從哪裡取出了兩把匕首,隨手一扔,匕首就分別插在庫克和蘇面前兩米的地面上,然後說:「很好,我喜歡『公平』。你!娘們,快點滾出來!」

  嘩啦一聲,浴室的鐵門在蘇身後關上。上尉轉過身來,笑著,一個一個地掃視著面前的學員,那一口雪白的牙齒顯得格外顯目。

  「我好像說過,誰想來考驗我的智商,我就讓他的智商歸零。」好像大腦裡都長滿了肌肉的上尉如是說道。

  已經有膽小的學員在悄悄溜走,而餘下的人似乎感覺到現在逃走更容易激起上尉的怒火,雖然雙腿已開始顫抖,卻不敢離開。

  浴室中,庫克仍然那樣一絲不掛地大大咧咧站著,上下打量著蘇,舔了舔嘴唇,笑了起來:「我喜歡匕首!小子,你知道嗎,我不光力量是四階,防禦和敏捷同樣都是四階!我可不知道你喜歡那個小妞,不過你的確已經來晚了。你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是在干第三次了……」

  庫克的話忽然頓住,因為他看到,蘇淡金色的頭髮忽然全部豎了起來,然後緩緩飄落,如一片片金色的流蘇。

  蘇開始邁步向前。

  只走出兩步,蘇已開始奔行!插在地面上的匕首受了腳步的震動,忽然自行躍起,翻滾著躍入蘇的手心!光滑的刃鋒反射著浴室的燈光,灑出一片燦爛光華。

  庫克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全部的血液都向下墜去,幾乎將他的大腦帶出一片空白!他本能的發現,才跑出四步,蘇似乎就已達到了極速,而他的匕首,還插在兩米外!

  在上尉逡巡的目光下,營地裡一片寂靜。感知最敏銳的人隱約能夠聽到,似乎浴室中隱約傳來一聲悶哼。

  譁拉一聲,浴室的大門再次打開了,出來的是蘇。他手一揚,染血的匕首離手而出,插在了操場的中央。匕首上穿著一塊淋漓的血肉,仔細看去,赫然是切下的男人下體!

  轟的一聲,所有的學員臉色都變了!

  上尉的眼角跳了跳,看了看蘇如同跳動著碧火的眼睛,最後只說了句:「你可以回去了。」

  蘇筆直向自己的營房走去,兩名擋在他前進路線上的學員立刻讓到了一邊,根本不願與蘇的目光接觸。

  「等一等!」剛才受辱的女學員跑到了蘇的身邊,一邊小跑步跟著他,一邊輕聲說:「我叫謝娜,謝謝你幫我幹掉了那個狗娘養的傢伙!」

  蘇的步伐始終保持著勻速,即不快一分也沒慢一分,他頭也不回,淡淡地說:「我只是想找個藉口幹掉他,根本就不是為了救你。」

  謝娜愕然地站住,看著蘇進了營房,房門在她面前緊緊閉上,?嗒一聲鎖死。

  本.科提斯上尉將這些都看在了眼裡,他沒說什麼,只是向兩個庫克的手下指了指,說:「去把你們老大的屍體拖出來,扔到營外去!還有,記得把浴室的地板洗乾淨!」

  夜深人靜,訓練營卻並不平靜。一個人影悄悄出了訓練營,向森林深處走去。還有四個人則各持武器,分別從四面向蘇的營房包抄過來。他們手中拿的全是大威力的自動武器,營房牆壁那薄薄的鐵皮根本不可能擋得住這些子彈。

  蘇平躺在床上,身體散發出驚人的高熱。他呼吸異常的深長,空氣呼嘯著從他的口鼻進出著,似乎整個身體都變成了一架巨大的風箱。黑暗籠罩的營房裡,似乎伏著一頭無比龐大的巨獸。

  隨著危險籠罩了整個營房,蘇的右手,慢慢握上了放在腿邊的瑪格納姆。

  而此刻在營地外的森林中,一場交易正在進行。

  兩個身材高大,面容冷漠,全身黑衣的人站在空地中央,正等待著悄悄離營的學員。學員身材不高,和同期的其他人相比年紀算是大了,他的臉上很少外露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木訥。他走到空地上站定,一言不發。

  兩名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電子板,問道:「羅伯森?」

  「你們可以叫我瘋狗。」羅伯森語速有些遲緩地回答。

  兩名黑衣人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說:「我們知道你的過去,也知道你是山地和叢林戰的專家。這一次我們找你,是要你殺一個人,一個訓練營中的人,酬金是20萬。」

  瘋狗看了看面前的兩個黑衣人,說:「好像我不能拒絕?」

  「你既然見了我們,那就不能拒絕。」

  瘋狗陰森森地笑了,說:「好吧,讓我看看究竟是誰值20萬。反正這好像和我的任務並不衝突。」

  一張照片被遞到了瘋狗的手上。那張幾乎完全由黑白兩色構成的照片上,只有一點色彩。

  那是一隻碧色的眼睛。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9 PM

  章十九 殺戮場


  狹小營房中的溫度不斷升高,悶熱得讓人心慌。在黑暗之中,伴隨著沉重呼吸聲的,是一聲聲如擊鼓般的心跳。


  蘇已經握緊了瑪格納姆,原本冰涼的槍身現已被他熾熱的肌膚熨得火燙。他直直地望著天花板,不住地呼著氣,每一次從他口裡噴出來的,都是超過了60度的蒸氣。蘇如絲緞般的肌膚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色,皮膚下若隱若現的血管中可以看到血液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奔流著。蘇就如一座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而火山中的岩漿,則被越來越濃的危險刺激得奔流如飛。


  蘇的身體開始不斷顫抖,震動,到後來甚至開始略微的彈離床板。起初鐵床還會隨之發出??的聲音,然而隨著蘇身體越彈越高,鐵床反而沒了聲音!


  每次接觸到鐵床前,蘇背脊上的肌肉都會輕微的凸出,然後精準的回縮,將落下時的巨大衝量全部緩衝掉,再迅猛彈出,將身體帶得飛向更高的地方。按照本來的節奏,還要有四五個起落,蘇的體溫才會達到最高點,身體內釋放的力量也會在屆時達到高峰。從屋外傳來的危險感覺還要過一會才會達到巔峰,殺意還未有如針刺般銳利。

  然而,蘇忽然感覺到一陣隱隱約約的壓抑,好似空中的氣壓突然降低了一點,讓他的胸口有些發悶。毫無來由的,這陣煩悶在他腦海中形成了一個鮮明的、令他印象無比深刻的人,本.科提斯。

  上尉要干預了。蘇的直覺這樣告訴他。

  幾乎是全無徵兆的,蘇身體內積蓄已久的力量噴洩而出,雖然未至頂峰,但也推得他的身體輕飄飄升起,幾乎接觸到了天花板!

  砰!!

  瑪格納姆粗野的嘶吼震得營房的鐵皮牆壁瑟瑟發抖,灼熱的子彈輕而易舉的穿透了牆壁,從一個已經靠上牆壁的學員肩頭射入,在他體內翻滾攪動著,一路攪碎了不知多少的臟器組織,最後才卡在盆骨上,不動了。

  如果把瑪格納姆和新時代的手槍相比較,那麼隨便哪一個用過新時代手槍的人都可以挑出瑪格納姆上百條缺點來。可是有一點無可否認,那就是瑪格納姆的殺傷力比絕大多數的新時代手槍要大得多。

  射完了這一槍,蘇才從一個詭異的生物變回了一個人。他的右手和雙腿在天花板上一踏,身體驟然墜地,在接近地面時再在地上猛力一蹬,身體突兀地改變了方向,如同炮彈一樣團身撞向窗戶!

  在刺耳的鐵皮撕裂聲中,鐵製百葉窗脫框飛出,幾乎是貼著一個學員的鼻尖飛出,將他嚇了一跳!

  ?的一聲,百葉窗摔落在塵土中。這名驚魂未定的學員剛將目光從百葉窗上收回,就看見了瑪格納姆那粗得懾人的槍口!

  蘇扣動扳機的動作緩慢而穩定,碧色的左眼中看不到任何憐憫或是暴虐的衝動,有的只有冰寒的冷靜。彷彿眼前要射殺的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件毫無價值的東西而已。

  學員的心沉重地跳動著,每一下的間隔都是無比的漫長,漫長到蘇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似乎已停滯不動。但他明明知道,蘇的手指還在動,而且即不快也不慢。但是他手中的全自動多用途步槍就如同鑄在了地面一樣,根本抬不起來。他的手指也如同灌滿了鉛水,完全扣不動扳機。

  他其實心裡明白,扣不動扳機是因為槍上的保險機制沒有完全打開,只要左手能夠向前伸幾公分,按下前側的指紋保險,步槍就可以進入自動射擊模式,而不是目前的二次擊發模式。其實他的手指也在動,不過現在身體的動作已經遠遠跟不上意識反應的速度。在死亡線上,他的神經反應速度數十倍的提升,可是身體卻完全跟不上。這實際上意味著,他體會死亡的時間也被延長了數十倍。

  學員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清清楚楚地看到子彈慢慢飛過來,轟碎自己的腦袋。

  一片強烈的光芒灑了過來,照在了蘇和學員的身上。學員的意識瞬間回覆了正常,然而恐懼和疲倦幾乎淹沒了他,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他再也沒有勇氣閃避或者反擊,特別是在蘇停下了手指動作的情況下。他對瑪格納姆這類舊時代槍械幾乎一無所知,也不清楚蘇的食指再向回收多長距離,就會觸發擊錘。不過他很清楚的一點就是,這個距離絕對不長,超不過一毫米,只要蘇的手指輕微一抖,他的腦袋就會開花。

  「精力旺盛的小子們,放下武器,都站到燈光底下來,別玩花樣!」本.科提斯那獨具特色的重金屬嗓音響了起來。經過十幾天魔鬼般的訓練,幾乎所有學員都知道了違反上尉命令的滋味。一聽到上尉的聲音,兩個手持自動步槍的學員即不情不願的從營房兩邊走了出來,站在刺眼的燈光下。

  這兩個人一出來,蘇就彎下腰,將瑪格納姆平放在地上,然後平靜站起,高舉雙手。其它三名學員第一反應是立刻用槍指住了蘇,甚至有一個還有些扣動扳機的想法。他們第二個反應才是想起了上尉的命令,急忙將手中的步槍拋在地上,筆直站好。

  上尉單手提著一隻巨大的探照燈,冷笑著看著眾人,極為沉重的巨型探照燈在他手裡輕得就像是一隻玩具,盤繞的電纜如同條條粗蟒。

  通的一聲,探照燈被扔在了地上,上尉大步走向站在光柱中的四個人,手中的橡皮棍不懷好意地跳動著。幾乎所有的學員都吃過這根棍子的苦頭,看到這根平淡無奇的橡膠棍,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大自然,就是蘇,體溫也有些不正常的升高。

  上尉看了看地上的三支步槍和一支手槍,再看了看面前的幾個人,嘿嘿笑著說:「你們幾個還真是精力旺盛!我來給你們去去火吧!」

  橡膠骨忽然探出,點在了蘇的腹部!這一擊快得異乎尋常,蘇幾乎只看到一道殘影,根本沒有反應的餘地,劇痛就從腹部襲遍了全身。剎那間,蘇似乎覺得全身上下的神經都變成了燒熱的鐵絲,意識與全身各部分的聯繫完全切斷。蘇不由自主地彎下身去,跌跪在地。然後第二、三棍就落在了蘇的後背上,將他徹底擊倒在地後,上尉還用堅硬厚重的軍靴狠狠地補了兩腳。

  蘇倒伏在地,身體和手腳都在無規律的抽動著,一口氣憋在胸口,根本吐不出來。

  其它三個人正自半幸災樂禍,半忐忑不安地看著在地上掙扎不起的蘇,一邊想像著挨了五記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時,視線忽然全被上尉方型的身軀佔滿!幾乎是同一時刻,三個人腹部都挨了狠狠一棍!

  無法形容的痛苦瞬間在三個人的意識中造成了巨大的空白,當他們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時,立刻在第一時間掙紮著爬起。挨了上尉的一棍,沒有一個是不倒的。倒下後能夠多快爬起來,是是否還會多挨一腳的關鍵。本.科提斯上尉大靴子的恐怖程度不比他手中的橡膠棍差。

  幸運的是,這次三個人似乎都符合了上尉心目中的標準,沒有再多挨一腳。當他們慶幸地互望時,才發現蘇已經站了起來。儘管臉色白得像紙,他仍站得筆直,而不像時不時會抽動一下的三人。這三名學員此時還無法完全控制身上的肌肉。

  「小子,你有種!」上尉盯著蘇,說了句不知是贊是罵的話。過了一會,才接著說:「手腳挺快,居然搶在我前面殺了個人,讓我不得不說一句,真是他媽的!」

  「謝謝誇獎。」蘇平靜的回答。

  蘇一句話激怒了三名學員,最膽大凶悍的一個人不顧上尉在旁,盯著蘇,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今晚是你運氣好!不過你已經惹下大麻煩了,會不斷有人來找你的!說不定明天老子就能幹爆你!」

  砰!上尉一棍搗在他的肚子上,讓他立刻躺到了地上。

  蘇看著還站著的兩個人,笑了笑,說:「今晚是你們運氣好,我本來想殺的可是四個人。」

  砰!蘇也挨了一棍,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上尉臉上都隆起了幾條肌肉,本就凶惡的面孔這時更顯得格外猙獰。他狠狠地向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各踢了三腳,這才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向還站著的兩名學員笑了笑。

  沉悶的踢打聲象雷一樣震顫著兩名學員的耳膜,最多只挨過上尉兩下的他們實在無法想像狠狠一棍外加連續三腳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幾乎科提斯每踢一腳,他們就會身不由已地顫抖一下,好像這一腳是踢在他們身上一樣。到科提斯打完人,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但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兩名學員身上的冷汗已經浸透了吸水性能頗佳的作戰服。

  上尉如鋼錠般的腦門上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好像踢這幾腳也很累人。他手中的橡膠棍向兩名學員一指,立刻嚇得他們無意識地閃向了兩邊,旋即兩人想起這樣做的不敬,立刻臉色蒼白地站回了原地。

  「把這傢伙拖走,還有,別忘了那邊還有具屍體,一起拖走。」上尉吩咐。

  「要把屍體丟出去喂狗嗎?」一個看起來聰明些的學員問。因為庫克的屍體就是這麼處理的。

  「放屁!你們都不懂要尊重死了的人嗎?把屍體還給他家人吧。」上尉說。

  兩名學員怎麼敢去置疑上尉截然相反的行為標準?他們灰溜溜的搬人拖屍,掃地擦血,動作十分麻利。畢竟是力量敏捷和防禦都有強化的人,也都是龍騎的候選,只要夠認真,做這些髒活累活的速度絕不比專業的清潔工差了。而只要有上尉在場,也就無需置疑學員們執行命令的態度。

  十分鐘後,蘇拖著似乎裂成幾塊的身軀回到了自己的營房,在床上躺了下來。一次被打了五下,緊接又被打了四下,對他造成的痛苦幾乎就快追上連挨上尉六棍。過度的痛苦使得他身體內幾乎每根神經都變成了熾熱的鋼絲,即灼燒著自己,也炙烤著身體,並且帶來更大的痛苦。

  蘇的動作僵硬而緩慢。實際上他已經計算出,自己體內81%的肌肉纖維已經失去了控制,能夠爬上床已經是很不容易。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和意志是否堅韌無關了。

  瑪格納姆安靜地放在腿邊,槍口中似乎還在散發著淡淡的硝煙味。

  在上尉點亮探照燈的瞬間,蘇猶豫過,最終還是決定不扣下扳機。如果射殺了眼前的學員,那其實就是對上尉赤 裸裸的挑釁。這種事大可以背後去做,但是卻不能堂而皇之的放到桌面上來,那樣的話,誰都沒有台階下。

  蘇默默地恢復著對身體的控制,將一根根肌肉重新歸入掌控之中。他回想著剛剛過去的,短暫卻是激烈的戰鬥,心中已將這三名學員的頭像上畫了一個鮮豔的紅叉。

  對於一切挑釁,都要以殘酷和血腥來回答。

  這是崇尚力量至上的暗黑龍騎們信奉的第一信條,也是來到這座位於大陸東海岸的巨大城市前,帕瑟芬妮反覆給蘇強調過的原則。只有恐怖,才會使麻煩遠離。而殺戮,則是製造恐怖的最好手段。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蘇對身體的控制已接近完成。不出所料,連續兩次毒打又給蘇提供了一個進化點,只是他並不願意通過這種方式來強化自己。

  胃如火一樣地燒灼起來,他又餓了。蘇坐了起來,碧綠的左眼像極了雪原上獨行的狼。

  就在這時,營房的鐵門?的一聲被人一腳踢開,門口卻沒有夜光透進來,不大的房門幾乎全被上尉那方形的軀體填滿。

  「小子!你的飯量快趕上一頭豬了!」上尉將三管營養素扔給了蘇。

  而在另一間營房中,瘋狗正躺在行軍床上,嘴裡叨著根草桿,默默地看著天花板。在他視線的盡頭,釘著一張黑白為底色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一點幽綠的色彩,像極了午夜覓食的狼。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9 PM

章十九 殺戮場 中
  忙碌的夜很快過去了,訓練也就此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科提斯訓練營最後的,也是最殘酷的環節,實戰。


  風很大。


  這是蘇第一個感覺,並且貫穿始終。


  原來輻射雲裡面是這樣子的。


  這是蘇的第二個感覺。

  透過面前的一個小小的舷窗,蘇靜靜地看著外面迅速掠過的濃密雲團,偶爾還可看到雲團內閃爍著絢麗的光芒。

  蘇坐在機艙中央,儘管飛機顛簸得極為厲害,時時會有上百米的急升驟降,他卻坐得很穩。蘇沒有系背帶,機艙中的其它人也都沒有系背帶,不過沒有人離開座椅,哪怕飛機抖得像只暴風雨中的小船。

  不包括上尉和飛行員,機艙中還剩下15個人。最初進入訓練營的三十二個人,就只剩下了這麼多。那些被淘汰的人中,少數死了,大半落下了殘疾,其它的人都瘋了。能夠堅持到這個時候,誰都不願意退出。15個人中,有4個女人。

  所有的學員背靠背坐著,默默地看著舷窗外的世界。這裡只有寥寥幾個人曾經坐過飛機,而像蘇這樣的土貨,此前則連能用的飛機都沒看到過。在他漫長的流浪中,飛機殘骸倒是見過了不少。

  這是一架破爛不堪的飛機,艱難地在雲中穿行著,與無數不可預知的氣流搏鬥著,偶爾還會與閃電擦肩而過。到處是斑斑鏽跡的機艙裡,幾乎沒有一樣東西不是在搖晃著,呻吟著,看上去隨時有可能從艙壁上脫落。學員們的行李裝備都打好了包裝,用尼龍網扣在機艙尾部。蘇只有兩支槍和幾十發子彈,而裝備最多的學員則足足帶了三整包的東西。

  蘇有些懷疑這架飛機還能堅持多久,如果說下一分鐘它就會散架,蘇也不會感覺到奇怪。他惟一有些疑惑的是這個東西怎麼能堅持這麼久?

  上尉從駕駛室中鑽了出來,掃了一眼機艙裡的學員,就靠到了艙門旁,居然一把拉開了艙門!

  刺骨的寒風登時呼嘯而入,將措不及防的學員們吹得人仰馬翻。少數幾人及時抓住了艙壁上把手吊帶之類的東西,才沒有被吹倒。蘇則是抓住了艙頂,身體順著風飄起,直接貼到了機艙頂上。

  上尉靠在門邊,半邊身子都露在了飛機外面。他向機艙外看了一眼,不知從哪裡摸出個金屬片,用力在機艙外壁上摩擦起來。剎那之間,極度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甚至蓋過了飛機引擎的轟鳴!

  只擦了幾秒鐘,上尉手中的金屬片就開始發紅,他又不知從哪裡摸出根皺巴巴的菸捲來,用金屬片往上一湊,居然就此點燃!

  上尉深深地吸了口煙,然後慢慢吐了出來,顯得無比舒暢。

  忽然機艙外氣流方向一變,吹入的風變成了抽吸的氣流。一名學員又是防備不及,猛然被吸得飛了起來,筆直向著機艙門衝去!他立刻嚇得面容扭曲,大聲尖叫起來!

  從這千米高空墜落,要是不死,那就真是奇蹟了。畢竟再怎麼強化的肉體,也只是肉體而已。

  上尉罵了句什麼,抬起鋼柱一般的腿,將那學員一腳踩在了機艙地板上。看著那名學員驟然僵硬的身體,有好幾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很顯然,上尉這一踩雖然救了他的命,不過滋味和挨了一棍差不多。

  機艙內一個老式電鈴猛然震動起來,和噪音完全沒什麼區別的鈴聲響徹整個機艙,又將發動機的噪音給壓了下去。

  聽到鈴聲,學員們知道了這是目的地已到的信號。有幾個心情緊張的立刻撲向了自己的裝備,想要將自己武裝起來。誰知就在這時飛機忽然全無徵兆地一頭紮了下去,轉眼間從雲中穿出,直衝向蒙著厚厚白雪的山峰!

  有女學員從舷窗中看到了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失聲尖叫!

  幾乎快撞上山峰時,飛機這才艱難地喘息著,顫抖著,勉強扭轉了飛行的軌跡,幾乎是擦著山尖掠過,搖晃著向山下飛去。四具螺旋槳發動機嘶吼著,用力拖動著飛機沉重的機身,並且將山頂的積雪吹得漫天揚飛。

  飛機足足飛了幾分鐘,才飛到了山腳。這幾分鐘裡,就連最鎮定的學員心跳也有些加快。大蓬的積雪從敞開的機艙門洶湧而入,將眾人凍得嘴唇發青。這也就罷了,可無論是誰,看到機翼尖直接從雪堆中掃過,再看到幾乎擦到岩石的螺旋漿,也都難以保持鎮定。就是先進的戰機這樣飛行,不墜毀也要造運氣,何況是這樣一架老掉牙的舊時代飛機?

  好不容易飛到山腳,下方是一片綠油油、鮮亮得讓人心中發慌的叢林。

  飛機機翼忽然向上翻起,四具螺旋漿發動機轉而向上,飛機的速度驟然慢了下來,開始在叢林上空徐徐盤旋,發動機帶起的強風吹得灌木叢成片的倒伏。

  似乎,所有的學員都聽到了下方傳來的一陣憤怒而又瘋狂的哮叫!然而當他們仔細傾聽時,卻又什麼都聽不見了。難道剛才是幻聽嗎?學員們面面相覷,這才發現原來同伴們都和自己一樣,滿臉的駭然和疑惑。

  蘇從機艙頂跳了下來,落在了角落裡,抱著懷中的巴雷特,默默地站著,面容出奇的凝重。和這些學員們不同,在荒野中成長的蘇清楚的知道,剛才那片充滿了瘋狂殺機的咆哮並非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這種咆哮更類似於一種精神作用,可以直接引起人體意識的反應,就好像直接在人們的意識深處怒吼一樣!學員們專心用耳朵去聽時,反而捕捉不到這種精神層面上的吼叫了。

  如潮水般的嘶吼很快褪去,然而低沉的,若有若無的低吼此起彼伏,到處都是,時時還會連接成片。蘇甚至可以感覺得出,這些吼聲中的飢渴與焦慮。更讓他心寒的是,下方的吼聲,按頻率的不同,足足有600多個來源!這意味著在飛機下的叢林裡,至少埋伏著同樣數量的未知凶獸!

  好在蘇已經分辨出這些低吼其實是些超高頻的波動,遠遠超出了普通人耳的感知範圍,但是又能夠通過影響人體的神經,直接在人的意識中產生影響。蘇因為具備著超頻聽力的能力,才得以分辨出來。蘇稍稍覺得放鬆了一些,他最畏懼的就是未知的生物,特別是那些帶有精神類異能的生物,還好這些不是。

  飛機保持在十米的空中,迴旋飛行著,速度不超過四十公里,飛得平穩之極,完全看不出這就是剛才的那架老爺飛機。

  機艙門口的科提斯上尉探出黑亮方正的頭,向下看了一眼,就向學員們咆哮著:「免崽子們,地方到了!我數到十,你們就一個一個給我跳下去!別管你們的那些包裹,我會給你們扔下去的。那邊兩個穿重甲的,最好把你們的烏龜殼脫了再跳,不然的話,老子可以保持你們的三條腿都會摔斷!我最後再說一次行動方案,都給我聽清楚了!地點,就是這片區域,一半是山,一半是平原。至於這片區域有多大,估計一直到任務結束你們也走不完!目標,就是這片區域裡的一個土著城市!而你們的任務,就是把城市中的土著殺光,然後活下來,直到十天後我來接你們!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來完成任務,也不會管你們的傷亡有多少,哪怕是死光了也沒關係。不過我給你們一個忠告,那就是不要小瞧這些土著,它們很可能有你們根本想像不到的能力。你們最好以團隊行動,才有可能生存下來。再兇猛的暴熊也不是狼群的對手!好了,就這些,跳吧!」

  經過了科提斯訓練營的魔鬼訓練後,幾乎所有學員都有能力上的進階出現。但是在這個高度上,從速度四十公里盤旋的飛機上跳下去,還是有很大可能會受傷。不過只要沒摔斷骨頭,這點皮肉小傷對於這批嗜血而悍勇的學員們來說,實在是算不了什麼。至少比挨上尉一頓打要好得多了。因此人人都沒有猶豫,一一地跳了下去,連那個被上尉踩了快半個小時的傢伙也掙紮著跳出了飛機。

  生死關頭,各人都拿出了保命的本領。有的在空中舒展身體,下墜勢頭詭異地減緩,斜著衝向灌木叢。有的則護住全身要害,身體肌肉收緊後,簡直硬得如同一塊鐵鉈,筆直砸進地裡去,除了站起來時有些不穩之外,看上去沒有其它的不妥。顯然這是個防禦能力十分變態的傢伙。

  蘇背著巴雷特,從機艙中躍落,在雙腳落地的瞬間,他頃刻間收攏身體,幾乎全身的力量都調動起來,將巨大的下衝力一點一滴的導入地面。而他的身體就勢傾倒,連續滾出十幾米遠,這才停了下來。蘇站了起來,看了看一路上被自己壓得東倒西歪的灌木,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然後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

  他知道,團隊的力量比一個人要大得多,但是來自背後的子彈,才真正的致命。

  飛機又盤旋了幾圈,才掉頭遠去。

  駕駛艙開著窗,看上去已經有四十多歲的飛行員一邊抽著煙,一邊操縱著飛機。讓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慄的是,他的座位旁邊居然還擺著一排錫製小酒壺。從他身上濃郁的酒氣來看,顯然喝得不少。喝成這樣還在開飛機,如果有懂得機械和駕駛的學員看了,或許會直接昏過去。

  上尉擠進了狹小的駕駛室,勉強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又點起了一根菸。這一次他用的是火機,因為駕駛室裡沒地方給他磨金屬塊。

  「嗨,飛熊,你看我這撥學員怎麼樣?」上尉向把飛機當老爺車開的駕駛員說道。

  「裡面有幾個特別的傢伙。看起來有人別有用心,而且他們後面的人不好惹。你準備干預嗎?」飛熊的聲音很沙啞。

  上尉想了想,才猙獰地笑了笑,回答:「先過幾天再說吧!」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9 PM

章十九 殺戮場 下
  蘇還不知道,在暗黑龍騎的術語中,土著有著特殊的含義。這往往是指那些具備了相當智慧的生物,並不一定是指人,任何變異生物都有可能。土著的含義與荒野流民不同,至少在暗黑龍騎的字典裡,土著的地位比流民要高得多,很多情況下甚至要比一些小公司還要高。地位越高,就說明它們越難纏。


  蘇在一叢灌木旁坐下,打開背後的小背包,從裡面取出一卷厚繃帶,脫去衣服,在身體上細心的纏繞起來。他現在的位置距離降落點已有幾公里,不擔心其它學員會發現他。他將子彈、營養素和水重新整理了一下,將軍用背包填滿,重新系在了背後。暗黑龍騎的制式背包輕便、結實,可以根據用途調節成一半或四分之一大小,非常實用。


  蘇默默地感應著周圍的情況,雖然一無所覺,甚至連一隻小動物都沒有感應到,但是他卻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默默地看著自己。每當被注視時,蘇就會感覺到十分不舒服,這個感覺幾乎每次都是真的,也是過去救過蘇無數次的能力。但是現在,蘇卻找不到窺視者,儘管它一定很近。


  無數畫面,無數凌亂的、細微的感覺自蘇的心底迅速流過,他要找出來究竟是哪裡不對了。忽然間,蘇的意識定格在曾經聽到的600多個低吼上。這些超高頻的震波不住的回放著,與蘇儲存在記憶中的眾多聲音作著對比。蘇心中微微一顫,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慢慢蹲了起來,這是個隨時可以發力的姿勢,然後仔細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連一片最細小的葉子都不放過。

  一陣強風吹過,周圍的灌木都被吹得向一邊倒去,然後再齊刷刷地立了起來。但是有一株灌木,倒下和立起的時間都比同伴慢了一點。這本來沒什麼好奇怪的,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棵樹。然而在蘇的眼裡,這株一米高的灌木枝條比同類們都要軟一點,本該是倒得更快才對。

  蘇拔出合成材料軍刀,來到這株灌木旁,拉過一根枝條,切了一截下來。這是根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木枝,樹皮下露了嫩綠的底層,中間則是纖維。切口處滲出些汁液來,這也不奇怪,畢竟這裡是雪山腳下,水源並不稀缺。

  蘇將切下來的枝條放在嘴裡,慢慢地咀嚼著。這段枝條滲出的汁液給他的感覺是格外的活潑,也富有活力。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汁液中無數跳躍的細胞。而且這種灌木的汁液中只有輕微的輻射,也就是說,在這片叢林中,蘇根本不用為水源發愁。

  他吐出了嘴裡的木渣,拿出兩枚巴雷特的子彈,拆去了彈頭,將火藥澆在眼前的灌木上,然後用火機點燃。

  呼的一聲,閃亮的火焰迅速蔓延到了整株灌木上!火藥眨眼間就燒盡,但是這棵樹顯然是非常易燃,不光是枝條上的火苗越來越旺,樹皮不斷爆裂,然後從裡面噴出更加熾烈的藍色火焰來!

  蘇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只不過在飛機上聽到的是嚎叫和低吼,這時聽到的則是痛苦的號叫和類似於詛咒的尖叫!

  這種人耳根本聽不見的超高頻震動,就是眼前這株冒火的灌木發出來的。它以完全不屬於植物的速度扭動著枝幹,甚至將自己的細而長的根都從土地裡拔了出來,看到那些掙斷的根須,就可以想像它的痛苦。這株灌木就像一隻噴火的蜘蛛,開始迅速地爬走,居然是想要逃脫!

  與它的求救相應和,蘇至少聽到了附近十餘聲憤怒的吼叫!看著周圍一片片茂密的灌木,蘇知道,那裡至少藏著十幾株這樣的詭異的灌木。至於那顆迅速爬走的樹,蘇倒並不擔心。按照它燃燒的速度,最多再爬個幾十米就會被燒成灰。儘管心裡已有準備,可是這株灌木的耐久力和移動力仍讓蘇感到震驚。如果沒有防備的話,這株灌木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枝條勒死一個人類戰士。

  剛才在向灌木枝條上倒火藥的時候,或許它已經在準備發動襲擊了!想到這個,蘇不禁有些慶幸自己的運氣,看起來這株灌木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火藥,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不然的話,它是絕不會容許蘇這樣做的。

  呼的一聲,蘇的匕首脫手而出,精確地穿過了那株熊熊燃燒著的灌木枝幹,將它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灌木立刻淒厲地嘶喊起來,浴火的枝條徒勞地在地面上劃動著,除了留下一地的木炭灰燼外,什麼用處都沒有。它轉而瘋狂地詛咒著,然後是一大串複雜而意義不明的叫喊。這一次,從更遠的距離紛紛傳來回應,在蘇的感知中,高頻源已增加到了四十多個。

  看起來,這棵灌木是在將自己的糟遇和經驗傳遞給同伴。可是這株灌木的大腦在哪裡,它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智慧?蘇一邊思索,一邊拔出了匕首。背上了槍,正要繼續運動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這不是灌木那種聽不見的高頻音,而是人類女性臨死前的慘叫,聲音蘇還記得,印象中是一個非常精幹且謹慎的叢林生存專家。

  這個人或許和蘇一樣,都畏懼來自背後的子彈,又自恃野外生存的本領,這才選擇了獨自行動。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她就落入了叢林中的死亡陷阱中。臨死前的慘叫聲淒厲而痛苦,久久不散,顯然她不光經歷了極度的恐懼和痛苦,而且死亡的過程還特別的漫長。

  蘇如狸貓一樣輕盈而迅捷地穿行著,向慘叫發來的地方潛了過去。叢林地形中,巴雷特沒有多大用處,瑪格納姆倒是可以發揮大威力。

  穿行過程中,蘇敏銳地看到有幾株特別活躍灌木突然安靜了下來,顯然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只是它們是如何覺察到自己行蹤的呢?蘇還不知道答案。不過這些灌木感知到自己的範圍並不遠,大致是六至七米才會發覺自己。而蘇感知到它們發出的高頻波的範圍則接近一百米,這是它們在竊竊私語,如果吼叫或者是咆哮,則感知的範圍會大得多。

  快到那名女學員遇難的地方時,蘇悄然停住了腳步。他察覺到前方至少聚集著十餘株灌木,圍成了一堆,不住在嘰嘰喳喳地在說著什麼。

  不知為什麼,蘇忽然想起了聚攏進食的活屍群。

  卡嚓一聲輕響,蘇給瑪格納姆換上了一盤燃燒彈,然後深吸一口氣,弓身無聲無息地向前潛去。他已收斂了全身的氣息,甚至於連熱量都不會從繃帶內散發出來,但是在接近到十米內時,蘇還是發覺,前方的交談驟然變小了。

  這個變化就是蘇發動的訊號。他不再猶豫,一躍而起,身體直接沖高到接近兩米!這樣的高度,頓時讓蘇將前方的一切都收於眼底。

  他在空中的身體猛然一僵!

  就在數米之外,有一堆特別茂密的樹叢。透過那些瘋狂揮舞著的枝葉,可以看到那名女獵人就躺在地上,身上的野外作戰服早已撕得七零八落,幾乎是赤 裸著躺在那裡,她臉上還凝固著極度恐懼和痛苦的表情。

  一株株完全從土裡拔出的灌木在她身上爬來爬去,時不時將鋒利的根須刺入她的身體,不停地吸食著身體內的血肉組織,然後拔出來,再尋找下一個味道好的落腳點。有一株樹甚至乾脆長在了她胸口上,幾乎將整個根系都埋進了她的身體,它吸食得如此賣力,不光是樹皮起伏不定,甚至於每一片葉子中都透出深暗的紅色!

  女獵人皮膚下似乎有無數的蟲子在遊走蠕動著,看得出來,這是灌木們的根須在來回穿刺,好能吸收到更多的血肉。

  外圍的一些灌木則在剝她的褲子,並且試圖撕裂堅固的軍靴,好找到新的可以刺食的地方。蘇注意到,這些灌木會將一切金屬製品都剝離下來,生生扭曲,然後拋得遠遠的。哪怕是藏在褲腳處的金屬絲也逃不過它們的探測。女獵人的槍已被拆成無數扭曲的零件,拋到了幾十米外的地方。

  砰砰砰!瑪格納姆開始不斷地噴出火舌,五聲連綿不絕的槍聲匯聚成了一聲巨響,五棵灌木立刻被自中打斷,並且著起火來!灌木登時發出一片驚慌之極的號叫,它們的反應雖然快,而且已經發現了蘇的到來,可是動作的敏捷方面仍然不能與蘇相比,根本就無從閃避蘇從數米外射來的子彈!

  蘇一落地,即刻是連續數個翻滾,退到了十米外,然後起身、半蹲跪,重新上好子彈的瑪格納姆又開始噴射出粗長的火舌。子彈幾乎是貼著女學員的屍體掠過,這一次的五發子彈引燃了七株灌木,並且讓一棵已經在燃燒的燒得更旺!

  一瞬間,聚食的灌木就有大半燃燒,幸運的三四株想要逃跑,但是哪裡逃得出蘇的鎖定?在碧色眼瞳中央的十字星中,逃跑的灌木逐一起火、燃燒。

  女學員的身體已是千瘡百孔,五六株灌木彼此糾纏在一起,倒在她身體上熊熊燃燒著。蘇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俯身拾起地上的一管營養素,就轉身離去。能夠用敵人焚燒的烈火,化盡身軀,也算是個不太糟糕的結局。

  蘇心底有隱約的感傷。他從沒將這個女人當作同伴,也知道她如果沒有遇上這樣的結局,那麼多半會死在自己手裡。如蘇這樣的孤狼,肯定會優先獵殺同樣身為獵人,並且獨行的她。除非,她肯完完全全的臣服,並且能夠讓蘇相信。

  但是,她畢竟也是一頭狼,一頭孤獨的狼。能夠在訓練營中挺到現在,並且經受得住上尉三次的蹂躪,已能夠讓蘇對她產生起碼的尊重。

  看到她今天的結局,蘇的確會有隱約的傷感。每當在荒野裡看到路邊的枯骨,或者是剛剛死去的屍體,蘇偶爾會想,不知哪一天,自己就會變成它們中的一員。生存,從有意識的那一天起,就是需要時刻擔憂的問題。

  蘇聽說,在舊時代,人們只要本份地工作,就可以不用為生存發愁。那時的食物非常的便宜,甚至多得要倒掉!

  蘇收回了有些凌亂的思緒,開始思索目前的局勢。這些灌木就是上尉口中的土著嗎?蘇斷然否定。它們雖然危險,但並不構成威脅。想要消滅甚至滅絕它們容易得很,只要調幾十個噴火兵來,或者直接投下幾顆雲爆燃燒彈,將這片叢林直接燒盡就行了。這些灌木極端的怕火,而且看上去它們非常的厭惡金屬,並且對金屬製品極端的敏感。除此之外,好像沒什麼特殊的能力。不知它們再進化個幾十年會怎麼樣,至少目前還配不上暗黑龍騎字典中土著這個詞。

  蘇忽然停下腳步,伸手一彈,一顆子彈飛到數十米外,落在地上。呼啦一聲,十米外的一株灌木猛然轉了個身,大半枝條都指向了遠處地面上的這顆子彈。

  「看起來,它們果然對金屬非常敏感。」蘇默默想著。上尉給的信息極端饋乏,看起來一切都需要自己來摸索。

  蘇不急著前進搜索,而是索性坐到了一棵大樹下,開始思索如果自己是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的土著,那該會怎麼做?

  肯定要利用灌木對金屬超乎尋常的敏感!蘇泛起了這樣的想法。

  他站了起來,在大樹下挖了一個深坑,然後用防水隔濕的作戰布將巴雷特和瑪格納姆包了起來,連同子彈和一切金屬製品都埋在了坑裡。他將複合材料製成的匕首那含有金屬物質的握手也拆了下來,改為纏上一層繃帶。

  做好了一切準備後,蘇站了起來。忽然之間,一陣危險的感覺猛然自心底泛起!這種感覺,就如同被天敵盯住!蘇淡金色的頭髮盡數立起,然後飄落。他驟然起動,繞到了樹後,剛好看到十米外有一雙墨綠色的大眼睛,正透過灌木叢的枝葉,陰森森的望著他!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09 PM

章二十 慾望 上
  又是十米!


  蘇碧綠的瞳孔急劇收縮,身體驟然發出驚人的高熱,開始衝刺!他身體內幾乎每一根肌肉纖維都調動起來,發揮出無以倫比的協調性,計算著腳下傳來的回力,精準地分配著體力,儘可能的將能量的效用發揮到最大。僅僅七米,僅僅四步,蘇就接近自己的極速,如豹般撲向那片樹叢。從那雙驚慌、駭然的大眼睛中,蘇已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刷的一聲輕響,蘇貼著那片樹叢掠過,在這種速度下,他手中的複合材料匕首發揮出驚人的威力,幾乎毫無滯礙地切開了前進軌跡中的一切東西,包括那雙眼睛所屬的頭顱!


  蘇用了八米,才剎住了自己的衝勢。他轉過頭來,看了看匕首刃鋒上沾染著的黑綠色血液,再看了看自己剛剛衝過的那叢灌木。


  灌木叢中間,躺著一個類人生物。它大約有一米高,全身皮膚呈現出淡淡的綠色,頭顱有些不成比例的大。除了高度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外,其它方面幾乎和人類一模一樣。這個生物身上穿著簡陋的衣服和盔甲,手裡提著一桿扎槍,腰間別著枝空管,另外還垂掛著一隻皮口袋。它的大頭已被蘇方才風馳電掣般的一擊切成兩半,現在軀幹上的四肢還在無意識地抽搐著。看它肢體上虯結的肌肉以及纖細的體型,可見這必定是個極為敏捷迅速的生物。

  蘇在它身邊蹲下,撬開它的嘴,看了看它口裡的牙齒。與普通人類不同的是,它有幾顆特別尖銳的犬齒,而且其中兩顆犬齒是中空的,裡面灌滿了透明無色的毒液,如同毒蛇的毒牙。蘇看了眼它仍舊緊握的扎槍。槍長一米多點,槍尖是用一種特殊的硬木製成,雕刻上了許多溝槽刻紋,這種構造的武器刺入生物體內後,破壞力遠大於普通的銳器,不但血液會順著溝槽湧出,內臟和肌肉也會被撕扯得一團糟。

  它別在腰間那根短管,也被蘇拔了出來。他將短管倒過來,管中掉出一枚15公分長的短箭。短箭箭尖是由某種不知名動物的牙齒磨成的,牙齒上刻了些溝紋,散發出淡淡的苦澀味,顯然短箭上喂了劇毒,而且是神經類的毒素。

  蘇小心翼翼地將短箭裝了回去,湊到短管管口,用力一吹,短箭嗚的一聲飛出,深深釘在數米外的一株大樹上。

  「原來是吹箭。」蘇想起了這種即使在舊時代也算是原始而古老的武器,不過這種武器在叢林中十分的有效。

  幾乎翻遍了它的全身上下,蘇也沒有找到一片金屬。至於它身上穿的盔甲,是用獸皮雜以某種獸骨製成,看上去非常的簡陋,然而卻是異乎尋常的堅固。蘇用力撕了幾下,居然沒有將獸皮扯開。蘇的身體看上去並不如何強壯,肌膚更是光潔細膩,但是實際上的力量非常大,這兩下撕扯,很可能將薄點的合金片也會被拉長變形,卻奈何不了這片獸皮。那幾塊獸骨,光滑細密,看上去就知道非常堅固,而且份量十分輕。

  只看它所用的那些裝備的話,就像是來自原始部落,但是那枝短箭圓度非常的純正,以蘇的眼力也幾乎看不出有多少偏差,而且和短管的管壁結合的非常好。這種精度,絕不是單憑手工就能夠加工出來的,而且在它腰間的皮袋中,還有七八枝同樣的吹箭。讓蘇警惕的是,這些短箭都是同樣的加工精度,說明多半是由精密機械批量加工,而非手工製作。

  這才是土著。

  在看到這雙窺探眼睛的時候,蘇就有這種直覺。但是他不清楚土著有什麼樣的特殊能力,所以選擇先驟然突擊,一擊而殺的策略。從一個死了的土著身上,也能夠找出許多秘密來,而且風險要小得多。至於捉活的,蘇從沒有想過。在看清了土著嘴裡天生的兩顆毒牙後,蘇決定今後再遇到同樣的情況除非有萬全把握,否則仍是絕不能留活口。而且在這個土著的屍體上沒有找到任何金屬物品,也讓蘇有些奇怪和警惕。

  當然了,如果殺不掉這個土著,那蘇就只有逃跑了。

  蘇將土著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打開,仔細檢查了它的關節、腳底以及全身骨骼的分佈走向,甚至還切開了一些重要部位,觀看內部的肌肉纖維。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極擅於在叢林中活動,並且行動非常迅速的種族。這小東西的下體倒是出奇的大,讓蘇印象深刻。

  蘇站了起來,將染滿土著血液的兩塊布料扔在了地上。他用土著身上的皮衣擦淨了匕首,仔細清理過現場自己留下的痕跡後,才穿林而去。

  夜幕降臨,整個叢林陷入奇異的寂靜中,只有枝葉摩挲的聲音,如潮水拍岸般起起伏伏。但在這片平靜的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悄悄移動著,為了榮耀,為了利益,也為了生存。

  土著的屍體很快就開始腐爛,當瘋狗站到它旁邊時,身體上被切開的創口都蔓延著大片蒼白色的腐肉。屍體發出濃郁的惡臭,旁邊幾乎無法站人。

  瘋狗站得很安穩,好像完全沒有聞到臭味。他甚至還蹲了下來,仔細地翻動著屍體身上的創口,然後再觀察周圍的痕跡。面對著一片被整齊削斷的灌木叢枝葉,瘋狗若有所思。

  他又蹲了下來,用軍刀直接切開土著的肚皮,將一個什麼東西塞了進去。然後從背包中取出十幾枚鋒利而狹長的牙齒,圍著屍體插了一圈。

  這些赫然都是土著的毒牙!

  佈置完了這一切,瘋狗才站了起來,哼著小曲消失在夜色裡。

  當天空再次亮起時,這具屍體已腐爛得不成樣子,許多部位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這種腐爛的速度是普通人類的數倍。周圍的灌木沙沙地響了起來,幾株活木從樹從中鑽了出來,枝條在空中一陣擺動,好像是探尋著可疑的痕跡。一分鐘後,樹叢中悄無聲息地鑽出了六七名土著,看裝束和死去的那名土著一模一樣。

  那些兇猛陰險的灌木這時則顯得十分馴順,枝葉向兩側傾彎,為他們讓開了道路。

  他們先是觀察了一會周圍,看到插在地上的毒牙時,都憤怒地叫了起來。他們圍在屍體旁邊,手舞足蹈,發出一連串急促的音節,彷彿在激動地說著些什麼。然而當其中一個人俯身試圖去抱起那具屍體時,他眼中看到的卻是一顆鮮豔的橙紅色火球!

  爆炸出奇的猛烈,衝擊波輕而易舉將周圍的土著掀飛,飛濺的碎骨則成為最有效的殺傷工具。

  爆炸範圍是整整十米,大多數土著直接在空中就被震死,如一個一個壞掉的布偶摔落在地,肢體扭曲成各種奇怪的形狀,只有一個還能夠掙扎幾下。那些灌木因為離得遠,只是掉了些枝葉而已。

  瘋狗設下的這個陷阱,裡面沒有一點金屬材料,完全是用複合材料感應器和可塑炸藥構成的,依靠土著屍體被炸裂後的碎骨來進行殺傷。陷阱簡單、有效、直接,而且陰險。

  遠方的蘇感覺到了爆炸,只是向這個方向望了一眼,就加速離去。他現在已經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有巨大的危險綴在身後,雖然還不清楚這危險是來自於土著還是訓練營的同伴,但是沒有區別,說不定訓練營的同伴們會更危險一點。

  和以往一樣,蘇準備在運動中耐心等待,等待著對手犯錯的機會。

  穿過一片林間空地時,蘇忽然停住了腳步。他蹲了下來,仔細地觀察著地面。地面上青草凌亂倒伏,顯然是剛剛被踩踏碾壓過。

  痕跡一路向叢林深處延伸過去,在那個方向,不再是單一低矮的灌木叢,而是濃密陰鬱的森林,高大的喬木伸展著,遮天蔽日。

  蘇順著足跡追蹤下去。越是靠向森林方向,就能夠看到越多的足跡與痕跡。到後來,甚至地面都被踩踏得露出了碎石和泥土!看來這座森林才是土著們活動的大本營,甚至在雜草叢中踩出了幾條道路來。

  蘇猶豫了一下,便如幽靈般潛進了森林。他輕靈地躍起,手在一根樹枝上一搭,身體便再度上升,藏進了茂密的樹冠中。

  他在濃密的枝葉中移動著,小心翼翼地探查著周圍。一邊要避開棲身於樹叢中的原生生物,一邊注意不能弄出太大的聲響驚動土著。

  在這種環境下,超頻聽力、昏暗視覺與強化嗅覺都可以有大用處。十幾分鐘過後,蘇仔細探察過一片不算小的區域,發覺土著大多時候應該是在地上行走的,但是他們明顯也會爬樹,並且技藝不凡。這點從在樹冠極高處的一些細枝條上都能發現土著人氣味就可以看得出來。

  土著人有濃重的體味,不臭,但是偏向於苦澀,和他們毒牙中的毒液是一個味道。

  森林外忽然傳來一片凌亂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土著們一聲聲的呼喝。蘇心頭一動,迅捷無倫地在樹冠中移動,來到森林邊緣,然後隱藏起來。

  從林外走來一隊土著,看上去有十來個人,裝束都大同小異。隊伍有兩名前導,兩名墊後,中間的七八個人共同抬著一個女人。隊伍的最後面,走著一個明顯比其它人都要強壯些的土著,頭上插著幾根鮮豔的羽毛,手裡提著把獸骨磨成的骨刀,刀鋒上遍佈著鋒利的鋸齒。

  被抬著的女人全身僵硬,只有雙眼驚恐且無助的轉動著。這個女人,竟然就是蘇曾經救下的謝娜,看她那木然僵硬的表情,顯然是中了什麼毒素,以致全身麻痺。

  蘇看著謝娜的眼睛。從這個距離和這種角度,他看得見謝娜,謝娜根本不可能看得見他,而且她正陷入到極度驚恐,也不可能發現精於隱藏的蘇。

  蘇有些猶豫,但是他想起上尉曾經說過,要想對付這些土著,只有團隊才會有效。蘇身體一動,如蛇般順著樹幹無聲無息地游了下來,他身上的肌內不住起伏著,抓著凹凸不平的樹皮挪動著。

  當蘇頭下腳上從樹上倒垂而下的時候,土著的隊伍剛好從他下方走過。蘇勾住樹身的雙腳一鬆,墜下,正好衝向落在隊伍最後的土著戰士。

  那名戰士感覺也極為敏銳,蘇剛一撲落,他就猛然抬起頭,然後一聲驚叫!

  撲的一聲悶響,蘇筆直刺下的匕首居然被他給擋住了!那柄骨刀質地超乎想像的堅韌,刃鋒鋸齒與蘇的複合材料匕首摩擦著,竟然只留下一道白痕。他的力量也是出人意料的大,竟然能夠堪堪擋住蘇合身墜落的衝力。

  匕首與骨刀稍一相持,蘇身體內驟然迸發出一道大力,將骨刀完全壓了過去,匕首刃尖順勢刺入土著的喉嚨!

  蘇合身將土著戰士壓倒在地上,然後身體輕飄飄的彈起,不光搶過了骨刀,還順手摘下戰士腰間的吹箭,湊到嘴邊用力一吹,吹箭如一道閃電,刺入前方一名土著的後頸中。那名土著立刻哇哇大叫,高高跳了起來。然而在半空中時,他身體就已變得僵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蘇無暇驚訝吹箭的毒性,而是將骨刀貼地甩出。飛旋的沉重骨刀呼嘯而過,將躲閃不及的幾名土著的腳給切了下來!然後蘇立刻倒退,噗噗輕響聲中,他剛剛站立的地面上多了三枝投槍,深深扎入地面,槍尾還在震顫。蘇飛退著,直接撞到了一棵粗壯的大樹樹幹上。他背上的肌肉如同活過來一般,一收一彈,蘇的身體即詭異地貼著樹幹筆直向上升去。撲撲幾聲輕響,樹幹上多了五六枝吹箭。那些斷了腳的土著,也在掙紮著射出吹箭!

  蘇在離地面數米的空中,只依靠身體背部的肌肉,倏忽繞到了樹後,消失不見。

  四個戰力完整的土著怪叫著紛紛躍起,他們身高剛過一米,彈跳力卻極為驚人,能夠輕而易地跳到超過三米的高度,然後一一貼到了樹上,如同敏捷的狸貓,攀繞到樹後,尋找蘇的蹤跡。然而樹後空空蕩蕩,哪有蘇的蹤影?

  就在樹上的土著茫然四顧,拚命搜尋蘇的蹤跡時,那些趴在地上的受傷土著看到蘇從貼近地面的樹根後繞了出來,反握匕首,迅捷無倫地衝了過來!

  蘇的行進軌跡是一個優美的S型,深灰色的匕首飄動飛舞著,將一個個受傷土著的脖頸切開。幾乎所有的人形生物,脖子都是要害,特別是蘇解剖過那個被自己殺死的土著,看到了通過脖頸的眾多血管神經後,更是堅信這點。

  幾秒內,蘇已經解決了那幾名受傷的土著,轉身又向大樹衝去!

  四名土著已從樹後繞出,衝在最前面的一個剛冒了個頭,就與蘇迎面撞在了一起!蘇反握著匕首,把手貼在自己腹部,刃鋒向外,而那土著剛好跳了起來,於是匕首完全刺進了他的胸膛!蘇強勁的衝勢帶著土著飛起,隨後兩個人一起重重地撞在樹幹上!蘇身前的肌肉猛烈彈出,短促劇烈的沖壓使得身前的土著胸骨發出一陣密集的喀嚓聲,他掙紮了片刻,口中猛然噴出大片的血沫,身體緩緩軟了下去。

  蘇的身體早已迅速倒飛,衝入最後三名土著當中,匕首化作一條灰色光帶,環繞半周,旋即從人叢中衝出,在數米外站定。

  三名土著先後栽倒在地,全都是咽喉被深深割斷。他們實在太矮,蘇想攻擊其它要害也不容易。

  全部土著倒下後,蘇一個踉蹌,也差點摔倒在地。他腰間的繃帶上開始滲出大片的鮮血,而且動作也明顯開始變得僵硬。蘇努力彎下腰,用幾乎不能彎曲的手指從小腿上拔出一枝吹箭,扔在了地上,然後勉力站直身體,靠在樹幹上,不停地喘息著。足足過了十分鐘,蘇身體上的麻木才漸漸消退,而他半個腰際幾乎都已被鮮血染紅!

  蘇打開腰間的繃帶,看了看身上的創口。這是扎槍留下的創口,刺進了足有十公分,此時血已不再流了,但是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得嚇人的傷口還未完全閉合,幽深的三角型創口顯得極為可怕。蘇咬了咬牙,用繃帶將創口重新紮緊,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走向謝娜。

  她仍僵硬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但是看向蘇的目光中已充滿了狂喜。蘇在她身邊蹲下,解開了她的衣服,最後在她左乳下方找到一個細小的吹箭創口。蘇在創口周圍按了按,手上忽然猛一用力,創口中立刻噴出一股黑血,血中夾著一截小小的斷箭箭頭。

  蘇在她身上翻了翻,找出一個小小的醫藥包,裡面包含著一枝特效的解毒針劑。這是暗黑龍騎的簡易戰地醫藥包,幾乎所有的學員都會備上一個。

  注射過針劑足足五分鐘,謝娜的手足顫抖起來,慢慢恢復了行動能力,但是行動依舊生硬遲緩。

  「謝謝你,你又救了我。」能夠說話後,謝娜第一句話就這樣說。

  蘇平冷的臉色有些緩和,不過這個時候他的面容已掩藏在繃帶後,謝娜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是想救你,只是要殺了這些東西而已。」依然是蘇風格的回答。

  謝娜笑了笑,緩慢地走到蘇的身邊,拾起地上的一柄扎槍,折去槍柄,變成了一把匕首,然後說:「我退出這場戰鬥。不過我能夠保護自己安全地離開,你不用擔心我的。其實能夠堅持到這個時候的人,哪個都不弱,不是嗎?」

  蘇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搖了搖頭。在他的計算中,如果完全失去了武器的謝娜再遇到三個以上的土著,她生還的把握不超過三成。只有把她送到遠離這座森林的地方,才是安全的。當然,也不算是絕對安全,最多也就是一半一半的把握而已。但是那樣已經是不錯了,蘇不可能為她做得更多。

  謝娜走得很慢,右腿仍是完全僵硬的,看起來身上的毒性仍未完全消褪。這樣的狀態,別說三個土著,就是一個土著也能把她輕易的放倒。

  蘇默默地走了上來,將謝娜背起,向森林外走去。蘇的步伐沉穩堅定,速度雖然快,卻是非常平穩,一點也沒有震動到謝娜的傷口。她索性用雙臂環住了蘇的脖子,甜甜地笑了起來。她的右手中,還握著自衛的武器,那桿扎槍的槍尖。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10 PM

章二十 慾望 下
  「謝謝……」謝娜動了動身體,又輕輕在蘇耳邊說了一句。她的身體開始變熱,飽滿的胸部緊緊壓在蘇的後背上。


  蘇忽然停住了腳步,右手下探,牢牢抓住了她右手的手腕!謝娜手腕此刻充滿了力量,堅硬如磐石,完全不像外表那樣纖細優美。她緊握著扎槍的槍尖,不住與蘇抗衡著,力圖使槍尖刺得深些,再深些。雖然蘇的力量還是完全超過了她,讓她完全動彈不得,可是在蘇抓住她手腕之前,槍尖已刺入了他右腹近十公分!


  謝娜連運了兩次力都沒能更深地刺入,於是一團身,在蘇背上一蹬,整個人向後躍出,在空中一個翻身,輕巧地落在了地上,哪還有活動不便的跡象?


  她的雙腿非常有力,蹬得蘇向前跌了幾步,才能站穩。蘇轉過身來,看了看幾米外的謝娜,再低頭看看腹部,伸手握住露在外面的槍尖,一邊把它慢慢地拔出,一邊問:「為什麼?」他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別人的事。


  謝娜用手攏了攏額前的亂發,銳利的目光盯著蘇的傷口,看到繃帶上不斷擴大的血暈,才笑了起來,說:「不錯,你是救了我兩次。而且這一次如果沒有你,我肯定會被這些怪物抓去吃了。我也不想這樣,你是個很好的人,也會是個很好的情人,而且我不懷疑,如果你從這次訓練營畢業,將來有一天你會在暗黑龍騎中乾得很出色。但是,那只是如果,這個情景不會出現的。你的命現在十分值錢,有人為這個出了很高的價錢和一個暗黑龍騎的正式名額。」

  「就為了這些?」蘇一邊問,一邊調整著自己腰間的繃帶,將受創的傷口紮緊。

  「這些已經足夠讓人拋棄所有的尊嚴。」謝娜有些傷感地看著蘇,並沒有阻止他包紮傷口。扎槍和吹箭上的麻痺性毒素她自己剛剛體驗過,知道這種毒素根本不是人類的身體所能抗衡。而且中毒的時間久了,毒性會逐漸破壞神經,從而使人永久性癱瘓。在謝娜看來,這樣的結局對蘇來說其實也不壞,因為神經被破壞,也就不再會感覺到痛苦。包紮好傷口可以讓蘇多活一段時間,她並不希望蘇死去,雖然一個活著的蘇意味著更多的獎勵。可是沒有這些獎勵,她也不希望蘇死,謝娜自嘲地想著。活著的蘇落到了僱主手中,只會意味著更多的折磨,她這樣做自己可以心安些,至少蘇不是直接死在她手上,但蘇的結局卻會更加的悲慘。

  「誰付的錢?」蘇紮好了傷口,握緊手中的匕首,平靜如常地問。

  「是庫克家族。」謝娜苦笑著。她長得其實不差,這個時候表情甚至顯得有些淒婉,楚楚動人。

  「是庫克?」這個答案顯然完全出乎蘇的意料,他本以為聽到的會是法佈雷加斯的名字,可是沒想到卻是庫克家族。雖然接觸暗黑龍騎的時間不長,但是蘇對圍繞著血腥議會建立並生存的龐大體系已有了一點零星的瞭解。庫克家族並不算如何顯赫,遠不能和法佈雷加斯這種僅次於三大豪門的家族相提並論,至少科提斯這樣的一個上尉都可以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然而最讓蘇意想不到的是,強 奸了謝娜,並且還打算讓手下強 奸她的,難道不是這個庫克?

  「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女人。」謝娜今天的話變得很多,「我沒有辦法和庫克這樣的家族對抗。小庫剋死後,他們家族的人找到了我,認為我是害死小庫克的元兇之一,他們威脅我如果不為他們殺了你或者抓到你,等我出了訓練營,就會把我抓起來,折磨夠了後會廢掉我的能力,賣出去當妓 女。避開他們的惟一辦法就是成為正式的暗黑龍騎,可是,你也知道,這屆訓練營只有一個名額,我不可能得到它。雖然幫他們抓了你,我也不可能得到這個名額,可是至少還有錢,很多的錢,況且庫克家族還承諾在將來會給我安排一個名額。」

  她心裡一直在掙紮著,並且也對毒素有足夠的信心,不怕拖延時間。對面的蘇靜立不動,身體甚至都沒有絲毫自然的搖晃,看來他的肌肉已經開始變得僵硬。不過他腰間的血漬不再擴大,落入謝娜眼中,讓她稍稍有些安心。

  「就為了這些?」蘇又問了一次。

  他的表情和語氣讓謝娜猛然覺得臉上如同燒起了火,身體裡的血幾乎都湧上頭部,失聲叫了起來:「沒錯,就為了這些!這些足夠讓我出賣你,也出賣自己,甚至出賣一切!我從十二歲起就開始陪男人睡覺,今天的地位和能力,至少有一半是靠身體換來的。我沒背景,沒有驚人的天賦,除了面孔長得漂亮點,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我想當暗黑龍騎,至少這個身份可以讓我不用像個母狗一樣天天去陪人睡覺!你有後台,有背景,怎麼會知道我們這種小人物的痛苦!」

  蘇沉默了片刻,十餘年荒野生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嘆了口氣,輕輕地說:「對,這些理由,已經足夠了。」

  匕首在蘇的指間輕盈地翻了個身,刃鋒指向了謝娜。蘇向謝娜走去。

  「你……你不是中了毒嗎?」謝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蘇走得不快,但是動作流暢自然,而且以蘇當日擊殺庫克的本領,謝娜相信自己刃戰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抵抗嗎?謝娜心裡剛剛掠過這個念頭,蘇的動作忽然快了數倍,五米距離一閃而過,如同閃現般到了謝娜的面前!

  復合匕首那無光而鋒利的刃鋒已架在了謝娜的咽喉上。

  謝娜終於明白了那天的庫克為什麼會死得這麼快。蘇進入極速的轉換時間實在太短了,短得甚至超出了人類的極限,這種動作頻率間的劇烈轉換會迷惑敵人的感覺和反應,進而作出錯誤的判斷。如謝娜和庫克這種受過嚴格且正規格鬥訓練的人,很多情況下是依靠本能反應在反擊,貼身肉搏中,這一點點的偏差足以致命。

  匕首的鋒刃再次使她面對著死亡,她急促地呼吸著,盡力且小心翼翼地將脖子向後仰去,想要離匕首刃鋒遠一些。同時她努力挺高了自己的胸,有意加重了呼吸的深度,好讓胸部的起伏更加的明顯誘人。她對自己的胸還是很滿意的,雖然不是特別的大,但是非常堅挺。

  再次落到蘇的手裡,謝娜對自己的結局已不抱期望。在這片叢林中,能夠抗拒土著毒素的蘇才是王者,她不可能逃得脫蘇的手心。現在她惟一希望的是蘇不會立刻殺她,而是先強姦她。這樣的話,她或許能夠讓他感受到足夠多的愉悅,從而撿回一條命。

  對謝娜來說,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蘇看著謝娜的眼睛,又嘆了口氣,收回了匕首,低沉地說:「這次救了你之後,我本想把你當成今後的夥伴。因為一群狼永遠比一隻狼要強大。可惜的是,看來是我想錯了。不過,既然我曾經把你當成夥伴,那麼這次就放過你,但是只有這一次!你走吧。」

  謝娜愕然,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看著蘇離去的身影,她想要叫住他,可是聲音卻怎麼也出不了喉嚨。

  啪啪啪!一陣掌聲響了起來,隨後樹林深處傳來羅伯森的聲音:「嗨,蘇!想不到你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連我都有些感動了!可惜,你的好心用在了一個婊子身上。婊子就是婊子,永遠都是。剛入營的時候,那個黑上尉就說過,能夠進入這個訓練營的人,都可以剁碎了去喂狗。我想他犯了個錯誤,你或許是個例外,惟一的例外。」

  瘋狗羅伯森同樣握著把複合材料製成的匕首,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可見的武器。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繫著條皮帶,本應插滿子彈的一排皮套中,插著的卻是密密的一排牙齒,那是土著的毒牙。

  蘇停下了腳步,慢慢地轉過身來,緩緩伏低了身子,擺出戰鬥的姿態。蘇的眼神堅定而凝重,多年荒野中生成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個極端危險的敵人。

  「我同樣收了錢,比這個婊子拿的還要多得多!或許因為你那難得一見的善良,我的錢賺得可以容易些。」羅伯森笑著,忽然奔跑起來!他的加速雖然不像蘇那樣詭異和迅猛,但是同樣快得無可抗拒。謝娜看到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後,只來得及退了兩步,就被羅伯森繞到了身後,一隻如鋼鐵鑄成的胳膊扼住了她的脖子,匕首的刃鋒則貼上了她的耳朵。

  瘋狗用空出來的左手不急不忙地解開了謝娜的上衣,撕開了作戰背心,讓她引以為傲的胸部裸露出來,然後笑著說:「你看,多麼漂亮的女人!現在,把你手中的刀扔到地上,慢慢走過來。不然的話,我就把她的乳 房切下來!」

  羅伯森的手臂勒得很緊,緊到謝娜連聲音都根本發不出一絲來,甚至呼吸都非常困難。她只能緊緊抓住羅伯森的手臂,試圖為自己掙得一點喘氣的空間。可是她那經過了三階強化的力量,在羅伯森面前就像螞蟻無法撼動大樹般,絲毫不能令他的手臂移動半分。她很想大喊,哀求蘇救救她,可惜沒有這個機會。

  蘇看著羅伯森,猶豫了一下,終於向前走去。羅伯森眼睛中的笑意更加濃了,他喜歡輕鬆而又賺錢的任務。但是映在他眼中的蘇,那一步並未落到地上,反而迅速踢高,蘇就勢一個後翻,迅速向森林深處跑去!

  「該死的!舊時代小說中的白癡情節果然不能相信!」羅伯森只經過短暫的錯愕,就反應了過來。他一把甩開了謝娜,一邊咒罵著,一邊以不輸給蘇的速度猛追下去。

  謝娜的身體在空中就出現了不自然的轉折,然後如破口袋般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在甩飛她的瞬間,羅伯森用一記膝撞撞斷了她的脊椎。

  蘇弓低了身體,以所能達到的極速在林中奔行著。他將匕首咬在口中,跑動姿勢非常奇特,不像是人類,反而與舊時代傳說中的人狼有些類似。在很多地方,他都是手足並用,或者從一棵樹直接躍向另一棵樹,跨過障礙後,再繼續奔行。在林間飛躍的時候,蘇還用上了和那些土著相類似的技巧。無論是格鬥還是奔行,蘇都時時刻刻向看到的一切變異生物學習。

  羅伯森在後面緊追不捨。他在進入極速的速度上不如蘇,但是在最高速度上並不弱於蘇,甚至還要更強一些。而且他的體力顯然非常充沛,飛奔持續了幾分鐘,速度平穩,完全沒有一點後勁不足的樣子。遇到障礙時,他也會一躍而起,然後樹幹上重重一踏,借力向前方衝去。和蘇不同,他每一下重踏都會踩得樹皮破碎,碎屑紛飛,在樹幹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來。

  羅伯森一邊追,一邊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他的眼睛裡血絲開始蔓延,鼻息也越來越變得粗重,已開始逐漸進入一種近似於顛狂的興奮。這就是他外號「瘋狗」的由來。在激烈的戰鬥中,羅伯森會陷入類似於吸食了迷幻劑一樣的興奮狀態,這時他的體力、力量、速度都會大幅提升。當然,這種狀態最直接明顯的一個副作用就是,他的殘忍程度也會大幅提升。一旦進入興奮狀態,他最喜歡做的,就是把敵人分屍、切細。

  蘇聽得到身後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也越來越接近。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從五十米逐漸縮短到三十米,再到十米。

  蘇的腳忽然勾住一截樹根,整個身體忽然向前栽去,然後一個翻身,再詭異地彈了起來,匕首如閃電般刺向了羅伯森的心口!

  羅伯森左手倒握匕首,猛地肘部揮起,格向蘇的手腕,他右腳據地,左腿踢出,踏在了一棵樹幹上,就此生生止住了衝勢!

  喀嚓一聲,那棵徑粗十幾公分的樹禁不住瘋狗如此狂猛的衝勢,居中斷折。而羅伯森則借力完全在原地停下。

  蘇腳步變幻,匕首帶起一道道灰色光帶,不住向羅伯森刺去。羅伯森則或閃躲,或擋格,或狠狠反擊,匕首攻擊的迅捷狠辣,角度之刁鑽,比蘇還要強上幾分。

  兩人在林間的一小塊空地上閃電般進退趨避著,兩把匕首在空中交織纏繞,卻始終不曾交擊。鬥了不到一分鐘,兩人已進行了數百記攻防!蘇敏銳發現,羅伯森的腳步並不象初見時那樣靈活,看來剛才的急剎,還是給他的肌肉造成了一定損害。其實羅伯森步法只有極細微的變慢,一般來說,如果不是比瘋狗還要高上兩階的格鬥高手,根本就不會發現。可是蘇的眼力之強,也絕非普通的格鬥高手可比。蘇一旦發現這點,立刻有了對策,他忽然發力倒躍而出,然後在一株樹幹上借力一踏,就如一頭狼般兇猛地衝進了森林深處。

  刷的一聲輕響,羅伯森的匕首在蘇的背影上掠過,然後他就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蘇逃走。瘋狗看了看匕首,尖鋒上有一滴血珠滴落。他清楚,剛才那一刀應該在蘇背上留下一道十公分長,一公分深的傷口,不會多,也不會少。

  羅伯森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蘇變換身法的剎那,還是抓到了機會給他留下一記傷痕。只是已經錯過了銜尾追擊的最佳時機。

  羅伯森沒有想到的是,蘇居然能夠看出他的行動力受損,從而果斷逃走。現在追去只會使他腿上的肌肉受傷更重,從而不能恢復。雖然只要休息一個小時,羅伯森就可以恢復受傷的肌肉。但是一個小時,蘇足以逃出很遠很遠。不過對於擅長追蹤的獵人來說,耐力和耐心是最不可或缺的兩樣東西。羅伯森已經準備連續追上個五天五夜,這個時限是他能力的極限,所以不在乎讓蘇多跑一個小時。

  這樣的蘇,才讓他真正有了些興趣。羅伯森笑了起來,將匕首湊到嘴邊,想去舔吸匕首尖上的血珠。他覺得,蘇的血應該非常的甜。

  但在血珠入口前的剎那,類似於野獸般的直覺讓羅伯森本能地甩開了匕首。他皺著眉頭,看著匕首上斑斑的血跡,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沒了胃口。

  森林外,謝娜側躺在地上,不住地喘著氣,越來越麻木的身體令她深深地陷入了絕望,先是下半身全無直覺,現在那種冰涼的木然已經傳遞到了雙臂。她寧可從身體上傳來的是難以承受的痛苦,也好過這讓人發瘋的麻木。

  一雙粗厚沉重的軍靴出現在她眼前,這是上尉的靴子,所有的學員都非常熟悉。謝娜立刻哭了出來,她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轉了一下臉,終於能夠看到上尉兩條粗得可怕的腿。

  「救……救……」她的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上尉蹲了下來,這樣謝娜就能夠看到他的臉。上尉那黑得發亮,遍佈刀疤的猙獰方臉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溫暖,如此的讓人安心。

  上尉翻了翻她的眼皮,在她的臉上拍了拍,說:「沒救了,不過你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我來送你上路吧。」

  上尉在謝娜的頭頂輕輕彈了一記,她全身一顫,慢慢閉上了眼睛。

  上尉站了起來,望向幽深的森林,狠狠地吐出一口濃痰,罵了句「狗娘養的」,就向森林深處走去。

  那口痰如同子彈般打在一株大樹上,鑿出了一個深深的坑。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7 02:10 PM

章二十一 土著 上
  如蘇所料,羅伯森並沒有立刻追上來。失卻先機又有暗傷,經驗老道的獵人都會知道如何取捨。但是他估計最多一個小時,羅伯森就能完全恢復過來。在叢林的追逐中,幾天幾夜連續的追蹤是平常的事,所以蘇多跑一個小時,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優勢。


  方才一場短暫卻激烈的短刃相接讓蘇明白,對方是一個搏擊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的老牌獵人,叢林生存的經驗應該不在自己之下。也許蘇惟一自信能夠勝過他的地方,就是耐心。不過每個優秀的獵人都不會缺乏耐心,所以這將是一場漫長的追逐戰。


  蘇忽然發現,前方透來的光變得亮了一些,似乎林木漸漸變得稀薄了。半分鐘後,蘇已衝出了森林,在他面前,有一片廣闊的新天地!


  森林外,是一片起伏平緩的平原,足有數百平方公里,上面點綴著一塊塊方形的田野,色彩各不相同,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繪滿了各種色塊的巨大綠布。平原盡頭,可見橫亙的山脈。這裡的地貌十分奇特,綿延舒展過去的平原先是緩慢抬起,形成一片緩坡,然後便是一幅高達千米的斷崖,崖面平整得如同是被刀削出來的一樣。越過崖頂,就是白雪覆蓋的山峰。


  在平原與絕壁前廣闊的緩坡上,道路縱橫,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房屋。既使以蘇的目力,在這個距離上,也只能勉強看清其中大多數是單層的圓頂房屋,但也有許多足有十幾層的「高樓大廈」。所有的房屋造型都是以圓形和弧形為主,但是道路卻是筆直且縱橫交錯的,而且非常寬闊,整座城市顯得整齊劃一。

  是的,這完完全全是一座城市,真正的城市,屬於土著的城市。只是遠遠看了看城市的輪廓,蘇已計算出在這裡生活的土著或許已經超過了十萬人!

  十萬土著!這就是上尉所說的城市?

  在上尉佈置任務時,他的確說的是城市,而不是鎮,也不是村。但是每一個學員,包括蘇,都把上尉口中城市理解為數百名、最多一千名土著聚積的村落。在動盪年代,荒野中超過千人的聚居點都會被稱為城市。可是誰想得到這裡有一座真正的城市,一座居住著十萬土著的城市!

  任務的目標是什麼來著?蘇問自己。其實他記得很清楚,那就是殺光土著。

  殺光十萬土著嗎?蘇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他確信,手裡這玩意兒雖然是新時代的武器,也代表了暗黑龍騎在材料工藝上的高端科技成果,可是最多在幾百個土著的骨肉中進出後,刀刃就會鈍得無法使用。

  田野間,遊蕩穿行著的不光是土著,還有一群群行走的灌木。它們守衛,翻土,搬運東西,簡直就像是全能的家畜。而且腰間的新瘡舊傷在反覆地提醒著蘇,僅僅是與一小隊的土著搏鬥,他就受了傷。土著吹箭、扎槍上的劇烈神經毒素雖然奈何不了蘇的身體,可是如果中了毒,他仍會在相當一段時間內行動遲緩。在與成群土著生死相鬥時,半秒的遲緩已足以致命。

  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蘇得出了判斷,他掉頭就走。但是剛走了兩步,他就剎住了腳步。前方的森林中湧出了數十個土著,為首的是一名戰士,扎槍一揮,土著們立刻向兩翼分開,兩米一個人,封鎖住了廣闊的森林邊緣。或許這樣的防線還是單薄了點,但是足以成為蘇試圖返回森林的障礙,有時候只需減緩一秒,戰況就會被顛覆。土著們如臨大敵般,或舉扎槍,或捧吹箭,緊緊地盯住了蘇。

  為首戰士拿起一個掛在脖子上的木笛,用力一吹,人耳根本聽不見的笛聲遠遠傳開。數秒後,十餘聲笛音從不同的地方響起,相互應和著。蘇立刻發覺,在他的感知範圍內,至少有兩隊土著正快速趕來!

  而且那座巨大的城市中,湧出了數以百計的土著,分成數隊,快速向這邊趕來,看來最多幾十分鐘,就能衝到森林邊緣。剛出城市,這幾隊土著就分散開,遠遠地包抄過來。居中一隊土著居然人人都騎著一種類似於狼的生物,然而衝跑速度甚至比狼還快。他們遠遠甩開了同伴,那這邊衝來。

  蘇全身肌肉隆起,瞬間前衝一步,又在倏忽間退回原地!

  一陣密密麻麻的撲撲聲傳來,扎槍、吹箭在蘇方才前衝時的落足點上紮了滿地。這些土著的射擊技術非常高明,居然能瞬間捕捉到蘇前衝的動作並進行了準確的射擊。

  蘇再度發力,躍出第一步後,第二次抬腿時驟然加速,瞬間已衝到土著首領戰士面前!

  這一次土著們對蘇的加速再次判斷失誤,所有的扎槍都落在了他的身後。蘇反手持匕,自下而上劃出一個圓弧,切向戰士。那名戰士動作也極為迅捷,一聲怪叫,將骨刀橫揮下壓,兩手用力,擋住了蘇的匕首!他小小的身軀中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堪堪擋住了蘇這挾帶著巨大衝勢的一刀!

  可是蘇早有經驗,知道如果平推,可能還真無法推倒這個小東西,因此這一刀是斜揮向上。刀身上附著的力量將他整個挑了起來,向蘇的身後拋飛出去。這名戰士的力量的確很大,可吃虧在全身重量還不到四十公斤,挑飛它,和扔出一塊大石頭也差不了多少。

  一舉挑飛為首的戰士後,蘇閃電般從兩名土著的合圍間硬擠過去,匕首發出嗚嗚的低嘯,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過,然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森林中。

  兩名土著晃了幾晃,頭忽然向後方倒了過去,他們的同伴這時才看到,兩名土著的脖子幾乎被整個切開,只餘下一層皮連在身體上。

  蘇如狼一樣奔跑著,土著的哨笛不斷在四面八方響起。從哨音就可以判斷出一隊隊戰士正在林間穿行,反覆包抄、搜索,而且將通向森林外的方向嚴密封鎖,整個過程井井有條,絲毫不亂,如同一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新時代軍隊,哪裡還像個完全不用金屬製品的原始部落?

  奔行中,蘇突然發現周圍的幾支土著隊伍一齊掉轉方向,準確地向著他所在的方向包抄過來。嘩啦一聲,前方的灌木叢向兩邊分開,鑽出七八個土著,擋住了蘇的前路。但是蘇能夠肯定,雖然在高速行動中,但自己足夠小心沒有弄出多餘的聲響。

  灌木!看著灌木叢中突然出現的通道,蘇忽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什麼。在急速奔跑中,那些殺手般的食人灌木如果不動,和尋常灌木就沒有絲毫區別,但是它們恍若一雙雙散佈在森林中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每一個陰暗的角落。而在這樣快速的奔跑中,蘇根本沒有辦法仔細掃瞄和觀察周圍,把它們一一識別出來。

  看著前面的一隊土著,蘇一咬牙,加速直衝過去,森林間頓時響起了匕首鬼哭般的呼嘯!

  三秒鐘,蘇從纏鬥中脫身,換了個方向,向包圍圈的薄弱處衝了過去。在他身後,留下七具土著的屍體。

  半分鐘後,蘇又搏殺了第二隊土著,暫時衝出了包圍圈,逃向森林深處。但是他後面緊緊追著超過十隊的土著,更多的土著則在前方合圍。在叢林中,手腳並用、時時從一棵樹躍向另一棵樹的土著們速度比得過獵豹,敏捷超過猴子,幾乎個個都是優秀的獵人。

  蘇明白,接下來,將是苦戰。

  一邊跑,他一邊將一管營養素的蓋子咬開,將幾乎整管營養素都一口吞了下去,然後喝下存著的200克純水。

  蘇現在並沒有感到飢餓,因此胃部的活動就非常的緩慢,營養素和水幾乎都儲存在那裡,只是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輸出,彌補著體力的消耗。和獅子或狼一樣,蘇吃過一次,可以維持很長時間不需要進食。或許,這是所有野外求生生物都會具備的本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這些營養素和水足夠維持二小時激烈戰鬥的需要。

  森林的另一端,瘋狗羅伯森蹲在邊緣的一株大樹的橫枝上,眯著眼睛,正盯著遠方山崖下的巨大土著城市,目光閃爍,不知在想著什麼。他是高階的獵人,二十年前就是山地和叢林戰的專家,也並不將這些土著放在眼裡。他的綽號雖然是瘋狗,但那只是來源於他進入狂暴狀態後對待敵人的手段,其實在戰鬥方面羅伯森精明得可怕。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屠光這座城市,或許將暗黑龍騎總部中那幾具傳說中的戰略武器調過來才有可能。

  羅伯森並沒有把上尉的命令當回事,反正他這次化名進入訓練營,只是為了護送某個學員當上暗黑龍騎而已。沒想到那個倒霉的庫克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被蘇給殺了,讓他的2萬元酬勞落了個空。好在這個蘇得罪的人足夠的多,他馬上又接到了一筆數額大上十倍的生意。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上尉從森林中走了出來。除了那些大樹外,一切嘗試著伸出枝蔓攔路的灌木荊棘,都被上尉直接踩翻踏扁。

  科提斯站到了瘋狗蹲著的大樹下,向遠方土著的城市看了一眼,問:「感覺如何?」

  「非常壯觀,讓人震驚。」羅伯森回答。

  「我第一次看到阿拉瑪干時,也是這種感覺,一轉眼,都是十五年過去了。」上尉有些感慨地說,「十五年前,我還只是個中尉,現在都是上尉了。」

  羅伯森對於上尉的感慨很有些不以為然,十五年才升到上尉,只能說明科提斯的無能以及天賦有限。他當然聽說過科提斯上尉的一些往事,也知道上尉的能力並不只限於這個區區的軍銜。但是暗黑龍騎內部有自己的運作規則,每一級軍銜都對應著大量的供應能力以及不同的資源配給。軍銜不夠高,就無法得到那些成熟的高階能力,科提斯再厲害也是有限。

  上尉抬頭看了看蹲在高處的羅伯森,口氣不善地說:「瘋狗,你要是再敢趴在比我高的地方,老子會捅爆你屁股的!」

  羅伯森慢吞吞地從樹上爬下來,他其實很享受這種站得比上尉高的感覺,所以下來時也不著急。而且他經過這些天的觀察,甚至親自體驗過上尉的幾棍,得出結論,這個科提斯也不過如此,並不如傳說中那麼可怕。當然,這並不代表著他想和上尉發生正面衝突,科提斯怎麼說也是暗黑龍騎的上尉,如果殺了他,會惹來大麻煩的。暗黑龍騎絕不會坐視一個上尉在訓練學員的時候被殺,真要調查起來,羅伯森所有隱匿行蹤的手法在那幾位將軍的眼前都是無效的。而到了那時,羅伯森相信,不論是誰都不能庇護自己,也不會有人來保護自己。他還很享受目前的生活,並不想再一次流亡荒野。

  「瘋狗,我聽說你過去是個很厲害的傢伙。」上尉又吐了口痰,然後接著說:「不過這裡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就有我的規矩,本來我不介意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賺點小錢,可是你現在接的這筆生意過了線!我不喜歡麻煩,更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耍小聰明,所以,你得死,而且我不會讓你好死的。」

  羅伯森未曾料到上尉竟然要說的是這樣一番話,騰的一下跳了起來,低聲地咆哮著:「你想殺我,就憑你?好吧,我雖然對黑鬼沒興趣,可是也不在乎多切你幾刀……你!」

  上尉不知從哪裡掏出了兩把手槍,兩把老式的雙管手槍。看槍身上繁複的花紋和精細的雕刻,如果單純以古董角度來看,肯定價值不菲。問題是,在這個到處是土著和食人灌木的森林裡,上尉怎麼敢帶槍!這就好比在黑夜中點起一枝火把那樣耀眼。

  不管羅伯森如何驚奇,上尉手裡有槍就是事實,他本來只覺得拼刀和肉搏的話能夠比上尉強點,但是用匕首無論如何也比不過手槍,這也是事實。暗黑龍騎的上尉,槍法肯定差不到哪裡去。

  羅伯森一聲怪叫,反身向側後方躍出,只要一個落地,他就能閃到樹後去。然而上尉的反應和槍法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砰砰砰砰,沉悶粗獷的槍聲幾乎連成一片,一大蓬密密麻麻的鉛砂撲天蓋地般罩住了空中的羅伯森。瘋狗一聲號叫,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可是才撐起了上半身,上尉重新裝好子彈的手槍又指住了他,槍口火花一閃,數以百計的鉛砂再次鑽進了瘋狗的身體。

  瘋狗一聲悶哼,應聲栽倒在地。他勉強翻了個身,想要再爬起來,又是一聲槍響,他的身體裡再多了幾百顆鉛砂!

  卡嚓,上尉在手槍裡又添上了兩顆子彈,獰笑著蹲了下來,槍口指向了瘋狗的屁股。

  「不!不要殺我!雇我的是法佈雷加斯家族的人,殺了我的話,你會有大麻煩的!法佈雷加斯絕不會放過你!」在劇痛和死亡陰影的籠罩下,羅伯森的意志崩潰了,有些語無倫次地叫起來。幾十年來,一直是他在虐殺別人,何嘗離死亡如此接近過?而且毫無還手之力,被打倒得不明不白。

  或許越是變態、越是喜歡虐殺的人,本心深處就越是怕死。羅伯森從來沒有覺得活著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到可以讓他拋棄本來就沒多少的尊嚴,象條狗一樣一邊乞憐,一邊威脅著。

  現在,哪怕羅伯森有一萬個理由看不起老式雙管手槍的威力,在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上,這件古董完全可以轟爛他的屁股。而且,看起來,上尉很有扣動扳機的想法。

  「法佈雷加斯?」上尉問,看上去有些猶豫。

  「就是法佈雷加斯!」瘋狗終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拚命叫著,想要為自己的屁股加一份保險:「如果你殺了我,他們一定會找你……」

  砰!粗暴的槍聲。

  啊!淒厲的長號!

  這一槍幾乎將羅伯森兩腿之間的一切物件轟爛,而且深深嵌進去了上百顆帶著輕微輻射的鉛彈,將裡面所有的血肉組織都攪了個稀爛。

  「這一槍,是讓你長點記性。」上尉獰笑著,那口牙齒白得發亮。他給手槍填上了四顆標記著穿甲效果的子彈,雙手一揮,槍口火光閃爍,羅伯森的雙手雙膝上就多了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孔。被穿甲彈這樣打過,他的雙手雙腿就算是廢了,即使以暗黑龍騎的科技也無法救治。

  瘋狗在地上瘋狂地打著滾,一邊拚命號叫著:「殺了我!殺了我吧!你個狗娘養的,你惹了法佈雷加斯,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上尉蹲了下來,慢慢地說:「這四槍,是讓法佈雷加斯的人長點記性。別以為他們人多點,就敢跑到我的地盤上壞我的規矩,我現在不殺你,就是要讓法佈雷加斯的人看看敢壞我規矩的人是什麼下場。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和他們打打游擊。那時我倒要看看,是老子的鉛彈硬,還是他們的鳥蛋硬!」

  被痛苦折磨著的羅伯森根本沒有聽清上尉說了些什麼,他的意識中,只有那口雪亮的牙齒在晃來晃去。

  上尉站了起來,伸了伸腰,罵了句:「什麼鳥玩意,呸!」

  一口子彈般的濃痰,正中羅伯森的下體,又讓他發出一聲長號!

  上尉用手槍對付瘋狗羅伯森,看起來勝之不武,而且像是靠的運氣。然而回想起來,卻不是如此簡單。在這片森林中敢帶著手槍橫行,本身就是個奇蹟。而且閃避槍擊是暗黑龍騎的基礎訓練,羅伯森更是這方面的行家,那一下後躍極為快速,路線更沒有任何先兆可尋。可是科提斯想也不想,抬手就是四槍,槍槍命中。這種發射霰彈的老式雙管手槍距離越近,威力就是越大,在十米的距離上,鉛粒對羅伯森的殺傷力其實已經不明顯。可是小傷太多,也就積成了大傷。

  羅伯森是廢了,可是還死不了。以他的生存本領,應該能夠活著爬出這座森林,爬回他的僱主那裡去。










章二十一 土著 下
  蘇沉重地喘著氣,半跪在地,左手支住地面,右手緊緊握著一枝土著的扎槍,無數次激烈的交鋒後,他自已那把複合材料匕首已不知掉到了哪裡。他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著,每一團空氣湧入肺部時,都如同一團火,灼燒得他整個胸膛都痛得抽搐。

  無數發往全身各處的命令,只有一半能夠得到回覆。而且蘇的胃中空空如也,營養素和水早已化成了激戰的能量,他餓了,餓得要命。可是現在即沒有食物,也沒有給他進食的時間。

  在蘇的視線裡,一株株大樹,無數在樹木間閃現的土著的輪廓和影像都已有些模糊,他的眼皮重得像墜了幾塊鉛,只想向地上一躺,就此深深睡去。

  一枝扎槍從蘇的背後出現,無聲無息卻又疾若閃電般向他腰間刺下。槍尖距離蘇的肌膚堪堪只差幾公分了,目標區域的肌肉忽然鼓了起來!槍尖刺破皮膚後,就如同紮上了無數層最堅韌的牛皮,再推進絲毫都極為艱難。那團肌肉一收一彈,將槍尖向旁邊頂開。扎槍在蘇後腰上劃出一道幾公分長的血口,就此落了個空。

  偷襲的土著剛想收槍再刺,蘇忽然轉過身來,右手的扎槍以數倍的速度回敬而去,將這名土著一槍破喉!槍尖剛好從後頸中破出,就抽了回去。現在的蘇,一分力氣也不肯浪費。
  他又恢復了開始的姿勢,靜靜地蹲踞著,只不過換了個方向而已。
  側方十幾米外,聚集著幾百名土著。這些土著分成了兩群,分別抬著兩個座位,座位上高高坐著衣飾華貴、神態莊嚴的一男一女。他們看上去很年輕,而且和尋常土著不同的是,他們的面容和人類更為相似,而且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就彷彿是等比例縮小的人類,只是頭部的比例稍顯大了些。
  他們看著蘇,目光中顯露出毫不掩飾的仇恨和欽佩。土著男人忽然說:「不要再傷害生命了。你現在放棄抵抗,我可以給你一個戰士的葬禮。」他說的竟然是人類的語言,除了音調怪異了些,發音倒是十分準確,吐字也十分清晰。
  蘇笑了笑,沒有理會。
  三名全身插滿鮮豔羽毛、明顯比同伴強壯得多的土著戰士走了出來,他們成品字型從正面向蘇包抄過來。為首一個用扎槍壓向蘇手中的槍,其它的兩名戰士的目標則分別是蘇的左右肋。
  蘇手腕輕輕一翻,扎槍在土著的槍上一彈,然後借力驟然刺出,若一道驚電將那戰士破喉。然後他身體極不自然地扭轉成一個詭異的角度,兩根扎槍貼著肌膚掠過,又在蘇身上留下了兩道血痕。
  蘇一聲低喝,手中扎槍如電而出,波波兩聲輕響,餘下兩名土著戰士又被一擊破喉!
  蘇慢慢收攏身體,又恢復成最初的姿勢。他全身上下的繃帶都被切斷、粉碎,此刻幾乎是完全赤 裸的,將線條完美、充滿了力感的身體露了出來。只不過那光潔如玉的肌膚上,此刻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肌膚!
  以蘇為圓心,倒著數以百計的土著戰士,個個都是被一槍破喉。從蘇無力再奔逃,被包圍在此地時算起,已過去了足足半個小時。
  在追逐戰中,蘇早已數不清自己究竟中了多少箭、多少槍。雖然他的身體已在很大程度上對土著使用的毒素產生了免疫力,然而毒素累積得多了多多少少還是會有點影響。此外血液也流失的太多,即使蘇已經盡力使得每次受傷都控制在最小的傷害範圍內,但是傷口實在太多,他已經開始感覺到身體麻木、動作遲緩,而且所有的感官都在變得遲鈍,甚至很難察覺出潛行接近的土著。土著們也發現了吹箭對蘇不起作用,於是都改用大威力的扎槍,流血愈加變得無法避免。
  於是中槍,反擊,一槍破喉,在這半個小時中,蘇不斷重複著這個過程。他用身上的傷口換取土著戰士的生命,並不是為了勝利,也不是為了突圍,而只是為了多支持一段時間。
  圍住這裡的土著已超過千人,即使以這樣的方式交換,蘇估計自己現下的身體狀況最多能支持再殺幾十個人而已。
  寶座上的男人站了起來,大聲呼喝,隨從立刻遞上了一把長柄骨槍。他持槍在手,驟然殺氣勃發,從寶座上一躍而下,大步走向蘇。
  蘇瞳孔急縮,悄悄凝聚全身體力。這是一個求之不得的機會,如果這個土著首領真的敢於靠近,蘇說不定可以捉住他,至少也有同歸於盡的機會。
  距離蘇十米時,土著首領忽然站住,用手中骨槍向蘇一指,一聲大叫,數十名土著即刻一擁而上,將蘇淹沒!
  耍了蘇讓那首領高興之極,仰天一陣哈哈大笑!他還沒笑夠,忽然感覺到一陣熱風撲面而來,隨後森林間響起巨獸般粗重的呼吸聲。
  蘇筆直站著,全身散發著高熱,幾乎所有的傷口都在向外流血,一條條猩紅的細線爬滿他整個身體,與他潔白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格外駭人,而剛才還在圍攻他的所有土著戰士都倒在了地上。
  蘇幾步就跨到了土著首領的面前,伸手向他頭頂抓去!危機關頭,首領終於展示了強勁的實力,迅速退後,同時骨槍上挑,刺向蘇的手心!只這麼一個動作,蘇已判斷出以自己現在狀態很可能抓不住這個動作迅捷幾乎不亞於自己的小人。於是直到他的手心接觸到骨槍的槍尖,這才一翻手,直接握上了骨槍的槍尖。
  土著首領一聲尖利的嘯叫,骨槍橫向一轉,然後用力向後一拖!骨槍槍尖驀然裂成三梭,梭峰上又各分出數枝刺鋒。這樣一扭,立刻把蘇的手掌割得鮮血淋漓。但是蘇依然抓住了槍尖,骨槍就此凝在空中,再也抽不回去。
  土著首領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當機立斷鬆開骨槍,轉身就逃,幾大步就一頭紮進一叢茂密的灌木裡,讓蘇連回槍反刺的時間都沒有。
  蘇的身體越來越熱,他執著還粘連著自己血肉的骨槍,大步向簇擁著寶座的土著奔去!吹箭、扎槍、骨刀如雨落下,蘇全身肌肉收緊,用手臂護住頭臉,猛然加速,合身撞向面前如林的刀槍!
  ?啪聲中,扎槍紛紛折斷,將槍頭留在蘇的身體上。圍攻的土著紛紛向後飛出,在蘇正面的三名土著,則被骨槍穿成一串,再甩向後方。
  哄的一聲,抬著寶座的幾百名土著一哄而散,精美沉重的寶座被重重地拋在了地上。
  蘇走到寶座前,骨槍一挑,在無數土著的注視下,將沉重的寶座輕鬆挑上了十餘米高的空中。
  隨著蘇嘿的一聲低喝,骨槍如火箭般擲出,凌空擊中了還在冉冉上升的寶座!轟的一聲巨響,兩件土著權柄象徵的物品就在空中炸散!
  林中一片寂靜,儘管蘇身體幾乎被鮮血覆蓋,身上還插著十幾根斷槍,可是沒有一個土著敢上來補上一刀,或是一槍。
  蘇想笑笑,眼前卻是一黑,就此倒下。
  躲在樹林中土著還是不敢動,倒是另外一個坐在寶座上的女人站了起來,指著蘇厲聲的喊著什麼。數十名膽大的土著戰士小心翼翼地圍了過來,其中一個用扎槍在蘇的腿上刺了一下,刺進去幾公分深。蘇的身體只是本能的抖了抖,並沒有醒過來。
  土著們的膽子立刻變大,他們怪叫著擠了上來,一枝枝扎槍高高舉起,要將這個雙手沾滿了他們族人鮮血和生命的外來人洞穿!
  「可以了,到此為止吧!」森林中響起上尉帶著點金屬摩擦味道的聲音。
  對於普通土著來說,上尉的話當然沒什麼約束力,而且他們也壓根聽不懂上尉在說什麼。不過上尉自有增加自己說服力的獨門方法,震耳欲聾的槍聲中,大片鉛砂像一朵黑雲,幾乎是貼著蘇的身體飄過,並且將沿途上經過的所有土著人打成了篩子。
  霰彈的殺傷力讓倖存的土著對上尉的說服力有了新的認識,地上新添的十幾具屍體則是最好的證明,死亡的恐懼甚至壓過了土著對金屬的厭惡。
  「你又來殺我們的人!」土著的女首領用人類語言叫了起來,充滿了憤怒。
  上尉抖掉四枚冒著硝煙的彈殼,吹了吹槍管,將兩把空槍插在褲子口袋裡,才咧開了大嘴,向女首領笑著說:「反正你們生得又快又多,我只是幫幫你們的忙,何況我一年才來那麼一次。小美人,好像我們去年見過,那時候你還是個屁大點的孩子吧!讓我想想,你叫什麼來著?那個薩什麼依?」
  女首領一臉的憤怒和嚴肅,嚴厲地說:「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已經是王國的公主!希望你對我能有起碼的尊重,另外,我的名字是薩伏依,不要再忘記了,那樣很不禮貌!」
  上尉一陣哈哈大笑,說:「好,好!那個薩什麼依,我會給你尊重的。如果你能長得再大一點,我說不定還會看上你。可惜,你們的個子都太小了,受不了我的大傢伙!那個跑得跟兔子一樣快的傢伙是什麼人,你的丈夫?」
  「是我的哥哥。」薩伏依回答。
  她看到上尉走到蘇的身邊,把周圍土著的屍體隨意踢到一邊,不由得怒火上湧,這憤怒甚至超越了對上尉的恐懼。她從寶座上跳了下來,像一頭小獅子那樣咆哮著:「你不能這樣對待戰士的屍體!你們以往不都是在森林外狩獵嗎,這次為什麼會進入森林中心,來屠殺我們最出色的戰士?」
  上尉將蘇抗上肩頭,鮮血立刻浸淫了他整個肩膀,他聳了聳肩說:「都怪這個傢伙,也只有這個傢伙才能殺到這個地方來。而且他不止一次讓我感到吃驚,我本來以為他最多能在你們的圍攻下支持十分鐘,沒想到他居然撐了快一個小時!我都有些喜歡他了。好了,那個小薩什麼依,我沒有向你解釋的義務。我很欣賞你的勇敢,但是勇敢超過限度,就會變成愚蠢。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心,你瞧,你那個英勇的哥哥十分聰明,又識進退,現在根本就不出現了。行了,我該走了,明年再過來看你!」
  薩伏依怒得瞪圓了眼睛,去年她的勇敢就給上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小年紀,就已經擁有了超越族人的勇氣。但是對整個森林來說,上尉都是一個無法抗拒的魔鬼,她再有勇氣,也是無能為力。
  上尉如同一架推土機,在森林中踩出了一條通道,抗著蘇揚長而去。直到他的身影走遠,土著們才敢走動。
  上尉甩開大步,蠻橫地撞開踏平所有膽敢攔路的灌木。這些生命力極強的食人木被他踩過之後,就會迅速枯萎死去,哪怕被他那雙靴子碾到的只是一片枝葉也是如此。食人木看來相當有智慧,接連被踩死數棵之後,上尉前進的道路上就再也見不到它們的蹤跡了。
  走出叢林,就接近了山區。山腳下有一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上停著送蘇過來的那架老爺飛機。飛熊正坐在機翼上抽菸,灰白的頭髮被山風吹得時起時伏。看到上尉遠遠走來,他從機翼上跳了下來,將煙蒂扔在地上,一腳踏滅。
  撲通,上尉象扔破口袋一樣把蘇丟在了草地上,飛熊從腰間的皮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灰色的金屬盒,慢慢打開,從裡面的兩枝針劑中取出一枝,注射進蘇的上臂。
  「呵呵,你怎麼突然變這麼大方了。」上尉顯得有些驚訝。
  飛熊扔掉了已經空了的針管,一臉無所謂地說:「看你去了這麼久,就知道他的潛力肯定超過你的預料。而且聽你說起來,這孩子還挺不錯的,東西給他用了也不可惜。我年紀大了,這玩意對我沒用。」
  上尉沒說什麼,只是遞給飛熊一根皺巴巴的菸捲,並且給他點上。
  飛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個渾圓的煙圈,說:「準備走吧,再過半小時這裡就要下雪了。我可不想在這個見鬼的地方過夜!對了,那邊的幾隻蒼蠅怎麼辦,有沒有必要嚇唬嚇唬他們?」
  上尉彈了彈自己領口上紋飾,說:「只是幾隻來試探的雜魚,沒必要太認真。我現在穿的可是軍服,如果他們真敢向一個上尉開槍,那我可以保證,他們一定會有麻煩的。」
  飛熊哈哈笑了起來,說:「那幾個將軍不會為了一個這麼老的上尉出頭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啊哈哈哈!」
  上尉的臉實在是黑得可以,根本看不出是否在臉紅,過了一會,他才吐了口痰,惡狠狠地說:「要不是呆會我也在飛機上,還真希望你這架爛傢伙一頭撞山上去!」
  「那樣的話,撞壞的會是山!」飛熊大笑。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16 PM

章二十二 等待 上
  蘇又做夢了。

  在視線所及的地方,到處是碧綠的水波。他的意識在水波中飄蕩著,可是始終被困在一小塊地方動彈不得。至於身體……他的身體在哪?什麼是身體?這都是讓他苦苦思索的問題。他看不到身體的存在,卻能夠感覺得到。他的身體似乎被分成了數塊,每一塊上都有沉重的壓力,讓他想動一下也辦不到。可是意識又是完整的,聯在一起的。這又如何解釋?

  蘇困惑著,一邊試圖發動自己分散在各處的身體,一邊觀察著周圍。但是他的意識變得極為遲鈍,幾分鐘才會有一個想法浮出來。

  綠色外面,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影在晃動著,他們在說著些什麼,可是用的卻是蘇完全無法理解的語言。

  蘇的意識模糊起來,逐漸沉入碧水深處。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了呼吸聲。聲音雖然輕柔,但是非常清晰,而且越來越接近,甚至與蘇的距離已不到三十公分。

  蘇發現,對身體各部分的控制已經恢復了,而且周圍的環境瞬間在意識中清晰浮現。他不及思索,本能就將數以千計的數據和意識就傳到了身體各處。

  蘇忽然張開了眼睛!

  他的上身先是詭異的平移三十公分,然後呼地一聲坐起,左手按向接近者頭頂,右手抓向接近者咽喉!

  蘇這一系列動作迅若閃電,儘管身體中仍然有不少地方對他的指令全無反應,但瞬間修正的意識就已發了出去,讓他的動作只有微小的偏差,這種以毫米計的誤差,根本就不會影響什麼。

  在這種時候,蘇的身體反應快到了幾乎與意識同步,他才看清接近者原來是個頭髮盤起的女人,左手就已摸到了她的頭髮上,指尖傳來的觸感柔順光滑。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手上的爆發力,要將她的頭壓住,而右手則擦著她的臉頰掠過,扣向她的脖項。

  看起來,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和蘇預想中的情景一模一樣。

  可是她的頭一側,就輕輕巧巧地讓過了蘇左手按壓,然後站直了身體,還有意的挺了挺。蘇右手的一抓,自然也就落了空。他一抓空,身體自然而然的作出了反應,剎住去勢,然而慣性仍使他的右手再向前探了幾公分。

  從位置上看,他的手恰好對準了她傲然挺立、將襯衣崩得緊緊的胸部。從距離上看,兩者相距已不超過三公分。從形態匹配上看,蘇舒展開來的纖長手指只是勉勉強強覆蓋得住那圓渾的曲線。

  蘇沒有再進一步,也沒有退後,而是僵在了那裡。在感知恢復之後,對方含而不發,卻時刻可能噴湧而出的恐怖力量讓他本能地不敢有任何動作!

  他已經看清楚了床邊的人,那是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看了看兩人間曖昧之極的姿勢,居然抬手扶了扶眼鏡。她手臂一抬,自然而然地帶著胸脯向前挺了挺,幾乎,要碰到蘇的手指。蘇敏銳的肌膚完全可以感受到她身體散發出的熱力。

  「要不要試試?我保證不會介意。」帕瑟芬妮隱藏在黑框眼鏡後面的雙眼亮得嚇人。

  那基於巨大力量差異的壓迫感忽然消失,蘇又恢復了行動能力。儘管帕瑟芬妮盛情邀請,蘇仍然慢慢的將右手收了回來,不管帕瑟芬妮是真是假,儘量少招惹她總是不錯的。帕瑟芬妮的魅力無須置疑,和她相處的時候,就連蘇也偶爾會忍不住浮想連翩。

  「我……」蘇看了看周圍,明白自己是在一間病房裡。但是上一次的記憶,仍停留在凌空擊破土著首領寶座的剎那。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現在看起來,情況似乎比他預想的要樂觀些。

  「你現在狀態很好,好得出乎我的預料。這次訓練營的表現也讓人滿意,那麼現在,恭喜你,蘇少尉。」帕瑟芬妮瞬間變成了一個叱?決殺的將軍,說話簡單冷漠,並且向蘇伸出了右手。

  蘇伸出手,和帕瑟芬妮握在一起。然而她馬上又笑了起來,笑得讓人心神蕩漾,而且又抓緊了蘇的手不放,手指一邊不住在他的肌膚上摩挲著,一邊說:「蘇少尉,接下你將會接受理論的學習。在那之後,要不要到我的辦公室工作呢?我還缺一個生活……哦不不,是工作上的助理。」

  蘇當然分辨不出生活助理和工作助理的區別,當然,分不分得出也沒多大區別。他需要的是增強實力,而不是依偎在帕瑟芬妮的身邊享受豔福。再者說,在這名暗黑龍騎的將軍身邊,就算真有豔福,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

  他想了一會,才說:「先等我學完那個……理論再說吧。或許到時候你會對我有新的要求。」蘇很聰明,也很細心,經過在訓練營的學習,他已經學會了在某些時候不去直接拒絕。

  帕瑟芬妮顯得有些意外,她的眼睛更亮了,索性在床邊坐下,上身向蘇傾了過去,兩張臉越來越接近。帕瑟芬妮還是比蘇要矮一點,因此是略仰著頭的,這樣兩方的唇就率先接近,10公分,5公分……

  「新要求的話,隨時都可能會有,可不一定要等你學完哦!」她輕輕的說,淡淡雙唇散發出的熱力絲絲射在蘇的唇上。

  看著她肆無忌憚的灼熱目光,聽著這無法回答的問題,蘇忽然覺得自己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膚上都似乎有蟲子在爬,癢得不行,恨不得把全身都縮回到雪白的被單裡面去。

  這樣的想法讓蘇非常無語,他明白,看起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在這位興趣奇特、舉止放肆無忌的暗黑龍騎少將面前,他都得敗退。

  可是至少是現在,他敗是敗了,卻根本無處可退。

  就在蘇進退不得的關頭,病房外的走廊中響起一陣清脆的鞋跟敲擊地面聲,一路向這邊走來。病房中詭異、曖昧而又危險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蘇心頭無形的重壓就此消失,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帕瑟芬妮很有些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可猶自有些不甘心,拉著蘇的手狠狠摸了兩把,這才說:「這次訓練營你的表現還算說得過去,可還有太多的地方要改進。最主要的一點,就是你還不夠張揚和狠辣。如果我是你,切了庫克後,當晚就會一一找他的手下點名,而不是等他們殺上門來。」

  蘇苦笑,說:「可那是八個生命。」

  「那是必須死的八個生命。」帕瑟芬妮糾正他。「在這裡,力量就是一切。對於一切挑釁,必須以血腥去回應,否則的話麻煩就會無窮無盡。你不殺這八個人,後面恐怕就不得不殺八十個。所以,你還要再張揚些,打擊一切敢找你麻煩的人。不要怕惹事,有我在。我可以保證你至少會有一個相對公平的決鬥環境。」

  隨著門外腳步聲的接近,帕瑟芬妮瞬間換上了冰冷的傲慢,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蘇一眼,轉身向房門走去。

  房門輕輕打開,走進來一個很有些妖麗的金發護士,從她臉上的淡妝可以看出精心裝扮過。她手中托著淡銀色的金屬托盤,上面放著一枝針劑,幾塊白毛巾以及封閉傷口用的貼片。一進門,她看到的並不是那個系統提示已經醒過來的漂亮男人,而是同樣漂亮、卻冷得像座冰山的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深黑色的制服,領口上單枚金盾的紋章,以及挺直如刀的站姿,頓時讓她豔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作為暗黑龍騎惟一一個女將軍,在這座城市中,幾乎沒有不知道帕瑟芬妮的。金發護士雖然從沒見過帕瑟芬妮,但是作為暗黑龍騎的附屬醫院,將軍的軍銜她還是認得的。

  帕瑟芬妮的目光如兩道冰流,掠過護士全身上下,再看了看托盤中的毛巾,若有所思。她伸出手,將金發護士上衣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再將衣服拉開,看了看被性感黑色蕾絲胸衣裹住的豐滿胸部,冷冷哼了一聲,手一揮,將擋路的護士推開,揚長而去。直到帕瑟芬妮的身影在走廊盡頭消失很久,那清脆、冰冷的鞋跟敲擊聲似乎還在金發護士的耳中迴蕩著。

  她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輕手輕腳的關上了房門,走到蘇的病床前時,才想起自己根本就忘記了扣上衣服。其實她今天是特意換上了性感的內衣,想讓蘇好好看看,最好是好好的摸一摸。可是見過了帕瑟芬妮後,她只想把自己儘量裹嚴。

  蘇已躺回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視線的焦點卻不知落在了哪裡,女護士苦心挑選的胸衣和豐滿的胸部一樣都沒有看到。他的身體上幾乎被專門封閉傷口用的醫用膠布貼滿,可以想像這些膠布下面有多少個傷口。

  蘇正在仔細而又全面地檢查身體的狀況,讓他意外的是,身體的狀態不是太差,而是好得出奇,除了大量外傷還沒有痊癒之外,內部幾乎已找不到嚴重到無法修復的傷。而且蘇能感受得到,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有著奇異的活力,正在以比平時快得多的速度運動著,有一部分甚至開始了進化。蘇發覺,這種奇異的活力並不會持久,因為有些細胞中的活力已開始衰竭,逐漸回覆到正常的活動水平。活力的來源,似乎是某種激素,也像是未知的基因藥劑。他迅速計算出了所有細胞額外活力都消失後的結果,應該是身體各項基礎素質有小幅的提高,提高幅度均值約為5%。

  能夠提高基礎體質的藥劑,不管幅度多少,蘇都從沒聽說過。他對自己身體的瞭解雖然還沒到涉及單個細胞的地步,但是每根肌纖維的運動都可以清晰掌握。在失去意識之前,蘇清楚記得身上至少有十幾處完全無法修補的傷害,也許將來只有靠消耗進化點徹底生成新組織才有望解決。但現在醒來後,這些傷害卻全都消失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蘇皺緊眉頭,努力回想,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或許,只有等出院後去問問上尉了。

  手臂上的一點刺痛將蘇從沉思中喚醒,蘇側過頭,正好對上護士有些哀怨,又有些失落和畏懼的目光。蘇對金發護士的喜怒哀樂根本不放在心上,與荒野中掙扎求存的任何一個人比起來,她都過得要好得多。他的腦海中,此刻正回放著與瘋狗的搏鬥,以及陷入重圍後,和土著們殊死相搏的每一個細節,細心尋找著每個動作中可以改進的地方,並且揣摩土著們那些匪夷所思的動作。

  金發護士慢慢推著藥水,輕輕嘆了口氣,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將軍的男寵……啊不,情人。」

  蘇於苦思中忽然聽到這麼一句,登時愕然,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的一緊,卡的一聲輕響,護士手中的針頭頓時斷成了兩截。

  暗黑龍騎總部所在的東北海岸區域已大半被修復,當陽光灑下的時候,這片區域看起來安靜、悠揚,充滿了歲月和時間的味道,幾乎和舊時代一模一樣。在幾十年的殺伐征戰中,暗黑龍騎上上下下都形成了力量第一的原則,公平是每個人的信條,陰謀和暗算則被人鄙棄,當然,公平原則僅僅是用在內部鬥爭中,在對外戰爭方面,幾乎每一個將軍都稱得上是陰謀方面的大師。

  距離這座巨大、古老而又充滿了韻味的城市不到一百公里,座落著一個不大的小鎮。和海岸地區時時可以見到陽光不同,小鎮上空終年壓著濃重的鉛雲,哪怕現在正是夏季,看起來也陰暗得像是傍晚。不論哪個季節,在這裡一天的時間裡,倒是有十七八個小時是處於黑暗之中。

  小鎮上的建築大多保持了戰後的原貌,破敗、淒涼,沒有經過任何修葺,街道上野草叢生,鎮口一個半倒的路標標識出了小鎮的名稱:審判鎮。

  不光是小鎮中心,連周圍區域看上去都是死氣沉沉的,看不到一隻變異生物的活動。然而偶爾不知從哪裡傳出來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小鎮的寂靜,顯示出這並非是一塊完全的死地。

  小鎮中央有一座四層尖頂的老式建築,是這個小鎮最高大的建築,從式樣看是一座廢棄的教堂。兩扇高而厚重的大門半掩著,裡面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見。教堂兩側的彩繪玻璃高窗也破得七七八八,幾乎找不出一扇完整的來。

  教堂內還保留著許多年前信眾坐的長椅,只不過經過了悠久的歲月,都是腐朽損毀,東倒西歪。兩側的牆壁上那些記錄著捐獻者或是地方家族事蹟的石牌,由於材質的原因到是得以保留。教堂盡頭的十字架早已歪倒在一邊,僅比地面略高一點的講台上,布道桌不知被扔到了哪裡,代之以一座老式的高背扶手椅。暗淡的天光從上方洞開的窗戶中灑下,勉強能夠照亮講台。

  整個教堂裡黑沉沉的,幾乎看不清東西的輪廓,只能勉強看到布道台上的高背扶手椅中坐著一個人。在這種光線下,根本看不清容貌,僅能從昏暗的反光中看到她身上厚重猙獰的戰甲。深黑的甲冑線條非常優美,然而表面粗糙不平,沒有一點光華。甲葉邊緣,以及關節和肩甲處,一根根粗而長的尖刺傾斜著伸出,鋒利的刺鋒似是在無聲的獰笑著。

  她安靜地坐在空蕩蕩的教堂內,動也不動。空曠高遠的禮拜堂內有無聲而清新的風在迴旋著,那是她的呼吸。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16 PM

章二十二 等待 中
  吱呀!禮拜堂的側門發出艱澀的呻吟,慢慢打開。一名身著深黑色制服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走到距離布道台三米時,就停了下來,深深躬身,恭謹地問:「閣下有什麼吩咐?」


  這名男子非常的俊美,甚至已經顯得有些陰柔,他的金發顏色很淡,看起來十分醒目。雖然他的制服底色與暗黑龍騎相同,但是區別在於整個左臂都是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如果說暗黑龍騎的暗金花紋給人帶來的是可以窒息的壓迫感,那麼這暗紅色則意味著血腥和深沉的恐怖。


  血腥議會審判所,是一個令人提都不願意提到的地方。審判所中的仲裁官,則被認為是地獄中爬出的魔鬼。他們就像是一群隱藏在黑暗中的蛇,隨時都有可能撲出來咬人一口,用致命的毒液將敵人慢慢折磨,但是一般不會弄死。死亡,在他們看來,是以敵人的寬容。在這群魔鬼與毒蛇合體的人眼中,敵人大多數存在於自己人當中。


  不見台上高坐著的女子有任何動作,只有一個分不清來源,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我的劍什麼時候可以修好?」


  這名年輕的仲裁官看了看手錶,回答:「還有三十一分鐘五十五秒,閣下。」

  「四十分鐘後給我送過來,四十五分鐘後我出發,你去準備,另外將佩佩羅斯叫過來。」

  她的語氣平淡無波,彷彿是機械合成的聲音,但是語氣中沒有任何容人反駁或者是置疑的餘地。

  年輕的仲裁官恭順地應了,悄悄從側門出去。僅僅過了一分鐘,一個留著火紅色寸許短髮、一臉冰冷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她看上去非常年輕,或許還不到二十歲,卻也身著仲裁官的制服,她右眼上戴著的兼具顯示、計算等多種用途的護目境也讓人矚目。她可以走到布道台邊才停下,顯然地位比方才的青年男子要高出很多。

  紅發少女敬了個禮,說:「佩佩羅斯聽候您的吩咐。」

  靜默了幾分鐘後,布道台上的女子才從沉思中醒來,說:「佩,暗黑龍騎那邊有什麼動作嗎?」

  無論從稱號還是語氣上,看起來佩佩羅斯與她的關係都很不一般。佩佩羅斯說:「暗黑龍騎最近內部的文件流程和走向和以往有細微的差別,但是表面上又看不出什麼。而且法佈雷加斯和一些小家族在暗中有動作,在偷偷的調動人力和武裝。雖然規模不大,但是也不算尋常。另外亞瑟家族近期有所變化,奧貝雷恩取代他的姐姐帕瑟芬妮接管了家族武力的指揮權。」

  「這意味著……」

  佩佩羅斯略一思索,說:「我感覺,他們有些事情在瞞著我們。」

  「去弄清楚。」

  「是!」佩佩羅斯短促有力地回答。

  側門上響起輕輕的敲門聲,一個男子的聲音著側門傳了進來:「閣下,奧貝雷恩先生求見。」

  高台上的女子終於有了動作,她揮了揮手,佩佩羅斯就退了出去。

  奧貝雷恩從側門進入時,沉寂的教堂中初次響起了腳步聲。他的步伐穩定而又從容,絲毫看不出十八歲少年的青澀。只是雖然已掌控了家族的武力,大權在握的奧貝雷恩依然得從側門進來。

  奧貝雷恩一直走到布道台前,甚至有想登上木台的想法。但是他的左腳剛剛抬起來,就僵在了空中,在他面前破舊的木地板上,憑空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刻痕。這道刻痕深不見底,出現得全無徵兆,如果奧貝雷恩沒有及時停下腳步的話,半個腳掌就會被切下來。

  「你……」奧貝雷恩本來恬淡寧定的臉上陣紅陣白,他本來一時激動,卻沒有想到對方居然下手如此不留餘地。

  「這是你的錯。」坐在高背椅中的她依然動都不動。

  「好吧,是我激動了。」奧貝雷恩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紅潮平復下去,然後說:「我以為,在我接掌了家族之後,我們之間的距離應該會拉近一點了。」

  「財富和權勢不能增加你的魅力,而且,你接掌家族的理由是血統,而非實力。」她的聲音依舊如同人工合成的電子聲,沒有分毫感情的色彩。

  奧貝雷恩抬起的左腳慢慢落在地上,站在刻印前,說:「你知道,我從來不喜歡這些。權勢,實力,財富,家族,都不曾放在我的心裡過。我喜歡的是繪畫、音樂和歷史,最大的心願是能夠找到一種方法,可以消除無處不在的輻射,讓舊時代高遠的藍天,湛藍的大海以及碧綠的原野重現。當年,你會一直說我的想法不現實,我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也就不去煩惱,還是做我喜歡的事。可是兩年前,你到了這個見鬼的地方後,就在說我的實力太弱。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一直拚命地鍛鍊自己,這兩年來,你也看到了我的力量,以及我的進步,我一直在為你改變自己,可是為什麼我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每次見面時說的話也越來越少?」

  她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鐘,才說:「你還有三分鐘。」

  奧貝雷恩明顯激動起來,他勉強壓抑著自己的情感,說:「幾乎所有的人都承認我的天賦,我會變得更有力量!在接掌家族之後,特別是再過一個月,在家族的核心武力海皇三叉戟的指揮權移交給我之後,我就會有足夠的實力來保護你,女皇也會有一個最堅定的盟友!你不用再呆在這個見鬼的地方了,我會照顧你,讓你變回七年前,那個渾身都充滿了陽光的女孩!」

  但是她全無所動,問:「這是交易?」

  「不,這不是交易,是承諾!一個男人的承諾!」奧貝雷恩再一次失去了鎮定,聲音也變得有些嘶啞。他的心如同在撕裂,無法接受自己的心意被這樣惡意理解著。

  「你的時間已經到了。」她站了起來,片片厚重甲葉不住摩擦著,發出細碎而又動聽的沙沙聲。她邁步向前,筆直向教堂的大門走去,完全無視擋在她前進路線上的奧貝雷恩。而她的視線,則越過了奧貝雷恩,再穿出教堂的大門,不知道落向了遠方何處。

  奧貝雷恩平生最大的勇氣只持續了不到半秒,就在她的面前冰消瓦解。他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向側方邁了一步,讓開了她前進的路線。

  從後面看,即使是厚重猙獰的盔甲也無法掩住她修長纖麗的曲線。她幾乎與奧貝雷恩等高,或許那身盔甲除了防禦力之外,最大的好處就是還是將她那堪稱完美的一雙長腿襯託了出來。

  只是,從那盔甲中散發出的氣息太過陰冷、冰寒,甚至說不清是這座陰森森的教堂給了她陰鬱的氣息,還是因為她,這座教堂才變得如此黑暗。

  她走得並不快,卻是無比的穩定和堅決。似乎任何敢於擋住她去路的事物,都會被她粉碎。

  奧貝雷恩眼看著她快走到教堂的門口,忽然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吼一聲:「梅迪爾麗!!」

  她罕見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靜靜看著奧貝雷恩,那雙湛藍的眼睛,深不見底。

  「給我一個機會!」奧貝雷恩堅定、決然地說。這一瞬間,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男孩子的青澀。

  她看著奧貝雷恩,足足停留了三秒,才說:「好,我給你一個機會。今後如果你能打敗我,我就是你的。」

  說完,她掉頭走向教堂大門,飛揚的蒼灰色長發甩落一片銀色的星芒,在黑暗的教堂中徐徐飄落。

  厚重的大門無聲無息地打開,門外本該是黑暗的世界被燈光照得雪亮,亮得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只有一片茫茫的白和兩排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身影。

  她大步走進了刺眼的光芒中,四名仲裁官共同抬著一把足有二米長、四十公分寬、式樣奇特狂猛的方頭巨劍,來到她的身邊,半跪於地,將巨劍送上。

  梅迪爾麗隨手提過巨劍,倒拖在地上,在光芒中向遠方走去,僅僅幾步,她的身影就消失在蒼茫的黑暗中。

  巨劍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可以想見那恐怖的重量。劍脊上,有一行飛揚的,閃耀著碧綠光華的字母:殺獄。

  「七年前,我身上充滿了陽光嗎?」從光明步入黑暗時,她這樣想著。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17 PM

章二十二 等待 下
  朝陽透過雲間的縫隙,再次給東海岸這座巨大的城市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黃色。這是一個罕見的陽光明媚的早晨,幾乎就和舊時代雜誌上那些美麗的早晨一樣。


  蘇站在落地鏡前,仔細看著鏡中穿著一身暗黑龍騎制服的自己。作為少尉,他的制服袖口處飾有一把暗金色的短劍,短劍刺在一塊烏黑中有些光澤的金屬塊上。制服非常合身,完全是按照他的身體尺寸做出來的,而且織料出奇的輕,卻是異常堅韌,具有不能忽視的防護作用。在與萊科納和奧貝雷恩對決時,蘇就親眼看到他們不止一次在地上翻滾、摔倒,可是身上的制服卻沒有損傷。直到這時,蘇自己穿上了暗黑龍騎的制服時,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套制服的卓越。它穿在身上,還非常的舒適。


  這樣好的一件東西,代價自然是不菲的。尉官每套制服的售價是3500元,如果官銜升高,新的制服在用料、剪裁上更加考究,功能也更高,當然價格的升高絕對不是線性的。從少校制服的5000到上校制服的15000,跳躍度之大曾經令蘇默然許久。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套制服的售價可以超過一支智能狙擊步槍。當然,如果天平的兩端分別是一套上校制服和20枝巴雷特的話,蘇恐怕要血壓失控了。


  對於暗黑龍騎制服的價格,蘇有非常切身的體會,因為他身上的這套制服是要付錢的。而他此刻完全處於赤貧狀態,根本就沒有錢,所以當這套漂亮威嚴兼而有之的制服穿在身上時,蘇已經欠下了3500元。


  落地鏡中那個年輕的龍騎少尉,淡金色的碎髮自然而然地披散下來,擋住了部分的眼罩。那深黑色的眼罩非但無損他的容貌,反而更為蘇增添了一點神秘且陰鬱的氣質。鏡中的蘇,肌膚如玉,土著給他留下的無數傷痕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從沒有受過傷一般。自記事時起,蘇的身上就從不會留下傷痕,他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而且也不可能去找醫生來檢查自己的身體。

  但是望著鏡中的少尉,蘇卻另有一番感受,苦笑著,默默地計算著鏡中那位風采無雙的龍騎為了這光鮮外表究竟花了多少代價,或者換句通俗點的話說,欠了多少錢。

  蘇站在一套裝飾一新的公寓內,三間臥室,兩個洗手間,寬大的客廳和幽靜的餐廳,從結構上來看不過是舊時代一個普通家庭的居所,可是在新時代,就具有非凡的意義。特別是這間公寓內是供電的,冰箱和空調都是新時代的工業設計,復古的風格,絕非是擺設。廚房也完全可以使用,當然,對於吃草也能過得很好的蘇來說,廚房只是一個名詞而已。最讓蘇感覺到無法接受的,是這套公寓內所有的水管都可以流出水,沒有一點輻射的4級水,而且水流豐沛有力,好像永遠不會枯竭。公寓的浴室中,有一個寬大的浴缸,現在的蘇明白,這東西絕對不是一個擺設。

  這樣一套公寓,僅僅是暗黑龍騎給尉官們準備的宿舍中最小,也最簡陋的一種。蘇無法想像,那些單獨成棟的別墅內會是什麼樣。

  好像,他們還在用水澆花,以保持精心修飾的花園!

  但是這套公寓,每個月的租金是2400元。六支巴雷特……蘇是這樣理解租金的。當然,租金僅僅是租金,水電費還需要另付,在這一點上,新舊時代倒是完全一樣。

  公寓中兩間臥室一間被改造成了裝備室,另一間則是私人槍械室,當然還有專門存貯彈藥、經過特別加固的彈藥間。不過現在這三間專用功能房都是空著的,因為暗黑龍騎個人裝備全需要自己購買,而蘇是真正的一窮二白。出院時,如果不是帕瑟芬妮派人送過來一套衣服,他就只有裸奔了。當然,願意通過獲得一點小小的補償,比如說一個愉悅的晚上,來幫助蘇的醫生護士其實是不少的,可是面對帕瑟芬妮少將的男寵,就是再大膽放縱的女人也會變得規矩。

  蘇不得不穿上暗黑龍騎的制服,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第二套衣服。算上預付的三個月房租,再加上預先購買的一些起居必需品和生活用品,蘇目前欠帕瑟芬妮的帳是15000。蘇本來不想要任何不必要的東西,可是帕瑟芬妮直接讓人送來了這些東西,然後把帳單記到了蘇的頭上。

  而且讓蘇愕然的是,與他原本的理解不同,成為暗黑龍騎的少尉後,他非但沒有任何津貼可領,每個月還要上交1000元!名目是資訊使用費。

  而如何賺錢,蘇還沒有任何眉目。他惟一知道的是,接下來一個月的理論培訓,也絕不會便宜了,那一個月的學費和生活費,看來又要向帕瑟芬妮去借。借錢容易,可是如何去還?知道從帕瑟芬妮那裡借來的錢,月利率是十個百分點。

  蘇終於對暗黑龍騎產生了畏懼,不是畏懼它的實力,而是它繁多的收費名目。

  帶著陰鬱的心情,蘇開始了平生第一次的課堂生涯。

  暗黑龍騎專屬的培訓學院是位於海灣一角的一組宏大的建築群,這裡是專門向新生的龍騎灌輸從能力域原理到新時代政治與經濟學的所在。只是蘇實在是想不明白,據說每年只會產生不到五十名的新龍騎,何以需要這樣龐大的一所培訓基地,這裡每年的維護費用又要多少錢?

  走入培訓基地的大門時,蘇發現這裡守衛的衛兵居然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女。看見走過來的蘇,兩名美女守衛都是眼睛一亮,其中一個就迎了上來。然而她旋即看到了蘇袖口的徽記,那把插在金屬塊中的短劍時,臉色登時變了,變得恭敬了許多,先向蘇敬了個軍禮,才問蘇的來意。

  接下來,就是辦理簡單的登記手續。蘇的一切資料都在暗黑龍騎的電腦網絡中有記載,所以根本沒有花幾分鐘時間,就辦理完了全部的註冊手續。

  直到蘇消失在中央大樓裡那陰沉的大門內,兩名女守衛才長出了一口氣,互相說起了悄悄話。

  「他就是那個蘇少尉?果然和她們說的一樣呢!可是他真的是從那個死亡集中營中出來的嗎?」

  「你沒看到他袖口的標記嗎?那個徽記和普通的軍銜不一樣的,我聽說,那可是新龍騎的最高榮耀呢!」

  「可是……蘇少尉,真的會死在這裡嗎?」

  「……或許吧。」

  蘇並不知道身後的竊竊私語,他按著手中電子記事板的指示,一路上到八樓,順著長長的走廊走了下去。在走廊中間,一個肌肉有如鋼鐵、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靠在牆壁上,正抽著悶煙。就在他的頭頂上,懸掛著巨大醒目的禁菸標誌。

  蘇站定,翻看著手中記事板,在有關培訓基地的規定上,明明白白地有一條,基地內禁止吸菸。

  蘇看看規定,看看走廊頂上懸掛著的禁菸標誌,然後再看看那男人嘴上忽明忽暗的菸頭,就若無其事地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小子,站住!」就在蘇快走到走廊的盡頭時,身後的男人終於忍耐不住,叫住了他。

  蘇站定,轉過身,寧定的看著那個男人。

  還很少有人能夠在蘇安寧的碧色目光注視下自如的和蘇對視,不過這個男人顯然算是一個。他也穿著暗黑龍騎的制服,只不過上身的衣扣大半是解開的,露出大半塊發達的胸肌和濃密的胸毛。這和每個扣子都扣得一絲不苟的蘇截然不同。他緊盯著蘇袖口處的徽記,臉色忽憂忽喜,半天才吐出一口長氣,喃喃地說:「真是個好運氣的小子。」

  蘇也看到,這男人的制服上暗金紋飾比他的要多,袖口上則是一枚十字架,這是少校的軍銜。不過蘇已經知道,暗黑龍騎中可沒有下級一定服從上級那一套。哪怕面對的是一名將軍,一個列兵也可以選擇拒絕,當然,後果就是他需要承受將軍的怒火。暗黑龍騎每一名將軍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傳奇,或許胡裡奧中校這樣以智慧見長的人還可以晉陞到上校,但也就到此為止。而將軍們,哪怕是那些以智慧見長的傢伙,個個都具有極為恐怖的戰力。

  蘇可以選擇無視這個少校,只要他能夠打得贏,那麼他就是對的。

  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帶給蘇的,是隱約如同針刺般的痛感。這是蘇在面對非常危險敵人時才會有感覺,蘇敏銳的感知在提醒他,面前這傢伙的實力的確在他之上。

  不過蘇並不畏懼。真正的戰鬥從來都是瞬息萬變,環境、能力搭配、狀態等等微小的差距就有可能改變戰局,運氣更是其中不可忽視的一個因素。蘇相信,從來不存在五階能力一定可以打得過二階能力的這種事,就像科提斯上尉曾經說過的那樣。對於在戰鬥中把握瞬間機會的能力,從有記憶時起就在荒野中戰鬥成長的蘇,有理由對自己有充分的自信。

  至少,在與面前這個男人的比較中,蘇並不認為雙方實力間的差距已經大到了無可踰越的地步。

  所以,他不準備退讓。

  「小子……」那男人等不到蘇的回答,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不過我覺得,還是由我來宰了你比較好!」

  「就憑你?」蘇笑了笑,向男人說:「好吧,我等著。」

  說完,蘇扔下一臉愕然的男人,消失在走廊盡頭。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17 PM

章二十三 孤單的龍騎 上
  已經是七天過去了。


  蘇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到培訓基地,晚上八點準時回自己的公寓,每天上午一節大課,下午一節大課。


  蘇已經知道了第一天攔住自己的男人,名叫裡卡多.法佈雷加斯。同班寥寥八名同學,也都知道了姓名和來歷。對於暗黑龍騎的入門培訓,其它人都抱著可聽可不聽的態度,因為這些都是最基礎的內容,他們在加入暗轉龍騎前就已經學到了,到這裡來,只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那位裡卡多.法佈雷加斯,更是法佈雷加斯家族年輕一代的傑出人物,自加入暗黑龍騎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外征戰,二年後自戰場返回時,當日的列兵已經變成了少校。只不過即使身為少校,裡卡多.法佈雷加斯也躲不過入門培訓這一關,回返總部後就被逼來了這裡。


  除了在入學那天碰過一次面外,蘇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來上課。


  蘇的同學中,裡卡多並不是年紀最大的,還有一個四十一歲的上等兵,最小的則是一個叫莎莉的少女,還未成年,更不是暗黑龍騎的正式成員,不知道為什麼也能參與到這個培訓課程中來。

  或許基礎培訓所教授的內容對於其它人來說,根本是完全無用的內容,可是對蘇來說,這些都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所以他如飢似渴地學習著每一樣東西,不願意漏過教官所說的每一個字。除了對知識的渴求之外,讓蘇如此認真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裡每一節課的收費是800元,也就是相當於一支巴雷特狙擊槍的價格。

  和蘇一樣認真的,還有莎莉。而其它的同學,看著蘇的目光中即有敬畏,也有嫉妒。而對待剛剛發育的莎莉,除了色迷迷的目光外,有的就都是蔑視。他們或許有意,或許無意地疏遠著蘇和莎莉。而兩個沉迷於學業中的人,互相之間也沒有走近的想法。

  從剛剛學到的新時代經濟學中,蘇終於明白了培訓基地的收費並不貴,因為這裡所有的人員,所有的消費,所有的維護,都要花錢,這些錢被稱為成本,是要分攤到每一個新進龍騎身上去的,由於新龍騎的數量實在太少,所以實際上,培訓基地是大虧。

  以前蘇是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感覺來認識這個世界,只有走過的地方才會進入他的記憶,並且存貯起來。而現在,通過這些被稱為規律和知識的東西,蘇可以去理解未知的、他從未去過從未見過的世界。而且對於紛亂表象背後隱含的規律,蘇也有了模模糊糊的感覺。

  蘇知道,政治,經濟,法律,哲學,這些東西是他經歷再多的戰鬥,擁有再多的能力,也是無法自己領悟的。它們都是前人的智慧結晶,是舊時代那些沒有什麼超異能力、完全以智慧奮鬥上位的偉人們多年思考和實踐的結果。

  在動盪年代,也惟有暗黑龍騎這樣的地方,才會有這些前人智慧流傳下來。

  至於麻煩,蘇知道遲早會來的。他現在完全不怕麻煩,要想完成加入暗黑龍騎的目的,未來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多,何況帕瑟芬妮向他保證過,至少會給他一個大致公平的環境。對蘇來說,這就夠了。

  只是蘇還不知道,為了他的公平,帕瑟芬妮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在平靜中,十天過去了。

  十天內,除了吸收消化培訓中學到的東西,蘇一直以對這個世界全新的認知來反思自己的能力搭配。隨著能力的不斷提高,蘇愈加的謹慎,因為四階以上,每一個新能力都需要消耗16個以上的進化點,幾乎以生命為代價從上尉的訓練營中成功畢業後,生死間掙扎的經驗、以及海量的殺戮整整帶給了蘇16個進化點,但是他並不急於分配,而是反覆思索著。

  訓練營的經歷讓蘇驗證了自己長久以來一個模糊的想法,那就是如何運用能力比能力本身還要重要。合理搭配的能力,恰當的運用可以發揮出巨大的威力,但並不是力量越大就越可怕。在荒野中,最致命的變異生物並不是那些體型最大、力量最猛的東西,反而是一些中小體型、迅捷凶狠的生物最為可怕。

  不過蘇並不敢拖得太久,以前已經有過身體自行分配進化點的情形。如果這一次所有的進化點都被分配到各能力域的一階能力上,蘇恐怕真的要瘋了。

  第十一天下課時,蘇獨自將課上的內容回想了一遍,才走出空無一人的課室。

  空曠的走廊中,除了他孤獨的腳步聲,還有隱約的哄笑和女孩子的低呼。蘇停下了腳步,他聽得出,那是莎莉的聲音,而周圍的哄笑,都是與他同班的同學。蘇雖然從沒和莎莉說過一句話,但他早已看出只有兩個一階能力的莎莉遠遠達不到暗黑龍騎的標準。而且她根本沒有背景,也沒有錢,會到這裡來培訓,想必是另有原因。除此之外,蘇還從她身體上嗅出了變異組織的味道,這是荒野住民才會有的味道。所有的新晉龍騎身上,都不會有這種味道的。以暗黑龍騎的醫療技術,去除變異組織根本不是問題,需要的只是錢而已。

  不管這個世界的現實怎樣,也不管身上的制服是什麼軍銜,蘇始終認為,自己是荒野中的一員,是那些時刻暴露在輻射下,身體裡或多或少都有變異組織的人們中的一員。

  幾乎未經過多的考慮,蘇一腳踢在了面前空閒教室那高而厚重的大門上。驟然爆發的力量讓電子鎖瞬間崩壞,散亂的零件四下飛舞,教室內傳出幾聲痛哼和驚叫,顯然有人躲閃不及,被零件傷到了。

  可是教室中的情景,卻是出乎蘇的意料。

  高而窄小的講桌上,莎莉身上僅僅裹了一條彩布,正在講桌上跳著舞。她長得不錯,剛發育不久的乳 房微微隆起,乳尖是清新的粉紅色。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她長得比大多數同齡的女孩要高一些,並且發育得也要早一些。雖然講桌桌面非常狹小,她卻嫻熟而熱烈地在上面舞動著,赤 裸的雙腿白得發亮。

  室內的空調溫度開得很低,將基本沒有抗寒能力的她凍得全身蒼白,而且因為受凍,乳尖更是凸起。環繞音響系統中,放著低沉而激烈的音樂,一聲聲鼓點好像敲擊在人們的心上。教室裡坐了五六個男人,其中有蘇的同學,也有兩個蘇不認識的人。他們舒適地坐在沙發裡,手邊的茶幾上放著厚厚的錢。而講桌的周圍和桌面上,已經落了不少的錢。就在蘇破門而入的瞬間,還有一個人正一邊叫著好,一邊抓起幾張鈔票,用力向講台上扔去。

  蘇站在門口,默然。空閒教室內的男人們也都愕然轉頭,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蘇。而莎莉驟然看到了室門大開,也登時僵住。

  只有沸騰的搖滾樂,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暗黑龍騎每一間教室,用的音響都價值不菲。

  這顯然不是蘇以為的場面。看上去,這應該是一場交易,公平的交易。能夠在高高的講桌上如此嫻熟的舞動,看來這應該不是第一次了。

  在那條彩布下,莎莉什麼都沒穿,將還有些明顯青澀的身體悉數暴露在所有男人的面前。只不過她雖然是在媚笑著,臉上卻有明顯的兩道淚痕。

  短暫的尷尬過後,終於一個年輕男人站了起來,熱情地招呼道:「這不是蘇少尉嗎,怎麼,也有興趣參與一下?我們本來以為你對這個沒興趣,也就沒和你打招呼。這小妞年紀夠小,舞卻跳得很勁,而且很懂得如何讓人開心。特別是她舞跳得越勁,哭得就會越厲害,所以這裡所有的人,都覺得錢花得很值!」

  蘇好看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向房間裡走了走,在教室的中央站定。他向莎莉臉上的淚痕看了一眼,就低聲說:「她留下,你們都給我滾!」

  一句話幾乎激怒了所有的男人!

  眾人都站了起來,其中一個掛著上士軍銜的青年更是直接走向蘇,冷笑著說:「少尉先生,她可是自願的,這裡沒有任何人強迫過她!而且我們這裡有六個人,您的口氣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然而他衣服下的肌肉剛剛開始示威性的隆起,就看到蘇的拳頭毫無預兆地佔據了他全部的視線!

  卡嚓一聲,青年挺拔的鼻子毫無抵抗地陷了下去,甚至他整個人都向後飛出,重重撞在牆壁上,然後無聲無息地向前栽倒,動都不動了。

  蘇慢慢收回了拳頭,低聲說:「把他拖走,你們都給我滾!」

  還能夠站著的五個年輕人個個面色蒼白,在他們看來,上士和少尉間實力差距僅僅是一線之隔,可是誰想得到他們中實力最強的人竟然被蘇一拳打飛、擊暈?!這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每一個從科提斯訓練營出來、並且得到特殊徽記的傢伙,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少尉,你這樣做,未免有些不講道理。」最開始向蘇打招呼的年輕人硬著頭皮說。

  「既然你們打不過我,那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蘇給出一個典型的暗黑龍騎式的回答。

  五名年輕人不敢再多說什麼,抬了依舊昏迷不醒的同伴,從蘇身邊灰溜溜地溜走。

  蘇沒有看從講桌上跳下來,開始穿衣服的莎莉,而是轉了個身,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教室門口的裡卡多。

  他靠在門框上,抽著悶煙。從蘇這個角度看過去,門口對面牆壁上醒目的禁菸標誌正好將裡卡多.法佈雷加斯套在了裡面。

  「小子,本來我是想過來打斷你兩條腿的,可是你剛才那拳讓我非常痛快,所以我決定,讓你完好無損地多走七天的路。七天後我再來找你。」

  「那麼,我等著。」蘇對他全無所懼。

  裡卡多深深地看了一眼蘇碧色的眼睛,將未抽完的菸頭扔到了地上,站直了身體。臨走前,他扔下一句:「你幫不了這個小妞,還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18 PM

章二十三 孤單的龍騎 中
  莎莉默默的穿好了衣服,她的動作非常自然流暢,整個過程中一點也沒有對敏感部位掩飾的意思,就好像面前的蘇根本不存在或者不是一個男人一樣。她的衣服式樣不錯,但一看就知道是荒野上帶來的衣服,只是洗得很乾淨,和新時代的合成織料服裝完全不同。穿好衣服後,她將地上散落的錢都撿了起來,而那些男人蒼皇離去時留下的錢都分文未動。做好這一切後,她才向蘇笑了笑,說:「不請我吃飯嗎?」


  這座巨大的城市中當然不會缺少酒吧,甚至於咖啡館也有不少,不過莎莉所說的吃飯就是真正的吃飯,不包括其它的內容。她拉著蘇去的地方是培訓基地的餐廳,這裡供應的飯菜出奇的便宜,而且份量足夠。不知道是不是學費收得太多,基地長官有點良心發現的緣故。


  莎莉點了一大堆吃的,都是那種營養豐富、份量充足而且價錢足夠便宜的東西,她慢而堅定地吃著,把每一個盤子都打掃得乾乾淨淨。她對面的蘇只要了一份食物,吃得很慢,不過比莎莉還乾淨。荒野中出身的人,沒有一個會浪費食物。


  對付最後一盤食物時,莎莉終於有空開口說話了:「他們說得對,我並不是被強迫的。我的舞跳得很好,如果你還想要再進一步享受的話,也會發現找我不會有錯的。如果你想,我可以跳舞給你看,並且陪你過一夜,免費的。而且,如果是對你的話,我想我應該不會哭。不過,這一點好像是許多人想看我跳舞的原因,我不知道不哭會不會讓你掃興。」


  「為什麼會哭?」蘇一邊問,一邊請盤中最後一點食物聚攏到一起,好方便用勺子盛起來。在荒野時,他可以舌頭解決這種問題,但在這裡不行。蘇已經明白,在很多時候,必要的禮儀和姿態比不浪費食物更加重要。

  莎莉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每次我跳舞給他們看,還有陪他們上床的時候,我明明在努力的笑,可是眼淚就是會流下來。後來很多男人都因為喜歡這個來找我,我就不再控制自己了。」

  「能夠到這裡的人,不管是不是暗黑龍騎,應該都不缺錢吧?你是為了什麼?」蘇的語氣並不是非常肯定,因為他自己就是個例外,並且負債纍纍。

  「我不是暗黑龍騎,只是個荒野上長大的女孩子而已。不過我足夠幸運,有了在這裡受訓一年的機會。叔叔每個月都會通過暗黑龍騎的系統轉錢給我,當然公司的錢和暗黑龍騎的錢並不一樣,不過仍是可以轉換的。我知道,這幾乎是他所有的錢了,因為他希望我過得好些。」莎莉說著,有些隱約的傷感,不過她很就將憂傷藏在了心底深處,繼續說:「可是叔叔不知道這裡的東西有多貴,他所有的錢只是勉強夠我活下來。我如果想學那些基礎課程之外的東西,就要自己想辦法去弄學費。」

  她努力展示了一個嫵媚的笑容,說:「一個女孩子想要弄錢,就只有一個辦法。這裡的課每一節都那麼貴,而所有的我都要學,所以我需要很多的錢。」

  「那你為什麼要學這麼多東西呢?」在蘇看來,莎莉的天份只能說是平庸,再怎麼訓練,也難以達到暗黑龍騎的最低標準。那麼她在這裡學的大多數東西就是根本無用的。

  「因為機會。」莎莉表面笑得很甜,很難讓人看出她笑容的虛假:「荒野上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學到這些。我是在聚居點長大的,五歲的時候父親就在和暴民爭搶一隻凶暴鼠的時候死掉了。媽媽跟了另外一個能夠給她吃的男人,而我則被踢了出來。我很幸運的遇到了叔叔,他收養了我。叔叔幫助過很多很多的人,他後來進入了羅克瑟蘭,你知道羅克瑟蘭嗎?那可是一家大公司!他在裡面工作了很多年,可是一直沒有存下什麼錢,他經常用自己的錢買吃的,分給那些快餓死的孩子們。」

  說到這裡,莎莉的小臉上浮起了不容置疑的虔誠和堅定:「所以我要賺錢,我要學所有能夠學到的東西,將來,我要把這些知識帶到荒野去。我要改變荒野,要讓那裡生活的人們都能有吃的,不再被這裡的人當成野獸一樣對待;我不想我的孩子們將來還要重複我曾經的童年,不想她們在還沒長大的時候就要用身體去換取一塊面包或是腐肉。」

  蘇看著這個認真的女孩,這個用稚幼的身體來換取理想的女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是因為年紀、閱歷和智力上的差異,同樣經歷了培訓課程後,蘇隱約感覺到莎莉的理想無法實現,不過,這個世界,不是有一種叫做奇蹟的東西存在嗎?

  「羅克瑟蘭?你的叔叔叫什麼?」這是一家蘇很熟悉的公司。

  「他叫裡高雷。」莎莉推開面前已經徹底打掃乾淨的盤子,滿足地吐了口氣,說:「這頓飯你不介意付錢吧?還有,如果你想要我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第一次免費。如果你真想幫我的話,那就多來找我幾次吧!」

  莎莉站了起來,向餐廳門口走去,走出幾步後,她忽然回過頭,有些期待地說:「你不會願意包養我的,是吧?」

  蘇看著莎莉,忽然覺得有些難以面對她期待的目光。

  莎莉只是流露出非常短暫的失落,隨後就換上了一副陽光的笑容,輕快的說:「你當然不會。沒有人會真正喜歡一個身上有變異組織的女人的。謝謝你的飯,我吃得很飽。」

  她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了餐廳,就像是在跳舞。

  蘇的心境卻很沉重。莎莉點的東西看起來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沒有考慮任何的口感和菜式搭配,完全是從每一元錢可以買到最多營養的角度來考慮。可以看了,她是個非常細心的女孩,而且並不貪婪。

  莎莉說得對,暗黑龍騎,乃至於圍繞著血腥議會建立的諸多家族,都是血統純淨、沒有變異組織的人類。他們可以偶爾玩弄荒野上的女人,卻不會真正包養她們,除非是奴隸。

  蘇也不會包養她,他現在能夠幫助這個有些宏大夢想女孩的地方,也許就是請她吃一次飯。蘇現在非常的窮,幾乎所有的費用都來自於帕瑟芬妮的資助,他不可能拿著一個女人的錢,再去養另一個女人。

  而且,蘇身在暗黑龍騎,還有更加重要的責任,對當年的小女孩,以及對現在的帕瑟芬妮。僅僅是這兩份責任,就已經遠遠超出了蘇目前的能力。裡卡多.法佈雷加斯說得很對,現在的蘇幫不了莎莉。

  男人的肩可以很寬廣,但是與他想要或者應該承擔的責任相比,往往會顯得太過狹窄。

  蘇付過了帳,就離開了餐廳。莎莉精心選擇的、已經不可能更便宜的一餐,就已經花了蘇手頭上大半的現金。

  不過吃過這一頓後,蘇在四五天內就可以不吃任何東西了。在走出培訓基地大門時,蘇忽然想,或許,他會是暗黑龍騎有史以來第一個窮得還要挨餓的少尉。他自嘲的笑了笑,踏著一路陽光,向自己的居處走去。

  暗黑龍騎總部所佔據的這座巨大的城市,名字就叫龍城。這當然是新時代的名字,在舊時代,龍城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波士頓。

  在暗黑龍騎那數百名正式成員背後,還立著幾十倍計的扈從。除此之外,還有數以百計的大大小小的公司、組織,甚至是個人作坊,為這個具有恐怖武力的龐然大物默默地服務著。它們佔據了龍城的外圍地帶,只有得到許可,他們才可以進入繁華、宏偉和龐大的中心城區。龍城的中心,是暗黑龍騎和扈從的專屬區。

  從龍城通向城外的高速公路已經修復了好幾條,不過它們也就是到城外十公里而已。因此無論是暗黑龍騎,又或者是龍城內的其它人,在離開龍城時,都得依靠具備強大越野能力的交通工具。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使用得起類似於舊時代的,只講究舒適性,完全不考慮越野性能的轎車。

  在黃昏時分,可以俯瞰龍城的天堂山山腳,煙塵四起,一隊由五輛輕型越野車組成的車隊從山腳下繞出,向龍騎疾馳而來。

  這些越野車武裝看起來很薄弱,只有頭尾兩輛車上各裝備了一挺12.7MM高射機槍,除此之外,就沒什麼重火力了。然而這看起來十分單薄的車隊,暗藏的武力絕不僅僅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脆弱。那些對暗黑龍騎有所瞭解的人,都知道中間一輛越野車車身上漆著的由玫瑰花枝裝飾的一面暗金盾牌意味著什麼。這是暗黑龍騎將軍的徽章,而任何一位將軍,本身的武力就已超過了一隻裝甲小分隊。

  中央的越野車中,整個後排空間都是隔離開來,確保了舒適與隱密性。車廂內的裝飾極盡奢華,更有無數依將軍個人喜好而添加的設備和機關。

  一身將軍服色的帕瑟芬妮端坐在後座上,腰身挺得筆直,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無法從她現在的坐姿上找到一點瑕疵。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在任務狀態中,這位性感智慧兼而有之的年輕少將就會變成一座冰山,以及一名徹頭徹尾的軍人。哪怕是在完全保證私密性的座駕內,她也會保持著最標準的軍姿。

  在她的正前方,並排懸掛著三具顯示屏,一面不停地切換著車隊各個角度的畫面,另一面則是周圍的地形以及車隊行進的路線,第三面則滾動彈出著消息,那是作為將軍的她應該知道的報告。

  帕瑟芬妮雙眼微閉,精緻絕美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許的倦容。這一次的任務是場苦戰,她的對手出乎意料的狡猾與難纏,在初期的戰鬥中,帕瑟芬妮的專屬衛隊甚至都陣亡了兩人。最終是她孤身深入,三日夜內,在崇山峻嶺中追擊數百公里,這才將敵人一網打盡。

  以帕瑟芬妮的堅毅和能力,在完成這樣一個任務後,也不由得感覺到深深的疲倦。她現在只想回到龍城內好好的休息一下,雖然那裡還有許多讓人頭痛的公務正等待著她的處理。不過,龍城中也有些令人期待的事,比如說,調戲那個漂亮的蘇。

  她右手邊的扶手中升起了一個小小的顯示屏,上面列出了一排排數字,並在下方彙總成了一個高亮顯示的數字。那是蘇這段時間以來的開銷項目,以及他欠帳的總數。當蘇完成培訓課程時,這個數字應該突破六位數了。這樣一筆錢,如果蘇不停出任務的話,或許兩年內可以還上。不要忘了,月利10%可是個很恐怖的數目。當然,具備了基礎經濟學常識後,不再用巴雷特作為價值衡量標準的蘇,應該更能夠深刻理會負債的數目。

  看著那排長長的帳單,帕瑟芬妮的心情立刻變得愉快了。她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等蘇完成培訓課程後,小小動用一下自己的特權,讓蘇根本接不到那些高報酬的任務。當然,在她的心中,顯然認為自己這是為了蘇好,因為高報酬的任務就意味著高風險。另外一點,帕瑟芬妮以一個女人特有的固執認為,高昂的債務有助於維護蘇與她的關係。

  下一個即將進入帕瑟芬妮議事日程的事,就是逼債。她確信,這個過程中一定會有足夠多的樂趣。畢竟從舊時代起,就有無數賭債肉償的先例嘛!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18 PM

章二十三 孤單的龍騎 下
  帕瑟芬妮的唇角浮上淺淺的笑意,只不過她的心情沒有愉悅多久,臉上就又罩上了一層寒霜。


  就在快要進入龍城時,車隊緩緩地停了下來。前方的道路中央停著一輛黑色塗裝的輪式裝甲越野車,路兩邊則分開停著十幾輛全副武裝的裝甲車,裝甲車上裝備的大口徑機關炮的威力可不是帕瑟芬妮車隊的高射機槍可以相提並論的。


  道路中央,那輛黑色塗裝的裝甲車極為醒目,它的車身兩側同樣漆著一個暗金色的盾牌。車頂則安放了一個大得有些不成比例的炮塔,上面裝的居然是輕型戰車炮。


  裝甲車前,站著一個三十餘歲的男人。他如一把出鞘的軍刀,筆直地插在道路中央,若鷹一般的雙眼緊盯著帕瑟芬妮的車隊。這個男人並不如何英俊,皮膚像是終日淋浴陽光的深麥色,可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在無數戰火中才能粹煉出的凜冽氣息。


  帕瑟芬妮走下了越野車,走到那個男人前方十米,方才停下。兩位暗黑龍騎的少將相對而立,凜然的氣勢幾乎不相伯仲!那輛張揚且火力誇張的裝甲車和帕瑟芬妮靈動精緻的越野車形成了鮮明對比。帕瑟芬妮如同一把鋒利的佩劍,而男人則更像是狂猛的軍刀。

  「魯登道夫將軍,看樣子,您像是專門到這裡來迎接我的。」帕瑟芬妮取下了眼鏡,將它放入上衣的口袋裡。

  「沒辦法。」魯登道夫摘下了手套,塞到了褲子口袋裡,說:「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人,只好我來。你別誤會,這算是一個私人性質的歡迎儀式吧。」

  「那你準備怎麼樣來歡迎我呢?或者說,準備歡迎到什麼程度?」帕瑟芬妮冷笑著,她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枝鉛筆,用靈動的五指把它旋得像個風車。

  魯登道夫握緊了左拳,手背的筋肉有些詭異的裂開,露出了藏在肉下的一顆鴿蛋大小、血紅色的寶石來。他平靜的面對著帕瑟芬妮,就像對面站著的是一個普通女人,而不是一個可堪一戰的對手。

  「這次的歡迎儀式非常簡單,我們也有整整兩年沒見了,就在這裡聊聊天吧。如果你肯天亮後再回龍城,就算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魯登道夫平靜的說,他左手背上的寶石忽明忽暗,閃動著妖異的紅光。

  帕瑟芬妮沉默著,心中卻在飛快的計算魯登道夫出現在這裡的用意。四年前,當她還是一名少校時,魯登道夫就已經是上校了。四年後,兩人同樣身為少將,魯登道夫卻大了她整整八歲。但是她從來不曾輕視過這位出名沉默寡言的將軍。魯登道夫十八歲加入暗黑龍騎,從列兵做起,十四年征戰不斷,一級級晉陞上來,從來不曾有過越級晉陞這回事。這和如同火箭般升為少將的帕瑟芬妮形成鮮明對比。然而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處,三十四歲仍是一個男人的黃金年紀,魯登道夫依然有無盡的潛力可挖。而且他不急不燥,一步一個腳印地前進著,即不快也不慢。即使是從來都不缺乏自信的帕瑟芬妮,在兩人寥寥無幾的共同出戰中也始終覺得這個男人有若大海般深不可測。

  魯登道夫出身的威廉家族並不遜色於帕瑟芬妮的亞瑟家庭,但是他卻沒有借助家族的任何助力,而是依靠自己一步一步幹到了今天的位置。雖然帕瑟芬妮並不贊同他的做法,可仍然欽佩他的毅力和耐心。

  「難道今晚的歡迎儀式,與法佈雷加斯家族有關?」帕瑟芬妮漫不經心地問著,鉛筆停在了修長的食中二指之間。

  魯登道夫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他們花了相當大的代價,要在天明前將你留在龍城外。我雖然不認為這個做法很明智,不過卻很理解他們。現在對老法佈雷加斯來說,已經不是損失了一個高順位繼續人的問題,而是要維護家族古老榮譽。你知道,那些思想還活在舊時代中期的老傢伙們固執的認為,這種污點要用鮮血才能夠洗清。」

  「既然與法佈雷加斯家族有關,那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讓路!」帕瑟芬妮雙瞳中的綠色迅速增加,她的周圍平空起了風,將幾絲散落的發絲吹拂起來。

  「我不認為老法佈雷加斯做錯了什麼,所以我不會讓路。」魯登道夫似乎永遠都保持平淡、刻板的語氣,「而且我現在火力佔優,你又是剛剛從戰鬥中歸來,還沒有修整過。或許你自己能夠衝進龍城,但你所有的下屬都會被留下來。這就是代價,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帕瑟芬妮緩緩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扈從們。他們都已下了車,依託車身作掩護,架好了武器。可是最多只有輕火力的他們,和對面裝備著八輛裝甲戰車的軍隊相比,實在是脆弱得可以。這裡一共還有十六個男人,其中一半還受了傷。他們中的大多數是在帕瑟芬妮只是少校的時候就已追隨在她左右,一路從火與硝煙中走到了現在。他們望向帕瑟芬妮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和信任,每一個合理的扈從,都有為自己主人死戰的覺悟。

  帕瑟芬妮猛然回頭,死盯著魯登道夫,那雙深碧色的眼瞳中燃燒著熊熊的烈火!她已不需要宣佈自己的決定,升騰而起的戰意已經昭示了一切!

  魯登道夫高高舉起了右手,停在道路兩旁的戰車立刻發動起來,炮塔旋動,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帕瑟芬妮的越野車隊。

  轟的一聲,帕瑟芬妮的腳下驟然騰起一圈淡藍色的火焰,而她自己則帶出無數殘像,在無法言喻的短暫瞬間已閃現到了魯登道夫的面前,右手雪白的食中二指夾著鉛筆,狠狠向他的咽喉刺下!

  魯登道夫左手提到胸前,手背上的寶石散發出奪目的妖異紅光,在他身前瞬間凝聚出一面紅色的光盾!

  波的一聲輕響,鉛筆毫無滯礙地刺破了光盾,但是魯登道夫已借力閃到一旁。帕瑟芬妮這一擊實在太猛,收勢不住,那隻燃燒著淡藍色火焰的右手夾著鉛筆,直接刺到了魯登道夫的座駕,那具深黑塗裝的裝甲戰車上!

  她刺的是整部戰車最厚重的前裝甲部分,然而這連普通小口徑穿甲炮彈都奈何不了的合金裝甲在那根看似一碰就會斷的鉛筆前好像變成了一塊豆腐,不光是鉛筆輕易刺了進去,連她那細膩得似乎彈一彈就會破的手也幾乎整個沒入到裝甲車內!

  ??啪啪!魯登道夫一聽到這個極細微的聲音,眼前立刻浮現出裝甲車內所有尖端電子設備都被高壓電流擊穿,青煙四起的情景。魯登道夫的心不由得微微抽痛,這可是他最喜歡的戰車,裡面幾乎所有的儀器都是他親手裝上去的。

  他剛想去搶救愛車,忽然間不進反退,然後身體向旁邊一側。又一枝鉛筆無聲無息地飛來,幾乎是貼著魯登道夫的鼻尖掠過,然後沒入到道邊一輛裝甲戰車的車體裡。那輛戰車裡不知是炮彈還是燃料被引爆,猛然跳動了一下,然後從頂部和後側的車門處噴出大蓬的火焰來,至於車內的幾名戰士,顯然已沒了生還的希望。

  這枝鉛筆的速度已經超過了人類肉眼所能捕捉的極限,即使是最精通感知域能力的扈從,也只能看到它在空中詭異的閃現了幾下,卻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是帕瑟芬妮平時束髮用的鉛筆,被她反手擲出後,那一頭蒼灰色的長發如流瀑般飛起,留下瞬間驚豔的絢麗。

  魯登道夫剛剛站直身體,忽然間心生警兆,立刻在原地站穩,一聲沉喝,雙手前伸,接住了挾帶惡風、凌空砸來的裝甲戰車!

  當他把自己心愛的裝甲戰車在身邊放下時,帕瑟芬妮的身影已在黃昏下冉冉遠去。看著那輛已完全報廢的裝甲戰車,魯登道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低聲說了句:「真是個瘋子!」

  此時槍炮聲響作一團,一顆顆子彈、炮彈交錯來去,凶狠地撞擊著金屬,撕裂著人體。帕瑟芬妮的扈從雖然個人戰力要勝過對方,可是他們手中的自動步槍無論如何也拼不過對方的小口徑穿甲炮彈。一顆顆穿甲彈輕易地撕開越野車的車體,轟進躲在車後的扈從身體,再帶著大塊的血肉或者內臟飛出。

  僅僅是短暫的交火,帕瑟芬妮的扈從就大半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他們完全可以為自己自豪,因為即使在極度劣勢當中,他們也讓同等數量的敵人倒下。

  帕瑟芬妮似乎對身後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覺,只是向著前方宏偉而又冷漠的巨大龍城飛奔。

  魯登道夫不再理會扈從間的戰況,而是向帕瑟芬妮追了下去。他的速度,竟然比帕瑟芬妮還要快了幾分!如果以這個速度,那麼在帕瑟芬妮衝進龍城之前,他就有可能截住她。

  嗒嗒嗒!沉悶的槍聲如狂風驟雨般響起,一蓬蓬子彈以驚人的高速飛掠過來,幾百米外,一挺通常只會用在裝甲步兵戰車上的普林斯多管機關炮噴吐出長達一米的火舌,以一分鐘數千發的速度傾洩著彈雨。這一恐怖的武器此刻卻是握在一個男人的手中。

  魯登道夫以左臂護頭,半蹲跪在地上,淡紅色的光盾籠罩住了全身。在彈雨的激打下,光盾上濺起大蓬的火雨,如同波濤洶湧的江面。

  一千發的彈箱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就被打空,夜空中瀰散著濃烈的硝煙味道。遠處的男人換上了新的彈箱,卻沒有繼續射擊,而是緩緩退後。

  魯登道夫站了起來,看著數百米外那個如黑色鋼塊般的男人,再看看迅速遠去的帕瑟芬妮,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罵了句:「又是個瘋子!」

  在魯登道夫的身後,戰火早已結束,五輛越野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帕瑟芬妮的扈從們全部倒在血與火中。而佔據了壓倒性火力優勢的魯登道夫一方也傷亡了同樣數量的扈從,並且被擊毀了三輛戰車。不過魯登道夫並不心痛,反正這都是法佈雷加斯家族的人。

  此時此刻,一身筆挺制服的蘇正站在培訓基地的門口,打量著面前的幾座高樓。這個本已十分熟悉的基地今天卻顯得有些陌生,裡面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一點聲音。守門的仍是那兩名女衛兵,不過她們的臉色有些許的不自然。

  蘇幾乎嗅得到,整個基地中瀰漫著染著血腥氣息的殺機。這不出他的意料。實際上,當蘇忽然接到通知,讓他立刻到培訓基地去一次的時候,他就已隱約感覺到不對。

  麻煩終於來了。蘇在臨出門前,扣上領口上最後一顆鈕扣時,曾經這樣想著

  。現在看著這空曠、死寂的基地,蘇明白了,這次的麻煩還不會小。他已經快一個月沒有戰鬥過,也沒有見過血色了,這一個月的平靜,似乎都要在今夜得到補償。

  看來今夜,這裡注定要血溢成流。

  蘇平靜地走進了基地,他的步伐恆定而穩健。?噹一聲,培訓基地的大門在他身後重重地關上了。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19 PM

章二十四 血月夜歌 上
  直到進入培訓基地主樓大門之前,蘇的腳步都保持著恆速。他感覺有數雙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還有更多的殺氣隱隱籠罩著自己,後者顯然無論是隱匿行蹤還是實力都要更勝一籌,但是最讓蘇警惕的,還是那幾個只能讓他隱約感受到一點壓力的人。


  而且是否還存在連蘇也無法感知到的人呢?肯定有。這是直覺給出的答案。


  幾乎是在邁進大門的瞬間,蘇在陰影中忽然橫移一步,後背靠上了牆壁,然後如壁虎一樣,飛速游上了天花板,然後順著天花板游上了二樓,再驟然發力,從走廊的窗戶中穿了出去。他的腳在窗戶上沿一勾,身體幾乎是違反常理的轉而向上,他的雙手已搭在了外牆上。培訓基地的外牆是古老的暗紅磚牆,凹凸不平的牆面磚縫已經給了他足夠多的借力點。僅僅數秒,蘇已沿著外牆爬到了四樓,從一個打開的窗戶翻了進去。


  這是一間小教室,門口正好對著四樓的走廊,門口坐著個身著黑色緊身作戰衣的戰士,懷裡抱著凱夫拉公司出口的新式突擊步槍,這種步槍槍身短,射速高而且威力大,並且可以根據射手的身體條件調節多項射擊參數,號稱是可以依客戶需要自行訂製的步槍。這名戰士坐在椅子上,眼睛緊盯著樓梯口,步槍已經處於隨時擊發的狀態。在他作戰衣的手臂部位有一個雙頭蛇標記,正是法佈雷加斯家族武裝的徽記。


  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地坐著,實際上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經收緊,只要稍有變化就可以立刻開槍射擊。突擊步槍那五十發的彈匣數秒之內就可以打空。他耳朵上別著個耳機,這是可以定向傳聲的設備,即可以與隊友互相聯絡,又不必擔心會暴露行蹤。

  在戰後政治學中,各大家族的徽章譜系是一個重要的章節,裡面當然包括了法佈雷加斯家族的雙頭蛇徽章。

  蘇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走到了這名戰士身後,在他後頸上一捏,戰士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動作便暈死過去。蘇取下耳機,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耳機中傳來一個森嚴而又略顯焦急的聲音:「目標在二樓消失,所有人員注意觀察!重複一遍……」

  蘇又拿過突擊步槍,拆下彈匣看了看。彈匣中裝的全是高爆殺傷彈,已經學習過新時代槍械基礎知識的蘇自然知道這種專門對付大型危險變異生物用的子彈威力。哪怕是舊時代的大象,被這種子彈打上一槍,身上也會出現一個數十公分的大洞。如果是普通人,或者是象蘇這樣只強化過一階防禦能力的人,不論身體哪個部位中了一槍,都是致命傷。

  看到了這種子彈,蘇不需要更多的證據,也可以知道這些人的確是對自己動了殺機。

  蘇用了一分鐘時間,布設下一個不大的陷阱,就出了房門,沿著天花板遊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消失在一間貯物間內。

  那名暈了過去的戰士身體慢慢歪倒,由緩而快,最後重重地栽倒在地面上。他的頭和牆角一撞,疼叫一聲,有短暫的清醒,就在這毫無防備的撞擊下又暈了過去。一根細線連在他的腰上,繞過門框,系在了突擊步槍的扳機上。戰士摔倒後,立刻牽得已切換到火力壓制模式的突擊步槍怒吼起來,槍聲瞬間震響了數個樓層!五十發威力奇大的子彈四下濺飛,有幾顆正好打在那個倒霉戰士的身上,立刻在他健碩的身體上炸出幾個大洞,幾乎將他的身體炸成幾段!飛濺的血點和肉末幾乎染紅了整面牆壁,就連天花板上也綻放開數朵巨大的血花。

  暴風雨般激烈的槍聲打破了整棟樓的寂靜,乃至於整個培訓基地的寧靜。耳機中的聲音立刻變得大了,不停地發佈著命令,讓戰士們向四樓靠攏。凌亂的腳步聲迅速向四樓匯聚而來,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以百米六秒以內的速度從蘇藏身的貯物間門前衝過,幾個跨步就衝到了發出槍聲的教室門間。

  看著滿屋的血色以及懸掛在門框上,還在晃來蕩去的步槍,幾名戰士都是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名戰士右眼上戴著單兵戰術護目鏡,不光可以提供多種視線模式,還可將當前的場景傳送給戰地指揮官。指揮官顯然也被房間中的慘烈景象所震懾,戰術耳機內沉默了片刻,才傳出指揮官分散搜索的命令。

  這些戰士過來時跑得太急,也就沒有注意到匆匆經過的貯物間內有一些細微的聲響。

  幾名經驗豐富的戰士搜索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關於蘇的痕跡,生命探測儀上也絲毫沒有反應。初期的奔忙過後,這些戰士們開始仔細搜索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這些經歷過多次戰火的老兵都明白,能夠欺騙生命探測儀的人,都是些難纏的傢伙,或許在一個照面中,他們就會死在這些殺神手下。

  啪嘰一聲,腳下傳來的細微聲響牽動了一名戰士的神經。他慢慢低頭望去,見自己的軍靴正踩在一汪血水裡。

  血是熱的,還在不斷的流。

  戰士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他順著鮮血流過來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米外的貯藏室,鮮血仍汩汩不斷從門下流出。這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在視線落到貯藏室門上的時候,手中的突擊步槍槍口也指向了房門。

  這種單薄的房門,當然不可能擋得住突擊步槍的火力。

  這名老兵並不記得自己的分隊中有人佈署在這個位置,當然,如果是家族本部直屬的能力者,那就並不意外了,能力者不是他們能夠指揮得了的了,就連情報流向也是單向的。能力者可以瞭解他們的全部動態,而這些戰士則對能力者一無所知。

  當握住門把手時,老兵覺得自己手心裡已全是汗水,本來即防水又透氣的軍靴踩在血水裡也全無影響,可是他卻覺得溫熱的鮮血似乎已經漫上了自己的腳背,讓他胸口發悶。他殺過很多的人,雖然沒有確切的數字,但絕不會少過100個,但是即使第一次殺人也從未如眼下般緊張。

  貯藏室的門被慢慢拉開了。

  老兵有些顫抖,儘管槍口已經對準了門後,可是他仍然有種幻覺,似乎隨時都會有人撲過來,用軍刀切開自己的脖子,就像他曾經做過無數次的那樣。而當這個人撲過來時,老兵奇怪地堅信,自己肯定沒有能力反抗甚至是閃避,只能看睜睜地看著他切開自己的脖子。

  門完全打開了,老兵的幻想一樣也沒有兌現。門後是個只有十平方米大小的房間,裡面沒放什麼東西。地板上仰躺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談不上漂亮,不過還不算醜。她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無神地望著天花板。經驗豐富的老兵從散開的瞳孔已經看出,這個女人已經死得透了。

  見慣了血腥的老兵的視線下意識地避開了她完全被切開的咽喉,望向她的身體。

  女人身上黑色的複合材料戰鬥服被完全解開,緊身內衣也被從當中割開,將上身完全露出來。她的皮膚十分粗糙,上面佈滿了道道疤痕,甚至還少了小半邊的乳 房。看得出來,這都是過往戰鬥給她留下的痕跡。

  戰鬥服的褲子也被切開,軍靴被割成兩半,內褲則扔到了一旁。這個女人可以說是完全赤 裸著。

  但在老兵的眼裡,卻絲毫沒有看到任何淫 蕩的氛圍。在他腦海中自行補足的畫面裡,只看到那個名叫蘇的漂亮男人漠無表情地切割開女人的衣服,搜檢著她身上所有攜帶的裝備,然後拿了幾樣自己合用的東西,又從容不迫地離開,在陰影中等待著下一個獵物。

  老兵無法識別這個女人的身份,至於散亂扔了一地的各種裝備和零件,至少有一半是他從未曾見過的,有些物件單憑外形根本想像不出其作用,他根本看不出究竟缺少了哪些東西,也就無從瞭解蘇的能力。

  他定了定神,將戰術護目鏡的焦點對準了女人的臉,然後按下了鏡框上的呼叫開關。

  主樓頂層的一間大教室裡懸掛著數塊顯示屏,女人的面容剛在屏幕上出現,教室內就響起了數聲震驚的低呼。

  「枯葉蝶死了?」

  教室很大,足可以容得下幾百人同時聽課,座位呈階梯形分佈,最上面一層的座位都被拆除,放上了一個維多利亞宮廷風格的沙發,高高的皇冠式沙發靠背,金絲團花織物,襯以大型流蘇。沙發上坐著一個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正閉目養神。

  聽到了房間裡的喧鬧,他才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最大的那塊顯示屏上定格的女人面孔,從容地問了聲:「怎麼回事,她是誰?」

  在沙發旁邊站著的一個暗黑龍騎少校彎下了身體,恭謹地說:「她叫枯葉蝶,是眼鏡王蛇分隊中排名第四位的荒野殺手。現在她死了,看來是那個蘇干的。」

  中年男人並不在意這個名叫枯葉蝶的女人的命運,他皺了皺眉,說:「我本來還想找那個蘇來談談,現在看來是不必了。這個女人死就死了,她前面不是還有三名殺手嗎,都派出去!通知下面的人,遇見蘇格殺勿論!」

  「是!」少校有力的回答,然後將命令傳達了下去。在臨時搭起的操縱台前,三名戰術指揮官緊盯著自己面前屏幕上數個至十數個不等的畫面,將少校的命令分解,一一傳達給了前線的戰士。而眼鏡王蛇部隊另有一名指揮,他只是對著手腕上的戰術電腦簡單吩咐了幾句,就面目陰沉地看著懸掛在空中的六塊戰術顯示屏。

  枯葉蝶是他的得力部下,雖然她的正面戰力並不是特別突出,但是隱匿、潛行和刺殺都是第一流的好手。這次居然被人無聲無息地給做掉了,讓他心裡悄悄蒙上了一層陰影。

  高高在上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手錶,皺眉問:「裡卡多呢?他怎麼還不到?」

  少校有些遲疑,可是看到中年男人等待答案的目光多了些不耐煩,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裡卡多少校剛剛回了消息,說是路上堵車,要晚些時候才能到。」

  中年男人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好不容易才將衝到口邊的一句「胡說!」給嚥了回去。龍城內的人口還不到十萬,能開得起車的更是沒有幾個,哪來的堵車?他當然知道,這是裡卡多不想參戰的藉口而已。可是使用這樣一個蹩腳的藉口,這不是分明在打他的耳光嗎?

  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向少校和裹在一件棕色風衣裡的眼鏡王蛇指揮官分別指了指,說:「看樣子裡卡多是不想來了。他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只憑著你的戰士,以及你手下的幾條眼鏡蛇,根本就收拾不了一個暗黑龍騎的小小少尉!當然,如果這次失敗了,最大的責任還在我,因為是我選擇了你們來完成這項任務。」

  少校和眼鏡王蛇的指揮官臉色都變了。他們當然清楚裡卡多未必是這個意思,可是萬一呢?裡卡多畢竟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續人,也是老法佈雷加斯的親孫子。雖然在家族內的權力鬥爭中,直系子弟並未佔據絕對上風,可是至少在這次的行動中,裡卡多已經清楚表明他是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雖然他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如果行動成功了,裡卡多當然聲勢大跌,至少會落個不識大局的名聲。可是行動失敗了呢?正如中年男人所說的,出動這麼多人,動用了這麼多資源,如果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小的少尉,那他們這些人都可以去領退休金了。

  從已經掌握的資料看,蘇沒有表現出什麼出人意料的能力,可是現在戰鬥卻表明,他非同尋常的狡猾。

  少校和眼鏡王蛇指揮官對望一眼,指揮官就脫下了風衣,冷酷地說:「我會親自去抓他。」

  中年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看了看手錶,說:「雖然理論上我們還有8個小時可以揮霍,但現在,我只想給你們一個小時。哪怕是暗黑龍騎的將軍,也未必值得信任。」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20 PM

章二十四 血月夜歌 中
  五樓樓梯轉角處有一個洗手間,蘇正靠坐在水池邊,舔著手上的鮮血。他剛剛清理包紮好腹部的傷口,現在手上染滿了自己的血。他側腹上被刺了一刀,創口不大,卻足足刺進了數公分深。


  在潛入貯藏間的時候,蘇並沒有發現裡面藏著一隻致命的枯葉蝶。在他閃身進房的瞬間,貯藏間裡突然亮起耀眼欲盲的強光,一時之間,以蘇的目力和反應都無法應對,眼前惟有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這種無聲閃光彈是狹小空間或者是暗黑環境下的利器。


  腰間的刺痛讓蘇立時知道在房間裡藏身的人絕對危險,至少到目前為止,他仍沒聽到任何聲音,沒看見敵人的蹤跡,只有身體受到的傷害指向了凶器另一端的敵人。


  在感覺到手中的三稜刺刃入肉後,枯葉蝶的心情不由稍稍有些放鬆。她的雙眼完全沒有眼白,而是黑茫茫的一片,也看不到瞳孔。這是她特有的眼睛保護模式,可以使她在極強的光線環境下也能如常辨識周圍的環境人物。這顆無聲閃光彈其實根本就不影響她的視覺。


  而且枯葉蝶此刻上身極度側傾,幾乎與地面平行。這種詭異的姿勢是經過精確計算的,考慮到了人體猝然受襲後的一切本能反應,不但可以躲過敵人所有下意識的反擊,還能繼續用力讓軍刺在敵人體內更加深入,讓對方做出的所有脫逃動作都會付出創口加大加深的代價。

  然而枯葉蝶絕對沒有想到,蘇明明緊閉著眼睛,卻如親眼看到了她的姿態般,左手揮擊直斬,指尖彈出的指甲準確無比地幾乎將她半個脖子斬開!

  她再也無力讓三稜軍刺深入一分,帶著不解和疑惑,倒在了地上。

  回想著在貯藏室中光芒閃耀瞬間內發生的戰鬥,回想著決定生死的一刺一劃,蘇再次閉上了眼睛,向前方伸出左手。

  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了,但是他的意識中卻亮了起來,勾勒出周圍環境和事物的輪廓,只不過整個畫面都由深淺不一的綠色塊拼接而成,彷彿荒野上被深度污染的水和土壤的顏色,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隨著他左手的前伸,前方能夠顯現的景物又延伸出去一些。

  他仔細調節著自己的感覺,周圍的景物立刻大幅度清晰起來,然後又變得模糊。這樣來回調節了幾次,終於找到了最佳的視點。距離他身體兩米內的景物,都以深淺不一的綠色勾勒在意識裡。

  蘇伸出左手,在地板上拿起一塊碎落的水泥顆粒,在手指間捻了幾下,就對微小水泥粒的形狀清清楚楚。而整個過程中,蘇都沒有張開眼睛。

  他睜開雙眼,看了看那粒水泥,形狀和感應中的分毫不差,於是笑了笑。這是蘇在將進化點全部投注在感知域後,自身形成的新能力,超距觸感。

  蘇形成新能力剛剛一天,就接到了死亡夜宴的邀請書,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還沒來得及完全適應身體裡的變化,特別是新能力剛剛形成的前幾天裡,一般而言,身體內的基因和組織結構都處在的劇烈的動盪之中,就連已有能力的使用都會變得不再穩定。

  這場戰鬥並不符合蘇的風格,他即沒有選擇時間的權力,也沒有選擇戰場的可能。如果還是在荒野中,蘇會一走了之,然後耐心地等待時機,直到在自己認為最合適的時間和地點,才會去面對敵人。不過,那時的蘇是一頭孤狼,而現在,孤狼有了無法放棄的牽絆,他需要留下來,留在暗黑龍騎之中,也就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蘇在這裡耐心地等待,等著天黑。在具備了紅外視覺和超距觸感之後,蘇對於黑暗的駕馭更加得心應手。在暗黑龍騎的標準能力手冊中,尉官已經可以接觸到一半的五階能力和絕大多數的四階標準能力,但是蘇並沒有看到類似於超距觸感能力的描述。或許這是自己生成的一種特異能力,或許是暗黑龍騎少數列為絕密的非標準配方能力。

  天終於徹底黑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一名戰士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面對黑黝黝的房間,他並沒有去觸摸牆壁上的照明開關,霎那間亮起的燈光會產生瞬間視覺盲點,對於一個隨時可能短兵相接的環境是致命的危險,老練的戰士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戰士用步槍上照明的光柱掃著這並不算大的空間,徹底檢查以後,他確信這裡無人藏匿。戰士又走了出去檢查下一個房間。蘇從戰士下一個目標的房間窗戶中躍出,在外牆壁上橫移回洗手間內,坐了下來,安靜地看著漆黑的走廊。

  走廊裡又響起了不急不忙的腳步聲,那個正走過來的人和前面那些小心翼翼、儘可能放輕腳步的戰士完全不同,絲毫也沒有掩飾自己行蹤的想法。這不是個陷阱,而是基於對自己實力的強大自信。當實力達到一定程度後,就變成了置於明處的陷阱。

  蘇左手握著三稜軍刺,右手則是暗黑龍騎標準配置的短刃多用途軍刀。兩把武器都是使用複合材料製成,通體上下沒有金屬,也沒有任何智能部件。新時代的槍械,特別是暗黑龍騎以及大家族專屬武裝所配備的步槍都具有定位和識別系統,專人專用,對於眼下的蘇來說只是累贅而已。

  蘇的身體慢慢從地面升起,然後弓身伏低,像極了一頭準備撲食獵物的狼。他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機會。這或許是他今晚所能做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偷襲。

  一個中等身材的老人從洗手間門口施施然走過,他身軀挺得筆直,滿頭白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看上去像是正要去參加一場晚宴,而不是在追捕和戰鬥。

  老人不急不忙的走過一扇扇打開的房門,根本沒有任何左右顧盼的舉動去查看房間裡面是否有人。果然如他所料,從身後傳來了幾乎微不可察的腳步聲,而且周圍的氣流也有了擾動,說明有人正從身後潛行過來。

  老鼠終於出洞了。老人心底在冷笑著,一把小巧精緻的筆式手槍順勢從袖中滑下,落向他的手心。這把手槍的前端可以彈出五公分長的三稜刺,並且後端還可以射出兩發子彈,彈頭上塗著特效的生物神經毒素,在近身搏鬥中,這個小東西往往可以發揮出驚人的威力。

  身後的風壓變得強烈起來,一如老人的預料。這說明身後的人開始加速,但是還幾乎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如果不是老人的聽力經過了四階強化,恐怕也無法純以聽覺覺察到身後有人在接近。老人心下甚至已經有些讚歎了,這個蘇年紀並不大,卻有著天生殺手和獵人的素質,現在就殺了他,實在是有些浪費。

  老人手臂上的肌肉蠕動著,推動著筆式手槍向手心落去,還差幾公分時,筆式手槍尖端就開始彈出稜刃。

  然而老人的耳中忽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啪聲,多年的經驗立刻使他知道,這是空氣輕微爆裂的聲音!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身後的襲擊者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風壓驟然強了起來,吹得老人銀發飄飛而起!老人剛想側身回頭,眼角忽然掃到一片強烈到了根本無法直視的光芒灑了過來。他立刻警覺到是無聲閃光彈的效果,如果現在向後看,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眼睛甚至有可能被強光給刺瞎!

  即使不憑視覺,老人也能感知來襲者的大致位置和動作,他身體如同一棵被伐倒的大樹,猛然向左邊倒了下去,右手平舉,反握筆刃,向後方狠狠刺去!老人這一系列動作迅若閃電,而且整個人都給人以一種詭異的如同完全沒有重量的感覺,好像輕輕碰觸一下就會飛出。

  事實也是如此。筆刃鋒尖指向的位置是蘇的中腹,只要蘇稍加格擋,就可以體驗老人高達六階的敏捷了。

  然而蘇完全沒有減速或者是格擋的打算,以驚人的高速徑直撞上老人的身體,左膝更是狠狠撞在老人腰側,將老人的身體像一片枯葉般撞得飛了起來。蘇不顧已完全沒入腹部的筆刃,繼續全力前衝,將老人推向了對面的牆壁,緊接著合身撞了上去!

  巨大的反衝力將老人和蘇都彈了回來,堅固的牆壁經受了如此衝擊,頓時佈滿了龜裂。

  蘇落地,又退了兩步才站穩,他腹部已多了兩個深不見底的血洞。剛才的撞擊中,老人抽出了筆刃,然後又藉著蘇的衝勢,再次刺入蘇的腹部。在短短瞬間就做出如此判斷,老人的刺殺技藝實在可用精湛來形容。只不過被蘇全力一撞,老人身上也響起了喀喀嚓嚓密集的骨碎聲音,受的傷只會比蘇更重。

  蘇腳下再度發力,又向老人衝去,根本無視老人刺向自己胸肋的筆刃,雙手揮擊,左手三稜軍刺從老人後背刺入,右手短刀則深深切入老人側腹!

  撲的一聲輕響,筆刃準確地從蘇兩根肋骨間刺入,直至沒柄,又抽了出來,角度稍稍向上,再次刺了過來,蘇又是不閃不躲,任由它刺進身體。蘇碧色目光平淡如水,雙手卻如飛般此起彼伏,稜刺和軍刀瘋狂地在老人的身體中進進出出,每一次都帶出大蓬的鮮血!此時,兩人就如同市井鬥毆的流氓,壓根談不上什麼技巧,什麼能力,只是瘋狂地互砍,僅憑本能反應儘量向對方的要害處下手,看誰是最先支持不住倒下的那個。

  老人忽然抽搐了一下,右手舉在半空,卻再也沒有力氣刺下去。他看了看自己筆刃那不到五公分的鋒刺,再看了看蘇手中刃鋒均超過三十公分的稜刺和短刀,喉頭咕噥著,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嘴裡湧出的是大片血沫,阻擋住了所有音節。在倒下時,老人的目光中全是憤怒和不甘心。

  蘇伸手撕下了老人的雙頭蛇臂章,用染滿鮮血的筆刃將臂章釘在了牆壁上。然後平靜的走進了旁邊一間教室裡,關上了房門。不過十秒鐘的戰鬥裡,蘇中了四刀,卻還了老人將近二十刀,幾乎將他整個胸膛剁爛。

  蘇知道,從現在起,躲藏和伏擊的過程正式結束,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追擊和運動戰。

  幾秒鐘後,四個人已站在老人的屍體旁,其中就包括了眼鏡王蛇的指揮官。腳步聲還在從各個方向傳來,來的自然是永遠慢一拍的戰士們。

  「銀狐也死了。」一個半邊臉孔都蓋在金屬面具下的中年女人說著,語氣中非但沒有任何感傷,反而有根本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

  另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大漢皺眉,非常不悅地說:「毒蠍,銀狐死都死了,你怎麼還對當初那點事唸唸不忘?你年輕時不止被強姦過百八十回的吧?銀狐可是我們中最厲害的傢伙,他死了,我們的任務會變得很麻煩。」

  名叫毒蠍的女人眼睛中立刻射出怨毒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壯漢,說:「你不是沒強姦過我嗎?要不我給你一次機會?」

  壯漢冷笑:「我可不像銀狐那樣飢不擇食!」

  「鐵熊,你在挑釁?」毒蠍向後退了一步,兩腿前後略分,雙手仍垂在身側,但手指的姿勢明顯是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就憑你?」綽號鐵熊的壯漢雙手環抱胸前,不屑地瞥了毒蠍一眼,說:「小心我砸爛你另外的半張臉!」

  「都他媽的給我閉嘴!」指揮官怒吼一聲,才讓鐵熊和毒蠍有所收斂。

  「嗨,頭,這傢伙的血非常甜!一會抓到他後,我要分一半的血!」一個不到一米五的大頭男子站在牆邊,非常興奮地回頭叫嚷著。他臉色是病態的慘白,眼睛出奇的大,嘴角邊伸出兩根長長的獠牙來。

  這個矮小男人外號吸血鬼,兩根獠牙是中空的,裡面灌滿了麻痺毒液,兼有讓血液無法凝結的作用,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情況下,他才變異成了這個樣子。吸血鬼最喜歡的食物就是人類的血液,特別是純血的人類。在他的味覺系統裡,純血人類的血液甜得簡直讓人顫慄。只不過在龍城裡,幾乎每一個純血人類都是大人物,或者與大人物有關。他經常一整年也喝不到一口甜血,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吸血鬼的手指上沾滿了從筆刃上拭下來的血,還在不停地舔著嘴唇。

  「閉嘴!」指揮官的外號就叫眼鏡王蛇,這是每一任指揮官的固定代號。他暴吼過後,衝著猶不甘心的吸血鬼咆哮著:「那傢伙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被技術院預定了。你要是敢誤事的話,我會親手把你的腿撕下來!」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沒我什麼事……」吸血鬼頓時變得無精打采,仍不住舔著手指上的血。

  在另外一條通道上飛奔著的蘇忽然心裡湧上一陣莫名其妙的厭惡,如同被蒼蠅給叮過。他立刻湧起一陣殺機,將這陣噁心感覺給驅逐了出去。

  眼鏡王蛇向趕到的幾名戰士吩咐:「看著這裡,別讓人動了這具屍體。你們三個,立刻分頭去找蘇!他受了不輕的傷,肯定跑不遠!」

  鐵熊、毒蠍和吸血鬼答應了,自行分向三個方向走了下去。吸血鬼剛走出兩步,忽然臉色大變,猛然張嘴,哇的一聲噴出一道黃綠色腥臭撲鼻的腐水來,也不知道他整天吃的都是些什麼,才會吐出這種東西來。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21 PM

章二十四 血月夜歌 下
  黃綠腐水幾乎如瀑布般從吸血鬼口裡傾倒而出,轉眼間就斷了流,看來吸血鬼已經把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可是他仍然彎著腰,腥紅色的長舌掛在嘴邊,不停地干嘔著,看樣子恨不得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給吐出來。可是他的胃裡明顯已沒有東西可吐了,短短時間就憋得滿臉通紅,不得不使勁捶胸舒緩窒息的感覺。


  「吸血鬼,你怎麼了?」眼鏡王蛇立刻發現了吸血鬼的情況不對。看樣子吸血鬼像是中了毒,不過眼鏡王蛇部隊的成員個個都是用毒的老手,抗毒自然也就很在行。況且吸血鬼體質特殊,大多數毒素基本對他全無用處。


  「我……我……」吸血鬼勉強擠出兩個字,然後舌頭忽然膨脹了起來,轉眼間就脹大得堵住了吸血鬼整個口腔!舌面上紅得發亮,像是隨時要滴下血來。


  吸血鬼眼睛中透出驚駭欲絕的神色,他甚至已經能夠看見自己脹挺得筆直的舌頭!腫脹的舌頭完全封住了他的喉嚨,無法呼吸的吸血鬼拚命扼著自己的脖子,鼻孔使勁翕動,可是卻於事無補。


  不光是眼鏡王蛇部隊中的三個人,周圍還有七八名戰士,看到這種奇詭的景象,他們不由自主地後退著,想要離開正在發生恐怖變化的吸血鬼遠一點,再遠一點。在他們的認知和經驗中,莫名的變異意味著極度危險。

  吸血鬼只是死盯著自己脹得如同氣球般的舌頭,卻全然不覺自己的兩個眼球已經完全突出了眼眶,慘白的眼球周圍掛著充血的肌肉纖維,就這樣在半空中轉來轉去。他的整個臉都腫了起來,頭至少比平時大了一倍,而且肚子也在急速膨脹著,好像有人在拚命向他腹內吹氣!

  轉眼之間,原本瘦得像個猴子似的吸血鬼,就已經脹得像個肉球!他身上的衣服早都被撐碎,可以看到那擴張到了極致、已經完全透明的皮膚下面,血、肉沫、臟器的碎塊攪和在一起,混成了無法形容的漿液,而且這漿液如同自己有生命一樣,瘋狂湧動著,不住地啃食還能夠保持一點完整的臟器和組織!

  漿液已經不完全是紅色,而是淡紅中混雜著濃黃與紫黑。

  砰!

  就在圍觀眾人驚駭得幾乎忘記呼吸的時候,吸血鬼的身軀終於爆碎,大蓬的濃漿甚至潑灑到了十幾米外!

  鐵熊和毒蠍分別後退幾步,讓開了這些恐怖的濃漿,而那些站得過近的戰士卻沒有這種本事,他們震驚之餘,甚至都忘了閃避,就那樣呆呆站著,被濃漿淋了一頭一臉!

  灑在地上的大片濃漿分成了數十團,它們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識,不停地到處流動著,像是在尋常新的可供吞噬的目標。這幾十團濃漿敏捷快速得令人心悸,幾乎可以比得上那些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老鼠!

  那些被漿水淋到的戰士,剛來得及驚叫幾聲,就被漿水從口鼻中鑽入體內。有一個倒霉些的,身上漿水特別的多,竟然分成了幾團!其中掉在胸膛上的一團,左右伸展幾下找不到入口,居然化出一個尖銳的口器,鑽開撕破他的軍服、肌膚,硬生生從胸口穿了進去!這名士兵淒厲的叫聲頓時響徹了整座大樓,完全壓過了樓下傳來的密集槍聲!

  這些戰士身體也像吸血鬼那樣膨脹、爆開,於是更多散發著奇異辛辣氣息的濃漿幾乎鋪滿了地面、牆壁,甚至是天花板!

  鐵熊和毒蠍臉色蒼白,再向後蹦了幾步,讓開地面上來回瘋竄的濃漿,可是他們背後已靠上了牆壁,哪裡還有地方可躲?

  眼鏡王蛇臉色陰沉,他蹲了下來,伸手在地面上一按,帶著些慘淡綠色的寒氣剎那間瀰漫到五米之外。被寒氣罩住的濃漿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就結成了冰,再也動彈不得。它們掙紮著,竟然還發出了吱吱的尖細叫聲,但是越來越僵硬遲緩,最後逐一沉寂下去。

  眼鏡王蛇雙手虛抱,快速繞了幾圈,雙手掌心中寒氣凝聚,生成了一團冰球,晶瑩剔透的冰球中央還可以看到有一點流動的綠色液體。冰球成形後就脫手而出,在鐵熊前方炸開,布下了一片近十米方圓的寒氣圈,那些爭先恐後衝向鐵熊的濃漿一沾上邊,立刻被凍成了一個個形狀各異的冰塊。

  隨後又是一團冰球在毒蠍面前炸開,寒氣急速擴散,將一團幾乎已撲到她身體上的濃漿凝結在半空中!

  毒蠍露在外面那半張臉的臉色慘淡,幾乎完全失去血色。她忽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腹部飛閃出一道烏黑的光芒,將那團凍硬的濃漿擊碎!烏黑光芒連續閃動,毒蠍身週四米之內被凍住的濃漿全被一一點爆。烏光這才慢慢地收了回去,赫然竟是由一節節角質節環構成,頭部是一根鋒利利刺的奇異器官,有些像是蠍子的針尾。只不過這根節針的根部是長在毒蠍下腹處的。

  「毒蠍!冷靜點,沒什麼好怕的。這只是最初級的變異生物而已。」眼鏡王蛇喝道。他仍在不停地向四周發射著冰球,接連扔出去了十幾顆,這才將所有還在活動的濃漿冰住。有幾團竄到了較遠處的濃漿,因為再沒有食物和養分的供給,迅速失去了活力,已經化成了一灘濃水。從頭到底,它們的生命力還持續不到一分鐘。

  和鐵熊、毒蠍一樣,眼鏡王蛇的臉色顯得異常的蒼白,不過他並非害怕,而是因為疲累和虛弱。那些寒氣和冰球並不是很消耗體力,像這種三四階水平的類法術能力眼鏡王蛇可以隨手扔個三四十次。可是冰球中那點綠液卻是彌足珍貴,那是他體內生成的毒素。這種帶毒的冰球是大範圍殺傷的利器,也是眼鏡王蛇部隊指揮官專用的配方能力。但是這一任的眼鏡王蛇在類法術域中能力並不是特別出眾,也沒有專修寒冰系的能力,因此無法把這個專屬的六階能力拆開使用。

  一條吐空了毒液的蛇,哪怕是眼鏡王蛇,也會感覺到深深的疲累。

  通!通!

  深悶厚重的兩記槍聲壓住了新時代槍械密而輕的槍聲。這明顯不是法佈雷加斯家族直屬戰士或者是眼鏡王蛇特種部隊成員會使用的槍械。

  「是蘇,他在一樓!」眼鏡王蛇撐直了痠痛的身軀,大步向樓下走去。鐵熊和毒蠍則迅速鎮定心神,從另外一邊包抄了過去。在樓梯口處,鐵熊選擇走向樓梯,那麼毒蠍就應該從窗戶出去,沿著外牆到一樓去抄蘇的後路。

  「他用的是什麼武器?」毒蠍開口問,她對槍械並不熟悉,無法僅憑聲音來判斷對方所持的武器,只能開口求助於槍械專家的鐵熊。儘管先前和鐵熊鬧得並不愉快,可是面對這突然變得完全不可預知的蘇時,她還是想儘量的增加些把握。

  「聽聲音應該是巴雷特,好像還有瑪格納姆。」鐵熊說,看到毒蠍茫然的表情,只得再補充一句:「都是舊時代的槍,老掉牙的玩意兒。」

  毒蠍立刻恢復了信心,從窗戶中躍了出去,頭下腳上,沿著外牆迅速向一樓爬去,真的就像是一隻行動敏捷的蠍子。

  鐵熊搖了搖頭,繼續沿著樓梯向下走去,毒蠍顯然會錯了意,但是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義務再做詳細解釋了。舊時代老掉牙的玩意,並非意味著沒有殺傷力,這些毒蠍根本不放在眼裡的老式槍械論威力的話,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她身上開幾個大洞。走到三樓時,鐵熊已經取出了自己的專屬武器,一把精巧的小手槍,可以在瞬間射出數十根利針的恐怖東西。

  通!通!又是兩聲厚重粗暴的槍聲響起。

  一個緊靠牆壁站著的戰士忽然發現自己依靠的牆壁凸了起來,然後嘩啦一聲水泥磚土如雨落下,緊接著一發子彈破土而出,幾乎將他粗壯的腰轟掉了一半!

  少校就站在這名戰士的身後,這兩槍來得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去救這個手下,看著牆壁上突兀出現的洞口,以及還在血泊中掙扎的部下,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說起來,他畢竟是依靠能力進階而當上的少校,不像裡卡多那樣在戰場上浴火兩年。

  不過少校再缺乏實戰經驗也不會伸頭到牆壁的空洞裡去看,那多半會等來另外一顆子彈。當那粗糙以及轟響得驚人的聲音後,他已經無數次地咒罵過自己,竟然沒有想到派人去看守培訓基地的武器陳列館。雖然那裡都是些早已淘汰的老式武器,可還是能殺人的真傢伙!

  在牆的另一端,蘇左手平端著巴雷特,槍口本來指向牆壁上的空洞,現在卻在緩緩平移,正是少校的方位。他的目光沒有投向空洞,而是望著右方的走廊轉角,右手中的瑪格納姆則指向了那裡。兩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剛從轉角處閃出,怒吼著的瑪格納姆便將五顆熾熱的子彈傾瀉到了他們身上。

  瑪格納姆的子彈並不是新時代的特種穿甲彈,擊不穿這些戰士的防彈衣和鋼盔。但是巨大的動能依然可以使他們的內臟重傷,如果落彈點恰好是臉部或者是大腿等沒有遮護到部位,更是會直接致命。

  瑪格納姆的怒吼還未結束,巴雷特又咆哮起來,將膛中最後一顆子彈送入牆壁中。子彈蠻橫地撞開了已經酥軟的牆壁,幾乎是貼著少校的後腰掠過。儘管子彈在牆壁中的穿行已經損失了大半的動能,少校依舊感覺到後腰處一陣灼燒的痛。他的反應也不慢,已經向前魚躍,如果動作稍慢一些的話,這發子彈可就是要直接命中了。

  暗黑龍騎的少校畢竟與尋常士兵大不一樣,他在閃避中依然一揮手,將兩顆破片殺傷手雷準確地從牆壁的空洞中扔了過去。

  蘇瞳孔急縮,這兩顆手雷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擊!他不及思索,立刻揮手將巴雷特向前擲出,以結實的槍身擋住了手雷爆炸時的一些破片,給自己留下一線空隙。同時借這一擲之力,他也可以更加迅速的退後,好脫離手雷的殺傷範圍。

  蘇以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繞過了牆角,但是背臀和大腿上仍然傳來了火辣辣的感覺,身體也忽然變重了不少。22塊破片,蘇立刻知道了身體中的破片數量。他靠在牆邊,給瑪格納姆裝上了最後五發子彈,然後將已經沒有用的巴雷特槍彈放下。

  他的額頭忽然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堪與上尉棍擊相媲美的痛苦使俊美的面容扭曲得有些猙獰。蘇後背的肌肉自行蠕動起來,一片片殺傷破片從傷口中被送了出來,紛紛掉落在地上。整個過程只持續了幾十秒鐘,有18塊破片被排出,但仍有4塊入肉太深,甚至釘進了骨骼裡。蘇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只好由著它們去了。

  蘇深深吸了口氣,拖著動作已有些僵硬的身軀,消失在應急通道內。

  半分鐘後,少校蹲在牆角處,看著散落一地的殺傷手雷破片,臉色非常的難看。彙集各方面的信息,結合從戰士護目鏡上傳回來的畫面看,蘇至少中了六刀,挨了四槍,而且還被手雷炸傷。可就是這樣,他居然還能逃跑,還能戰鬥?

  少校不敢去想如果是自己受了這些傷會怎麼樣,他迅速地回想了一遍蘇的資料。一個曾經被忽略的細節浮現在少校的腦海裡:受罰紀錄,承受科提斯上尉六棍。六棍,科提斯上尉的六棍,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但還談不上讓人震驚。少校這個時候卻覺得,也許問題的答案就在這六棍裡面。

  「他在這裡!」與叫聲相伴隨的還有細而密集的槍聲。然後瑪格納姆的怒吼響起,終結了突擊步槍的絮叨。

  「第五槍……」少校一邊在心底默唸著,一邊迅速向槍聲響起的地方奔去。

  瑪格納姆又響了兩聲,兩個戰士的慘叫隨之響起。這意味著蘇已經衝出了包圍圈。不過少校隨後重新調整了佈置,指揮剩餘的戰士重新在蘇的身後構成了包圍網,蘇的左右,各是鐵熊和毒蠍。而他的前方,則等著一條眼鏡王蛇。

  少校在蘇突破包圍圈的地方停了停,地上的血跡證實了他先前的判斷,蘇至少又中了一槍。從直線上升的中彈率判斷,蘇的行動能力已經大幅度下降了。

  蘇周身火熱,似乎血管中每一滴血都在沸騰著,灼熱的血液燒得他頭腦中昏昏沉沉的,不光是沉重的身體回應意識的速度越來越慢,而且他意識反應的速度也正在逐漸減緩。所有還能夠發揮作用的神經不停反饋著的信號,除了痛苦,還是痛苦。

  蘇的大腦中一片空白,他現在更像是一頭垂死的狼,憑求生的本能在行動著。他很怕自己如果有了理智,就會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睡過去,再也不會醒來。

  他有些笨拙地跳出了窗外,雙手勉強抓住了外牆,但是無力的身體向下沉了整整一米,才穩住了墜勢。蘇忽然聽到了一種尖細的呼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腰上就像是被鐵錘重擊了一下,然後一陣冰寒的感覺從腰部開始蔓延全身。

  蘇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腰,用了比平時長了一倍的時間,才看清自己腰上插著根形狀奇異的蠍針。順著蠍尾望去,蘇看到毒蠍那半張臉正在兩米外的地方,向著他獰笑。

  「這個女人……真他媽的醜!」蘇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著。在他心底深處,一種莫名的高傲和無邊的怒火忽然迸發,將他平時的冷靜敲得粉碎。蘇從不認為自己不會死亡,事實上,他一直在耐心等待著死亡一刻的來臨。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莫明的情緒,不過這的確是十幾年前就開始伴隨著他的感覺。

  蘇從沒想過自己會活著離開培訓基地,但是也絕不會是死在這個女人手裡!

  蘇清醒了,他的雙手閃電般握住蠍尾的角質外殼,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連串細碎的卡卡察察聲中,蠍尾殼上即刻佈滿了龜裂,裂縫中噴出數十道細細的濃白色漿汁。

  蠍尾其實是她最敏感的要害,被蘇捏破後,毒蠍立刻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她本能地全力回收蠍尾,沒想到卻把蘇也帶了過來!

  兩人立刻糾纏在一起,毒蠍發了瘋般用指甲抓,用牙齒咬,然而蘇雙手握緊了蠍針,不讓它縮回毒蠍腹內去。看著毒蠍完全扭曲的面孔,蘇冷笑,雙手再次發力,竟把蠍針硬生生拔下!

  毒蠍全身立刻僵硬,發出一聲連綿不絕的慘叫!她不停地吸著氣,再用盡所有的力氣喊叫出來,雙手則抓緊了蘇的衣服,根本不敢去碰腹部的創口!

  糾纏中的兩個人從三樓墜下,重重地摔在地上。蘇翻身而起,將毒蠍壓在身下,短刀一抹,劃開了她的脖子,也封閉了她的淒號。

  兩人墜落的地方,是培訓基地中央廣場的邊緣,而一百米外,就是基地的大門。大門緊閉著,基地裡所有的燈光都被關閉,越過大門和院牆,可看到外面燈火輝煌,而基地內則是漆黑一片。

  雜亂、凶厲的腳步聲迴蕩在廣場上,中央大樓的兩個側門不斷向外吐著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平端著步槍,慢慢向地上動也不動的兩個人走來。少校和眼鏡王蛇、鐵熊也出現在廣場上。三個人並肩站著,沉默地看著纏繞在一起的蘇和毒蠍。他們都非常清楚蘇的生命力已完全枯竭,甚至於連生命反應儀都掃瞄不出他的存在。蘇身上的傷,早就夠死上幾回了,又是什麼東西讓他一直堅持到現在,還能夠搏殺了毒蠍?體能、特殊的能力、身體素質,都已經難以解釋這一切。

  幾乎是同一時刻,三個人都浮起了這樣一個想法,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殺了蘇!

  戰士們在慢慢逼近,他們喘著粗氣,汗水不停地從脖頸中流下,扣著扳機的手指不住顫抖著,隨時都有可能走火。

  就在一雙雙緊張到了極處的眼睛前,一道黑影霍然站起!

  嘶嘶嘶!十幾把突擊步槍同時開火,打得黑影舞動不停,幾秒鐘內,上百發子彈被送入了黑影的體內。直到黑影倒地,才有人想起打開了戰術照明燈,戰士們這才發現,原來被擊中的只是毒蠍。

  蘇呢?

  所有的戰士剛剛想到這個問題,一名戰士忽然身體一軟,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蘇鬼魅般從那個戰士身後衝出,撲向了另一名戰士。今晚所經歷的極度恐怖的一切使這名戰士崩緊的神經斷裂了,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不過過人的戰術素養使他的槍口依舊準確地指向蘇的身影,扣動了扳機!

  又是熟悉的嘶嘶聲,突擊步槍噴吐著淡淡的火舌,戰士似乎看到蘇閃避的動作慢了一點,有數道火線穿過了蘇的左臂。

  打中了!他心頭立刻湧上不可抑止的狂喜!甚至於對面兩個同伴被誤擊擊中也無法沖淡這份狂喜。

  然而蘇居然沒有倒下!他拖著破爛的身軀衝到了戰士身旁,還能動的右手抽出了戰士腰間的軍刀,平放刃鋒,從戰士腰側刺了進去!

  蘇不再理會這個戰士,又撲到了最近的一個戰士身後,用肩膀撞歪了他的重心,再用軍刀抹開了他的脖子。又是一叢彈雨射來,這次射擊者不再顧及同僚,大半射入戰士的身體,兩顆命中了蘇的右腿。蘇一聲不吭,將軍刀向後甩出,正中開槍者的咽喉!他隨手拔出面前戰士腰間的制式軍刀,用左腿跳著,衝向了下一個目標。

  看著蘇來回衝殺的蹣跚身影,看著他用身中一槍換取還對手一刀的舉動,少校、眼鏡王蛇和鐵熊都在一層層的冒著冷汗。他們喉嚨中乾澀之極,好像塞滿了沙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此時,三人同時從耳機中聽到了一個命令,口氣不容置疑。不論是發佈命令的人,還是命令裡有關的內容,都經不得絲毫猶豫。

  「把你的人撤下來,我們走!」眼鏡王鏡在說話的時候,已經在掉頭了。

  少校面容忽然有些扭曲,他狠狠地向戰場看了一眼,陰冷地說:「不,讓他們去死吧。說不定只要再多捅一刀,他就挺不住了。」

  眼鏡王蛇和鐵熊有些詫異地向少校看了一眼,卻都沒有說什麼。

  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幹掉了最後一個對手的,他只記得當他提刀四顧時,身周再也找不一個立著的人。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用還能使上一點力氣的左腿,拖動著大半已麻木的身軀,向培訓基地的大門走去,在他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基地大門悄悄的打開了,將一個燈火通明的輝煌世界展現在蘇的眼前。燈光刺得蘇的眼睛眯了起來,除了各色光芒,他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可是蘇知道,在那些代表著輝煌與文明的燈光背後,是無數時刻都想撕爛他的敵人。敵人的數目就如這燈火,無法數清。

  儘管他聽不見,也看不見,可是蘇知道,在自己的身後,是一條血鋪成的路。有他的血,更多的是敵人的血。

  迎著整個龍城的燦爛燈火,蘇握緊了軍刀,用盡最後的力氣,如一匹驕傲的獨狼,仰天發出最後的咆哮!

  雲開了,露出懸掛在夜天的半輪浸血彎月。

  在失去最後的意識前,蘇好像看到光芒中有一個窈窕身影正向他走來。

  那是帕瑟芬妮。

  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蘇知道。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28 12:21 PM

  章二十五 驚嚇


  蘇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再次睜開眼睛。


  當他的意識浮現時,立刻就撞入到一大堆雜亂無章的數據中,這都是他身體各個部位傳回,比往日增加了數倍,而他意識的處理速度卻是慢了許多,長長的眩暈過後,蘇總算從無窮無盡的數據中搶到了一點資源,想起了自己是誰。


  他現在完全沒有時間的概念,只是感覺不斷傳來的數據紛亂無序,許多本應是來自同一源頭的數據卻是相互之間各不關聯,說明那部分肌體組織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甚至喪失了和其它組織協調的能力。從數據發回的比例來看,他身體的大部分都陷入了某種無序狀態。蘇有些煩惱,這次的修復,看來將會是一個漫長而又艱苦的過程。雖然身體內的基因已變得非常活躍,可以驅使大量的細胞依照希望的方向進化,但是明顯尚不足以彌補如此深入而且廣泛的損害。


  還好,眼睛還是可以用的。

  那個剛形成沒多久的能力,超距觸感,好像也是可以使用的,只不過範圍僅限於肌膚外面數公分的範圍。蘇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既然還可以使用,就說明這個能力依舊是存在的,以後隨著身體的修復,功能應該可以慢慢恢復。畢竟作為感知域的五階能力,超距觸感足足用去了蘇16個進化點,如果在激鬥中喪失了那個尚未完全固化穩定的新能力的話,還真是莫大的損失。對蘇來說,每一個進化點,都是在血與火中取得的,彌足珍貴。

  蘇感覺到身體周圍的環境似乎有些異樣,他暫時放下對身體內部的探索,努力睜開了眼睛。

  一張開眼睛,佔據了視線的就儘是蒼灰色柔順如水的發絲,這個顏色非常非常的熟悉。這不是當年屬於小女孩的長發,而是帕瑟芬妮打散的柔髮。

  蘇安靜地看著如流泉般撲灑下來,蓋住了他小半段手臂的長發,心情也沉靜下來,思緒慢得如同古木上攀爬的老藤,許久才形成了一個問題:「她怎麼會在這裡睡著了?」

  房間是柔和的乳白,頂燈灑下一團團淡黃色光暈,給這間病房增添了許多溫馨寧靜的色彩。蘇仰臥在一張大床上,他看清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後,心頭浮上的是一陣苦笑不得,沒有想像中被繃帶纏得像一具木乃伊,然而,這算是暗黑龍騎的獨家包紮方法?他全身上下都貼滿了醫用創貼,這些長二十公分、寬五公分的標準創貼上都印有暗黑龍騎的標識。由於創口遍佈了每一寸皮膚,醫用創貼當然也覆蓋了全部,現在蘇看上去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猙獰而精緻的黑龍龍頭,不但沒有可憐的感覺,反而還有些卡通。只有他的右臂裸露在外,肘彎上下似乎還是完整的。

  床前的地上,放著個非常大的橢圓形軟墊,帕瑟芬妮跪坐在軟墊上,伏在蘇的身邊,就這樣睡著。這個姿勢,讓她穿著的短裙向上收起,幾乎將兩條雪一樣的長腿盡數露了出來。蘇躺在床上,當然看不到這些。如果他有活動能力,把頭探出床沿,就可以看到平日難得一見的旖旎景色了。只不過他除非有超過30公分伸縮自如的長脖子,否則的話,視線最多只能抵達距離長腿盡頭1.5公分處。

  1. 5公分,就是蘇的魔咒。

  幸運的是,蘇還沒有達到能夠觸發魔咒的能力。他試圖動動身體,卻發現除了右臂外,全身上下都是一片麻木,根本就不聽意識的指揮。

  蘇的心跳血流剛剛有所變化,帕瑟芬妮立刻若有所覺,她抬起頭來,睜著一雙迷離的灰碧色眼睛,臉上還橫著幾根不守規矩的頭髮,很有些茫然地看著蘇。

  兩個人對望了足足有一分鐘,還是帕瑟芬妮先甦醒過來,她忽然坐直了身體,驚呼著:「你的眼睛好了?」

  「眼睛?」蘇有些奇怪,隨後就恍然。超距觸感告訴蘇,他的眼罩並不在臉上,於是蘇笑了笑,說:「右眼啊,看上去是好的,可是實際上什麼也看不見。」

  「奇怪……」帕瑟芬妮湊近了蘇,仔細地打量他的眼睛。在她看來,蘇的右眼和左眼一樣,靈動而有神彩,一點也沒有失去視力的征徽。瞳孔深處,甚至還閃爍著碧綠色的光芒。可是蘇不會對她說謊,他的右眼肯定是看不見的。不過,去掉眼罩的蘇,面容更趨近於完美。如果他的神情能夠再柔美一些,或許堪與帕瑟芬妮媲美。也許是經歷過了太多生與死的考驗,不論蘇的臉多麼漂亮,總是給人以寧定而又肅殺的感覺,就像是極地海中的冰山。

  帕瑟芬妮如同一個小女孩,手托著下頜,怔怔地看著蘇,問:「你為什麼要戴眼罩呢,這樣子好看多了。」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蘇已經被幽幽的暗香包圍,這應該是她身體自然而然生成的香氣,沒有半點非自然的味道。初和她相處的那段時間裡,蘇也時時會聞到這種香氣,不過那時候幾乎時時刻刻都處於緊張的臨戰狀態,那裡還顧得上欣賞和體會她的美麗和淡淡香氣?

  帕瑟芬妮如往昔一般美麗,神態帶幾分慵懶,甚至還要更加動人些,她的眉梢眼角,處處都是掩飾不住的疲倦和憔悴。她從未顯露過的柔弱,卻是洶湧如洪,衝開了蘇的心閘。即使是蘇,也覺得現出了些許脆弱和無助的帕瑟芬妮,要比那個鋼鐵般的女將軍動人得多。或許這是在基本食物和飲水得到了保障後,雄性保護雌性的生物本能吧。那些在荒野中生存的人們,又有一種新的審美觀,在絕大多數人的心目中,體壯能生的女人才是漂亮女人。

  蘇的直覺告訴他,這次的帕瑟芬妮並沒有作假,她真的是非常疲累。

  會是什麼事情,讓一個暗黑龍騎的將軍累成這樣?蘇不知道,然而他隱隱感覺,這些事情多半與自己有關。

  「以後別帶眼罩了吧!」帕瑟芬妮又說了一句。

  蘇勉強搖了搖頭,說:「不行的。雖然右眼看不見,但是見到光的話,會非常的難受,像是被火燒著。」

  「它是怎麼壞掉的?」帕瑟芬妮問。

  蘇微微皺眉,回憶著:「好像從有記憶的時候起,右眼就是瞎的。但是那種感覺很奇怪,分明能夠感覺到有光的,可就是什麼都看不見,好像被一道門給隔開了。我總覺得這道門應該是可以打開的,但是找不到方法。」

  「嗯,那好。我去給你做一個新的眼罩吧,就像舊時代海盜用的那種。」帕瑟芬妮像個小女孩般淘氣地吐了吐舌尖,笑起來。

  蘇也笑了,試圖坐起來,但是麻木的身體只是略微的動了動。還能夠回應他命令的肌肉纖維少得可憐,遠不足以完成這樣的動作。蘇全身上下,只有右手的活動還算自如。不過他的右手這時候正被帕瑟芬妮壓著,不光是她的雙手,甚至於胸部都毫無避忌地壓在了他的手臂上。和初見時不同,現在的蘇可是擁有超距觸感的新能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意識中就勾勒出了她讓人血脈沸騰的胸部輪廓。

  不過這一次蘇很放鬆,也很享受,沒有刻意的去壓抑什麼。有帕瑟芬妮在身邊,蘇總會有種奇異的安寧,可以什麼都不去多想。當年和女孩在一起時,蘇的心境也是寧靜的。不過那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要去做什麼的寧靜,和現在並不相同。

  帕瑟芬妮感覺到了蘇身體的變化,於是很有些壞的笑著,將她方才的清純形象破壞殆盡。這時,她居然站了起來,讓蘇竟然不由自主有些悵然。

  「你現在的身體,怎麼動得了?看看,這些都是從你身體裡取出來的。」帕瑟芬妮將一個玻璃皿舉到蘇的眼前,裡面鋪了一層鉛灰色的金合彈頭,大多數彈頭都已完全變形,一看就知道是以殺傷生物、破壞組織為目的的軟質彈頭。一眼看去,裡面至少有十幾顆彈頭,還有幾個合金殺傷破片。看到這些,就連蘇都有些難以相信,這都是從自己身體裡取出來的。

  蘇這時才想到一個最主要的問題,自己怎麼還活著?

  帕瑟芬妮輕輕嘆了口氣,將玻璃皿放到了旁邊的桌上,說:「你真是個怪物,這樣都死不了。」

  「我睡了多久?」蘇問。他意識的速度已經恢復了許多,開始檢查身體的狀況。他明明記得,在失去意識前,自己身體的所有核心機能都已遭到破壞,而且不再有自行恢復的可能。換句話說,那就是他已經死了,並且以蘇所知道的科技手段,無法復原。

  「已經15天了,不過你總算睡過來了。」帕瑟芬妮說。

  蘇側過頭,認真地看著帕瑟芬妮。自加入暗黑龍騎之後,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每一次醒來時,都是這個變幻莫測、實力高絕的女將軍在旁邊守候。上一次如何不說,至少這一次,肯定是她將蘇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蘇看著帕瑟芬妮,無論從哪個角度,無論是什麼樣子,她都是那麼的好看。只要看到了那蒼灰色發下秀麗的輪廓,就會讓人很安心。

  蘇抬起右手,慢慢伸過去,握住了帕瑟芬妮的手。

  儘管右手還能聽從意識的指揮,可是以蘇如今的體力,動作十分遲緩。其實就算是他身體完全恢復,以最快的速度去抓她的手,帕瑟芬妮也可以輕描淡寫的閃開。

  不過這一次,一個抓得慢,一個竟忘了躲,於是帕瑟芬妮纖長、冰膩、柔軟的左手,就被蘇握在手裡。

  誰也不知道這是否帕瑟芬妮一直想要看到的結果,可是當它真的到來時,卻又明顯超出了她的預料。帕瑟芬妮深灰色中透著碧綠條紋的眼瞳中,出現了短暫的失神和空白。

  她猛然抽回了手,就像被灼熱的炭火燙到了一般,連著向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撞上了牆,才算停住,儘管臉上表情完全凝固,就像是塊冰,可是急劇起伏的胸部卻偷偷戳穿了她的面具。

  蘇的手停在半空中,愕然於她的劇烈反應,但是掌心指尖殘留的香氣卻裊繞不散。帕瑟芬妮也發覺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了,特別是自己上一刻還在赤 裸裸地挑逗和勾引蘇,以激起他的生理反應為樂。

  她一臉的嚴肅冰冷,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氣勢,大步走到蘇的床邊,以無可抗拒的氣勢俯視著蘇。暗黑龍騎的將軍,如果真的憤怒的話,僅僅是氣勢就可讓普通人心膽俱裂。只不過帕瑟芬妮的濤濤氣勢,卻是對著大半身體都動彈不得的蘇去的,若仔細想一想,這或許,可以解釋為心虛?

  聰明如蘇,本應看出凜冽氣勢後面的脆弱,可是他沒有笑,而是看著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蘇仰起頭,望著還在努力散發冰冷氣勢的帕瑟芬妮,說:「你傷得很重。」

  聰明如蘇,沒有接著追問她為什麼會受傷。能夠讓帕瑟芬妮受到這麼重傷害的那些人,那些事,還不是現在的他能夠干預的。蘇不喜歡對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做出空洞的承諾,但是這件事,他會一直記在心中。

  「一點小傷,馬上就會好了。」帕瑟芬妮哼了一聲,也不去問蘇為何會發現她小心掩藏的傷勢。她啪的一下將蘇還抬在半空的右手打落,說:「你也就能動個手指頭而已,居然還想著要佔我的便宜,膽子越來越大了嘛!哼!我今天就老實告訴你,從來都是只有我強迫別人,沒有別人佔我便宜這回事!」

  說罷,彷彿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帕瑟芬妮左手抓住蘇還能動的右手,用力按在蘇的頭頂上方,右手握住蘇的下頜,形成一個非常標準的強迫姿勢,然後狠狠在蘇的唇上親了幾下,或者,看那窮凶極惡的架勢,用啃字來描述好像更加合適一點。美中不足的是,蘇的身體動彈不得,沒辦法掙扎幾下,助助將軍大人的雅興。

  強襲得手,帕瑟芬妮當即站了起來,仰天一陣得意長笑,然後揚長而去。

  若只聽帕瑟芬妮那一串串清脆歡暢、如珠落玉盤的笑聲,怎麼都不像是受了驚嚇。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07 PM

章二十五 驚嚇 中
  接下來的幾天裡,帕瑟芬妮再也沒有出現過。蘇雖然擔心她的傷勢,不過想到暗黑龍騎遠遠超乎他想像的醫療技術,想來治好這種傷並不為難,按照暗黑龍騎的風格,不過是花錢的多少而已。


  對於暗黑龍騎的醫療技術,蘇這幾天終於有了清楚而且直觀的認識。每天清晨會有人來給蘇注射一針針劑,這枝針劑被放在一種超合金密碼箱內,每次都由四名專門的護衛護送進蘇的房間裡,再由兩名身穿暗黑龍騎科學院服色的人一起輸入密碼,才能將密碼箱打開。箱中就只有一根針劑,針劑取出後會在十秒內由專門的醫生注入到蘇的體內。蘇由自己的紅外視覺注意到,密碼箱中每一次的溫度都是完全相同的。


  不管效果如何,單是保管、運送和保護的陣勢,就可以知道這根針劑的價值。看來即使在昏迷的時候,蘇也要每天注射這種針劑。


  有一次蘇忽然想起了這個針劑的價格問題,並由此聯想到了自己欠帕瑟芬妮債務的數字,儘管沒有任何參照系,可是看到直覺擺到眼前長長的一串零,蘇立刻決定先把這件事忘了,等傷好後再說。


  每次打過針,蘇都會感覺到無數極細微的微小生命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它們身上攜帶著非常活潑的基因,尋找著蘇身上那些已失去控制或者是乾脆已經死亡的組織。它們會激發那些瀕死細胞的活力,或者刺激周圍的細胞分裂出新的細胞來代替舊的,在某些最關鍵的部位,它們甚至還會直接以自身份裂的方式,生成蘇肌體需要的細胞。而它們攜帶的基因,竟然可以完整複製蘇本身的基因,複製出的基因中有大量空位,可供新的基因插入。這就是說,幾乎每打一針,蘇就可以獲得2個以上的進化點。當然,蘇所受的傷絕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輕,新生成的進化點大多數被身體自動用來刺激細胞進化,生成新的組織,只有一小部分留了下來,可以供蘇自由使用。

  蘇安靜的躺著,身體裡每天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反正無事,一邊在心中回放著銀狐、毒蠍、枯葉蝶,乃至於許多普通士兵的戰鬥技巧,反覆思索著自己格鬥技術的不足,另外則有些無聊地數著身體內的進化點,17,19,21,20,18……每一天都會有變化。

  這也不是他無聊,而是安靜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帕瑟芬妮,想到她離開前那幾下粗暴而又凶狠的啃咬,就像是小貓在扯枕頭。

  然而這些具備特殊效果的針劑也有無法對付的組織,這時候專門的醫護人員又給蘇做了兩次小手術,切除了一百多粒非常細小的組織。這些組織摘除後,在針劑的幫助下,蘇很快就重新生成了新的組織。

  對於暗黑龍騎的這種醫療技術,蘇實在是無語,難怪什麼樣的變異組織都不放在暗黑龍騎的眼裡。如果這種技術可以在荒野中大量使用,又可以挽救多少生命?

  不過學了經濟學的蘇知道,這不現實,任何投入大於產出的活動,都難以持久。暗黑龍騎做這一次手術的耗費,也許足夠買下一個聚居地所有人的生命。

  為蘇主刀的是一名頭髮雪白的精瘦老人,佈滿了深深刻紋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喜怒哀樂。手術結束後,他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蘇一眼,低聲說了句「好運氣的傢伙」,就帶著蘇的幾管血液樣本,離開了手術室。

  蘇安靜的躺著,直到幾個小時後,預計麻藥的效力過去,護士才進來為他更換了包紮貼布。她有些奇怪地看到,蘇的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不過護士其實不知道,手術後僅僅10分鐘,麻藥就失去了效力。而蘇準備讓傷口慢慢癒合,而不是再消耗進化點去催合它們。

  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審判鎮中總是會突然響起一聲悠長而淒厲的號叫。如果是第一次來到審判鎮的旅人,恐怕都會被嚇得夜不能眠。不過,也沒有不相關的人會出現在審判鎮。

  教堂上方的大鐘已經指向了上午十點,審判鎮仍然是灰黑色的一片,幾乎比夜裡亮不了多少。就好像極北地方那些小鎮冬季下午三四點鐘的情形。

  然而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驚破了審判鎮的寧靜,間或有一陣金屬摩擦土石的聲音。在濃重的霧色中,梅迪爾麗緩步而出,那身猙獰而又粗獷的重甲,穿在她身上,不知怎的顯露出無法掩飾且透著刺骨冰冷的清麗。她的右手拖著巨劍『殺獄』,左手中則提著一顆面目猶自如生的人頭。

  黑暗中,惟有兩點藍眸亮如晨星,蒼灰長發隨風起舞,灑落無盡星輝。

  數以百計的身影從審判鎮各個角落浮現,恭謹地半跪在梅迪爾麗前路兩側,迎候她的歸來。恭迎的人大多數是年輕、高大而又俊美的男子,不過其中只有極少數身著仲裁官的服色。

  梅迪爾麗將手中的人頭隨手拋給一名侍從,又將巨劍拋向右邊。四名仲裁官即刻搶上,一人扶劍柄,三人托劍身,看來配合熟練。但是『殺獄』一入手,四名仲裁官臉色同時微變,其中力量最弱的一個人更是雙膝一軟,險些跪在了地上。

  她根本不理會托劍的仲裁官,逕自向審判鎮中央屬於她的教堂走去。百名年輕貌美的侍從如蟻群般跟在她身後,人人默不作聲,整個審判鎮中只能聽見一大片沙沙的腳步聲。

  等梅迪爾麗走進教堂後,這些男侍們才如幽靈般散開,藏回屬於各自的角落裡去。

  當她在布道台上的椅中坐好後,幽深死寂的教堂中響起蕩漾的水聲。兩名男侍合力端著一個盛滿了清水的銅盆走進,用力將巨大的銅盆抬到了她的面前。

  嘩拉拉,兩隻沉重的鏈板複合式手套扔到了地上,然後一雙已臻完美的手浸入到清水中。只是幾秒鐘的功夫,盆中的水就變成了一片赤紅!可是那雙手由始而終,都白得像雪。

  片刻後,那雙幾乎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手提離了水面,男侍將水盆放下,其中一人送上塊雪白的方巾。梅迪爾麗隨意擦了擦手,就將方巾扔下。本來純白如雪的方巾上,現在卻多了大塊觸目驚心的紅!

  男侍們都低著頭,雖然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對高高在上的梅迪爾麗有所幻想,卻沒人有敢於當面表露出來。他們更不敢抬頭,只要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最輕的後果也會是挖去雙眼。他們曾經聽說,這位兩年前才進駐審判鎮的大人物或許還不到二十歲,可是那又怎麼樣?梅迪爾麗的恐怖統治,比她的前任有過之而無不及。儘管如此,這些若放在別處必然是精英人物的年輕男子卻還是如螞蟻般湧到審判鎮來,冀望於成為一位仲裁員。而且不知從哪裡傳出的謠言,那就是據說梅迪爾麗未來會從男侍或者仲裁員中選擇自己的保護人,或者按舊時代的說法,就是丈夫。當後來者到了審判鎮時,看到自己的同伴們大多是年輕而又英俊的男子,在深感危機之餘,也就相信了傳言的真實。

  男侍們收拾起盔甲手套、用過的方巾,合力抬起水盆,從側門退了出去。一分鐘後,他們又抬了新的一盆清水進來,如是接連換過四五盆水,水中才不再有血色。

  男侍們退出後,紅發的佩佩羅斯走了進來,她挾著一個薄薄的皮包,來到梅迪爾麗的身邊,躬身說:「閣下,暗黑龍騎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

  「嗯。」梅迪爾麗用一方白巾細細地擦拭著那一根根長得讓人口乾舌燥的手指,一邊有些漫不經心的應著。她的手白晰如雪,但每次擦拭,總會在白巾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佩佩羅斯打開了皮包,從中取出一個長方形、厚不過數毫米的薄片電腦,按開開關。電腦上即刻現出了一幅畫面,上面標註著暗黑龍騎的關於蘇這件事所有的文件往來流程。

  「我核查過最近暗黑龍騎所有的異常流程,發現其中大多數和最近一起追捕原生變異生物有關。實際上,他們想要追捕的是一個人,並且異常的是,這次追捕先後失敗了兩次,第三次的追捕方案則先後遭到了帕瑟芬妮將軍和約什.摩根將軍的先後否決,而最後的結果,則是帕瑟芬妮將軍親自出動,把目標抓了回來,並且動用了自己的權限,將他安排進入科提斯上尉的訓練營,現在,這個目標,哦,他登記的名字叫做蘇,已經是暗黑龍騎的少尉了。」

  聽到帕瑟芬妮和約什.摩根的名字,本來是懶洋洋的梅迪爾麗有了些興趣,開始仔細聽著佩佩羅斯的報告,不過她的目光仍然集中在自己的手指上,沒有去看佩佩羅斯手中的電腦。直到聽到蘇這個名字時,她身上的重甲忽然顫慄了一下,發出鏗鏗鏘鏘的交擊聲。

  「你剛才說,他叫什麼?」梅迪爾麗雙眼亮如晨星,慢慢地問。

  「他登記的名字,叫蘇。」佩佩羅斯詫異於梅迪爾麗的失態,不過她小心地掩藏著驚訝,不讓它表現出來。

  「調他的全部資料。」

  佩佩羅斯即刻點選了有關於蘇的資料。她對整件事情已經瞭解得十分清楚,在搜索資料的過程時介紹說:「蘇以科提斯訓練營第一名畢業,按規定被授與少尉軍銜。但是由於在第一次追捕行動中擊斃了法佈雷加斯家族的第四順位繼承人萊科納,所以結怨了法佈雷加斯家族。據我們的渠道獲知,法佈雷加斯先出資20萬僱人想在訓練營殺到蘇,接下來又耗資超過300萬疏通各種關係,並在培訓基地設下陷阱準備狙殺蘇。老法佈雷加斯已經公開宣稱必須用鮮血來洗刷家族的恥辱,而其它的家族,包括帕瑟芬妮的亞瑟家族,都在事實上保持了中立。然而培訓基地一戰的結果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當蘇事實上的保護人,帕瑟芬妮將軍,突破封鎖趕到培訓基地時,蘇已經以一已之力搏殺了眼鏡王蛇部隊三名資深殺手,以及四十二名精銳戰士。按照已知的數據分析,這三位殺手應該都可以單獨對付蘇。這是我們的人拍攝的蘇少尉從培訓基地走出時的照片,也是他最新的照片。」

  電腦畫面上隨即出現了一張照片,蘇渾身浴血,身上已根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傷口,許多地方甚至都露出了骨頭。他的左手被居中打斷,只餘一點筋肉還和身體連著。蘇正仰天咆哮,碧色的左眼中儘是狂野光芒!夜天上,半彎殘月如血,冷冷地照耀著他。

  佩佩羅斯忽然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已凝固,身上如同壓上了幾噸的重量,連呼吸都為之艱難!她又聽見了吱吱呀呀的金屬扭曲聲,眼角余光中看到,梅迪爾麗的纖長五指正下意識地抓緊了座椅扶手,扶手緩緩地扭曲變形,變成了螺旋。

  佩佩羅斯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乾,她知道那座椅表面上漆的是古舊的木紋,實際上是由高強度合金製成,硬度是普通鋼鐵的數倍,不然尋常木椅怎麼有可能承載得了梅迪爾麗的一身重甲?

  「是法佈雷加斯要殺他?」梅迪爾麗的聲音非常冰冷,聽起來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是的。老法佈雷加斯很喜歡萊科納,不過我認為,這主要是因為帕瑟芬妮把殺死萊科納的人帶了回來,還公然想讓他成為暗黑龍騎。這讓老法佈雷加斯覺得是對整個家族的侮辱,所以才有了如此強硬的回應,並且花了大價錢,從威廉家族請出了魯登道夫將軍來負責對付帕瑟芬妮。」

  梅迪爾麗凝視著照片,她當然知道,蘇身上的這些傷口意味著什麼。她默默地計算著,座椅扶手扭曲的越來越厲害。

  「他……」梅迪爾麗的聲音失去了清冷,而變得有些干澀沙啞,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還活著嗎?」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07 PM

章二十五 驚嚇 下
  「目前蘇少尉在帕瑟芬妮將軍的私人醫院裡,只能確認還活著,其它情況就不清楚了。將軍的私人附屬機構不是可以隨意探查的。不過我聽說了另外一件事,帕瑟芬妮將軍最近的財務狀況出了點問題,議會銀行已經拒絕了她的借款要求。」


  屏幕上飛速閃過一條條訊息,佐證著佩佩羅斯的話。


  梅迪爾麗鬆開了右手,略微活動一下已有些發青的手指,問:「我們還有多少經費?」


  佩佩羅斯快速翻查著電腦:「等我查一下,上一期經費到帳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


  「不管有多少,都劃給帕瑟芬妮,馬上!」梅迪爾麗打斷了她的話,然後緩緩站了起來,向教堂大門走去。

  「可是……」佩佩羅斯大吃一驚,追著梅迪爾麗說:「除了仲載官,其它人的薪水還沒有發!」

  「讓他們餓著。」梅迪爾麗的回答一向簡潔。

  佩佩羅斯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就又聽到了一句讓她大腦徹底空白了的吩咐:「那些不想挨餓的,可以去鬼街做鴨。」

  教堂大門在梅迪爾麗面前自行打開,淒厲的警報聲剎那間響徹了審判鎮上空,數以百計的探照燈同時亮起,將審判鎮照耀得有如白晝。無數身影從各個角落裡鑽出來,以他們平生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來回奔波著,做著自己份內的工作。命令來得實在太突然,人人都被限時限刻完成指定動作的沉重壓力壓迫得幾乎要瘋了,連呼吸都要計算著來,好在行動方案是現成的,精確到了每一加侖汽油的添加和每一顆螺絲的擰動,每個人只要拚命把自己那份完成就行了。

  梅迪爾麗一言不發,恆速向前行進。左右各兩名男侍快速沖上,他們捧著剛剛清洗到一半的戰甲手套,送到梅迪爾麗身側。她隨手一伸,如雪的手已穿進猛惡猙獰的手套內,覆蓋著片片盔甲的手指活動了幾下,只聽卡嚓一聲,手套已經盔甲連接在一起。

  送手套的男侍快速退下,又是四名男侍抬著巨劍奔來,將『殺獄』交在了梅迪爾麗手中。只是這麼短短一段路,那四個年輕精壯男人已經累得汗出如雨。殺獄劍刃其實分成三截,中間以兩節橢圓形的構件相連。橢圓構件核心處,則嵌著巨大的血色水晶,周圍刻印著一圈意義不明的銘文。此時的殺獄水晶中充斥著濃濃的血氣,不似先前剛修復時那般帶著湛湛藍意,清澈透明一如舊時代的海洋。

  梅迪爾麗拖著殺獄,幾步已將近走出審判鎮。鎮外兩側響起發動機野蠻而又瘋狂的咆哮,煙塵大起,兩輛輪式主戰戰車以近乎自殺的速度從煙塵中衝出,在接近相撞時各自打了個急彎,近五十噸重的車身在地面上做出危險的飄移動作,等到停下時兩輛車剛好並排停靠,相互間距離不超過五十公分。能夠將主戰戰車操縱得如駕小車,駕駛員的精湛技藝由此可見一斑,儘管這是新時代的主戰戰車,機動性能絕非舊時代戰車可比。

  梅迪爾麗忽然一躍而起,拖著沉重之極的殺獄,橫空掠過十丈,落於兩輛戰車車頂,雙足各踏一輛。被她一踩,主戰戰車的輪胎呼的向土中陷入幾公分。

  刷刷刷!主戰戰車車前各四盞大燈一齊打開,八道光柱穿破黑暗,將前路照得雪亮。

  「去拉爾文森林莊園。」梅迪爾麗吩咐著。

  戰車顫慄著,轟鳴著,發動機已經達到最大加力範圍,它們緩慢開行,速度越來越快。八名仲裁官則分乘上四輛越野車,緊追著乘載梅迪爾麗的戰車而去。

  當那迎風飛舞的蒼灰色長發幾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的時候,審判鎮裡發動機轟鳴聲再起,佩佩羅斯騎著一輛深色機車,緊追著車隊而去。

  本來夜已經深了,可是暗黑龍騎總部仍未完全安睡。不過亮著燈的房間,主要是在六樓和七樓。

  帕瑟芬妮辦公室厚重的大門拉開了一道縫隙,走出來一個四十餘歲年紀,西裝筆挺、外型精明幹練的中年人,他非常優雅的一躬身,和門內的帕瑟芬妮握了握手,語調熱忱充滿感情地說:「尊敬的帕瑟芬妮將軍,我的條件應該說是非常優惠了,希望您能夠認真考慮一下!您只需開口說一句話,我的人脈及資源,都可盡全力為您效勞!」

  他嘴上說得熱切動聽,手卻是緊握著帕瑟芬妮的手不放,這可就怎麼都談不上尊重了。而且他裁剪得非常得體的長褲中央微微凸起,顯然是想到了些非常不尊重帕瑟芬妮的事情。儘管他微躬著身體,很巧妙地掩飾了生理變化,可是這座樓裡每一位暗黑龍騎都是戰技方面的專家,只用感應就可以發覺這些異樣。

  帕瑟芬妮臉上依舊保持著含蓄而又典雅的笑容,彷彿一無所覺,又好像一點也沒將中年人的無禮放在心上,微笑著送走了他。在旁邊看著的助手,那張英俊的臉上卻有些發青,惡狠狠的瞪著中年男人的背影,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顧了。

  坐在辦公桌後,帕瑟芬妮取了一塊濕巾,慢慢地擦拭著右手。她雙眉絞在了一起,顯得心事重重。那個中年男人已經是她今天接待的第八批來談借款的人了,他們似乎是看準了帕瑟芬妮如今所面臨的困境,提出的借款條件中關於還款和利息方面的條款非常寬鬆,可是毫無例外的都與帕瑟芬妮本身有關聯,最含蓄的是求交往,最直接的則直接開價一晚多少錢。能夠解救一名將軍的財政危機,說明這些人都是非常有權勢背景的人,就算放在過去,有亞瑟家族在後坐鎮的帕瑟芬妮最多也就是抽兩個耳光,打他個鼻青臉腫就算完事,不能當真動手殺人的。

  可是現在,她連抽耳光的資格都已失去。她抬起頭,看了看牆壁上的老式掛鐘,深色的指針指向了九點鐘的位置。再過一個小時,就是蘇注射的時間了。她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角,感覺頭痛得好像要裂開來似的。她敲了敲桌面,升起的一個顯示屏上,那一長串的赤紅數字令人觸目心驚。

  數日之前,老法佈雷加斯在議會的撥款委員會發起動議,鑑於帕瑟芬妮的透支情況已經嚴重超出少將的權限,要求暫時凍結她今後借款的權力。撥款委員會中,法佈雷加斯家族佔的票數本來就不少,三大家族又全部棄權,因此這條動議得以順利通過。在一個孤單的將軍和一個古老且龐大的家族之間,大多數理智的人都知道應該如何選擇。

  又過去了一分鐘……帕瑟芬妮心中默默地唸著。算上注射前必須的準備時間,她其實沒有一個小時了,而是只有短暫的二十五分鐘。但是看著那長長的赤字,信用帳戶又全部被凍結,她還能有什麼辦法來付款呢?今天來過的八個人,其實已經是她能找到的所有有能力借款給她的人。更有錢、更有資源的人不是沒有,而是根本不現實。向這八人借款,滿足他們的附加條件,最多只是付出一段時間的身體,而如果向那些人求助,代價將會是萬劫不復。

  又過去了一分鐘。

  帕瑟芬妮頭痛得如同要炸開。她今天凌晨才回到龍城,已是孤身轉戰千里,七日七夜不眠不休,連續完成了六個任務。回到龍城後,她只是略作梳洗,就趕到了辦公室,接待一撥又一撥早就聯繫好了的借款人。這些人就像在暗中達成了一致似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的條款中不涉及到她的身體。也或許這種趨同性的背後並無其他陰謀,只是這個時代雄性源自荷爾蒙的劣根性的不加掩飾的顯現而已。

  帕瑟芬妮安靜地坐著,心內有猛烈的火焰在燃燒,但卻壓抑著,不迸發出來。她調出任務清單,大略一掃,即發現上面危險程度高、相應的酬勞和貢獻度也高的任務都顯示已經被人接去,餘下的只有那些瑣碎且耗時,當然也沒什麼風險的小任務。這是巧合,還是故意?

  她猛然握緊了鉛筆,辦公室內驟起一陣狂風!然而風又漸漸的停歇了,她頹然、重重靠上座椅的靠背,輕輕嘆出一口氣,心中漸漸泛起了冰涼。

  如果可以調動亞瑟家族的資源,這區區款項又怎麼會是問題?她負債的數目雖然大了點,可是也還沒有大到以暗黑龍騎將軍的信譽都做不了擔保的地步。可是她自身的大半私人財產都抵押給了議會,按規定,那是根本不能動用的。也就是這種時候,錢如開閘的水一般流出,卻沒有新的來源注入,才使她徹底地陷入了流動性危機。

  可是……她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年輕得還有些稚嫩、那個固執地堅持著自己夢想的弟弟,他身上有她最喜歡的純淨,所以一直以來,她都非常地照顧他。可是現在,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嗎?帕瑟芬妮壓根不相信接管了海皇三叉戟的他會毫無耳聞。那支部隊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具有獨立且高效的情報體系,甚至於不比梅迪爾麗掌握下的審判所差多少。

  可是……他就可以眼看著自己淪落成那些男人的玩物嗎?或許,仇恨真的可以徹頭徹尾地改變一個人?

  帕瑟芬妮默默取過辦公桌上升起的一杯烈酒,一飲而盡,火一樣的酒漿沿途灼燒著她的身體。

  蘇,都是為了那個蘇!也許把他交給梅迪爾麗,眼前的窘境就會告一段落了。

  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英俊的助理自己走了進來,依然保持著恭敬的口吻說:「將軍,康納博士剛剛發來消息,他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收到藥款。他提醒您,H2101的活化需要一定時間,您最多還有十分鐘時間付款。」

  「我知道了,出去吧。」帕瑟芬妮回答的聲音十分平靜,她的目光停留在酒杯中殘留的酒液上。

  那助手這一次卻沒有聽從她的吩咐,反而繞到她的辦公桌後,用一種非常放肆的目光看著她,語調也開始變得曖昧:「將軍,在時限到來前,您應該籌不出這筆錢了吧?不過,我和我的家族都非常願意幫助您,只要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條件……」

  還沒等帕瑟芬妮回答,他就已經忍耐不住,呼的向她撲了過去。一手抓向她的胸,一手則抓向她束起的長發,手背上青筋凸起,看得出來非常用力。他喜歡暴力,喜歡蹂躪,喜歡象暴風雨般將那些柔弱的花兒打入泥濘。他已經忍耐了幾年,也等待得夠久了,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麼一個機會。他和他的家族論勢力、論資源,的確遠遠比不上三大豪門,也無法和今天絡繹不絕上門的那些人相提並論,可是他年輕、英俊,並且體力充沛,而今天出現的都是些什麼樣的男人?最年輕的都已經過了四十!他一直相信,漂亮的容貌和年輕的身體,可以抵得上巨大的財富和權勢上的差距,不然的話,一向高高在上的帕瑟芬妮又何必為了蘇付出這麼多?

  果然,帕瑟芬妮好像猶豫了一下,卻是坐在椅上子沒有動。他狂喜之下,一把將她抱了個結實,張口就咬了下去。是的,是咬,他已經幻想了無數次要把她柔膩的臉咬得鮮血淋漓。反正暗黑龍騎的醫療技術足夠發達,不會留下什麼疤痕。

  牙齒合攏時,傳來的不是滑膩柔順的觸感,而是如鋼鐵般的堅硬和難以想像的劇痛。男助理不由自主地慘叫起來,他這才看清自己抱著原來是帕瑟芬妮的座椅,而被自己當成是她臉蛋的部分,其實是堅硬無比的椅背。他的牙都快掉了,可是椅背上連個齒印都沒留下。

  帕瑟芬妮靠著辦公桌站著,鉛筆在指間靈活地舞動著。她看著這個在自己身邊隱忍了數年的助手,淡淡的說:「我是個會給人第二次機會的人,你出去吧,剛才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不過你記住,如果我真的想賣,相信會有足夠多的人排隊等著,而價錢絕不是你的家族能夠負擔得起的。以後不要再做蠢事,我不喜歡笨蛋。」

  男助手摀住不住流血的嘴,帶著隱忍的慌張和怨毒,以最快速度離開了帕瑟芬妮的辦公室。

  她坐在辦公桌後,看著屏幕上蘇的照片,心底的熊熊怒焰和巨大的屈辱感再也壓抑不住。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螞蟻和蛆蟲一樣的男人都敢欺負到她頭上來了?!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男人,值得嗎!?

  這些日子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以前她都是匆匆忙忙的賺錢,不假思索地付款,直到今日的山窮水盡。

  值得嗎?她怔怔地看著照片上那個背著老式狙擊槍,走在一條沒有來處也沒有盡頭的路上的男人。她發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心好像沒有那麼冰冷和堅硬了。

  「這群王八蛋!逼急了,我可什麼都做得出來!」帕瑟芬妮雙眼射出熊熊的碧火,她在心底惡狠狠地詛咒著所有和這件事有關的人,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在心底構思如果蘇得不到針劑,挺不過去的話,應該如何殺進法佈雷加斯本家盤踞的拉爾文森林莊園,當著所有法佈雷加斯族人的面,將老法佈雷加斯切成幾段,然後再和他的族人同歸於盡。

  這已經不僅僅是為了蘇,而有一大半是為了她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帕瑟芬妮再次在心裡起誓,她,絕不會像血腥瑪麗那樣淪為男人的附庸和玩物。正如老法佈雷加斯所說的,這種恥辱,只有用鮮血才能洗清!

  她十指飛速閃動著,面前的電腦屏幕上各種畫面如雨般落下,她僅用了半分鐘,就發現約什.摩根將軍的帳號還是活動著的。帕瑟芬妮不假思索,只用了十秒鐘就輕而易舉破解進了他的帳戶。然後面前的屏幕上就多了許多她原本不具備的權限選項。

  帕瑟芬妮的十指靈活地舞動著,暗黑龍騎軍費使用的界面轉瞬間就跳了出來,隨後一項項原本已通過財務審核,正處於待分配狀態的軍費被重新指定了用途,全部指向帕瑟芬妮的帳戶。

  七樓,老人端著一杯精心調製的咖啡,正安詳地看著面前屏幕上的N958基地。基地內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並且三樓被蘇和帕瑟芬妮重新佈置過,多了許多溫馨的生活氣息。他饒有興致的一項項查看著,品味著,欣賞著。這已經成了他固定的放鬆節目。

  老人剛剛喝了一口咖啡,忽然屏幕一角一個紅色的警戒標誌亮了起來,接下來屏幕畫面就全被一個接一個自行跳出指令窗口所佔據。看著如風吹落葉般飛速切換的畫面,老人幾乎不用想,就知道這必定是帕瑟芬妮的手筆。眼見一項項軍費被挪用,老人的臉色不禁變得越來越古怪,他知道帕瑟芬妮最近陷入了財務危機,可是在他看來,情況還遠沒有糟糕到需要挪用軍費的地步。而且讓他有些啞口無言的是,如果只是想要錢的話,僅僅是在這棟樓裡,帕瑟芬妮明明還有其它兩個選擇的,為什麼一定要找上自己?要知道,今晚自己可是在辦公室的,而且她一定也知道這點。

  在老人眼中,一項項被挪用的軍費,就像是一口口黑鍋,明目張膽的向他頭上扣來。雖然帕瑟芬妮肯定是有意這麼做的,當然他也不是不可以幫她這一次,擔下這個黑鍋,當然了,借款的利息自然不能低了,可是總該有個限度吧?看著那不斷跳動的數字開始累積到一個讓他也有點冒汗的數字,老人啞然,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經可以被小女孩這麼欺負了。

  此時辦公室房門打開,面若冰霜、身材火爆的女助理探了半個身子進來,問道:「是您在調動軍費嗎?」

  她看到老人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禁有些擔心。

  老人看著面前飛速增長的數字,已經從欣賞帕瑟芬妮的大膽變成了震驚於她的瘋狂。聽到女助手詢問,他勉強笑了笑,說:「我是有些調整計劃的打算,你出去吧。」

  女助手心中雖然有疑問,但這是她不能發言的機密,於是仍是退出門外。

  一分鐘,僅僅是一分鐘,帕瑟芬妮就已經將所有她那雙爪子能夠碰得到的錢都聚攏到一起,只要輕輕一敲,這筆錢就會匯入她指定的帳戶,而明天,大半暗黑龍騎的機構會發現他們的功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欠費陷入了癱瘓。

  這個時候,她還是猶豫了一下。

  忽然間,傳來了叮的一聲輕響,帕瑟芬妮側方的屏幕上,那顯示著財務赤字的數字正在飛速縮小,在彌補完最低還款限額後,她帳戶的餘額開始增加。到那些賞心悅目的綠色數字停止跳動時,帕瑟芬妮雖然總體上看仍欠著大筆的債務,但是可動用的款項已經足夠維持蘇五天的醫療費用。

  愕然的帕瑟芬妮飛快的在那個屏幕上點了幾下,款項的來源明明白白地顯示著,審判所,簽發人是梅迪爾麗,那些飛舞的線條勾勒出了一個被無數利刃刺穿的魔鬼。

  望著梅迪爾麗那以猙獰恐怖而聞名的簽名,帕瑟芬妮卻輕輕的嘆了口氣,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難過。

  此刻在遙遠的另一個房間中,奧貝雷恩挺立在桌前,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的電腦屏幕,他的手虛按在屏幕一個按鈕的上方,隨時準備按下去。在他的左手邊,立著另一個標示著時間的小屏幕,上面用血紅色的字體,標註著倒數的時間。每過一秒,就會發出一聲清脆的滴音。

  奧貝雷恩面前的屏幕上,只有兩行非常醒目的數字,一行是帕瑟芬妮目前的赤字,另一行則是一筆不大但足夠救急的款項,只要他輕輕一敲,就會即時進入她的帳號。

  房間裡很冷,可是奧貝雷恩的額頭卻在不停的流汗。這些錢是他所能動用的極限,是他歷年積攢下來,準備用來擴張自己私人扈從的經費,與亞瑟家族完全無關。

  就在他將要敲下按鍵時,帕瑟芬妮帳戶的數字忽然跳動起來,飛速下降,同時她可動用的款項餘額也在快速上升。

  奧貝雷恩終於坐回了高背椅中,瞪著眼前的屏幕,臉色變得極為複雜。他雙臂僵硬地支在兩邊扶手上,雙手在胸前交叉,十指緊緊相扣,極為用力,手背上青筋爆起。

  從禮貌上來說,亞瑟家族不能追查一名暗黑龍騎將軍的經費來源,尤其是這筆錢走的是軍費途徑。但是其他家族的賬戶信息變動卻是很容易追溯到的,範圍也就那麼七、八家而已,交給電腦處理,只需不到一分鐘時間。

  然而,他現在完全不想看到另一端的付費賬戶冠以任何一個家族的名字。

  暗黑龍騎總部,老人先是一陣愕然,再查閱過款項來源後,灰敗的臉色迅速變得紅潤起來,他一口喝乾了咖啡,卻覺得意猶未盡,於是按響了召喚鈴。

  女助理照例探進了半個身子,選了最能展現她傲人胸部的角度站好,才問老人有什麼吩咐。

  「再來一杯咖啡。」

  很普通的要求,女助手這樣想著,不過她有些奇怪,老人現在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就在她要出去時,老人忽然又說:「哦,對了,你今天很漂亮。年輕的感覺真是不錯!」

  多年的嚴格訓練使女助手的表情仍然維持著冰一般的冷漠,她淡淡地道了謝,就關上辦公室的房門,然後靠在門上,急促地喘息起來。她的心跳得像是搖滾鼓手手下的架子鼓。

  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胸前那深不見底的溝壑,決定明天換件衣服,領口再低一些。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08 PM

章二十六 瘋狂 上
  拉爾文森林莊園位於龍城西南部,是一片佔地足有數十平方公里的龐大產業。正如莊園名稱所示,這片區域包括了大片的森林,一座小山,一條居中穿過的小河,一座城堡及幾個分散在各處的莊園。


  和許多現代新興家族的實用風格不同,法佈雷加斯家族仍然保持了古老懷舊的傳統。城堡和莊園古色古香,許多裝飾和配件蒐羅自各地的廢墟,是貨真價實的舊時代貨色。莊園的飲食也不例外,依然以舊時代的方法醃製薰肉和釀造紅酒。


  穿越領地的小河水則被引入一個人工湖中,並且分出一條支河環繞著古堡。在如今的時代,這當然沒有任何防禦的意義,更多的是起到裝飾作用。


  整個拉爾文森林地區,都看不到什麼新時代的工業,完全像是舊時代十八世紀的鄉村生活,時間彷彿在樹蔭下、河水邊打著盹,一切都那麼安靜,緩慢。


  小河的上游,才有點這個時代的痕跡,那裡修建著一座代表著新時代科技的淨水廠,乳白色波浪形穹頂覆蓋了千米長的河段,帶著夢幻色彩的穹頂下,是一排排淨水設備,整齊而又宏大。這裡一方面供應著整個拉爾文森林莊園所需要的純淨水,一方面確保流進城堡護城河和人工湖的水都是干淨的,當然不可能達到完全沒有輻射的程度,但是至少可以做到能夠讓一個普通人在裡面游泳。這裡的普通人,是指舊時代的標準,新時代經過了五十多年的發展,人類抗輻射的能力都有顯著的提高。當然,代價或許是變異組織,或許是改變了的基因。不管怎麼說,這個淨水廠才代表了法佈雷加斯家族的手筆和財力。水流出拉爾文森林地區後,隨著沿途吸收輻射物質的增多,水質又會逐漸下降。不過在水質還能夠飲用的這一段河路兩邊,可以稱得上生機盎然,各種生物的密度是其它地區的數倍。

  有一條平整的公路將拉爾文森林莊園和龍城聯繫了起來。其實法佈雷加斯家族並不是以武力見長,家族子弟中罕有戰鬥天賦出眾的人,裡卡多已經算是出類拔萃的了,可是和先後出了帕瑟芬妮與奧貝雷恩的亞瑟家族相比,以及與擁有沉穩深沉的魯登道夫的威廉家族相比,還是差了不止一籌。傳承自舊時代的法佈雷加斯家族優勢在於足夠古老,並且每一代都保有最起碼的繁榮,到了現在,論平均水準以上的家族子弟的數目,家族內部的向心力,以及各系子弟對家族的忠誠,它絕不會輸給三大豪門。

  血脈相連的人,才是家族的最大財富。這是老法佈雷加斯的信條,也是他不惜代價也要維護家族榮譽的根本原因。只有給家族子弟以看得見的未來,並且儘可能的保護他們,他們才會對家族始終保有忠誠,才會使血緣構成的紐帶聯接得更加牢固。事實上,經歷了六十五個歲月的老法佈雷加斯,從來都不相信沒有理由和代價的忠誠。

  站在落地窗前的老法佈雷加斯,是一個瘦且清雋的老人,鷹一般的鼻子和深陷的雙眼點綴出了一張固執而又不失睿智的面容。他手裡端著一杯莊園自釀的紅酒,透過落地窗,看著下方沉靜安寧的水面和精緻大氣的花園。

  天空中懸掛著大片輻射雲,透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將古堡和花園映照得如同童話中的世界,不辨白晝黑夜,彷彿身處永恆之城。這是致命的美麗,只有風吹聚了足夠多的輻射雲時,才會出現這樣類似於極光的美麗光輝。每當這種光芒出現時,森林中大多數的生物都會深藏在巢穴中躲避濃度上升幾倍的輻射,只有那些依靠輻射為生的變異生物才會歡欣雀躍,紛紛從棲息之處跑到空地上來,盡情享受這灼熱的光芒。

  新時代的大多數人仍然無法在毫無防護的情況下抗拒輻射雲的光芒,不過拉爾文森林莊園每一棟建築都有完善的防護措施,即使是新生嬰兒,也可以在任何一個房間裡得到完美的防護和照料。拉爾文莊園擁有自己的氣象監測系統,可以準確預報和監測有害的環境變化。這樣的時刻,敢於在戶外活動的人,自然都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裝備。

  這一片數十公里的廣闊區域,經歷了幾十年細緻經營和不斷建設,可以說是法佈雷加斯家族近百年來財富積累的象徵,絕非哪個暴發戶可以在一夜之間完成的壯舉。

  老法佈雷加斯驕傲地看著這一切,他雖然老了,但是身體情況絕對不像他的年齡那樣老邁。在家族的生化實驗室中,抗衰老藥劑已經取得了突破,可以通過實驗室合成的方式獲得少量穩定而有一定效果的藥劑。這當然十分昂貴,而且除了需要大量極難獲得的原料外,合成反應的不可控性仍是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低下的成功率使得這種藥劑還遠遠無法量產,不過已經足夠老法佈雷加斯使用了。對他來說,現在重要的是有或者沒有,貴還是不貴根本就不是問題。

  在他就任族長的二十年中,家族實力一直在穩步擴張著,無論從哪一個時期來看,法佈雷加斯都不是發展最快的家族,但絕對是最穩健的家族,任何時候,家族的擴張和財富的積累都沒有停頓過。二十年中,老法佈雷加斯見證了太多其它家族的興衰沉浮,同時也欣慰地看著法佈雷加斯家族穩步提升。在他的手中,家族綜合實力已經成為僅次於三大豪門的勢力,並且在他那表面上並不年輕的身體中,還有一顆非常強勁的心臟。

  老法佈雷加斯的野心很大,大到要將拉爾文莊園的界碑延伸到東海岸,將整個龍城,甚至是血腹議會駐地都給囊括進來的地步。現在他惟一的遺憾,就是家族眾多子弟中還沒有出現過一個驚才絕豔的天才,不過他並不著急,也不太過擔心。在他看來,一個天才所起的作用還沒有十個只能評價為出色的年輕人作用大,而且堅信大數原理和概率論的他始終認為,只要家族的血脈足夠繁盛,子弟數目足夠多,早晚會有天才產生的。

  最近惟一讓老法佈雷加斯有些頭疼的,就是蘇,那個好像怎麼也殺不死的蘇。不過儘管家族的聲譽在培訓基地一戰後蒙上了無法清洗的污點,而且家族內的團結好像也出了些問題,比如說拒絕參戰的裡卡多。不過他對目前的局勢並沒有什麼不滿的。裡卡多是老法佈雷加斯的親孫子,也是他最為看重的人。在裡卡多身上,老法佈雷加斯看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特質。至於蘇,從目前來看,他不死的作用比死了還要大。

  蘇治療所產生的天價費用讓他都為之側目,更是輕而易舉地拖垮了帕瑟芬妮的財政。老法佈雷加斯僅僅是動用了一點小小的手腕,就讓資產被凍結並且失去了家族支援的帕瑟芬妮陷入了絕境。

  他把所有可能性都計算了進去,包括預料到奧貝雷恩還是會在最關鍵的時候支援他的姐姐,但是無法動用家族資源的奧貝雷恩能起到的作用相當有限。亞瑟家族已經宣佈了不會再支持帕瑟芬妮,並且已經從自己這裡獲取了相當的利益作為補償,那麼即使是新近掌握了族長大權的奧貝雷恩,也不能夠公開違反家族的承諾。古老家族的聲譽,一方面是興旺的基石,一方面也會成為束縛手腳的鎖鏈。奧貝雷恩還太年輕,也太理想化,他還不明白一個道理,當收益足夠大的時候,或者是對敵人削弱足夠多的時候,一切承諾都是可以打破的。政治就是政治,政治的智慧需要時間來積累,天才不適用於這一領域。

  蘇的身體還需要至少十枝H2101,這筆費用絕不是奧貝雷恩能夠負擔的。老法佈雷加斯早就查過他的財務狀況,他名下的私人款項最多夠一枝H2101的價錢,即使個人融資,根基尚淺的奧貝雷恩也無法籌措到那麼大筆的款項。到那時候,帕瑟芬妮才會陷入真正的山窮水盡。當她走投無路時,要麼放棄蘇,要麼屈從於債務人的要求。而所有債務人所提條款中,有關於帕瑟芬妮肉體的那一部分權利,實際上都已暗中被老法佈雷加斯買了下來。

  一想到帕瑟芬妮那身看上去非常正統典雅套裝下包裹著的充滿了爆炸性力量的肉體,老法佈雷加斯就禁不住興奮起來,身體也隨著產生變化,睡袍上頂起了一個高高的突起,完全不像一個已經六十五歲老人應有的硬度和體積。在他看來,只要得到了帕瑟芬妮,所有的代價其實都是值得的。如果不是為了引帕瑟芬妮上鉤,他也不會苦心布下這麼複雜而隱晦的局。當然,現在情況順利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在他原本的計劃中,要收伏一個財政破產並且失去家族支持的女將軍,也需要至少一年左右的時間。可是他沒有想到,蘇竟然會需要如此驚人的治療費用,而帕瑟芬妮居然還付了。

  在看到帕瑟芬妮和蘇的資料時,老法佈雷加斯洞悉世情的雙眼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看向蘇的目光中那些許異樣,也許帕瑟芬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接下來局勢的發展,更是完全按照他的預想在進行著,甚至於比他所預想的還要好,看起來帕瑟芬妮已經泥足深陷,無從脫身。

  當然,他現在還不急著收網,耐心是一切成功的基石。從目前情況來看,帕瑟芬妮已經再難獲得新的資金來源,只要再過上幾天,得不到H2101的蘇雖然死不了,可是也休想能夠恢復以往的能力,多半會變成一個沒什麼用處的廢物。而帕瑟芬妮依然會被債務壓垮,從此成為玩物。哪怕她僅僅是為了短期融資而獻出一兩次的肉體,那也是好事。只要有了開端,就會有無窮無盡的後續。

  一想到今後以帕瑟芬妮為主角,包含了各種主題的晚宴,老法佈雷加斯的血流又開始加速,他的下身已經不是愉悅,而是開始脹痛了。

  「哼,政治才是掌控一切的手段!暗黑龍騎的將軍,最終也不過是被政治使用的工具罷了。」看著窗外如彩虹般絢爛的輻射光,老法佈雷加斯暗自想著。

  從他面前的落地窗望出去,越過花園和廣闊的人工湖,就是古樸的大門,大門外宛然如新的公路曲折通向龍城。這條耗資巨大的公路也是法佈雷加斯家族實力的象徵。

  然而在遙遠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點白光,在黑暗和天空中七色絢光的背景下,這點白光顯得非常刺眼,刺得老法佈雷加斯的瞳孔一陣收縮。他從來都不是以體力和戰鬥能力見長,但是身體基本機能的強化依然都已達到了三階的水準,這當然包括了視力。

  他已經看出,那白光其實是兩團閃亮得炫目的車燈,看起來像是一點,只不過是因為挨得太近而已。這燈光讓老法佈雷加斯非常不舒服,他覺得,燈光裡面充滿了喧囂和挑釁的味道。同時,他也十分奇怪為什麼沒有接到任何異常報告,拉爾文森林莊園的安寧、平靜當然只是表面上的,城堡外方圓五公里內有完善的預警系統,這麼明顯的不和諧的來訪者為什麼沒有在路上受到阻礙和盤查。

  他不動聲色的按動了手上的戒指,房間中即刻響起一個柔和的女聲:「您有什麼吩咐?」

  「啟動最高級別的警戒系統,讓所有的武裝人員待命,看來今晚我們有客人來了。還有,給我送一套衣服進來,要正裝。」

  「是的,主人。」女聲柔順地回答著。

  就在說話的功夫,遠處的白光已經擴大了許多,老法佈雷加斯已能辨認出那其實是兩排車燈,而且從亮度、規格來看都不像是普通的越野車。車速非常的快,看起來用不了一分鐘就可以開到拉爾文城堡的大門處。

  雖然房間的落地窗有效地隔絕了外面的噪音,但是從玻璃的震動上仍然可以感覺到衝來車輛引擎的強勁和張狂。

  在兩名至多只有十八歲少女的服侍下,老法佈雷加斯開始從容地換衣。然而他的鎮定在一瞬間全被打破,在這個距離,他已經清晰地看到,疾速衝來的竟然是兩輛主戰戰車!

  而且戰車一點也沒有減速的意思,居然直接衝向了城堡的大門,即使隔著落地窗,老法佈雷加斯也能聽到那聲轟然的巨響,眼看著兩扇足有幾百年歷史的鏤花黑漆鐵柵門被撞得高高飛起,越過數十米的距離,最後劃出一個高高的拋物線落入人工湖內,激起了大片水花。

  主戰戰車繼續前衝,粗大且堅固的輪胎毫不留情地將精心修剪過的花園草坪碾得泥土紛飛,它們繞過人工湖,直接在花園中碾出一條大道,最後才在城堡前停了下來,發動機仍然囂張的咆哮著。

  老法佈雷加斯臉色鐵青,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不明白,那些守衛城堡的士兵都在幹什麼,分佈在大門兩側四個火力點中的高射機槍難道只是擺設?雖然高射機槍無法對主戰戰車構成威脅,但是這絕不是一槍不發的理由,而且作為法佈雷加斯家族的大本營,不設防的表象只是為了營造出舊時代的生活氛圍,真實情況是,城堡的立體防禦系統是由戰術專家設計,甚至比一些大公司更為縝密,裝備配置中甚至包括了各類導彈,對空對地都有。兩輛主戰戰車又算什麼?

  但是當戰車熄滅了車前雪亮刺目的探大光燈時,老法佈雷加斯才看清了戰車車頂上站著的身影。猙獰恐怖的重甲,威力絕倫的殺獄,以及招牌一樣的蒼灰色長發,都讓他瞬間想起了那個人,那個蜘蛛女皇身邊如同彗星般升起、以無可匹敵的絕世容貌以及恐怖手段著稱的女孩。

  即使是以瘋狂著稱的帕瑟芬妮,也不會以這樣的拜訪方式公然打法佈雷加斯家族的耳光。

  但是梅迪爾麗不同,她什麼都幹得出來。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08 PM

章二十六 瘋狂 下
  既然知道了來的是梅迪爾麗,老法佈雷加斯就打消了擺架子,慢慢換衣服的念頭。他飛速地換好了衣服,並且在過程中就已經吩咐了下去,命令所有人都不許輕舉妄動。


  城堡前的廣場上,已經站了近百名法佈雷加斯家族的人和護衛武裝。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梅迪爾麗,可是所有人都聽說過她,聽說這個將永夜的審判鎮徹底變成地獄的魔王。也許有人還不認識她那些標誌性的特徵,但是主戰戰車車身上那具深黑色的天平可是血腥議會勢力範圍內所有人都會牢記的標識。


  即使有人兩者都不認識,那麼高高在上、如死神一般的梅迪爾麗那籠罩全場的淡淡殺氣,也能夠提醒他們,誰才是這一刻的主宰。


  戰士們有些不知所措,他們的槍口根本就不敢對準梅迪爾麗,但職責在身,又不能退後,只好瞄準了他們手中武器注定威脅不到的主戰戰車。人群中的年輕人則又畏懼、又有些興奮地偷偷看著梅迪爾麗,在他們中間,梅迪爾麗的容貌和她的恐怖一樣有名。可惜從仰視的角度看過去,她大半的面容都隱藏在利刺橫生的盔甲內,無法驗證傳言,但是那隨風飛舞、時時會灑落片片銀輝的蒼灰長發,卻和傳說中一模一樣。


  梅迪爾麗靜靜站著,等待著老法佈雷加斯的出現。在等待敵人首腦方面,她從來都很有耐心,比如說這次,她就給了老法佈雷加斯整整一分鐘的準備時間。

  在她的底限到來前,老法佈雷加斯終於出現在城堡的大門口。他沒有向前,而是站在門口台階的邊緣,這樣從高度上看,他就和站在戰車頂上的梅迪爾麗等高了。雖然身後有著眾多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城堡前廣場上更是聚攏了近四百人,其中有超過兩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城堡塔樓中暗藏的機關炮和導彈也已鎖定了兩輛主戰戰車以及後面的四輛裝甲越野車。而梅迪爾麗一方,就算充當座騎的主戰戰車中塞滿了人,也不會不超過二十個人。

  雖然是以十對一的比例,可是老法佈雷加斯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在眾多族人面前,老法佈雷加斯身體挺得筆直,沉聲喝問:「梅迪爾麗閣下,您用這樣粗魯的方式拜訪拉爾文森林莊園,究竟是何用意?您對付異端或叛逆的方式並不適用於法佈雷加斯家族,任何對我們的指控,都要在議會的層面上進行。就算在審判所內部,您也僅僅是三巨頭之一,並不能代表審判所所有的聲音。我希望您想清楚這點!現在,如果您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需要道歉!」

  老法佈雷加斯的聲音鏗鏘有力,讓族人們驚慌失措的情緒有所緩和,很多人這時候才醒悟過來,原來梅迪爾麗僅僅帶了十幾個人過來。

  梅迪爾麗根本不理會任何關於她在審判所決策能力的質疑,湛藍的眼睛在黑暗中閃動著危險的火焰。她凝望著老法佈雷加斯,一字一句地說:「我來是告訴你,今後不許動蘇。」

  「蘇?」

  老法佈雷加斯非常意外,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根本不是什麼大人物的少尉會和梅迪爾麗有關係,難道是帕瑟芬妮向她求助?這倒是很有可能。誰都知道,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曾經如親姐妹一樣。不過那時的梅迪爾麗是個充滿陽光的少女,然而在入主審判鎮的兩年時光中,她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魔王。就是現在,老法佈雷加斯也很難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會是一個或許還不到十六歲的女孩。這兩年來,在梅迪爾麗掌控下的審判所,正日益成為所有人心頭一塊揮之不去的陰影。不知道是審判所的黑暗傳統染黑了梅迪爾麗,還是她將這黑暗傳統更推進了一步。

  不過,這不影響老法佈雷加斯的決斷,審判所仍是血腥議會的下屬機構,而法佈雷加斯家族在議會中的席位並不少。因此即使是暗黑龍騎的將軍或者是審判所過去的三巨頭,也不能對他們太過分。

  老法佈雷加斯斷然拒絕:「這不可能!你應該知道,蘇殺了……」

  「不可能嗎?」梅迪爾麗低低的說。

  她雙眼微微張開,有若劍鋒的眉尖慢慢揚起,蒼灰長發在風中狂舞,『殺獄』上的銘文則逐一亮起,濛濛的血色光芒讓人心悸,而盔甲上無數根延伸出來利刺尖端跳躍著絲絲電火!

  老法佈雷加斯後背中猛然竄起一條冷汗,他立刻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他原本的想法並沒有錯,可是眼前的即不是暗黑龍騎的將軍,也不是審判所舊的三巨頭,在那戰車上站著的,是梅迪爾麗!

  梅迪爾麗從不討價還價,也絕不會跟你講道理。看著那雙閃耀著幽幽藍火、直盯著自己的目光,老法佈雷加斯確信,哪怕是在場兩百多個武裝子弟每個人都能夠擊中梅迪爾麗,那也絕對是在她用那把凶名遠播的殺獄將自己腰斬之後!

  在血腥議會的大旗下,單論武力能夠超越梅迪爾麗的不乏其人,可是如她這般瘋狂的,絕無一人!

  幾乎是瞬間,老法佈雷加斯額頭的汗水就湧了出來。他的大腦瘋狂地運轉著,想要找出一個解決危機的方案,可是幾乎任何一個方案的開場白都太長,長到了一閃念就被他自己否決的地步,惟一可行的就是直接答應梅迪爾麗的條件。可是如果沒有討價還價的過程,怎麼能夠稱得上是政治?再者說,他剛剛還一口回絕了梅迪爾麗的要求,怎能對方一要動手就立刻妥協?這和跪地求饒有何區別?

  就在老法佈雷加斯走投無路,不得不下決心決一死戰之際,梅迪爾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雙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絲猶豫。

  然而她手中的殺獄,像是嗅到了血腥的惡魔,嗡嗡嘯叫著,自行浮了起來!

  「等一等!」遠方轟鳴的引擎聲也蓋不住清脆亮麗的聲音。

  佩佩羅斯駕著機車以所能達到的極速自黑暗中衝出,前輪在一處緩坡上稍稍借力,整架機車即高高飛起,直接越過被碾毀的花壇,衝到了古堡前。機車猛地一側,輪胎尖叫著,在地面上擦出縷縷青煙,接連旋轉了十幾圈,這才算停下了。

  機車還沒完全停穩,佩佩羅斯就將它直接扔在了地上,自己則輕輕躍起,落在了梅迪爾麗踏足的一輛戰車車尾。

  「不能動手!」佩佩羅斯壓低了聲音,急切地說著。梅迪爾麗雙眉皺在了一起,她已握緊了巨劍,倒提的『殺獄』劍鋒已斜指向天!

  「如果殺光了這裡所有的人,接下來您該怎麼辦,離開這裡還是聽候議會裁決?蘇還需要注射十天的H2101!」佩佩羅斯的話恰如一盆冰水,讓梅迪爾麗雙瞳中的火焰明顯收斂。

  佩佩羅斯立刻抓住稍縱即逝的時機,走到戰車車頭,朗聲說:「尊敬的法佈雷加斯先生,我想梅迪爾麗閣下已經清楚地表達了她的意願。而就我所知,您至少已經針對蘇少尉採取了兩次行動,並且第二次完全談不上任何公平。即使以殺死萊科納的仇恨,這樣的報復也已經超出了應有的限度。過往到此為止,如果今後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們將不得不理解為這是在與審判所為敵,那時所產生的一切後果,都將由法佈雷加斯家族負責!」

  佩佩羅斯的話不能讓老法佈雷加斯愉快,但是至少還能夠接受,這才是他熟悉並且擅長的政治領域。而且兩次針對蘇行動所付出的代價,已經讓他都感覺到有些難以承受,如果不是後面還有帕瑟芬妮這塊甜美果實等候摘取,並且隱約開始害怕蘇頑強之極的堅毅,老法佈雷加斯自己都有些想放棄針對蘇的行動。

  「你的說法雖然不合禮儀,但還符合規則。我會把這件事放在議會的層面上解決,在議會有相應的結論之前,我可以答應暫時停止針對蘇的行動。」老法佈雷加斯說得大氣凜然,因此一番其實完全在示弱的話,聽起來也就不那麼讓人不舒服了。

  「閣下,您的意思是……」佩佩羅斯低聲向梅迪爾麗詢問著。

  梅迪爾麗看上去很不情願,但是仍緩緩點了點頭,這是認可佩佩羅斯提議的表示,但是她劍上的染血銘文根本沒有暗淡下去。佩佩羅斯心底不由得一緊,她已經跟隨梅迪爾麗超過了兩年,自然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梅迪爾麗心中的殺氣並未渲洩,她是在故意示弱,好尋機殺人。

  幾乎所有法佈雷加斯的族人都沒有想到,將強凶蠻橫詮釋到了極致的梅迪爾麗居然這麼簡單的接受了條件,而沒有選擇動手大殺一場。在他們看來,梅迪爾麗這樣做,最初的凶橫完全是在虛張聲勢。

  當幾乎懸到喉嚨的心落下後,所有的人都有點虛脫的感覺。他們本來縝密敏捷的思維也就出現了一絲空隙。在這個時候,許多人的頭腦又被傳統和憤怒所佔據,他們忘記了梅迪爾麗審判所三巨頭之一的身份,而是想起了她不過是一個非常年輕、並且絕色無雙的女孩。他們更加為自己方才的慌張和怯懦感到深深的恥辱,堂堂四大家族中的年輕子弟,怎麼可能會怕一個女人?

  當然,這些年輕人並不曾去深想三大豪門會不會接受四大家族這一說法。

  哄的一聲,人群中立刻響起了紛紛揚揚的議論,聲音雖然輕,但是既然老法佈雷加斯都能聽清,梅迪爾麗又怎麼會聽不見?

  老法佈雷加斯的脊背上又竄起一道冷汗,他本能地感覺到了危機,沒有其它的原因,只是因為他知道梅迪爾麗剛才絕對是要動手的,這個從黑暗中走出的女孩從沒有虛張聲勢這回事。

  議論的內容當然不會有任何對梅迪爾麗的正面評價,甚至猥瑣齷齪的內容也不少。比如說這一句「蘇不是亞瑟家那女人的男寵嗎?看這小妞長得挺不錯的啊,怎麼連這種男人也要?真憋得難受,那還不如來找我……」

  「都給我閉嘴!」老法佈雷加斯一聲狂吼!

  他忽然覺得,平時對這些族人的管束還是太鬆馳了,對他們的考驗也太少。在家族的蔭護下,這些年輕人已經失去了野獸般對危險那種本能的直覺。他們可以挑釁三大家族,可以挑釁暗黑龍騎的高級軍官,但是不能去挑釁審判所。而挑釁梅迪爾麗的結果是什麼?

  梅迪爾麗左手前伸,遙遙向老法佈雷加斯的方向凌空一抓。佩佩羅斯的肩頭與梅迪爾麗左臂一觸,整個身體即毫無抗拒地向側方飛出,飛出了戰車的範圍。

  見梅迪爾麗忽然動手,城堡大門處聚集的數十人一片驚叫,就連老法佈雷加斯也在駭然之下向人群中擠了進去。這一刻,在撲天蓋地般湧來的濃鬱血腥之前,幾乎所有的人都被恐懼所俘獲,感覺自己就是行將到來的雷霆一擊的目標!

  呼的一聲,一個二十多歲、服色華貴的年輕人從人群中飛出,身不由已地向梅迪爾麗飛去。在超過五十米的飛行途中,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著,掙紮著,可是完全掙脫不了無形的束縛,無助地被拉到了梅迪爾麗的面前!

  所有的戰士都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他們完全忘記了開槍,就算想起來,也不敢開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是老法佈雷加斯的外孫,也是家族的第三順位繼續人,還是剛剛放言梅迪爾麗缺男人的話,不妨去找他的那個人。

  『殺獄』無聲無息的破開了空間,在夜空中劃出一個深黑的十字架。老法佈雷加斯外孫的驚叫聲戈然而止,他的身體維持著掙扎的姿勢,在空中定格了足足有一秒鐘,然後才忽然裂成了四塊,紛落到不同的地方!

  鮮血如雨,向梅迪爾麗當頭淋下。血珠從那絲緞般的蒼灰色長發上滑過,又落下,不能夠稍作停留。

  血在她腳下積成了潭,然當夜風吹起時,梅迪爾麗蒼灰色的長發又輕盈的飛舞起來,絲絲銀光,宛若在地獄中繪出一個童話的世界。

  所有人都無法呼吸,也沒有人敢開槍,剛剛血淋淋的一幕已經震懾全場。

  梅迪爾麗冷冷的向躲在人群中的老法佈雷加斯看了一眼,用殺獄輕輕敲了敲腳下的戰車。戰車的引擎再次怒吼著,兩輛戰車以高超地技藝畫了一個同心半圓,載著梅迪爾麗緩緩離開了拉爾文森林莊園。

  不知何時,在莊園被毀壞的大門口多了個顯得有些玩世不恭的年輕人。那未經修剪的叢生鬍鬚掩蓋了他真實的年紀,忽明忽暗的菸頭則把他與那些儀裝整潔,處處一絲不苟的家族弟子區分開來。這個男人正是老法佈雷加斯的孫子,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裡卡多.法佈雷加斯。

  他靠在殘存的門柱上,死死地盯著逐漸接近的梅迪爾麗。立在戰車車頭的梅迪爾麗,那深邃的藍色目光正凝望著黑暗的遠方,繚繞著濃鬱血氣的『殺獄』則斜靠在戰車側壁上,方形的劍端幾乎拖到了地面。

  裡卡多知道,梅迪爾麗根本就沒有看見自己。這不是因為她沒有發現自己,而是因為在她眼中自己根本就無足輕重,所以徹底的無視。

  面對著如殺神般的梅迪爾麗,恐懼如潮水般不斷從裡卡多心底深處湧上。可是他雙眼中冒出的更多是熾烈的火焰!就在戰車隆隆駛過大門的時候,裡卡多重重將菸頭摔在地上,一躍而起,至少跳到了與梅迪爾麗等高的位置,而且還有著足夠多的上升勢頭。

  他放聲大叫:「嗨!妞!……」

  裡卡多才叫了幾個字,殺獄忽然宛如夢魘般出現在他頭頂,斜斜拍下!裡卡多瞳孔中剛剛閃過恐懼,就以比他躍起時快了不知多少倍的速度飛出,如同一顆炮彈般狠狠地砸進了堅實的地面!

  「嗯?」梅迪爾麗略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拍居然沒拍死這個敢於這麼接近她的傢伙。不過她沒有再去補一記的想法。對她來說,沒拍死一隻蒼蠅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值得再多費力氣,反正它就算不死,也已半殘。

  裡卡多生命力頑強得出人意料,他居然還能夠撐起上身,向著逐漸遠去的梅迪爾麗大吼一聲「你很酷!」。

  然而裡卡多隨即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口中不住湧出大團的血沫,全身上下七八處劇疼讓他的臉色變得慘白。他喃喃地說:「媽的,斷了這麼多骨頭,這下可有些麻煩了。」

  一輛又一輛越野車從裡卡多身邊駛過,飛揚的塵土蓋了他一頭一臉。越野車上是隨同梅迪爾麗的仲裁官,最後一輛車上還多坐了個佩佩羅斯。

  裡卡多向著佩佩羅斯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迎接著她看白癡的目光。

  城堡門口,老法佈雷加斯緊緊抓著心口,他年輕而強健的心臟都有些難以負擔發瘋般的跳動。他唇色灰白,五指的關節全是因為過於用力而產生的青色。而他的身體更是顫抖著,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他的外孫是冒犯了梅迪爾麗,是應該得到懲罰,但卻絕沒有嚴重到需要付出生命的地步。然而梅迪爾麗就是憑著這個小小藉口,竟然當著眾人之面,將他凌空斬殺!

  梅迪爾麗最後看向老法佈雷加斯的那一眼,意思非常的清楚:我殺的是第三順位繼承人,如若還想借家族榮譽之名殺蘇,那麼請先來找我。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09 PM

章二十七 奇蹟 上
  剛剛能夠從病床上下來稍作走動的蘇,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這些天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體內部。現在他的身體內部處處都是戰場,新注入的基因和他本身的基因在殊死搏殺著,爭奪著對每一個新生成細胞的進化主導權。有時候是新注入的基因獲勝,大多數情況下是蘇本身的基因獲得勝利。


  每次注射完針劑後,無數攜帶著新基因的細胞或者是病毒就會遍佈蘇的全身,尋找著每一個它們可以修復的地方,在修復的同時,它們也會接受蘇的基因,並且擴展出更多空間,以使細胞進化。然而當他全身可修復的地方全部整修完畢之後,新注入的藥劑就在他體內掀起了全面戰爭。這種基因層面上的戰爭,就連蘇都無能為力,只能眼看著它們不斷的戰鬥,控制無數細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生成,另一方再來破壞剛生成的細胞,然後再生成更加強悍或者是針對性更強的新細胞。


  這樣一來,蘇本已恢復得差不多的身體又被破壞得千瘡百孔。而且這些傷都是在細胞層面上,根本無法用尋常的手段檢測出來。醫護人員看到的就是蘇全身各器官的機能在恢復一段時間後毫無徵兆的再次全面衰竭,但是除了注射H2101外,已經沒有其它的治療手段。醫生能夠給出的惟一建議就是將餘下的9枝H2101注射完。


  讓蘇有些欣慰的是,身體內的戰爭進行了一段時間以後,慢慢地他可以通過自己的意識影響甚至有限地引導新舊基因鬥爭的方向。在有明確意識命令的情況下,基因鬥爭或多或少會向蘇意識指出的方向轉化。而且蘇發現,似乎進化在神秘學域中的效果要更為明顯一些。


  第一次體內戰爭期,蘇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全身機能幾乎全部癱瘓。而當預定的倒數第九枝H2101注射後,已經有了心得和經驗的蘇用了23個小時消彌了全部的戰爭,他因此多了一個小時來修補身體的機能。等到倒數第八枝H2101注入後,蘇僅用了15個小時結束體內戰爭,並且修復了身體一小半的機能,至少在注射倒數第七枝藥劑前,蘇可以稍稍活動一下身體。

  為蘇注射完第七枝藥劑後,所有的醫生和護士就離開了病房,讓蘇安靜地休息。

  蘇已經成為她們心目中的英雄。當蘇被送到這間醫院時,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是個死人,沒想到他居然奇蹟般地活了下來。自然,如果沒有H2101的話,蘇生存的希望渺茫。但是作為血腥議會生化實驗室最新成果的H2101絕不是萬能的藥劑,除了極度昂貴之外,實際上在臨床使用中,注射過它的人死亡率高達60%,絕大多數都是身體無法承受它激烈的修復和改進手段,少部分則是難以承受身體改造時產生的痛苦而死去。倖存下來的人,則絕不願意再注射一次H2101。可是蘇已經打了十幾針,卻始終是行若無事。

  專門的監測系統中,代表著痛苦的指數始終在遠遠超出人類痛苦忍受極限之上運行,蘇卻從未從嘶吼喊叫的方式宣洩過。

  有個好奇並且消息靈通的護士打聽出蘇的傷勢源自於孤身在培訓基地中對付了整整一隊法佈雷加斯家族戰士,並且在幹掉了數十人後,成功殺出了基地。這件事傳開後,蘇更成了這些年輕女孩心目中理想的保護人。然而可惜的是,這裡是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而蘇,據說是將軍新收的男寵。

  第七枝H2101注射後,蘇僅僅用了四個小時就結束了體內的基因戰爭,然後意識在每一秒鐘都會將數以百計的成組數據發送到全身各處,修補破損的身體。當牆壁上的時鐘指針跳向早晨七點時,蘇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基本的活動能力。

  自受傷以來,他第一次靠著自己的力量走下了病床。

  他慢慢挪到房門前,如拖動重物般緩緩地拉開了病房的門。外面是一條寬而明淨的走廊,照明的光源全部來自於天花板和牆壁內嵌的柔和背景光源。目光所及之處看不到任何窗戶,儘管空氣中絲毫沒有潮濕的氣息,不過蘇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已此刻正身處在十幾米深的地下。

  房門外就是一個護士站,一名外貌非常年輕的護士可能是十分疲勞了,伏在桌上沉沉地睡著,並沒有注意到面前屏幕上提示病人已經下床活動的消息。

  蘇站在護士旁邊,伸手點動著桌上觸屏,關於他自己的病歷、檢測以及用藥信息一條條被調了出來。對於那些藥物以及病理診斷方面的術語,蘇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遠比那些先進儀器所能掃瞄出來的要詳細得多。僅僅翻了幾頁,蘇就注意到每天自己用的藥物中都包含一種叫做H2101的針劑。與其它藥劑不同,這種藥劑被特別標註為鮮紅色。這是暗黑龍騎分類體系中代表著最重要的顏色。

  蘇隨手翻了翻有關於H2101的資料,卻是一無所獲。他已經猜出這幾天來每天將自己弄到死去活來的針劑就是這個H2101,至於藥劑的作用,蘇自然比任何人體會都要深刻,甚至於可能比研製出這種藥劑的研究員更為清楚。

  睡得迷迷糊糊的護士感覺到身邊有些異樣,於是坐直身體,揉了揉眼睛,當她看清身邊站著的蘇時,立刻嚇了一跳,刷的站了起來,驚呼著:「您怎麼出來了?」

  蘇向她笑笑,指著屏幕上的H2101,問起這種藥劑的情況。在蘇的印象中,凡是這類載有活化基因的藥劑都貴得離譜,動輒要以幾十支甚至是上百支巴雷特來計價。他微笑地看著藥品清單上超過20枝的H2101,其實心中已在微微的顫抖。

  對血腥議會主導下的貨幣體系已經有所瞭解的蘇,對這些藥物的價值當然有所預見。他估計自己欠帕瑟芬妮的債務恐怕至少要再添上兩個零,幾年內別想還清這筆錢了。

  蘇不是怕欠帳,也不是在擔心自己是否有能力還款,他想到的是這筆債務即使是對帕瑟芬妮這樣的將軍來說,也是一筆非常沉重的負擔。在任何時代,錢都意味著資源,將這樣龐大的資源用在了蘇的身上,蘇又真的能夠給予她什麼回報呢?動盪時代,多少天才如流星般隕落,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可以安穩的活到明年。至少從目前看,這筆交易,帕瑟芬妮已經虧得無以復加。

  蘇已經覺得,這筆交易的本質似乎有些變味了。

  護士看到了H2101,眼中亮起隱約的金燦燦光芒,以平時罕見的溫柔語氣說:「啊,您問的是這個東西啊!我只聽說它是議會實驗室的最新產品,是那些大人物們保命時才會用的東西。可是沒想到將軍為了您,竟然訂購了30支!天啊,這個小東西一支就要150萬呢!我要作500年的護士,才有可能買上一支。」

  轟的一聲,如道道驚雷在蘇心中炸開,將他全部的鎮定擊得粉碎!

  對數字極為敏感的蘇,當然知道4500萬的意義。在初步學習了經濟學,以及系統理解血腥議會屬地的貨幣體系後,蘇曾經做過一道簡單而又複雜的題目,那就是一名暗黑龍騎的將軍可能會擁有多少財產。根據推算出的結果,作為最年輕的少將,才當了兩年將軍的帕瑟芬妮全部資產極限也不會超過1000萬。蘇的直覺又告訴他,這個結論正確的可能性至少是51%。

  不管內心深處是如何的波濤洶湧,蘇的臉上仍然是平淡如水,他輕輕關閉了自己的病志頁面,微笑著問護士:「帕瑟芬妮將軍什麼時候會過來?」

  看著蘇全無瑕疵的面容離自己如此靠近,護士有些激動,又暗暗有些難過,垂下頭說:「聽說將軍最近非常的忙,一直在出任務,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來過了。不過,你知道,我只是個小小的護士,不可能知道將軍的確切行蹤。」

  一直在出任務?蘇心頭又是一緊。他還記得,自己最初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帕瑟芬妮就是滿臉倦容,而且還受了不輕的暗傷。按照道理來說,這些天都應該是她修養的時間。

  她為什麼還要帶傷出任務?

  其實這個問題,以及許多相關問題的答案都可以從那4500萬中去找。蘇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即使是自己身上所謂的入侵者,最多也就值個100萬而已,這是暗黑龍騎下屬生化實驗室的評估價值。在蘇成為暗黑龍騎少尉後,帕瑟芬妮給蘇看過相關檔案,讓他知道自己究竟值多少錢。在她當時的話來說,就是讓蘇明白,他作為一個抵押品的價值。

  她……為什麼還要帶傷出任務?

  再大的數字也不能掩蓋這個徘徊不去的問題。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平靜,問:「還有多少支H2101沒有用?」

  「讓我看看……」護士熟練地翻閱著電腦中的紀錄,說:「如果算上今天的這支,那麼預定的30支針劑中還有6支沒有用。」

  「告訴醫生,把這6支H2101的訂單取消。我已經用不著它們了,另外,我的東西在哪裡,我要出院。」蘇說著。

  「出院?這不可能!」護士一聲驚叫。

  蘇看了看電腦上顯示的時間,說:「現在還是早上,我希望中午前就能夠離開這裡。」

  「你不能出院!」一個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起來的,不過康納博士昨天剛剛檢查過你的身體。他說依你的身體狀況,就算把剩下的H2101都注射完,也未必能救得回你。你現在最好給我躺回到床上去,我要全面檢查你的身體。我不希望帕瑟芬妮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後,只是買回來一塊墓碑!」

  說話的是一個女醫生,她長得十分美麗,寬大的白色袍子絲毫掩蓋不住曲線玲瓏的身材,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冰冷得讓人非常不舒服。帕瑟芬妮是冰山般的冷傲,冰冷之下透露出隱約的誘惑。而這個女醫生冷淡漠然看人如看死物的眼神,會讓人立刻聯想起曾經有多少具屍體在她面前被慢慢剖開,這是一種讓人內心都會顫慄的冷。

  「我已經完全康復了,不再需要任何治療!」蘇強調。

  「你是否康復,不是由你說了算,而是我!只有我說你康復,你才能出院!」女醫生絲毫不為所動。

  最後取得話語權的是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

  檢查的項目極度繁瑣,初時這名女醫生看起來非常的緊張,她根本就不相信蘇已經痊癒,而是寧可認為這是一種迴光返照。雖然蘇的身體肌膚非常神奇,至少不管受了多重的傷,痊癒後一點疤痕都不會留下,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所有的女人羨慕了。但是蘇的問題在於多次毫無徵兆的機能衰竭,在她看來,這其實就是基因崩潰的先兆。厚厚的醫學檔案中記載的都是這種例子,過量注射基因進化藥劑的人,無一例外全是死於全身機能驟發性衰竭。

  H2101其實是一種基因修補藥劑,研究它的目的即是為了治療基因崩潰。那些擁有足夠多資源的大人物,都是利用基因進化來延緩衰老,因此最後幾乎都死於體內基因崩解。H2101便是為瞭解決這個問題而開發研製的。只不過經過了二十年的研究,這種基因修補藥劑仍只是處在實驗室階段,雖然在臨床試驗中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附帶的負面作用往往比療效還要大得多。即使是這樣,那些進入生命垂暮階段的大人物們仍然願意賭上一次。如果賭贏了,就能得到五年重返青春的日子,當然,如果賭輸了,也不過是立刻結束本已充滿痛苦的生命而已。

  不能算大但是非常穩定的需求,使產量極少的H2101價格高得無法想像。其實它的研發和製作成本和對資源的需求高昂得讓人震驚,但是由於得到了幾乎所有大人物的一致支持,因此H2101的研究計劃20多年來一直沒有停頓過。因為它的存在,不知道多少其實更重要、更迫切、受惠面更廣的研究項目因為缺少經費而夭折。

  檢查整整用去了四個小時。最後已經完全不相信儀器的女醫生親自動手摸過了蘇全身的骨骼,發現那些昨天還是遍佈暗紋的骨骼此刻卻已奇蹟般的完全恢復,這才極度不情願地在蘇的出院報告上籤了字。

  拿到出院報告後,蘇終於露出了笑容。雖然這個醫生算得上是個美女,但是她那看屍體的眼神和不知道捏過多少屍體的手,讓蘇本能的感覺到陣陣惡寒。報告上的簽名倒是秀麗可人,海倫這個名字也不錯,可是和她本人的氣質實在是太不相符。

  既然確定了蘇沒有事,海倫行事盡顯乾脆利落的本色,她一邊給帕瑟芬妮發了個消息,一邊找了幾個人來送蘇回宿舍,就此打發了蘇。

  蘇離開後,海倫緊皺著雙眉,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區域。是的,她在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中擁有包括了辦公室、數據處理區、實驗室、手術室、冷凍室、地牢和藏屍間在內的一片廣大區域,幾乎佔去了這間地下醫院的一半空間。

  在辦公室裡,海倫站在一個高兩米,長近五米的巨大懸掛屏幕前,手支著下頜,皺眉苦思。

  巨大的懸掛屏幕上大大小小有幾十個畫面,居中是蘇的正反兩張全身裸像,周圍數十個小畫面中全是蘇身體內各個器官的特寫鏡頭。許多畫面都在旋轉著,展示著這些器官或者是組織的三維圖像。而且這些圖像都是活動著的,完全把這些器官在蘇身體內的活動情況給展示出來。

  看上去,蘇的情況好得不能再好了,這和所有儀器檢查的結果一致,也得到了她自己親眼和親手證實。

  然而這些再正常不過的畫面放在了一起,卻讓海倫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何一個多次出現全身性機能衰竭的人會在24小時內完全康復?或許惟一能夠解釋眼前這一切的,只有奇蹟二字。

  「你相信有奇蹟存在嗎?」海倫給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帕瑟芬妮發了一條消息。

  「我相信,如果今天有人把3000萬匯到我帳上的話。」過了幾分鐘,帕瑟芬妮才回了這樣一條消息,看來她那邊戰況正激烈。

  「去死!」海倫乾脆利落地回答。

  「哈哈!看來這次還死不了。大概是我欠帳太多,所以為我祈禱的人很多吧!」帕瑟芬妮看來已經佔了上風。

  海倫則輕輕嘆了口氣。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09 PM

章二十七 奇蹟 下
  此時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某處,一座佔地達幾萬平方米的六層大樓內,中央實驗室裡懸掛著一幅比海倫這邊還要大兩倍的顯示屏,上面同樣是蘇各個角度的裸像。


  中央實驗室是個足有十米高的巨大空間,康納博士的辦公室就在中央實驗室的上層,那面單向透光的落地窗正好對著巨大的懸掛屏。滿頭銀發的博士坐在辦公桌後,雙手絞在一起,一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十幾米外蘇的放大全身像。他身旁豎著一面顯示屏,海量的動態數據正刷刷地滾動著。


  和海倫的孤身一人不同,康納博士的中央實驗室中,十幾位助手正在緊張地工作著。他們各有分工,拚命地解析著最新生成的數據。並且定時觀察數以千計的培養皿中的實驗結果,隨時記錄下哪怕最細微的變化。


  康納博士的辦公室內響起了悅耳的鈴聲,他看了看屏幕上出現的頭像,即在桌上一按,辦公室房門無聲地向側方移開。一個已步入中年的男助理走了進來,向博士說:「對蘇的全部基因已經成像,不過在破解結果出來之前,我想您需要看看這個。」


  康納博士面前的落地窗暗了下來,隔絕了中央實驗室下層一派忙碌的景象,變成了一面巨大的顯示屏。中年男人向顯示屏一指,其上即刻出現了一條色彩鮮豔的基因圖譜。

  中年男人走到屏幕前,用手指在上面點了兩下,大半的基因就亮了起來,他說:「這一段完全是一個正常人類的基因,當然,是剔除了能力域相關基因的結果。僅從基因的角度來說,蘇可以稱得上是最純正的人類,和舊時代的人類幾乎一模一樣。對能力域基因的分析結果表明,蘇所有的能力都是自體生成的,完全沒有配方能力的痕跡。另外,他的基因結構非常穩固,甚至於比人類的原生基因還要穩固,這說明他很少使用基因進化藥劑,甚至於根本沒有使用過,所有的進化點應該都是從戰鬥中得來的。」

  「一個天生的戰士。」康納博士點了點,說:「看來法佈雷加斯家族輸得並非全無道理。」

  「他還足夠的聰明。」中年男人補充道,「對他大腦的掃瞄表明,他的記憶區域比正常人要發達約30%,腦域的使用度雖然僅比正常標準高了約10%,這是聰明人的入門標準,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他大腦中幾乎所有的區域都有使用過的跡象,儘管痕跡非常的淡薄。這裡面包括了許多以我們的技術都還不知道功能的區域。」

  中年男人繼續解說著:「這些並不足以解釋蘇少尉超出常規的戰鬥力。我們任何的模擬計算都表明,以他現有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從培訓基地中生還。而且他受傷的嚴重程度,即使是最強悍的變異生物也無法生存。最後一點,H2101注射得越多,累加的副作用就會越大,而且發作的概率就越大。根據理論計算,注射過24支H2101後,人類身體組織沒有徹底崩解的概率只有……二的負十一次方。」

  說到這裡,中年男人頓了一頓,指向了位於基因條譜末端的一段區域,說:「我想一切問題的答案,都可以從這裡找到。」

  他在屏幕上點了一下,基因條譜末端的區域被相應放大,再放大,最後展示在康納博士眼前的,是一段密密麻麻,以不可思議的複雜方式纏繞在一起的基因。那些基因不光是交相纏繞,有許多甚至直接生長在一起,而且纏繞的緊密程度比之普通的基因不知道要超過了多少倍。普通只能放置兩三個基因的位置,這裡粗略一看,就知道至少塞入了成百上千段基因!

  這一段基因,就像聳立在舊時代摩天大樓群中的一座萬米高樓,會讓所有仰視它的人產生無邊的敬畏!

  康納博士臉色漸漸蒼白,他猛然站了起來,手指哆嗦著指向前方,嘴唇顫抖著,半天才擠出了一句:「這……這是……」

  男助手是基因序列和破譯方面的專家,他顯然已經被震撼過了,此刻多少有了些免疫力,但是當他的目光掠過那宏偉的圖像時,聲音裡仍然有著不可抑止的顫抖:「康納博士,您說的沒錯,這就是基因鎖!比我們至今仍未破解出來那個基因鎖更加宏大、更為高階!」

  康納博士眼中射出熾熱的光芒,他強行抑制住內心的激動,慢慢地坐了下來,盯著充滿了神秘美感的基因鎖看了足足有幾分鐘,才緩緩問:「如果要破解這個基因鎖,需要多少時間?」

  這一次輪到男助手沉默了。他皺起眉頭,努力心算著,好不容易才開了口,說:「如果計劃中由1024台彗星超級計算中樞組成的數據陣列能夠建成,並且全部計算能力都用來破解這個基因鎖,那麼運氣夠好的話,或許可以在一萬兩千年後可以完成。」

  康納博士的臉色變得一片慘白,他相信助手的話,如果不是在血腥議會直屬的生物實驗中心,而是換作了其它任何一個基因實驗室,眼前這個中年男人都可以勝任主持人的角色,他做出的結論即使不是權威,也相差無幾。問題在於,即使是血腥議會擁有的彗星超級計算中樞,一共也只有7台而已。按目前每年建造兩台的速度,至少要再過個幾百年,科學院那天方夜譚般的數據陣列才能建成。

  丁咚!博士的屏幕上又響起了有新訊息進入的聲音,帕瑟芬妮的頭像跳了出來,正在不停地晃動著。

  博士接通了通訊線路,一番禮貌的問候之後,線路另一端的帕瑟芬妮直奔主題:「入侵者的研究有進展了嗎?」

  康納博士望向了助手。助手即刻說:「非常抱歉,帕瑟芬妮將軍,我們在蘇的血液樣本中完全沒有找到入侵者。這件事很奇怪,我想還需要時間來弄清楚入侵者真正的來源在哪裡。」

  「哦?沒有找到入侵者?」帕瑟芬妮顯得很意外,不過她看起來很信任博士的實驗室,馬上就接受了這個答案,隨後說:「沒有就沒有吧,不過按照約定,沒有找到入侵者的責任不在我,所以預付款不予退還。沒有其它事情的話,我掛機了。」

  「好的,研究有其它的進展,我會即刻通知你的。」

  切斷通訊後,康納博士看著眼前的基因鎖,雙眉緊鎖,問:「為什麼在蘇的血液中找不到入侵者?它會不會是藏在哪個器官裡?」

  助手搖了搖頭,說:「可能性很低。但是我有種感覺,入侵者要麼藏在基因鎖內,要麼就是另有來源,就像……」

  「就像地下二層凍著的那個東西?」康納博士的雙眉幾乎絞在了一起。

  「是的,就像那個東西……」房間裡的冷氣很涼,可是助手卻開始冒汗。

  在通往城郊的公路上,一輛越野車正歪歪扭扭地開著,時不時還會突然換個方向。它經常明明是以直線行駛起步,開出一段距離後便偏向了一側,然後以急轉彎的方式衝向道路的另一邊,再以更快的速度轉回來,直到完全無法控制時,就會直接剎停。然後又是艱難的起步,調整方向,和忽快忽慢的加速,然後就是從直線轉為S型行駛,然後再重複剛才的一幕。

  越野車的駕駛座上,蘇滿頭大汗,呼吸急促,抓緊方向盤的手顯得十分僵硬。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駕車會這麼難,可以控制身體做出無數高難度動作的蘇,在開車的時候偏偏就緊張得要死,而且手和腳的動作完全無法協調一致。就好像一摸到方向盤,他身體的各個部分就開始自行其事,而他對空間、速度和距離的判斷也會頻繁出現誤差,也不知道是過於緊張,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如果是在舊時代,蘇或許早就撞上了不知道多少輛車。不過在動盪年代,以繁華著稱的龍城人口還不到十萬,公路上半天也不見一輛車開過。畢竟車只是有錢人才能玩得起的東西。

  蘇駕駛的越野車已經不知道衝出道路多少回,好在這輛為暗黑龍騎尉官配備的專用越野車功能絕非舊時代車輛可比,不光是四輪驅動,也不僅僅是強勁的動力,那可以在距離地面10公分到100公分間自由調節的懸掛系統,每個都可以進行180度自由轉向的防爆車輪,以及在特殊地形下的爬行模式,才是新時代車輛的精髓,也是蘇屢次得以安然回到公路上的保證。

  不管怎麼說,經過四個小時的艱苦奮鬥,蘇終於成功地把這輛車挪到了城郊的D90號兵營。這段距離,如果蘇自己跑過來的話,只需要一個小時就可以了。

  D90兵營是科提斯上尉的駐地。這裡擁有各式各樣的體能訓練設施,以及一個機械加工車間,除此之外,幾乎沒什麼生活設施。整個駐地雜亂無章得好像是一個大型加工場,各類機械零件扔得到處都是,標準尺寸的訓練場上長滿了雜草,就連由廢棄民房改建的營房也到處都是灰塵。在舊時代,這裡本來是一個汽車修理廠,後來才被科提斯上尉看中,在這裡建立起屬於自己的D90兵營。除了訓練場是後來規劃建設的,其他設施全部因陋就簡地使用了原有建築,但是那快從操場變成草場的情況來看,即使是新建的設施也沒有得到應有的維護。

  科提斯上尉的住處是一個擁有三個起居室的房屋,裡面的陳設非常簡陋,只有一個擺滿了酒的房間讓人印象深刻。不過蘇沒有在上尉的住處內看到本以為會到處都是的空酒瓶,看起來上尉多少會注意些自己居住環境的整潔。

  ?當!上尉直接扭斷了一瓶威士忌的瓶頸,在蘇面前倒了滿滿的一杯,然後再給自己倒滿,說:「難得你還想得起來找我,來,先喝一杯再說!雖然你長得比那些娘們還要漂亮得多,不過骨子裡的確是個男人!」

  蘇看著面前滿滿的一杯酒,顯得非常的為難,不停苦笑。

  房間很大,但裡面除了一張床和一個破爛得到處露海綿的沙發外,其它就什麼都沒有了。牆壁上的油漆大塊地脫落,至於吊燈,根本就不指望它會亮。上尉坐在沙發裡,寬大的身軀完全填滿了這個雙人沙發。蘇坐的則是從客廳裡搬來的一張只剩鐵架子的辦公椅。而兩人之間用來放酒的桌子,其實是個原本盛放炮彈的彈藥箱。

  房間還算乾淨,考慮到這是上尉自己動手清潔打掃,就更加難能可貴了。畢竟科提斯上尉只有一個扈從,那是個瘸了一條腿的老頭。

  科提斯上尉並沒有勉強蘇喝酒,而是拿過蘇面前的酒,自已一口喝乾,然後站了起來,拍拍蘇的肩膀,說:「小子,跟我來吧。既然你肯來看我,我想,我這裡有件東西適合你。」

  蘇跟著上尉來到了機械維修車間。上尉搬過一個裝著一大堆亂七八糟零件的箱子,開動了台多用途精密車床,轉眼間,刺耳的金屬切削聲就充斥了整個車間。

  「小子,我聽說你還要住幾天醫院的,怎麼現在就跑出來了?」再大的噪音也壓不住上尉的嗓門。

  「我的傷已經好了。而且,我不能再住院了,那要花很多錢。我已經欠了帕瑟芬妮很多債。」蘇看著上尉手勢嫻熟地加工著一個個零件。

  上尉哈哈大笑:「沒關係!那女人不像我,她有的是錢!你儘管用就是!你看,我這裡除了酒,就再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了。」

  蘇笑了笑,說:「我想知道怎樣才能弄到錢,我現在非常需要這個。」

  上尉稍微認真了點:「聽起來好像很嚴重。你究竟欠了她多少錢?」

  「3651萬。」蘇對自己的債務非常清楚。

  嘎吱!隨著刺耳的噪音,上尉手上正在加工的一個零件報廢了。

  科提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認真地看了看蘇,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好小子,有本事啊,居然能從那女人手裡弄出那麼多錢來!我當年向她要30塊去買酒都不行。男人做到你這個地步,也是一種境界。」

  蘇苦笑,並不介意上尉話語中略微的諷刺。上尉救過他的命,他能夠感受到那種真正的善意。

  「我需要錢。」蘇強調了一次。

  「好吧,小子,錢!一名暗黑龍騎應該怎麼賺錢呢?給你的手冊上應該寫得很清楚了,出任務,抓變異生物,收集資源。還有沒寫在手冊上的一條,就是向你的家族去要錢。當然了,你好像沒有家族。從你未來的族長、帕瑟芬妮那個女人那裡,應該也搾不出任何油水了。或者你可以考慮去鬼街當隻鴨子,憑你的長相應該可以在那裡掛上頭牌。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女人會為你發瘋的,她們肯定願意出至少1000塊一個晚上,如果你告訴她們你幹翻了法佈雷加斯家裡40多個男人的話,說不定還能多得兩百。你看,你這樣只要干個十年,就能還上這筆錢了。」在機床轟鳴聲中,上尉一邊滔滔不絕傳授著賺錢之道,一邊將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零件加工出來。

  蘇安靜地聽著,並沒有去糾正上尉把小數點移錯了一位的錯誤。

  「其實這些都是屁話!你如果按這種方式去賺錢,那你這輩子也別想還上這筆債。想要賺錢,你要先看看那些真正的有錢人,比如說那些家族,他們的錢是怎麼來的。真正賺錢的方式,是戰爭!你要開拓領地,去探索廣闊的未知世界,然後用掠奪回來的資源和女人去換取更多的戰爭資源,再去佔領更多的領土。然後才是真正賺大錢的部分:鞏固你的地盤,並且自己開發資源。如果你的地盤足夠大,佔有的資源足夠多,那麼你就具備了建立一個屬於自己家族的條件。當然,一頭孤狼是做不到這些的。你必須去找同伴,然後是屬於自己的扈從,再來是建立只忠於你一個人的軍隊。最後用這支軍隊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上尉一口氣說完了這些,然後從旁邊鐵架上取下一塊槍身部件,用絨布將槍身上塗抹的黃油擦去,隨後把散亂堆在一起的零件卡卡察察地安在了槍身上。那粗得彷彿鋼?般的十指在組裝槍械時卻是說不出的靈巧,而且帶著賞心悅目的韻律。

  前後不到一分鐘,上尉組裝出一枝粗獷猙獰的步槍,從外型上看有些和巴雷特類似。他將步槍扔給了蘇,說:「小子,拿著,這東西應該挺適合你的。當然,它的性能肯定比不上新時代的東西,不過這傢伙最大的好處就是不要錢。」

  蘇撫摸著手中的步槍,沉穩厚重的槍身讓他感覺到非常的舒服。無需任何校準設備,僅僅是隨便看了幾眼,蘇就知道這枝步槍的準星異常的精準,精準到了他也看不出任何誤差的地步。上尉完全沒有圖紙,也未借助特殊的工具,就憑著一台精度並不怎麼樣的老式機床,自己動手加工了一堆零件,居然就能做出這樣一枝槍來。僅僅憑藉著這門手藝,上尉就應該過得比現在好上個百八十倍的。

  但是看著留著鋼針般短髮的上尉,蘇知道,上尉的脾氣就像他的長相一樣又黑又硬,不管是什麼人,恐怕都很難讓上尉動手做槍。況且在如今的時代,暗黑龍騎中也沒有什麼人會使用這種純機械構造的槍械。

  上尉又在旁邊一個大箱子裡翻騰了幾下,扔給蘇兩盒子彈,說:「這算是送你的。你走吧,小子,我要去找個火爆的妞一起喝喝酒、談談人生和理想了。記住,在外面的荒野裡,只有狼群才能創造奇蹟。」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09 PM

章二十八 秋在,冬來 上
  離開D90兵營時,蘇終於明白了暗黑龍騎扈從的含義。


  作為血腥議會最主要的對外武力機構,暗黑龍騎的戰力其實是個體與扈從的總和。如果擁有眾多扈從並且扈從職業搭配合理的話,暗黑龍騎本人的戰力就顯得並不是那麼重要了。當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對的,如果龍騎個人武力超過了一定限度,比如說達到高級校官甚至是將軍的級別,那麼低階扈從的數量就變得無關緊要了。


  其實每一個暗黑龍騎都是一支獨立的部隊,互相之間鬆散的隸屬關係最大限度地保證了他們的行動自由,主要是保證在建軍和掠奪資源時受到最小牽制。暗黑龍騎的收入主要是掠奪以及完成議會和總部的任務,而這些任務,大多數也和掠奪和驅逐有關。


  鬆散的結構還能夠使得那些聯繫並不緊密,甚至是互相敵視的家族有加入龍騎,在同一面旗幟下奮戰的可能性。內戰是被嚴格禁止的,但是在生存特別嚴酷,資源爭奪最為激烈的邊緣地區,一切的制度和模式都會變得可以變通。如果在邊界區域的戰鬥中,一名龍騎被另一名龍騎殲滅,那麼總部有可能會對此保持沉默,假如這種行為被視為一種有益的內部自我淘汰、自我更新的話。


  在暗黑龍騎看似松散的結構下,實際上隱藏著無以復加的侵略性。一個個龍騎率領著自己的扈從前赴後繼,從各個方向上擴展著血腥議會的領土。他們中不斷有人隕落,有人受到削弱,但也有人因為戰爭而變得更加強大。他們用掠奪或者佔據的資源向總部交換更多更先進的武器裝備,獲得更多核心科技的使用權,並且僱傭或者掠奪更多的扈從,然後帶著更加強大的軍隊殺向未知的遠方。

  再進一步的龍騎會建立起自己的領地,並且設立私人醫院、研究所以及兵工廠,這樣就不必向總部交換中低階的技術,在節省了大量資源的同時,也可以發展出自己專屬的裝備甚至是各種能力,從而在體系中取得更多話語權。

  絕大多數時候,龍騎私人所屬的設施和機構是與家族息息相關的,這些機構多半是由家族出資設立,然後轉入龍騎私人名下,所有的產出與技術成果則由龍騎與家族分享。

  蘇距離建立自己的設施當然隔著千山萬水,他現在甚至連一套完整的私人作戰裝備都買不起,除了上尉送的步槍,他身上的現款最多夠買一把手槍和相應的彈藥。他雖然有了一輛帕瑟芬妮送的越野車,但是根本就沒有購買油料的錢,更不要說僱傭司機了。蘇實在是沒有開車的天份,他甚至都在考慮,自己是不是索性注射一支靈能域駕駛專精能力藥劑,好跳過這段痛苦的適應過程。

  在向暗黑龍騎總部走去的路上,蘇腦海裡一直盤旋著一個念頭,自己的扈從在哪裡?

  一名龍騎的扈從只有在總部註冊後,才算是真正的扈從。扈從必須對龍騎絕對忠誠,並且隨時要有為龍騎犧牲的準備。作為回報,扈從的家人、裝備、生活以及個人能力進階所需的一切費用都由龍騎承擔。但是扈從是沒有絲毫人身自由的,並且要一直為龍騎服務到退休,或者是被轉讓給另一位龍騎為止。其實如果扣除豐厚異常的報酬,所謂扈從,其地位和奴隸也差不多。

  作為龍騎戰鬥力的重要部分,以及龍騎制度的核心,扈從的背叛是絕對禁止的行為。一旦扈從背叛,龍騎總部就有可能介入,對背叛者加以處理。

  而另一個處理背叛者更加專業的機構,就是審判所。

  扈從的來源多種多樣,最常見的就是來自於家族旁支的貧寒子弟,其次是那些需要一個穩定生活來源的人,畢竟成為扈從比當僱傭軍還是要幸運得多。而且僱傭軍的敵人,經常是率領著大批扈從的龍騎。最後,奴隸、掠奪乃至破產者都可能成為扈從。

  在舊時代,這種近乎蓄奴的扈從制度會被視為極端的殘忍、充斥著血腥,乃至於泯滅人性。但是以蘇的荒野經驗看來,能夠成為扈從的人們,無疑是生活在天堂。他們有足夠的食物,有乾淨的水,甚至還可以洗澡。至於戰鬥中陣亡的危險,其實並不算很重要的問題,荒野中的人們沒有幾個能夠確定自己是否能活過明天。能夠成為暗黑龍騎的扈從,就意味著脫離了荒野,從此進入了真正的文明世界。

  當然,由於豢養扈從所付出的高昂代價,沒有一個暗黑龍騎會輕易收扈從,特別提交總部註冊的扈從。龍騎選擇扈從的標準主要是潛力和技能,當然,為了維護和某些特殊漂亮的女人或者是男人之間的關係,偶爾也會有暗黑龍騎選擇普通人作為扈從。潛力是需要培養的,特別是那些具備發展到高階能力潛質的扈從,會消耗掉龍騎大量的資源。一般來說,有雄厚資源支撐的龍騎會首選潛力高的扈從,而相對來說窮一些的龍騎更注重現有技能和職業的合理搭配。

  蘇是個例外,可能在有史以來的新龍騎中,他都是最窮的一個,而且這個紀錄看起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被打破。

  暗黑龍騎總部已經出現在視線裡,蘇仍在不斷思索著自己的扈從來源,暫時看來一無所得。況且不管什麼樣的扈從,光是一萬一人的註冊費他就交不起。

  管他呢!先出一兩個小任務,湊齊裝備經費再說。蘇的性格其實很陽光,他習慣於將還沒有能力去解決的事情放在心底,只專注於眼前能夠辦到的。而眼下第一件事,就是熟悉暗黑龍騎的任務體系,先賺點啟動資金。

  龍騎的任務大廳設置於總部旁邊的一棟獨立的建築物中,裡面有三十間單獨的房間,每間都有一套任務發佈與承接系統。房間的私密性是得到保證的,對於成員還不超過千人的暗黑龍騎來說,這些房間數量已經足夠了。實際上只有士兵級別的暗黑龍騎才會使用這裡,所有尉官以上的龍騎都擁有自己的私人系統,可以直接聯通總部的網絡,在那裡接受或者是發佈任務。當然,售價超過10萬的私人系統對於少尉階來說非常昂貴,但正常情況下絕不是負擔不起。

  蘇到達任務大廳時,天色剛剛微亮。一直到午飯時間,他才從裡面出來。龍騎的中央網絡就如同浩瀚的大海,裡面蘊含了太多太多的知識。在這知識的汪洋面前,蘇就如一個朝聖的信徒,用一顆虔誠和敬畏的心仰望著這文明的奇蹟。

  少尉的權限能夠看到的東西其實不多,但對於從未接觸過真正新時代高端技術與文明的蘇來說,已經是太多了。他首先瞭解的,就是這個世界的現狀究竟是什麼樣子。

  在地圖上,暗黑龍騎核心控制區域不過是龍城周圍200多公里,這個範圍裡已經過了有效的開發和重建,初步恢復了一些人類舊時代的面貌。再遠的區域就是大片所謂的灰色地帶,就是附近有暗黑龍騎活動,並且建立起一些補給點的區域。灰色 區域之外,則是紅色 區域,這代表了當地有激烈的抵抗,或者是非常危險的變異生物存在,又或者是因為某些不可公開原因而有龍騎陣亡的區域。紅色之外,則是黑色 區域,那是只知道地形地貌,再沒有其他資料,目前仍屬於未知的區域。

  龍騎的控制區域並不是圓形的,而是不規則地向外擴張,有些地方已經深入大陸超過500公里,而另外一些方向,幾乎出了核心控制區就是黑色的未知地帶。這也可以理解,對於不足千名的龍騎來說,想要控制住超過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廣闊地域實在是難了一些。而且擴張的步伐嚴重受到了資源數量的制約,燃料、能源、食物和水的供應非常有限,並且運輸得越遠成本就越高。

  至於各個家族,主要的產業幾乎都集中在核心控制區內,在荒野中他們更多的是以代理人和公司的面貌出現。畢竟對於重要的工廠和研究設施來說,安全是最主要的考慮。核心控制區不光有安全保障,而且各類資源的交易和獲得也要方便得多。

  讓蘇有些意外的是,N958所處的區域,包括南方的大片草原,居然都是黑色的未知區域。從距離上看,那裡離龍城並不算太遠。薩拉托加被標註了出來,但是仍是放在黑色 區域內。下面有一個小小的標註,顯示這是為了追捕蘇,盧瑟中尉曾經率領過龍騎探查過這片區域而得有關資訊,不過沒有在那裡建立任何的補給點。

  N958以北,從地形上看應該散佈著大量的小鎮和城市,但是那裡是一片茫茫的黑暗,不知出於什麼考慮,暗黑龍騎始終沒有向那個方向探索。最近十年以來,龍騎的重點方向一直是延著海岸線向東南方向邁進,完全沒有考慮過西北方向。

  曾經穿越過草原的蘇知道,那裡有眾多的原生變異生物,其中不少是龍騎數據庫中未曾記載的。這些生物樣本可以賣上不錯的價格,初始價格從3000至數萬不等,視研究價值還可能有所追加。幾乎沒有任何一個龍騎會看上這點小錢,可是對蘇來說,這就是巨款。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現在其實比許多龍騎都要富有,至少體內現在還有27個進化點,而且身體的基礎素質又提高了大約三成。如果單以力量指標衡量,在不動用任何力量加成的情況下,蘇最初臥推力量是150公斤,而現在至少是220公斤。

  蘇決定先去一次N958,沿途再收集一些變異生物的樣本。N958這樣一個深入黑色 區域的基地,可謂價值無限。上一次蘇僅僅是粗略瞭解了一些基地的運作原理和基本功能,這一次他計劃仔細研究基地的使用,所能夠發揮的功能,以及維持最起碼的運轉需要的資源。

  蘇決定今晚就出發。通過基礎課程,他現在知道了有一樣東西叫作利息,不管是哪種水平的利息,如果乘以他債務的巨大基數,都會是個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數字,所以時間就意味著金錢。

  惟一遺憾的是,在離開龍城前不能見一見帕瑟芬妮,這個讓蘇難以評價的債主。

  就在蘇要離開時,屏幕上忽然閃過一行訊息:十分鐘後請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落款是帕瑟芬妮。

  蘇心中漸漸泛起喜悅,就如平靜的海面上泛出細細的泡沫。他拿出內置身份識別芯片的龍騎徽章,在屏幕上一觸,關閉了自己的帳號。然後他在原地安靜地坐了一會,才離開了任務中心,向總部大樓走去。

  此時帕瑟芬妮沒有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而是坐在七樓約什.摩根將軍的辦公桌前,姿態端莊優雅,恰到好處。她輕輕晃動著手中的咖啡杯,讓裡面閃耀著絲緞光芒的香濃液體劃出柔和的淺淺的漩渦,恍若她臉頰上若隱若現的酒窩。

  辦公桌後的老人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滿意地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完全放鬆下來。他看著帕瑟芬妮,鷹般的面容上掛著不太相稱的溫和笑容,說:「如果你想為前幾天我的帳號被入侵的事件道歉的話,好像誠意並不是太夠。」

  帕瑟芬妮揚起了臉,很有些壞的笑了笑,然後堆起一個驚訝的表情,刻意用尖細明快如小女孩般的聲調說:「啊!您的帳號被入侵了嗎?這可是件大事!那個傢伙的技術看起來非常厲害,我壓根都沒發覺有人入侵過我們系統呢!」

  摩根將軍先是愕然,然後無奈地聳了聳肩,一臉的苦笑。他不是沒有預料過帕瑟芬妮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事實上,她肯定會這樣做的。問題是她在裝無辜的時候還帶著那麼明顯的壞笑,明顯就是個最不敬業的演員。老人可是非常清楚的,帕瑟芬妮的演技絕對是大師水準。

  這只能說明帕瑟芬妮對他一點尊重都沒有。

  老人只覺得有些頭痛,在擺明了要耍無賴的帕瑟芬妮面前,他所有的後續敲詐計劃都無法實施了。老人其實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完全不需要動腦,只要安心的享受咖啡和偶爾出現的陽光,並且找些餘興節目就好了。最近讓老人認為值得關注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來,他正愉悅地感覺到人生實在是處處充滿樂趣。不過過於寫意的生活也不好,那就是老人並沒有準備任何後備計劃,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對付帕瑟芬妮,雖然,她是出了名的難纏。

  老人還不想認輸,他微眯著一雙鷹眼,看著安然坐在對面的帕瑟芬妮,尋找她的破綻。

  帕瑟芬妮安安穩穩地坐著,一點不讓地和老人對視,甚至於還嫣然一笑,與那端莊高雅的儀態揉合展示,剎那間的風情,早將老人的女助手比到了重重輻射雲之外去。

  在老人看來,帕瑟芬妮身體正處於極度疲倦當中,並且生命反應十分黯淡,說明她暗中的傷勢還在惡化著。而且老人非常清楚她現在的財務狀況,也知道她的私人醫院已經因為欠缺經費處在關閉的邊緣。可是眼前的她卻比過往任何時候都要美麗,都要神采飛揚,而且臉上蒙著一層隱約的光輝。帕瑟芬妮的每一次微笑,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老人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微笑著說:「你最近變得更加美麗了,真是讓人感慨造物主的奇蹟。」

  帕瑟芬妮又是嫵媚一笑,然後很有些厚顏無恥地回答:「我何時不美麗過?」

  窗外忽然射進來一束陽光,落在帕瑟芬妮的身上,在她蒼灰色的發梢鍍上了層層耀動的金色。她右手上閃過一道反光,老人這才注意到那隻穩穩端著咖啡杯的右手上,戴著一枚非常熟悉的戒指。

  「你好像多了一枚戒指。」老人微笑著說。

  帕瑟芬妮立刻將咖啡杯放在左手的托盤上,右手五指綻放,連續在老人面前擺了好幾個姿勢,與其說是將戒指的各個角度都讓老人看清,倒不如說是在炫耀自己完美無瑕的右手。

  「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帕瑟芬妮的神態像極了在炫耀布娃娃的小女孩,「怎麼樣,不錯吧,不錯吧!」

  帕瑟芬妮瞬間的表情神態變化可以讓任何一個坐在面前,認認真真、正正經經看著她的人頭痛,老人也不例外。

  「好吧,很不錯。」老人很無奈的應和。如果不讓她得到滿意的回答,難保下一刻,那美麗的五指不會湊到他鼻尖上去。

  心滿意足的帕瑟芬妮站了起來,微笑著說:「我還要見一個人,時間快到了。」

  「帕瑟芬妮!」在她離開辦公室前,老人叫住了她,認真的說:「這件禮物,真的很不錯。」

  帕瑟芬妮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向老人優雅地行了一個禮,然後揚長而去。

  她離開之後,老人的椅子轉了個方向,望向窗外。從厚重的輻射雲中,透射下一道道細密的陽光,在大海和廢墟上灑下大片金色,看上去暖意融融。雖然窗外吹進的風中已經有了些許刺骨的寒意,提醒人們冬天馬上就要到來,但是現在,還是一個暖秋。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10 PM

章二十八 秋在,冬來 下
  這是蘇第一次獨自進入暗黑龍騎的總部大樓。守門的衛兵只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了他的徽章,沒有一句多餘的話,然而衛兵們的表情卻十分奇怪,眼睛一直盯著他看個不停。


  走進大堂時,蘇停駐了幾秒,仰望著對面高懸的巨大龍頭。暗黑龍首兩顆琥珀色的龍眼也在俯視著蘇,如流水般的目光總是讓蘇感覺到似乎有生命的跡象。


  蘇在暗黑龍首的注視下,拾級而上。此時幾乎所有在大堂中的暗黑龍騎都注意到他進來了,或是停下腳步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蘇,或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蘇在培訓基地的血戰已經廣為人知。法佈雷加斯家族布下了足以斬殺暗黑龍騎少校的陣容,卻被只是個少尉、據說實際能力位階還不到少尉能力的蘇斬殺四十多人,最終破圍而出。法佈雷加斯家族引以為傲的眼鏡王蛇部隊也損失慘重。即使在其它以武力見長的家族看來,眼鏡王蛇的戰鬥力實在是有些上不了檯面,但畢竟也是大家族所豢養的武力,裡面的殺手多多少少還是有尉官實力的。


  不過暗黑龍騎中多得是武力卓絕的怪物,所以人們最多只是對蘇的堅忍和毅力表示一下欽佩而已。然而讓所有暗黑龍騎都為之震驚的是帕瑟芬妮為了救回蘇所表現出的瘋狂。她不僅欠下了接近天文數字的債務,還像一個最低層卑微的龍騎列兵那樣四處奔波,拚命地做任務賺錢。儘管一個將軍能夠接到的任務都報酬豐厚,然而很多人也同時注意到任務系統中,最近豐厚報酬的任務似乎一夜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帕瑟芬妮不眠不休地奔波之後,所得的酬勞不過與那龐大欠款的利息堪堪抵平。


  所有人都在想,蘇,那個容貌令人驚豔、但是實際能力只是平平的漂亮小子,怎麼會讓帕瑟芬妮心甘情願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暗黑龍騎最強勢、最狡猾也是最難對付的少將,這段時間的表現居然讓很多人與花癡這個詞聯繫到了一起。

  此時看到淡金碎髮飄揚、碧色目光寧靜如水的蘇,男人和女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嫉妒著,很奇怪的是,被嫉妒的既有蘇,也有帕瑟芬妮,甚至二者兼而有之。

  走上六樓後,蘇就進入了幽深、黑暗而又明顯寬大得多的走廊。老式的地板打磨得非常光亮,中間鋪著厚而軟的地毯,走在上面一點聲息都沒有,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走廊兩側是一扇扇老式的硬木房門,門上的裝飾雕工精美,深棗紅色的漆面沉澱著歷史的氣息。蘇感覺得到,在這些微開的門後,一個個男女助手看似在埋首工作,實際上耳朵都已悄悄支起,留意著蘇的行蹤和動靜。再向前,穿過一個樓梯口,就到了帕瑟芬妮的辦公室。六樓和七樓的格局差不多,將軍的辦公室旁邊,都有一間助手專用的辦公室。

  走廊中沒有開燈,光線格外的暗淡。蘇剛走到樓梯口處,忽然感覺到空氣的流動有些異常!

  難道在龍騎總部也能被襲擊?

  蘇來不及細想,左眼即刻透射出暗紅的光芒,同時感知域的一切能力,包括超距觸感,超頻聽力等盡數啟動到最大,他的身體則迅速向側後方退去。蘇先是感覺到一個人衝進了自己的感知範圍,然後才看到帕瑟芬妮在自己面前出現,然而此時,他才來得及退了一步!

  帕瑟芬妮笑得像只偷吃了魚的貓咪。她剛從樓上下來,正向自己辦公室衝去,走廊上有人擋了道,以她的作風當然不會減速,甚至連稍稍偏轉下方向都懶。突然發現那瞬間閃避和感知能力都不算差的龍騎原來是蘇,帕瑟芬妮立刻剎住腳步,折轉身,一步就站在了蘇的身前,雙手一背,上身微微前傾,剛想說什麼,忽然發現蘇的左眼透出詭異的暗紅色。

  紅外視覺!帕瑟芬妮立刻反應過來,而且僅僅從瞳孔深處閃動著的紅光光澤與亮度,她就看出蘇的紅外視覺無論是清晰度還是敏感度都要遠超過同類配方能力的應用效果。而且蘇左眼中還不停地閃動著其它光芒,說明如微光視覺、視覺強化等能力均被激發到了最大。如此形成的復合視覺成像能力將遠遠超過單一的視力強化能力。

  而且她的肌膚表面略微有酥麻的感覺,表明蘇正在發動某些未知的能力在探測著她的身體。帕瑟芬妮暗自冷笑,超距觸感的確是被標註為罕見級別的稀有能力,但也不是絕無僅有。比如說她,同樣有這個能力,而且探測範圍只會比蘇更大。

  可是當帕瑟芬妮看到蘇凝固的表情,以及眼中瞬間的失神時,她忽然改變了主意,故意停了停,才說:「你好像到得早了點。」

  蘇這時才反應過來,慌忙封閉了所有特殊的視覺能力,又小心翼翼的收斂了超距觸感,這才吐出已經在胸口憋了許久的一口氣。

  可是方才她那幾乎赤 裸的景像卻始終在眼中徘徊不去!蘇自己都沒有想到,意識會自動將幾種視覺效果和超距觸感的影像復合到一起,生成了這樣一幅讓他心臟幾乎為之停頓的圖像!如果她穿著將軍的制服,當然不會被蘇的視力穿透,可是她今天穿的只是沒有附帶任何特殊效果的辦公套裝而已。

  在荒野中,蘇和其它獵人一樣,對酒、血和女人都不陌生。可是從沒有人像帕瑟芬妮這樣給他帶來如此無以倫比的衝擊。蘇發覺自己的心跳始終無法正常,體內所有的肌肉纖維都在緊張的顫抖著,這意味著緊張。甚至於在生死之間,蘇都沒有如此緊張過。或許是帕瑟芬妮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強勢,太過於變幻莫測,好像任何事情到了她的手上都不再是問題,即使帕瑟芬妮在他面前一直展示出儀態萬方、魅惑動人的形象,但在蘇根深蒂固的思維中從沒有把她等同於作為性對象的女人,所以這一刻忽然見到她幾乎赤 裸的身體,才會對蘇的衝擊這麼大,甚至於使他完全忘記回答帕瑟芬妮的問題。

  帕瑟芬妮好像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她挺直了身體,恢復了將軍的冷漠與威嚴,對蘇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隨後帕瑟芬妮越過蘇,向中央樓梯走去,蘇則默默地跟在她身後。這時走廊另一端的一間房門忽然打開,一個年輕女助手抱著文件跑了出來。看到帕瑟芬妮時她嚇了一跳,立刻站直,行了個禮,輕聲問候:「將軍!」

  帕瑟芬妮淡淡的嗯了一聲,帶著蘇向樓下走去。這個女助手的演技還算不錯,可是和她根本沒法比,就連蘇都看出來女助手的意外有些做作,不過他倒是挺佩服她的膽量。在訓練營以及培訓基地時,蘇不止一次聽到關於帕瑟芬妮將軍的種種傳聞。幾乎在所有人的心中,這名將軍都集天使與惡魔的特性於一身,而且非常記仇,屬於絕對不能招惹的人物。這名女助手居然有膽量出來探聽動靜,恐怕已經在她的心中掛上了號。

  蘇跟著帕瑟芬妮走出了總部後門,直到這時,他還不知道上一個敢對帕瑟芬妮啟動紅外視覺的傢伙的下場。

  一道道浪濤在深遠的海面上形成,懶洋洋的挪向岸邊,一下一下地拍擊著破損的堤岸,將大片淺綠色的泡沫一層層刷在堤岸上。經過了數十年的沖刷,混凝土製成的堤岸已經大半損毀,與岸下嶙峋的海礁交錯在一起,難分彼此。不過堤岸上仍有一條可堪人行的路,寧靜、蒼涼。走在這條路上,右邊是蒼藍色的大海,視線盡頭海天相接。左邊則是片片的廢墟,半邊焦黑的古老建築依稀還能看出舊時代19世紀的風格。一根根延伸在外的扭曲鋼筋就像是死去巨獸的骨骸,掙紮著將數十年流逝的時光凝固在自己殘破的身軀上。

  走在這條路上,總會讓人感慨萬千。在廢都與大海、灰霾的天空之間,在數十年飛逝而過的時光面前,能力再強大的人,都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這條路並不好走。即看不到海蟹貝殼,也不見海鳥飛過,海浪每一次翻湧,都會散發出致命的輻射。即使暗黑龍騎的制服有一定的防輻射能力,相對於這裡的輻射程度來說,那點阻擋也是相當單薄的。不過對於龍騎的高級軍官來說,這還不是無法解決的問題。

  這一次,帕瑟芬妮和蘇是並肩走著的。

  「你準備出任務了?」帕瑟芬妮左手提著自己的高跟鞋,赤著一雙白得眩目的腳,在一塊塊鋒利的海礁或鋼筋斷鋒上跳來跳去。

  「是的。」儘管蘇心裡非常清楚這些看似鋒利的礁石斷鐵絕無可能傷到帕瑟芬妮,可是看到那雙柔嫩的小腳踩上去,心裡仍然不由自主的緊張著,特別是他還能隱約感覺到帕瑟芬妮的生命力並不是非常旺盛。眼看帕瑟芬妮居然向一截筆直向上的鋒銳角鋼尖上跳去,蘇終於沒有忍住心底緊張,下意識的伸手去扶。

  帕瑟芬妮的兩根腳指微微分開,準確無比的夾向角鋼鋒尖。這一點點的受力面積,足夠她穩定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可是看到蘇伸手來扶,她足尖轉而在角鋼尖鋒上輕輕一點,身體就此一傾,有些驚慌地握住了蘇的手,就勢輕盈地落在了地面上。

  蘇立刻明白自己其實是多慮了,不過他握住帕瑟芬妮的手,也沒有放開的打算。

  兩個人攜手在海邊漫步著,彷彿腳下不是隱藏著處處殺機的廢墟,而是只在舊時代才有的細膩沙灘。遠方海面上,幾縷金色陽光悄然穿透雲層,照射下來,就像是天國的大門悄然打開了一線。

  「這幾個任務只是賺點啟動資金吧?接下來你是如何計劃的?」帕瑟芬妮問。

  「想辦法找幾名扈從,啟動N958,去探索西北方向的未知區域,看看能否找到有價值的資源。接下來是建立補給基地,繼續向西北區域探索,並且劃定正式的勢力範圍,然後再不斷征服新的未知區域。」蘇的計劃簡單而又龐大。

  帕瑟芬妮有些不以為然,哼了一聲,說:「一聽就知道這根本不是你的計劃,肯定是那塊黑鋼想出來的東西。這傢伙從來都是搶錢、搶糧、搶女人那一套,沒有一點新意。」

  「這樣賺錢最快,所以這也是我的想法。」蘇說。

  「你想替我還債?」帕瑟芬妮忽然盯著蘇,問。

  在她那雙透著絲絲碧光雙眼的注視下,蘇又有些緊張,一時脫口而出答道:「是。」

  帕瑟芬妮哼了一聲,站到了蘇的面前,用左手使勁點著蘇的胸口,很有些不滿地說:「喂,你弄清楚!那些債都是為了你才欠下的,這本來就該是你的債務。你只是在還自己的債,卻想我感激你,是不是存著什麼不良的居心啊?比如說想勾引我上次床?」

  蘇並沒有如預料中的緊張,握著她的手反而緊了緊,居然微笑說:「是這麼想的。」

  這是個出乎帕瑟芬妮預料的答案,她本來期待著看到的是蘇臉紅羞赧的表情。話題到了這裡,就有些危險了,危險到讓她的心跳頻率悄悄升高一倍的地步。

  「啊,這個,嗯…...」帕瑟芬妮拉開了一點和蘇的距離,腦中飛速搜索著對應方案,忽然間找到了一個新的話題,於是問:「蘇,你當初是為了那個小女孩才肯加入暗黑龍騎的。你為什麼會對她這麼看重呢?如果有一天你再見到她,會怎麼樣?」

  「我會保護她,也會照顧她。」蘇的回答如流水,無需思索,也不需要猶豫,碧色的左眼清澈而且剔透。「她就是我的女兒,所以我願意為她付出任何代價。就像荒野中的腐狼,可以為了小狼同最兇猛的生物搏殺。」

  「啊,是這樣?」帕瑟芬妮的雙眼中驟然亮起燦爛的神采!她的足尖一點一點的,似乎隨時要跳躍起來的樣子。

  蘇愕然,實在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變得這麼高興,似乎從身體內部散發出光芒來。不過這個時候的帕瑟芬妮,美麗得幾乎無可抵擋。蘇很想就此將她擁入懷中,雖然在他的心中,這應該是了結一切債務之後的事。

  就在兩顆跳躍的心即將碰撞在一起的時候,蘇的意識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極度危險的信號,就好像被針刺了一樣!那種感覺,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

  帕瑟芬妮臉色同樣掠過一線蒼白,她轉頭望向遠方。數百米外,一塊足有十米高的巨大海礁分成了兩片,上半邊礁石正沿著斜斜的切口,緩緩滑下,在轟鳴聲中墜入大海,只剩下半截海礁孤立岸邊。

  切口平滑如鏡。

  審判鎮。

  中央的教堂中寒風驟起,梅迪爾麗的身影在本是空無一人的高背椅中緩緩浮現。

  接到緊急通知的佩佩羅斯從側門走進了教堂,將電腦板送到梅迪爾麗的面前,播放著一幅幅剛剛整理出來的照片。幾乎所有的照片,主角都是帕瑟芬妮和蘇。

  梅迪爾麗默默看著,忽然伸出一根蒼白的手指,輕輕在電腦上點了一下,電腦即刻蒙上一層詭異的深灰色,然後就在佩佩羅斯驚愕的目光中化為灰燼。

  教堂的大門並沒有關緊,風不斷呼嘯著從門縫中擁進來。

  風非常的冷。

  對梅迪爾麗來說,秋天已經過去了。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10 PM

章二十九 焦點 上
  看著數百米外礁岩光潔如鏡的切面,蘇心中悄然響起一聲脆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就此破裂,牽得他的心跳也加快了些。


  蘇皺了皺眉,他不喜歡未知的事物,更不喜歡未知的情緒。他走向殘缺的礁岩,想要仔細察看一下切痕。斬開礁岩的人顯然早已離去,而且對方完全有能力避開他的感知。但自從加入暗黑龍騎,先後經歷了兩次殊死戰鬥後,蘇對自己的信心開始緩慢攀升。他有著荒野中練就的敏銳,相信自己能夠從切痕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不過他的左手一緊,被帕瑟芬妮拉了回去。


  「不用去看了,我知道是誰。」帕瑟芬妮說,她的眼神非常複雜,臉色也仍然顯得有些蒼白。


  蘇認真的看著帕瑟芬妮,然後點了點頭。無論剛才隱藏在暗中的人是誰,似乎和帕瑟芬妮有很深的關係。不過既然她不願意說,蘇也不打算勉強。在蘇看來,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塊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即是為了心靈的安寧,也是為了感覺上的安全。

  帕瑟芬妮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她輕輕將右手從蘇的手中掙脫出來,取出一張卡片,放進了蘇的上衣口袋中,然後張開手掌輕貼在蘇的心口,說:「這是我最近一次任務的報酬,任務很簡單,所以裡面的錢也不多。你拿去買一套標準版的野外作戰服,再選一把近戰武器,我個人推薦的是斯格拉近距火力增強型手槍。還有,你要購買至少一套醫療與食物套件。最後,記得多帶點子彈。我不喜歡你總是用刀和別人拚命。」

  面對細緻得甚至有些囉嗦的帕瑟芬妮,蘇心中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他很想抱抱她,不過,現在或許還不是合適的時機,而且她的心情並不好,蘇卻無從安慰。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希望你第一次任務順利。」她看著蘇,蒼灰色的發絲在海風中起伏不定。

  蘇點了點頭,沒有推辭帕瑟芬妮提供的資金。作為戰鬥藝術的大師,帕瑟芬妮提出的裝備清單無疑會對蘇的戰力有巨大的助益。這樣的話,蘇出任務時,會讓她更加的安心些。雖然這次蘇接的只是相對簡單、酬勞也最低的系列任務,不過誰又知道在荒野中會發生什麼意外?

  蘇簡單的向帕瑟芬妮告了別,就向龍騎專屬的軍械中心走去。如暗黑龍騎制式的野外作戰服之類的裝備只能在那裡買到,而且只限正式的暗黑龍騎本人購買使用,軍械中心提供的醫療和食物套件的品質和技術含量也遠遠高於周邊公司產品。但是如近戰槍械,以及制式子彈方面,龍城外圍地帶的小公司可以提供更為物美價廉的產品,畢竟暗黑龍騎向成員提供的一切東西都是以昂貴著稱的。

  這是非常必要的舉措,如果不能從成員身上獲取大量的資源和利潤,暗黑龍騎總部一系列的研究和軍事設施就無法獲得足夠經費支持,來維持和更新自己的核心技術,相應的,暗黑龍騎武力的擴張也就會變慢,成員獲取資源的能力就會變得更低。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惡性循環。

  暗黑龍騎供應的彈藥許多是7.62或者是5.56等舊時代的標準口徑,這樣可以使龍騎手中的新時代槍械也能夠發射舊時代彈藥。畢竟在荒野中幾乎不可能得到新時代彈藥的補充。新時代彈藥的外表幾乎和舊式子彈一模一樣,但是由於裝藥和彈頭設計的區別,新時代彈藥的威力要大得多,而且用途也更為廣泛。當然,這些彈藥在價格上更具備暗黑龍騎的特色。

  在龍騎官方的軍械中心附近,還零零散散地分佈著四五十家軍火公司的商店。它們無法和龍騎官方在槍械、軍車和各類大型機械方面競爭,但是都各具特色。比如說,種種讓蘇都會感到驚奇的特種子彈。

  經過長達兩個小時的選購,蘇離開軍火區時,背包中足足塞進了一百五十發步槍彈和五十發手槍彈。雖然他覺得這麼多的彈藥根本就不可能用得完,但是一想起帕瑟芬妮很有些瑣碎的叮囑模樣,就下意識地多帶了些。不過,蘇還是選購了一把複合材料多用途軍刀,有這東西在,他會覺得踏實得多。

  蘇所在的軍事區位於龍城邊緣,只要出了這片區域,就會進入廢墟地帶,然後走上幾公里,即是蒼涼而又寒冷的荒野。

  在軍事區與廢墟之間,用二米高的鐵絲網加以分隔,每隔幾百米就豎立著的一座鋼結構的哨塔,塔頂安置著雙聯裝12.7MM自動機槍。槍塔上復合電子成像裝置冰冷地監視著廢墟的動靜,沒有身份標識的生物如果進入警戒區域,立刻會被熾熱的彈流撕成粉碎。

  蘇走上了軍事區中央大道,再向前一公里即是軍事區通往廢墟的大門。就在此時,從街道旁的一間商店中走出四五個神采飛揚的年輕人,他們背了滿身的槍械子彈,可謂全副武裝。最讓人矚目的是一個手持普林斯多管機槍的年輕人。這個重達30公斤的大傢伙在加掛彈匣後合計重量達到60公斤,根本就不是單兵武器,而是應該加裝在越野車上用作火力支持和壓制之用。看這健壯英俊年輕人單手拎著它的輕鬆樣子,顯然是打算徒手使用這個粗壯的傢伙。普林斯多管機槍和多管機炮雖然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徒手使用,依然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幾名年輕人迎面向蘇走來,其中一個人咦了一聲,向同伴說:「你們看,那個人不是蘇嗎?」

  這些年輕人同時向蘇望過來,都認出了現在已經算是龍城風雲人物的蘇。其中兩個人立刻浮現滿臉敵意,大步跨到道路中央,不偏不倚地擋在蘇的前路上。他們揚起頭,斜睨著蘇,槍口更是毫不避忌地指向蘇的胸口。

  蘇神色平靜,一直逼近到這批年輕人面前四五米處,才停下了腳步。他早已看出這些年輕人應該都擁有不錯的家世,龍城中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隨意購買非標準槍械的。相對於年齡而言,這些年輕人的能力都算得上十分不錯,特別是那個提著普林斯多管機槍的年輕人已經擁有了列兵的實力。

  但是很顯然,這些年輕人如果屬於某個大家族,也應該是並不重要的分支譜系。那些真正擁有豐富資源的人,是不會在槍械這類相比其他資源來說並不算如何昂貴的東西上炫耀的。除非特殊能力需要,非標準槍械在野戰中並不實用,因為補給往往是個大問題,而眼前這些年輕人的能力似乎並不需要那麼多種非標準槍械。

  「我們的姓氏,是榮耀的法佈雷加斯!」兩個一臉倨傲的年輕人說著。這讓蘇立刻明白了他們敵意的由來。

  蘇看了看那拎著普林斯多管機槍的年輕人,對方迎著他的目光聳了聳肩,說:「我是威廉家族的,本來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不過他們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得站在他們那一邊。」

  蘇的目光掃到他手中的普林斯多管機槍,並沒有裝上彈箱,也沒有打開保險,於是點了點頭,目光在其餘兩個年輕人身上掠過,再次看向攔路的法佈雷加斯家族子弟。

  就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忽然感覺到身體上掠過一層森森的寒意,就像是周圍的溫度突然降低了十幾度。而對面的蘇,雖然看上去依然漂亮得像是一口氣就能夠吹得飛起來,可是從他身上,卻開始真真實實地散發出危險的氣息,那種只有荒野中的可怕生物才會散發出來的、讓人只想遠遠避開的氣息。

  提普林斯的年輕人立刻皺緊了眉頭,雖然還不是正式的暗黑龍騎,但也不是剛從訓練場上走下來的雛兒,他曾上過戰場。這種氣息他絲毫不陌生,家族內那些滿手血腥,幾乎被他奉為神明的暗黑龍騎校官身上,都有著和蘇一樣的氣息。在幾次慘烈的戰鬥後,他才明白,只有那些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氣息。

  他忽然明白過來,蘇絕不是年輕人圈子中哄傳的那樣,只是靠著漂亮臉蛋和床上功夫服侍好了帕瑟芬妮,才混到的少尉軍銜。而法佈雷加斯家族灰頭土臉的失敗也絕非偶然,更不是圈內年輕人、甚至包括法佈雷加斯家族子弟普遍認為的,是眼鏡王蛇部隊太過廢物的緣故。他本能地想要制止過於莽撞的同伴,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聽說你在培訓基地殺了我們家族不少人!」法佈雷加斯家族的兩名年輕人也本能地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可是還從未上過戰場的他們對於殺戮的氣息太不敏感。而且已方眾多的人數以及明顯技術水準更勝一籌的新時代槍械給了他們足夠的底氣。

  誰都知道蘇的少尉是靠陪將軍上床換來的,不是嗎?至於科提斯訓練營的特殊性,那是只有圈內人才知道的事情。他們當然不敢明目張膽地殺掉蘇,當眾謀殺一名暗黑龍騎少尉是重罪,別說是他們那算不上大人物的父親,就是族長老法佈雷加斯也庇護不了他們。但是挑釁就不同,暗黑龍騎並不禁止挑戰和決鬥,如果能夠把蘇痛打一頓的話,他們在家族中的地位會直線上升。同樣的,所有人都知道蘇在格鬥域的能力只有一階,而且根本沒有靈能域和類法術域的能力。

  「你們應該感到幸運。」蘇淡淡的說,裝置在右胯位置的合金槍匣自動張開,將斯格拉手槍彈到了蘇的右手中:「因為你們不夠資格參與培訓基地的伏擊,所以你們還活著。現在,既然你們已經挑釁了暗黑龍騎的少尉,那麼要麼開戰,要麼讓我砸爛你們的臉,然後爬開。」

  「該死!這兩個白癡,讓他靠得太近了!還讓他抓到了動手的把柄!」持普林斯的年輕人立刻反應過來蘇話語中的含義,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咒罵起來。雙方在不到五米的超近距離上,突擊步槍根本就無法和斯格拉手槍相比,而他手中的普林斯更是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法佈雷加斯家族的兩名年輕人完全沒有想到蘇的反應會是如此的直接、強硬、不留餘地,而且緊緊扣住了規則,根本就不像傳聞中那樣是個剛從荒野走進文明世界的野蠻人。由於是他們首先挑釁,而且還不具備龍騎身份,那麼開戰後即使是殺死了蘇,等待著他們的也會是極刑。這並非因為蘇的背景有多雄厚,而是暗黑龍騎的威嚴不容挑釁。審判所所謂的極刑,都是不會讓人很快死去,又讓人熱切希望立刻死去的那種。

  可是如果不選擇開戰,難道真的任由他砸爛自己的臉,然後爬著離開?

  其中一個更加驕橫些的年輕人實在感覺到下不了台,咬牙打開了步槍的保險。

  「白癡。」蘇眼中光芒一閃,向側方跨了一步,讓開了對方的射擊線路,然後兩步已衝至那打開了步槍保險的年輕人面前,輕鬆從他手中奪過突擊步槍,反手一揮,用槍托重重地砸在年輕人的鼻樑上,將那十分挺拔的鼻子徹底夯進了臉部。藉著這一擊巨大的反衝力,蘇手中的步槍再次輪起,砸在另一名年輕人的後背上,將他砸得立刻栽倒在地,喉嚨中呵呵號著,卻叫不出聲音。

  其餘三名年輕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兩名同伴就已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蘇並沒有就此收手的打算。他先是將那名伏在地上的年輕人挑得翻了個身,然後用步槍槍托狠狠砸下,將他的鼻子徹底搗爛,隨後再走到前一步年輕人身邊,重重一腳踢在了他的胯下!

  這一切,蘇做得有條不紊,不急不忙,甚至還帶著迷人的微笑,就像是一個正在處理瑣碎公事的老手。每一個動作都讓旁觀的三名年輕人看得清清楚楚,在最後補那一腳時,三名年輕人甚至於都感覺到自己腿中間那些玩意都在抽痛著,好像也被蘇踢中了似的。

  蘇將已有些變形的突擊步槍扔在了地上,不過斯格拉仍未離手。他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地上翻來滾去的兩個年輕人終於能夠忍住痛苦,掙紮著歪歪斜斜地重新站起來為止。

  「誰讓你們站起來的?」蘇微笑著,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悅耳的磁性,然而內容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慄:「我記得剛才說的是讓你們爬著回去。現在都給我趴下,老老實實的爬,不然的話我仍會認為這是開戰。我相信這把槍能夠把你們的屁股徹底轟爛。」

  不光是法佈雷加斯家族的兩個年輕人,就是旁觀的三名年輕人也是臉色慘白,幾乎無法忍受這種侮辱。可是提著普林斯的年輕人看了看街道兩旁似乎早有感應,全部轉向對準這邊的監視鏡頭,暗中嘆了口氣,放棄了動手的打算。其實他也知道,只憑蘇剛才那種鬼魅般的速度,他們或許還沒有完成瞄準的動作,蘇的子彈就已經轟碎了他們的腦袋。

  火力增強型的斯格拉後座力甚至大過了狙擊步槍,這種手槍其實專門設計在諸如各種建築物內部的封閉空間使用,並且也只是一些怪物般的人物才能使用。它的威力可以輕易轟穿幾十公分厚的磚牆,把躲在牆後的敵人炸得粉碎。想要使用它,需要的不是簡單武器掌握,而是重型武器掌握能力。

  在生存和尊嚴面前,法佈雷加斯家族的兩名年輕人最終選擇了生存。他們呻吟著趴在了地上,向道旁的店舖後面爬去。

  蘇沒有等他們徹底爬出視線,就將斯格拉插回合金槍匣,繼續沿著中央大道向軍事區的大門走去。有一個年輕人恰好站在蘇的前進路線上,不過看他茫然而又恐懼的神色,應該不是故意的。

  蘇沒有調整方向的打算,只是向那年輕人看了一眼,說了聲:「讓開。」

  那年輕人立刻如受了驚的兔子,倉皇后退幾步,差點摔在了地上!除了那拎著普林斯的年輕人,其他都是沒有上過戰場的菜鳥,少尉對於他們來說,實際上已是整個人生奮鬥的目標。他們現在才反應過來,憑著這幾號人就想去挑戰暗黑龍騎的少尉,其實和送死也差不了多少。

  蘇看都不再看他們一眼,向不遠處的大門走去。在他背後,上尉送的步槍顯得格外的粗獷蒼涼,和蘇的氣質十分相配。

  「蘇!」那提著普林斯的年輕人臉上忽然湧上一陣潮紅,向蘇的背影吼叫起來:「出了龍城後,你給我小心些!我會把今天的侮辱加倍還給你的!」

  蘇根本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只是用手向地上一指,隨意地說:「有種就來荒野找我。不過記住,來之前把你的屁股洗乾淨。」

  年輕人臉紅得如同要滴下血來,可是他非常清楚,如果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和蘇動手,那完全是送死,而且是白白的送死。暗黑龍騎的規則神聖而不可挑戰,至少不能公開的挑戰。

  一直走出大門,蘇也沒有等到背後傳來普林斯多管機槍子彈上膛的聲音。他略有失望之際,忽然心底掠過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於是驀然回首!

  在數公里外的一座高樓尖頂上,立著一個綽約的身影。遙遙望去,那猙獰而厚重的甲冑也無法完全掩去她的風姿。飛舞的蒼灰長發幾乎與低垂的輻射雲融接在一起,而即使是相隔遙遠,蘇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雙閃亮的湛藍眼睛,一如七年前的清麗澄澈,深不見底。

  是她……蘇幾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就是七年前不得不放手的小女孩。只是沒有想到,她已經長得這麼大了,身量或許快趕上他了,而且擁有著讓人震慄的力量。拉娜克希斯說得沒錯,只有在她身邊,女孩才能充分發揮自己的天分。

  蘇微笑起來,笑容中充滿了陽光和欣慰。他向女孩揚了揚大拇指,便轉過身,大步向廢墟與荒野走去。

  直到蘇的身影消失許久,梅迪爾麗才緩慢轉身,整個人一躍而起,消失在通往審判鎮的方向。

  風越來越冷,已經是冬天了。

  「等著我,我會保護你的」,她知道蘇最後那個手勢的意思。可是,她想要的,或許不僅僅是保護。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10 PM

章二十九 焦點 下
  蘇伏在冰冷的岩石上,望著下方早已變成廢墟的小鎮。風不斷從他身上掠過,將絲絲寒意強行灌注到他的衣服裡。蘇的體溫已經降到了和環境完全相同的程度,風並不會使他感覺更冷。但是蘇仍然不喜歡寒冷,這令他很不舒服,低溫會使血液流速放緩,彷彿自身乃至世界都在慢慢凝固。


  十幾個人出現在蘇的視野中,走在最前面的兩個人顯然是富有經驗的獵人,他們的視線落點覆蓋了如一張細密交織的網,毫無疏漏地掃尋著視野中的可疑痕跡。隊伍拉得很開,十幾個人前後相距接近一公里。其中還有兩個人不斷向兩邊的矮山張望著,他們顯然是遠程狙擊的專家,視線一次次掃過可能的狙擊地點。


  蘇感覺得到,這兩個人的目光幾次從自己藏身的地方掠過,但是他們應該一無所覺。大多數時候,一名狙擊手尋找另一名狙擊手時,靠的是紅外方面的視覺能力。蘇將自己的體溫降到了和周圍環境完全相同的地步,又是相距千米以外,他們自然難以發覺。


  獵人很快進入到小鎮中。這裡其實只能算是個村落,除了一所公共建築和一個小教堂外,只有寥寥幾十棟房屋,顯然,即使在舊時代,這裡並也不是個繁華的地方。


  沒過幾分鐘,兩名獵人就從其中一棟房屋中找出一個行軍背包,打開來時,裡面赫然是一套完整的暗黑龍騎少尉制服。獵人發出信號,其餘的人陸續謹慎而快速地進入了小鎮,六名戰士分別佔據了小鎮的制高點,將全鎮都納入火力控制範圍。一個穿著龍騎野外作戰套裝、滿臉精幹的男人站在鎮中心,皺眉翻看著背包裡的少尉制服。在他身邊站著個提著普林斯多管機槍的年輕人,赫然就是兩天前與蘇發生衝突的青年。

  男人看上去三十餘歲的年紀,作戰服右胸處有三把短劍的徽記,這是暗黑龍騎上尉的軍銜標誌。他的面容和年輕人看起來有三四分相似,應該有些血緣關係。

  那套制服是蘇留下的。荒野中暗黑龍騎的制服遠沒有專門的作戰套裝實用,所以出了龍城後,龍騎們都習慣於換上適應不同環境的作戰套裝。不過其它人換下的制服會交給扈從攜帶,而蘇是個沒有扈從的龍騎,所以換下來的制服只能找個隱密的地方收藏起來。

  「表哥,帕瑟芬妮怎麼不給他配幾個扈從?就算她負債再多,也可以把自己的扈從轉讓幾個吧?」年輕人問。經過當日的衝突,他已經收起了對蘇的輕視之心。如果是換了他圈子裡的其他人,這時候說的大概就會是「一個男寵也配要扈從?」之類的話了。

  中年男人剛想說什麼,猛然間心中掠過一道寒意,強烈到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立刻大吼一聲:「全體隱蔽!」一邊疾若閃電般一把抓住年輕人衝進了對面的房屋中。

  通!一聲略顯沉悶的槍聲迴蕩在小村的上空,不過應聲而倒的是佔據了小教堂鐘樓的一名狙擊專家。

  第一聲槍響還在這廢棄的小鎮上空悠悠迴蕩,又一記槍聲隨之響起。在槍聲傳入眾人之耳前,將狙擊陣地設在一座房屋二樓的第二名狙擊專家應聲倒下。威力奇大的子彈直接轟穿了牆壁,夾帶著泥灰把他半邊胸口轟得稀爛。一截血肉模糊的手臂從另一端的窗口飛了出來,掉落在小鎮中心的廣場上。

  「是1300米外打來的子彈!」年輕人聽了聽槍聲,臉色有些蒼白。避入房屋後,他靠在窗邊向外觀察,狙擊專家的手臂正好從他眼前直線掉落。

  「是1410米。」中年男子糾正著年輕人的誤差。他的臉色十分難看,畢竟他是格鬥域和靈能域的能力者,主要的強項是持槍突擊,遠程狙擊並不是他的長處。

  至此,不用太複雜的分析就能明白,他們掉進了陷阱。

  中年男子一行人追蹤到的這個小鎮,貌似蘇給自己留下的補給點,實際上是一個陷阱,一個用來獵殺追蹤者的陷阱。讓人心寒的是,這個陷阱還充分利用了人們對蘇的輕視心理,中年男子自問,如果換了別個龍騎是他的追蹤對象,找到對方的補給點後,絕不會如此大大咧咧地全員進入,並且原地停留這麼長時間。

  小鎮的地型並不複雜,被蘇佔據了有利地勢、已方的兩名狙擊專家又在第一時間被幹掉,可以說這場戰鬥的局勢已經近於輸定。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從小鎮的另一端撤離。這樣與狙擊點之間的距離拉遠到2500米以外,已經是十分安全了。

  通通通通!狙擊槍聲連綿不絕的響起,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的從房屋頂上栽下。小鎮中驚呼聲接連響起,戰士們一邊尋找安全地點,一邊茫無頭緒地試圖判斷狙擊手的方向。然而蘇射擊的速度實在是快了點,快得簡直不像一個狙擊手。只要有人探頭張望,立刻會招來一顆子彈。小鎮房屋那些單薄的牆壁完全起不到掩護作用。

  中年男人臉上的筋肉不斷跳動著,每一記槍聲傳來,都像是敲打在他的心上。短短時間內,蘇已經射出了十三發子彈,至少打死了八個人,看到第二名狙擊專家的下場後,他不再對被擊中的人抱有生還希望,對方所使用子彈的威力分明是不留活口。這些都是他手下的扈從,每死一個不光意味著他的團隊實力被削弱,還要付出大筆的撫卹金給他們的家人。

  雖然出身於三大豪門之一的威廉家族,可是中年男人和這個年輕人都是旁系血統,能夠動用的家族資源非常有限。眼下這支十六人的隊伍已經是這中年男人服役十年的心血。現在被蘇輕而易舉的射殺一半,讓他如何不心痛如絞?

  他本來是想幫助自己的表弟出口惡氣,順便討好一下家族內如日中天的魯登道夫將軍,誰都知道前些時候魯登道夫和帕瑟芬妮火拚過一次。回來之後,魯登道夫足足養了將近十五天的傷,可見當日戰況的激烈。

  暗黑龍騎對軍銜的評定非常準確,一名上尉整體的實力多半比少尉要強得多,何況是帶著十多名扈從的上尉對上連一個扈從都沒有少尉?可是這裡距離龍城邊緣還不到十公里,按中年男人的常識來說,到這裡才是剛剛開始搜索和追蹤的過程。畢竟這裡距離龍城太近,時刻會有巡邏隊出現。

  然而他完全沒有想到蘇下手如此狠辣,居然選擇了這種地方作為伏擊地點,而且上手就先擊斃了兩名狙擊專家,徹底改變了戰局的平衡,這樣強硬的手段也就意味著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迴旋和談判餘地。

  又是兩聲槍響接連響起,第一槍在中年男人面前的一座小樓外牆上開了個大洞,第二槍則從洞中射入,將二樓的地板完全打穿,在一樓轟起大片的塵土,碎木灰塵甚至從窗口噴了出來。一個敏捷之極的身影隨著煙塵一起從窗口穿了出來,他一落地立刻彈起,如獵豹般衝向另一座可堪藏身的房屋。中年男人心頭一鬆,這是他手下最強大的扈從,是戰場突擊的專家,也是付出了巨大代價後才得到的扈從。

  中年男人猛然從藏身之地躍出,飛速向自己的扈從奔去,左臂上凝聚起一片水藍色的光華,這是可以減緩子彈衝力的防護盾。其實在蘇大威力的狙擊子彈前,這種程度的防護盾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況且雖然每名龍騎都曾受過反狙擊的訓練,但是不到萬不得已,誰又願意正面對上狙擊手的子彈?特別是蘇這樣的殺手。

  不過他實在是不能再損失掉這個最得力的扈從了。

  當中年男人距離扈從還有幾米時,耳中忽然聽到一陣奇異的尖嘯。這是子彈飛來時發出的高頻震動,比聲波傳得更快,只有經過特殊訓練的聽力才能聽得見。

  他的扈從也是反狙擊的行家,突然間向側前方飛撲出去,然後一個翻滾,眼看著就到了一座房屋的邊上,馬上可以躲進射擊的死角。就在這時,那扈從身上忽然濺起大片的血花,整個身體離地飛起,在空中翻滾了幾圈之後,才重重摔倒在地上。落地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生命跡象,因為他的身體上,幾乎大半個腰身都不見了!

  中年上尉從頭到腳瞬間冰寒入骨,呆呆地站在空地上,差點忘記正身處生死一線的場合。他非常清楚,這種用一發子彈引起目標閃避,然後第二發子彈才是真正殺手的技藝,只有那些狙擊專精達到五階的人才能用得出來。資料上不是說,蘇不是沒有在靈能域中分配任何能力嗎?

  看來資料是靠不住的,哪怕它是法佈雷加斯家族從議會內部取得的資料也是如此。中年上尉根本沒有詛咒的時間,他陡然清醒過來,看到了對面山脊上槍口火光閃動的位置,可是仍舊根本無法鎖定蘇。他大吼一聲,先是向蘇的位置射去一串子彈,然後弓身,借助各種建築和障礙物的掩護,向蘇的狙擊陣地衝去。1500米的距離,他需要接近1分鐘時間來衝鋒。不過只要讓他接近到500米內,他就有信心壓制住蘇的火力。也就是說,他還需要在死神的陪伴下跨越1000米。

  中年上尉迅猛躍進著,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戰術動作拉近著與蘇的距離。蘇仍在不斷地開槍,一顆顆子彈呼嘯著從上尉身邊掠過,可是他非但沒有慶幸這些子彈軌跡的偏離,心反而越來越沉了下去。慘叫聲不斷從他身後傳來,顯然蘇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那些仍然隱藏在小鎮中的扈從們。牆壁或者是屋頂根本無法阻擋蘇的子彈,對於障礙物後的目標,射擊模式十分標準,先用爆裂彈開道,再用一顆高爆彈了結目標的生命,射擊的頻率和切換速度則突破了他所知的任何狙擊規則。

  在上尉前進到距離蘇不到800米的時候,除了兩個躲進了地下室的膽小鬼之外,上尉所有的扈從都死在了蘇的槍下。

  中年上尉看到,蘇甚至半跪著,根本不再掩飾自己的身形,當前上尉的面,扣動了最後一下扳機!這一槍噴出的火光,格外的刺眼。

  小鎮中忽然傳出一聲特別高吭的慘叫,那是上尉表弟的聲音!

  中年上尉駭然回頭,看到表弟藏身的小樓外牆被炸開了一個大洞,年輕人趴伏在地上,不住地嚎叫著,整個臀部都被鮮血染紅。在蘇上一槍破牆時,他或許是為了躲避子彈想要換個位置而從門口衝過,結果就在這個瞬間,蘇射出了一發高爆彈,幾乎是貼著他的身體炸開,爆炸的餘波就將他的屁股整個轟爛。

  蘇掉轉槍口,指向了中年上尉,逼得他連續幾個閃避動作,最後躲到了一塊巨石之後才算安心。

  「蘇!你這是在與威廉家族為敵!」靠在石後的中年上尉厲聲喝道。他恨極了蘇,剛才那場戰鬥幾乎損失了他所有的扈從,讓他十年心血毀於一旦,整體實力更是下降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你能代表威廉家族?」蘇的聲音冰冷中有些隱約的不屑。

  中年上尉為之語塞,這次的確是他的私人行動,與威廉家族無關。但即使在極為有限的內鬥場合,何嘗有這種對方明知他的身份,卻一照面不做任何接觸和交涉,就如此狠下絕手的情形?蘇的行動是赤 裸裸的對威廉家族的漠視。或許在審判所的法庭上中年上尉不能證明自己行動的合法性,但在家族內部會議上,他有信心證明蘇對威廉家族聲譽的損害。

  連綿不絕的槍聲終於告一段落,蘇早已悄悄的撤離了戰場,不知去向。

  中年上尉回到了小鎮,為表弟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就抱著他向龍城走去。好在這裡離龍城非常的近,年輕人失血雖多,卻還不算致命,而且以暗黑龍騎的醫療水平,他的屁股甚至有希望復元如初。當然,代價是高昂的費用和在床上趴上至少三個月,等待屁股重新完整。

  蘇不疾不徐地在荒野中奔行著,保持著三十公里的勻速,在這樣的速度下他可以連續奔跑幾個小時。現在才是他真正離開龍城的過程。相信在這次打擊之後,敢於追蹤蘇的人會少上很多,那些大家族的年輕人前途還很遠大,生活也足夠美好,沒有幾個人願意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在這個時代,他們是不折不扣地居於金字塔尖端的人。

  在蘇的野外作戰服內,龍騎徽章正不斷將他的行蹤發送回總部。這可以讓總部掌握每一名龍騎的行蹤,特別當龍騎在荒野遇險時,可以用最快速度派遣救援。雖然龍騎行蹤被列為絕密,甚至於有些將軍都沒有權限查看。但是蘇相信,如果一些大人物或者大家族有需要,比如說法佈雷加斯或者是威廉,那他們一定可以得到這些訊息,從而掌握到自己的行蹤。

  如果是在加入暗黑龍騎之前,蘇一定會連威廉家族的那名中年上尉一併殺掉,並且將他們的屍體洗劫一空。不過現在他不會這樣做,殺光那名上尉的扈從已經是足夠嚴厲的警告和懲罰了,如果再殺掉上尉以及那名年輕人,那就是很難化解的血仇。這就是龍騎的規則。

  扈從對於暗黑龍騎來說,是最大的財富,但也僅僅是財富而已,與武器和女人並沒有本質區別。

  在離開龍城前對敢於挑釁的人給予足夠強硬的回擊,以及離開龍城後對敢於追蹤自己的人以毀滅性打擊,乃至如今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出來,蘇都是為了激怒敵人,為了將已知和未知敵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來。通過這種方式,蘇希望能夠為帕瑟芬妮分擔一些壓力,並且震懾暗中的敵人。

  帕瑟芬妮已經虛弱到了危險的地步,蘇的手段也就相應日益狠辣。他的寬容,從來不會用在敵人身上。而在荒野中,蘇無所畏懼。

  奔行之中,蘇忽然感覺到一陣隱約的寒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用他根本不知道的方式觀察著他,而且這種探查深入細緻,無微不至,蘇甚至有一種完全赤 裸的感覺。這種奇怪的感覺並不陌生,過去的幾天中,蘇已經斷斷續續感應到觀察著他的東西並不止一個,有時候甚至有被一群東西圍觀的感覺。

  在寒意襲身的瞬間,蘇全身的生機相應收斂,生命跡象降低到了幾乎完全蟄伏的水平,移動速度也相應下降到了十公里。

  他不知道這樣是否有作用,但是仍在盡已所能去迷惑躲在黑幕之後的敵人。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11 PM

章三十 半隻狗 上
  站在薩拉托加之外,蘇心中微生感慨。


  這些用木條、鐵皮拼湊起來的圍牆,鏽跡斑斑、千瘡百孔且四處透風的簡陋房屋,以及全身裹在各種碎布雜料裡、手中端著老式步槍或更原始的火藥槍的人們,才構成了蘇熟悉的世界。


  蘇身上無論是土黃色為基調,點綴著大塊迷彩的作戰服,還是背後形狀明顯與舊時代槍械有異的步槍,以及腿側掛著的合金槍匣,都顯得與聚居地的住民如此不同。荒野的人們對於實力有著樸素而有效的認知方法,在他們眼裡,沒有補丁的衣服、光潔又迷人的金屬物品以及形狀奇異的槍械都代表著無法抗衡的實力。當然,最能夠代表力量的是各種作戰車輛。蘇沒有車,但身上的裝備已經足以展示強大。


  蘇的容貌仍然大部分隱藏著,只不過這次遮擋的不是繃帶,而是薄薄的一層面罩,擋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這種面罩兼具空氣過濾和防輻射功能,是龍騎穿越荒野的得力助手。而他的雙手則藏在輕薄的戰術手套中。


  對於蘇的出現,薩拉托加的居民起了小小的騷動,投來的目光充滿了敵意,並且絲毫不加掩飾。這裡的人們依舊對暗黑龍騎的施暴記憶猶新,蘇的裝備明顯與暗黑龍騎屬於同等檔次,對他當然不可能有任何的善意。

  盧瑟中尉上次率領著大隊人馬,包括了上百名扈從、車輛和重武器,展示的實力可以輕易屠淨薩拉托加,所以那時候這裡的居民多數選擇了默默的忍受,至多在眼神中表達自己的仇恨。而這次,蘇出現的時候是孤身一人,這讓許多人感覺到了機會。一旦壓制了心底的恐懼,那些健壯的男人就開始評估蘇身上裝備的價值,僅僅是粗略的估算,就讓他們的眼睛變得血紅。

  看著一個個從棚屋中走出,手裡持著各式各樣武器,眼中噴射出貪婪和仇視交織的火焰的男人們,蘇知道,一個小小的刺激就可以讓他們徹底爆發。不過從荒野出身的蘇知道怎麼對付這種局面,隨著清脆的卡嚓聲,斯格拉手槍彈入了蘇掌中。他隨手向二十米外一株半米粗細的枯樹開了一槍,隨著一聲超出所有人預期的轟鳴,那棵枯樹竟然居中折斷,乾枯的樹冠斜飛到數米之外,然後才轟然墜地!

  這顆高爆彈的威力甚至超出了蘇的預料!這雖然是他第一次使用斯格拉,不過幾乎出自本能,他手臂上各塊肌肉纖維同時啟動,急速調整著,將巨大的後座力層層消解。蘇的手臂只向後略收了幾公分,槍口則仍指向原先的方向,沒有分毫的偏斜。

  斯格拉的說服力顯然夠強,所有表情不善男人們臉上都露出了畏懼,又慢慢退回各自的棚屋。蘇的目光寧定地掃視了下四周,如果真有敢衝上來的,他也不介意試驗一下這種據說能一槍打死變異雄象的高爆彈的威力。

  人群身後響起了一個有些氣喘的聲音:「嗨!怎麼回事,我聽到了爆炸的聲音!是誰沒管好自己的手雷?」

  隨後一個中年男人顯得有些吃力地從人堆中擠了出來。他個頭不高,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胡茬,一眼看去頗有些滄桑,但是他雖然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四肢的活動仍給人一種靈活敏捷的感覺,似乎也不應該太過老邁,看起來四十到五十之間都有可能。他上身穿件舊皮衣,下面是條還算乾淨的牛仔褲。和周圍那些凶惡高大的男人比起來,他的中等個子簡直就是柔弱了,可是這個男人向前擠時,所有的惡漢都向兩邊閃開,給他讓了一條路出來。

  雖然被面罩掩蓋住了大半的面孔,可是從蘇的眼睛中仍然可以看出他在微笑:「是我在試驗新槍,只是聲音大了點,奎因。」

  奎因沒想到對方能夠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驚,他仔細打量了半天,才試探著問:「你是……蘇?」

  蘇微笑著伸出左手,說:「當然是我。我還欠著你情報的帳沒付呢!」

  奎因再盯著蘇仔細地看了一會,忽然爆出一陣大笑,伸出雙手握緊了蘇的左手,說:「看來用不著我,你也混得不錯!加入哪家大公司了?一般的小地方可沒有你身上這種東西!等等,讓我看看這東西,好像有點眼熟。」

  奎因的目光落在蘇作戰服肩上那把不起眼的,插在黑岩中的短劍上。他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不過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多餘的變化。奎因又看了看蘇仍然握在手中的斯格拉,說:「別擔心,至少在這裡你是安全的,那傢伙可以收起來了。」

  蘇依言將斯格拉手槍往槍匣上一按,合金槍匣中彈出兩根金屬臂,鎖定了手槍,將它收回到槍匣內。

  斯格拉剛一入匣,蘇身後一個壯實的男人就忍不住跨上前一步,伸手握向蘇的後頸。然而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就不得不僵止在空中,因為一把暗淡無光的軍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蘇的右手慢慢抬高,那壯漢不得不隨之仰起了頭,並且踮起了腳尖。從皮膚微微的刺痛上,這個壯漢可以感覺到這把軍刀的鋒利,他完全不敢有任何異動,只能隨著蘇的手臂不住地向上踮腳。在死亡的威脅下,他的喉頭急劇地顫動著,儘管天氣寒冷,可是大滴的汗珠已經冒了出來。

  蘇的右手忽然一揚,軍刀刃鋒貼著壯漢喉嚨的皮膚掠過,鋒利之極的刀鋒削光了胡茬,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條光滑的肌膚。

  前後不過短短幾秒鐘的功夫,壯漢已是滿臉大汗,他只看到眼見刀光一現,隨後脖子上就是一涼。他剛要驚叫出聲,蘇的左拳已閃電般揮至,端端正正地砸在了他的鼻子上!這個身高體壯的男人竟如沒有份量的玩偶般輕飄飄地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一間棚屋的牆壁上,撞破了個大洞,一頭栽了進去。

  棚屋裡一片驚叫,卻沒有那個壯漢的聲音,顯然被蘇這力量大得異乎尋常的一拳打得暈了過去。

  「似乎這裡有些人不怎麼願意聽你的話。」蘇收回了拳頭,有些漫不經心地說。戰術手套內在指關節的部位都內置有陶瓷護甲片,因此這一拳的殺傷力比空手要大得多。

  奎因向塌了半邊牆壁的棚屋看了一眼,這時屋裡才傳出低微的呻吟聲,顯然蘇威力十足的一拳並沒打算要那個莽漢的命。奎恩收回目光,聳聳肩,說:「這是個新來的傢伙,還沒弄清楚誰在這裡說了算。不過我並不打算要他的命,因為他屋子裡有三個女人和七個小孩,我可不打算養她們。」

  蘇也不想。

  蘇跟著奎因走向鎮裡看起來最寬敞體面的一座二屋小樓。上次來時,蘇記得奎因好像不住在這裡,但他並不打算深究這間房子易主的前因後果。

  房屋裡收拾得十分乾淨,完全不像聚居地棚屋的陰暗和骯髒。底層是個客廳,圍成一圈的沙發上原本的破洞都被細心地補好,茶幾上甚至還放著一盆野花。房間裡瀰漫著一種淡淡的花香,讓人感覺十分舒服。客廳一角擺放著一個火爐,裡面燃著炭火,給這個冰冷的房間增添了不少暖意。

  奎因將自己扔在了沙發裡,指了指身旁的單人沙發,蘇就將步槍支在沙發旁,坐了下來。

  奎因解開了衣扣,大叫一聲:「弄點水來!」

  隨著他的叫喊,樓上響起了一陣輕盈而又忙碌的腳步聲,過了一會,一個面容十分美麗的女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她淺褐色的長發用一塊彩布束在腦後,手裡捧著一個黑漆描花的托盤,上面有滾熱的瓷壺和兩個乾淨的玻璃杯。

  女人跪坐在茶幾旁,將瓷壺中的水慢慢倒在兩個杯中,給蘇和奎因各分了一杯。杯中的水呈現出微黃的色澤,散發出讓人愉悅的香氣,這種香氣清淡卻沁透心扉,完全不同於荒野中一些危險生物用以捕食和惑敵的異香。

  蘇知道,這就是舊時代的茶。雖然入口的茶水仍然帶些微麻癢的針刺感,這是輻射的跡象,可是仍然讓蘇從心底感覺到寧靜和放鬆。

  再倒了兩杯茶後,瓷壺就空了。女人將瓷壺放回托盤內,站了起來。

  蘇端起了茶杯,沒有立刻喝下去,而是望向女人,說:「謝謝。我叫蘇,怎麼稱呼你?」

  女人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就向樓上走去。這時蘇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太自然。

  奎因坐直了身體,說:「佩妮!給蘇看看你的腿。」

  女人背對著蘇,順從地拉起了長裙,露出一雙肌膚微黑卻是線條優美的腿。然而當裙子拉到膝蓋以上時,卻開始露出大片粉紅色的息肉,越向上,息肉就越多,到後來密密麻麻的象綴滿了葡萄。她的裙子下面什麼都沒有穿,可以清晰看到這些累贅的息肉一直蔓延到她的臀部。

  其實這些息肉就是荒野中生存的人們幾乎每個都會有的變異組織,它們無用、脆弱卻又貪婪地爭搶著寄主本體的一切養份。可是像這個女人般變異組織蔓延得這麼嚴重的人也很少,大多數人在變異組織發展到這種程度之前就已經死了。

  「好了,佩妮,上樓去吧。我要和蘇談些事情。」奎因吩咐著。佩妮順從地放下了裙子,沿著樓梯走上了二樓。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蘇都有些無法相信這個典雅安靜,並且有些荒野上難得一見的美麗容貌的女人,居然會有如此嚴重的變異組織,而且這些變異組織所在的位置很不自然。人身體最容易生成變異組織的是體內各個臟器,其次是各個軟組織,以及嘴唇口腔之類的粘膜區,極少有看見腿上生出這麼多變異組織的。不過奎因既然讓自己看到了這些,想必是有話要說。

  「佩妮是我的妻子。」奎因的第一句話就讓蘇有些意外,妻子,這是個已經埋入塵土和廢墟的詞。

  「她十四歲就跟了我,前後生了兩個孩子。不過那時候我很窮,沒辦法養活他們。再後來,一群暴民襲擊了我們所在的聚居地,我被炸昏了過去。等我醒來時,聚居地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暴民們也不知去向,他們帶走了佩妮。」奎因說的,是荒野中每天都在發生的故事,但是這尋常的故事在接下來走向有了不同。

  「在失去了佩妮後,我才明白,她對我的意義並不僅僅是上床和生孩子。對我來說,她,就是這片黑白世界的色彩。」奎因摸出一根菸,沒有點燃,只是在鼻端深深地聞了幾下,就放了回去。看得出來,他是不想破壞家裡的清香氣息。奎因有些戀戀不捨了看了眼香菸,接著說:「接下來的幾年中,我一邊東奔西走,建立了自己的隊伍,一邊四處尋找著佩妮的下落。其實過了第一年,我就已經絕望了。落在暴民手中的女人,很少有能夠活過一年的。不過,或許這個瘋狂的世界真有神的存在,它聽見了我的祈禱,於是我奇蹟般地找到了佩妮。我和我的人殺光了在她身邊的所有暴民,把她帶了回來,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這個家就是她親手收拾和佈置的。不過再次找到她後,她說什麼也不肯再開口說話,我也沒有好辦法。」

  「這些年,她頑強地在暴民中活了下來。也許是這些暴民再找不出什麼新鮮的花樣,就割開她的皮膚,並且把核廢料塗在她的下身,通過這種辦法催生出了變異組織。就是你剛剛看到的那樣。」

  奎因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疲憊和無奈。不過當他偶爾望向二樓時,目光中又充滿了溫柔。

  蘇明白了奎因的意思,說:「你希望我想辦法去除她身上的變異組織?」

  奎因望著蘇,說:「你未必有這種技術,可是暗黑龍騎一定可以治好佩妮。她才二十歲!」

  「你也知道暗黑龍騎?」蘇揚了揚眉毛,問。

  「是的。和我有交易往來的大公司,其中幾家同樣給暗黑龍騎供貨。我還和幾個龍騎的扈從做過交易,所以認得出你的軍銜標記。我說的沒錯吧,蘇少尉?」

  蘇笑了笑,說:「你總是讓我感到驚奇。可是你既然已經和暗黑龍騎有了接觸,為什麼不通過他們來聯繫佩妮的治療呢?去除變異組織雖然是個很昂貴的手術,不過,你應該支付得起。」

  奎因笑得有些苦澀,用力抓了抓頂心已經有些疏落的頭髮,說:「是啊,我是勉強付得出這筆錢。可是,我所遇到的暗黑龍騎沒有一個願意幫助荒野中的人,更別說是荒野中的女人。荒野中的女人對他們來說不過是頭母獸而已,沒必要浪費醫療資源。」

  蘇輕輕搖晃著手中的茶杯,嘆了口氣,說:「我或許可以幫你聯繫到能夠為她治療的醫院,但是現在還不能承諾你什麼。而且這個手術很昂貴,我沒辦法在費用上面給你任何幫助。」

  奎因的眼中猛然放出閃亮的光芒,他猛然挺起上身一把抓住蘇的手,差點把兩人手裡的茶杯弄掉,飛快地說:「錢絕不是問題!荒野中可有的是資源。你……你真能聯繫到龍騎的醫院?」

  想到了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蘇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說:「我可以為你聯繫,不過,我想那裡的費用會比正常標準貴得多。而且,看佩妮現在的病情,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奎因凝望著蘇,片刻後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他把臉深深地埋進雙手中,肩背無聲地聳動了幾下,然後他的雙手用力在臉上磨擦了幾下,長出了一口氣,說:「沒關係,如果暗黑龍騎都治不好她,那就是真的沒有希望了。蘇,只有你,才肯這樣幫助一個荒野中的女人。」

  「女人也是人。」蘇說。

  奎因苦笑了一下,說:「可惜,幾乎沒有人像你這樣想。蘇,你怎麼沒帶扈從?」

  蘇微微一笑,說:「我太窮了,養不起扈從。其實我不止是窮,還欠下別人一大筆債務。在還清債務之前,恐怕都沒什麼能力招收扈從。」

  蘇的聲音柔和自然,非常坦然的說出別人或許會想方設法隱瞞的事情。畢竟貧窮說出來並不好聽,在動盪年代貧窮的人同樣和沒能力劃上等號。只不過這個年代的能力更多時候指的是殺人和搶劫的能力而已。

  奎因想了想,忽然說:「我來做你的扈從吧!你不用為我支付任何東西,裝備、技能、藥劑我都可以自己來。只要你能夠讓佩妮得到治療就行。」

  蘇真正的吃了一驚,望向奎因,說:「你?」

  奎因笑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是的,我!你會發現,我這個扈從比你能找到的大多數人都會有用的多!在這個時代生存,依靠的是智慧,而不是肌肉。我想,不論是在荒野,還是暗黑龍騎裡,這點都沒什麼不同。」

  蘇看著奎因,在他的感覺中,奎因似乎沒有什麼太出眾的能力,但也至少有二階的實力。即使單論武力,他也達到了戰鬥扈從的最低標準。不過蘇搖了搖頭,說:「奎因,這樣對你來說並不公平。我能夠給你的只是一個治療佩妮的機會,花費巨大不說,治療也未必能夠成功。」

  「一個機會?」奎因又笑了起來,說:「對你來說,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機會。可是對我們這些生活在荒野的人來說,這就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幻想。我已經努力了整整一年,卻全無結果,說實話,到今天之前,我其實已經完全絕望了,佩妮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她恐怕沒有第二個一年了。好在你來了,而且成了暗黑龍騎的軍官。也只有你,才肯給我這個機會。不要說暗黑龍騎,就是那些大公司裡的人,又有幾個人會把生存於荒野的我們看成人?」

  蘇看著奎因略顯混濁,卻又似乎洞悉世情的雙眼,微笑著說:「我在荒野中長大,也只會屬於這裡。」

  奎因呵呵一笑,說:「這也是我願意和你一起幹的一個原因。說實話,第一次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不應該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你身上有著舊時代才存在的痕跡。」

  蘇向二樓看了一眼,說:「你不也是一樣?」

  奎因哈哈大笑,說:「這倒也是!好了,先別管這些,我們去喝一杯!你的東西可以放在這裡,你放心,不會有人敢打它們的主意!」

  蘇微笑,說:「好像我剛來時,你的牛皮就吹破了。」

  奎因用力抓了抓頭髮,毫不在意地說:「這是荒野!兄弟,荒野的意思就是萬事皆有可能!」

  臨出門前,奎因向二樓大吼了一聲:「我和蘇出去喝酒,要明天早上才回來!」

  二樓沒有任何聲音,不過奎因顯然用自己的方式得到了佩妮的回答,於是拉著蘇出門去了。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12 PM

章三十 半隻狗 下
  蘇向來對烈酒十分頭痛,連帶著看到酒館也開始一併頭痛。但是面對著自己的第一個扈從,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蘇完全能夠體會奎因那深沉的狂喜,也驚訝於他對於佩妮的感情。在這個時代,荒野中的生存方式和野獸相差無幾,女人最主要的用途就是繁衍和宣洩慾望。


  經過數十年的變遷,荒野中遊蕩著的人們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他們變得更能承受輻射,足跡也隨之向更廣闊的區域邁進。甚至有些強壯的人可以接近到當年核爆的邊緣區域。輻射抵抗力提高的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吃的東西更多了,而且可以飲用的水也更多。


  時刻存在的死亡威脅讓人們的生長發育變得更快,女孩往往8歲就開始發育,到11歲時已經可以生育。懷孕的標準時間從舊時代的10個月變成現在的6個月,而且多胎的機率大大提高。只不過嬰兒一生下來的就帶著變異組織的幾率也直線上升,嬰兒的存活率也倒退到了舊時代中世紀的水準。變異組織並非都是有害的,它們其實是人體吸收和抵抗輻射的主要器官。


  和其它變異生物一樣,人類正在迅速地發生變化,以適應嚴酷的新時代,事實比任何時代都更冷酷和精準地再一次驗證了「物競天擇」進化論的正確性。而那些生活在避難所或者是地下基地內的人們,仍保留了舊時代人類的特徵。在他們眼中,日益醜陋的荒野流民正在一天天向著野獸靠攏,他們的生存形式、社會構架、乃至那些能夠和本體共存的奇異怪狀的變異組織就是明證。當這些人走出地下基地後,依靠基地提供的食物、飲水以及技術機械,他們同樣經歷了艱苦的歷程,終於重新在地面上建立起環境相對可靠安全的新基地,並且逐漸擴大控制範圍。這就是各家族以及血腥議會旗幟下純血人類的由來。


  在荒野上,和「朋友」一樣,愛也是一個早已絕跡的詞彙。

  在薩拉托加的酒館中,蘇看到的大多是新面孔。雖然距離他上次來到這裡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薩拉托加的居民卻至少更換了三分之一。上次那個賣酒給他的小女孩也不見了蹤影。荒野上,哪怕是生活在聚居地的人們,也像草原上的野馬群那樣,每過一年就換了一批,而數量始終是那麼多。

  和略有感傷的蘇相比,奎因卻是非常高興,三瓶威士忌幾乎都被他一個人喝光。閒聊的時候,蘇向奎因解釋了暗黑龍騎關於扈從的條令,奎因便將自己的能力全盤托出。奎因在類法術域和格鬥域各有多項一階能力,這當然是為了自保,沒有什麼出奇的。當然,在荒野當中,擁有這樣能力的奎因已經不是普通的壯漢能夠挑戰的了。

  讓蘇驚訝的是,奎因的主要能力竟然在輔能力域的塑形上。塑形利用了類法術和感知域的部分能力,通過意念控制力場或磁力的方式引導金屬或者是其它材料成形。這要求塑形師具有優異的空間感及計算能力。塑形主要的應用範圍是一些小批量、精度要求十分高、設計獨特的零部件製作,藝術品則是另一種用途,此外,頂級的非制式特種彈藥和武器幾乎都需要高級塑形師的參與。

  本身是三階的奎因,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中級塑形師了。僅僅憑藉這種技藝,他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在公司中謀取到一個職位。

  「為什麼不加入一家公司呢?」蘇問著,濃烈的酒意讓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有些遲鈍。

  已經灌下兩大瓶烈酒的奎因則已經口齒不清,他瞪著明顯失去焦點的眼睛,說:「加入公司幹什麼,看別人的臉色嗎?在這塊地盤上,我才是老大!尊嚴,自由,財富,我要的東西他們一樣也給不了。他們治不好佩妮,甚至根本不敢向暗黑龍騎提出治療的要求。暗黑龍騎裡面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認為生存在荒野的人都是狗,所以公司裡面那些變異組織少點的傢伙就會覺得自己只是半條狗。他們一面討好那些大人物,一面向著我們狂吠,因為他們只是半條狗!兄弟,哦,不,我現在該叫你主人了,該死的,我討厭這個詞。不過你肯救佩妮……好吧,主人。你知道半隻狗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它們如果跑到荒野上來,就會被我們這些野狼撕碎!」

  奎因打了個酒嗝,眼睛發直地瞪著蘇:「對了,我一直還沒問你,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是來找你的。你一定知道北邊的那塊大草原,我想看看有沒有可能建立一條穿越那片草原的補給線。」

  談到本行,奎因清醒了一些,他用力甩了甩腦袋,皺著雙眉,瞳孔深處的光芒閃爍不定。蘇知道,這是感知域能力者在計算或者是搜尋大量數據時特有的標誌。過了一會,奎因說:「可以,不過必須使用角馬車或者是雙頭牛車。那片草原好像有兩百多公里,裡面有無數的沼澤和濕地,不是很好走。那裡還有許多毒草,所以第一次還得多帶幾匹馬。不過你穿過草原去幹嘛?北邊似乎除了山之外,什麼都沒有。」

  蘇點了點頭,說:「那裡有一個基地,我準備啟用它,以後就以那個基地為中心,繼續向西北探索。明天我就去草原,爭取盡快找出一條可以安全前進的路線,你在這段時間籌備一下,等我回來後,我們就帶佩妮去龍城。」

  奎因又猛灌下一大口酒,重重地拍了拍蘇的肩,什麼都沒說。

  不過蘇有些好奇,暗黑龍騎的一切都以收費昂貴著稱。這筆醫療費用絕不會是小數目,恐怕一般的小公司也不能拍胸脯保證一定能夠立刻支付,奎因為何根本不多問,就這麼有自信能夠付得出這筆錢?要知道,暗黑龍騎的技術水準不知道比類似於原始狀態的荒野先進了多少年,除了礦藏等原生材料和一次能源外,幾乎對荒野沒有任何需求。當然,漂亮的女人始終會有人購買,不過問題是如果用舊時代的審美標準,荒野中的女人不僅僅是醜陋了,帶著各類變異組織的她們只能用奇形怪狀來形容。

  蘇問出了這個問題。

  「是奴隸。」奎因的回答再次讓蘇吃了一驚。「這些年,我最大的生意就是四處追捕流浪的暴民群落。殺光那些敢於反抗的,然後把強壯的男人和女人賣到各家公司去做苦工。至於孩子,變異組織少的我會帶走,變異組織多的就讓他們自生自滅。你知道,聚居地不需要人口,但是公司需要。暴民中有不少強壯的男人,他們吃肉,什麼肉都吃,所以力氣很大。那些公司都很歡迎我提供的商品。當然,這一帶也只有我有能力去抓暴民當奴隸。我現在手下有一百多個人,可以輕易端掉整個暴民的部落!」

  奎因的敘述平淡無奇,沒有任何感情在內。

  蘇無言以對,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也是他在加入暗黑龍騎前,每時每刻都會看到的現實。從來沒有人把流民和暴民當人,連聚居地的居民也是這樣想的。

  暗黑龍騎自己不使用奴隸,所有的服務人員都是純血的人類。不過這個龐然大物的外圍公司幾乎都在使用奴隸。這些奴隸至少能夠聽得懂主人的話,對吃的又不挑撿,所以很受公司的歡迎。

  一直喝到黎明時分,蘇才拖著爛醉的奎因回了家。安靜的佩妮還沒有睡,她準備好了熱水,仔細為奎因擦乾淨身體,才在蘇的幫助下將他放到床上,蓋好了被子。然後,佩妮在他的床頭,放上一朵野花。

  「佩妮。」就在佩妮在一樓沙發上為蘇準備好了睡的地方時,蘇叫住了她。蘇碧色的眼睛注視著她的腳踝。在裙子下端,佩妮露在外面的小腿上流淌著幾絲血線。那些粉紅色的變異組織其實非常柔嫩脆弱,佩妮忙碌了這麼長時間,肯定已經磨破了不少地方。變異組織比尋常的皮肉還要敏感得多,也要痛得多。可是這個女人始終恬靜的微笑著,好像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痛。

  蘇打開了還不到手掌大的基礎醫療套件,取出裡面的外傷用噴劑和一個可以多次使用的止疼針劑,放到了佩妮手裡,向她說明了用法。噴劑兼有止血、癒合傷口、止疼、消毒和抑止變異組織的用處,可以有效緩解佩妮的痛苦。

  佩妮向蘇深深地鞠了個躬,這才接過噴劑和針劑,上樓去了。不過蘇很懷疑她會不會將這些明顯超出荒野水準的東西用在自己身上,這個女人,多半會將這兩樣東西保留下來,給奎因應急使用。而她自己,會繼續沉默的忍受著痛苦。

  蘇笑得有些苦澀,不過也沒有其它的辦法。

  第二天清晨時分,蘇就離開了薩拉托加,而他的第一個扈從仍是宿醉未醒。這一次穿越草原,蘇的心情和前次的亡命奔逃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草原盡頭的群山中,深睡著N958基地,那裡也是他和帕瑟芬妮初遇的地方。再過不久,N958就會成為他的中轉站和補給點,蘇將以這裡為依託,去探索廣大的未知區域。

  蘇不準備召集過多的扈從和軍隊,在獲得新的能源之前,N958也無法支持超過100人的補給。並且由於基地處在未知區域,一些心懷惡意龍騎隨時有可能跟蹤而來,就如威廉家族旁支的龍騎上尉所做的那樣。龍騎內戰時,普通扈從的作用並不是很大,尤其在沒有任何資料的未知區域,而蘇恰恰相反,孤身一人的他擁有最大的機動性,而在熟悉的荒野,他能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

  這次穿越草原十分順利,蘇只用了四天就返回了薩拉托加,這時奎恩還忙於從各地的集中營遷移奴隸。這批奴隸中被列為A類的壯年男性足足有一百多個,其餘的大多是B類,還有十幾個分類表上列為F類的女奴,合計數量接近千人。

  蘇知道,所有的奴隸都是來自於被稱為「荒野上的鬣狗」的暴民,也理解奎因為何會對暴民如此狠辣。只是在知道了奴隸的數目,以及看到先期被運到薩拉托加的一百多個奴隸後,他的笑容始終無法保持自然。

  先期運來的都是A類奴隸,所謂的A類,是指成年的健壯男子,並且智力沒有缺損的人。這些A類奴隸們都很強壯,明顯發達得多的肌肉將他們與聚居地的普通居民區分開來。這些人個個面目猙獰,裸露著大塊虯結的肌肉。他們身上傷痕纍纍,頭髮如鋼鬃一樣雜亂且堅硬,很多人臉上刺著恐怖的紋青,佈滿血絲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蘇,看到奎因時卻會不由自主地露出畏懼。或許是世代在荒野中流浪的緣故,暴民們對於環境的適應性比聚居地的人更強,他們可以吃幾乎一切的肉類,並且喝一級水,這讓暴民幾乎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也使喂養他們的費用變得很低。

  所有奴隸分別站在十個大木籠中,並且用腳鐐鎖在了一起。鐐銬非常沉重,內圈更是打造出尖刺,讓奴隸們無法劇烈運動,也就無法反抗。

  奎因注意到了蘇表情的變化,他向著奴隸們狠狠地吐了口痰,說:「不用可憐他們,這些都是渣滓!就是荒野上的腐狼都不會殺害健康的同類,可是他們會!而且以此為食!」

  蘇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知道奎因說的是實話。暴民們往往自詡為荒野的王者,以遊蕩和掠食其它流民和聚居地為生。大多數暴民相信弱肉強食,弱小的人們就是應該成為他們的食物,供他們取樂用。只是如果往深層想一想,暗黑龍騎又何嘗不是這樣?

  蘇給奎因留下了兩張地圖,一張是草原的地形圖和安全的行進路線,另一張則是通往龍城的示意圖。蘇還給奎因留下了一封證明信,證明他是自己的扈從,並且用龍騎的徽章在上面蓋了印記。

  交待完注意的事項,蘇就孤身趕往龍城。他這次在草原中收穫不錯,找到了二個一級變異生物樣本和十一個二級變異生物樣本。不過蘇只有便攜式的樣本箱,至多能保存七天,在七天內他必須趕回龍城。只有具備足夠活性的生物樣本才能賣個好價錢。

  在獲得啟動資金後,蘇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羅克瑟蘭的鐘擺城,羅克瑟蘭的規模和能力都不算大,但是麗和裡高雷都是很有潛力的人物。通過莎莉,蘇還知道了裡高雷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這讓蘇對他好感大增。

  雙方過去是有過一段很不愉快的經歷,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蘇也成為暗黑龍騎的一員,成為法斯爾口中的大人物。或許可以誘使,或者是強逼他們兩個成為自己的扈從。此外羅克瑟蘭中應該還有更多有潛力的人物。這次成功出售生物樣本後,蘇估計可以湊夠兩名扈從的註冊費,至於其它的福利,只好先欠著再說。

  蘇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是有些無恥了,不知道是否和帕瑟芬妮接觸太多的緣故。這時他忽然想起了那把被自己親手擊碎的改裝手槍,心情忽然有些黯淡。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12 PM

章三十一 資源富饒 上
  回到龍城後,蘇用了半天時間交接生物樣本的任務,這些生物的樣本將會由龍騎的生化實驗室進行初步分析,然後向各家族以及研究機構發佈,以供有興趣的人出價選購,偶爾一些特定樣品的競標也會對幾家有實力的大公司開放,但是多半會附帶科研成果分享之類的條件。


  在此之間,蘇可以得到約3萬左右的基本費用,一級樣本一萬一個,二級樣本則是一千一個,一旦樣本被賣出,蘇還可以額外得到一些分成。


  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也聯繫過了,也許是考慮到蘇與帕瑟芬妮的特殊關係,海倫給出的價格出乎意料地公道,去除變異組織手術基本價格是2萬,後續費用可能會超過8萬。聽到這個價格,蘇還是鬆了口氣。按照A類奴隸150,B類奴隸100,F類奴隸1000以上的行價,奎西手上的那批奴隸可以賣到十萬以上,足夠支付手術費,或許剩下的費用還夠他選購一些自用的裝備。


  看到奎西這個從在暗黑龍騎外圍的外圍廝混的傢伙居然也能賺到這麼多的錢,不禁讓窮得無以復加的蘇汗顏,也讓他更深刻地理解了科提斯上尉「搶錢搶糧搶女人」的真知灼見。但是蘇並不羨慕。在有能力給奎西提供扈從應有的福利之前,蘇也不打算干涉他在荒野中的生意,更也不會去阻止他繼續對暴民的復仇。


  黑暗龍騎任務系統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上交完生物樣本一小時後,基本費用就被轉進蘇的帳戶。蘇早就想好了這筆錢該如何使用,他向總部繳納了兩名扈從的註冊費用,然後向帕瑟芬妮的帳戶中劃去一萬元,最後留給自己的就只剩幾百元了。這點錢也就夠他買些子彈和補充一個醫療套件,還只能是基本型的。

  做完了這一切,蘇感覺到一陣輕鬆。不管怎麼說,他欠帕瑟芬妮的債務算是少了一點,哪怕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遺憾的是帕瑟芬妮此時不在龍城,她又不知道跑哪裡出任務去了。

  此時蘇面前的屏幕忽然亮了起來,跳出了海倫那張全無表情的撲克臉,她冷冰冰地說:「蘇少尉,我希望你能夠馬上到醫院來一次,我需要對你進行一次全面的檢查。」

  蘇怔了一下,無數數據被發往全身各處,都得到了即時響應後,說:「檢查?我感覺我現在身體狀況非常好。」

  「你的身體有沒有問題是由我說了算,而不是你。蘇少尉,請你記住,我才是醫生。」海倫的聲音永遠是機械,冰冷,而且語速前後如一,精密得像是手術器械。

  蘇知道和她辯論注定是徒費口舌,只好無奈地答應立刻趕去醫院。

  如果龍騎離開了交易大廳,隔間內的終端就會自動關閉他們的個人帳號。蘇早從操作手冊上瞭解到了這點,因此既然答應海倫盡快趕到,他便逕自起身離開,甚至沒等海倫的通話頻道完全關閉,當然也就沒有看見自己帳戶上的餘額突然增加了一些。

  龍城之南,森林繁茂的奧本宮山山谷間,座落著一個恬靜而又安寧的莊園。來到這裡,就像是回到了舊時代十八世紀。莊園內是典型的維多利亞風格,主建築由主樓和幾棟用長廊聯接的輔樓構成,整個建築都是磚石結構,石膏浮雕、風玫瑰、精細的垂花、簷口的圖案、花飾瓷磚鋪成的陽台地面,豐富的極具藝術性的細節裝飾展示著低調的奢華。主建築群前是一大片修整造型的草坪,其間用牆壁花園分割出車道,除了天上濃密的輻射雲外,這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躲過了戰火的普通莊園。

  不過,沒有任何人會打這裡的主意,因為這裡是亞瑟家族的主宅所在。

  在頂層偏東的一間古典式書房中,奧貝雷恩站在落地窗前,認真地看著面前的屏幕。屏幕上快速閃過一條條交易信息,他目光銳利如劍,一秒鐘就可以掃過整屏的信息,不時從其中挑出一兩條交易信息。他只看大略掃一眼交易人的資料,根本就不看具體交易內容,直接將金額翻了一倍,然後一點,就支付了出去。

  他這樣站了足足有十分鐘,一共挑出來十二條交易信息,全部都進行了加倍付款的操作。做完這些,奧貝雷恩在屏幕角上一推,一米高的寬屏就自行縮入了牆壁中。他轉了個方向,望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張畫像,陷入了沉思。

  這是幅很有歷史的油畫,畫中人著將軍服色,一臉濃密鬍鬚,灰綠色的眼珠中閃著森寒的光芒,滿身的勛章和綬帶說明了他的赫赫戰功。和許多歷史人物的畫像一樣,這名將軍一腳踏著一塊岩石,背景則是巍巍群山。

  畫中的將軍名為泰勒.亞瑟,曾在舊時代的大陸獨立戰爭中立下無數戰功,戰爭勝利後,他在政商兩途都有建樹,就此奠定了亞瑟家族幾百年繁衍發展的基礎。這位原本囚犯的後代,從此被所有尊重傳統的亞瑟家族的子孫景仰著。亞瑟家族歷代後人中不乏有在政商軍領域走得更遠的傑出人物,但是人們尊敬泰勒.亞瑟的,是他白手起家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氣。

  奧貝雷恩在祖先的畫像前凝立了許久,還顯得有些稚嫩的面龐上偶爾會閃過迷茫。過了一會,奧貝雷恩的眼中忽然燃起了火焰,他大步走出房間,沿著專用樓梯直奔地下室而去。

  主樓的地下,一扇厚重的合金門在奧貝雷恩面前緩慢滑進了牆壁,展現出門後巨大得讓人心悸的空間。奧貝雷恩在重重通道中穿行著,來到了類法術能力訓練場內。這裡擺放著一具具合金人偶,空中懸掛著一塊塊合金裝甲片,牆壁上則是一排排向裡凹陷的囚室,裡面鎖著各種各樣攻擊性很強、極具危險性的變異生物。

  空曠的腳步聲迴蕩在訓練廳中,這是專屬於奧貝雷恩的訓練場。他每走一步,身周的寒氣就濃重了一分。

  奧貝雷恩忽然狂吼一聲,驟然提速,瞬間達到極限,右臂上寒氣凝聚剎那結出一支冰槍來!他身形閃動間已然出現在一塊懸掛著的合金裝甲前,右手運盡平生之力,狠狠地砸向裝甲!

  轟的一聲巨響,冰槍竟然將足有1公分厚、戰車專用的合金裝甲生生刺穿!然而冰槍隨之崩裂,奧貝雷恩洞穿裝甲的右臂制服上滿是裂縫,布料支離破碎,裸露出來的手臂上則出現了條條白紋,沒過一會,白紋處就皮開肉綻,不斷湧出鮮血。

  奧貝雷恩慢慢抽回右手,合金裝甲片洞孔鋒利的邊緣不住刮著他的筋肉,奧貝雷恩卻神色淡然沒有太多表情,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痛。他從旁邊架子上拿過一個創傷噴劑,在自己的右臂上噴了一層,隨手將空罐扔進了15米外的回收箱內。

  做完這一切,奧貝雷恩的臉色已蒼白如紙,秀麗的額頭上不住滲出汗珠,將他蒼灰色的頭髮打濕,一縷縷粘在額頭上。他緩慢地走出了訓練場,神情雖然沒有太大變化,腳步卻堅定有力,似乎剛才那歇斯底里的一拳驅走了心中許多的迷茫。

  奧貝雷恩剛走上一樓,管家捧著一個文件夾從另一頭走過來。看到奧貝雷恩,這名穿著舊式燕尾服的老管家即刻來到他身邊,打開了文件夾,將一頁清單遞給了奧貝雷恩,說:「大人,這是您訂購的生物樣本清單,今晚就會送到。這批樣本您準備怎樣處理?」

  「拿去喂狗。」奧貝雷恩冷冷地扔下一句,就揚長而去。

  「喂狗?」一向嚴謹得有些刻板的老管家捧著文件夾站在原地,驚訝地目送著奧貝雷恩的背影。這批樣本中有幾樣可是劇毒,家族中的守護犬哪條也沒這個本事吞了它們。他旋即醒悟,明白了奧貝雷恩是出自本心地厭惡這些東西。可是既然厭惡,為什麼還要花大價錢買回來?老管家雖然並非生化方面的專家,但是為家族服務了那麼多年,經手了無數物資,接到單據時就已看出這批樣本根本不值這個價錢。

  他暗自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奧貝雷恩鮮血淋漓的右臂,轉身出了主宅,沿著宅後一條小路,在黃褐色的雜木叢中走了一段路,來到一間看上去很老舊的農舍前,敲了敲門。木門打開了,裡面走出一個又胖又壯的農婦來,手裡還端著一個面盆。農婦貌約四十多歲,臉頰上有著常年勞作留下的酒紅。

  老管家將樣本清單遞向農婦,微笑著說:「蘇珊,去查查這個單子上的東西,看看源頭都是從哪來的。」

  蘇珊把面盆往腋下一夾,一手接過單子,隨意地看了一眼,說:「半小時後來拿結果吧!我的薰肉還要20分鐘才會烤好,弄完了薰肉我就干這個。」

  「好吧。」老管家和煦地微笑著:「晚餐時候記得準備白蘭地,少爺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覺得他需要一杯酒。」

  農婦嘟嚷著說:「又要干活,現在活多得要死,這不是想要把人累死嗎?你個老鬼,也不說給我找幾個年輕小夥子來幫幫手!明天不是還有一幫老鬼要來開會嗎,又得給他們準備一大桌吃的。龍城裡那麼多好地方,為什麼每次開會都要放在這個窮鄉下?」

  老管家微笑著說:「因為他們和我一樣,都希望能夠嘗到你的手藝。」

  清幽而又靜寂的奧本宮山莊園逐漸陷入黑暗之際,蘇感覺到自己的人生也正在向黑暗的深淵滑落。在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最大也是設施最齊全的檢查室中,十餘盞燈光將室內每個角落都照耀得明亮如雪。

  蘇筆直站在一米高的檢查台上,全身赤 裸,肌膚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傳感器,精巧纖細的機械臂提著四塊金屬板,不斷在蘇前胸後背處上下左右移動著。隨著金屬板的動作,檢查室內無數的屏幕也在相應地變化著,不斷展示出蘇身體各部位的內部結構。

  蘇閉著眼睛,深深地呼吸著,一呼一吸的間隔可以長達一分鐘。這是他控制自己情緒的方法,然而他的體溫仍然在緩慢而堅定地上升著,現在已經超過了38度。

  在蘇面前三米處,橫著一張造型十分後現代主義的辦公桌,簡而言之,就是一塊橢圓型的銀灰色薄平板支在一根S型鋼管上。桌面上同時架著三面大屏幕,海倫始終保持著冰冷而又機械的表情,望著面前的屏幕,十根其實十分美麗白晰的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動著,無數畫面就隨著靈動的手指不斷切換。

  除了幾乎鎖到一起的雙眉,她的臉上全無表情。鼻樑上架著的銀灰色合金眼鏡也和她本人的氣質非常相配。隨著她的動作,蘇肋下兩根傳感器上突然傳出非常強勁的電流!儘管電流的時間非常短暫,但是超高的電壓仍然讓蘇不由自主的悶哼一聲,電極周圍的肌肉如同水波般,盪開了一圈圈漣漪。

  海倫面前的屏幕即刻變化,將無數肌肉纖維的運動一一展示出來,並且與蘇神經以及內臟的活動復合在一起,形成一副鮮豔的圖像。在海倫面前,由藍光構成的人體兩側,忽然亮起兩個熾亮的紅點,然後紅色就沿著無數放射線擴散開去,幾乎蔓延到了蘇整個上半身。然而這些放射線只在皮膚和肌肉層存在,畫面上的紅色全被導出,根本沒有涉及到體內臟器,蘇各個內臟的活動一如既往,似乎完全不受剛才掠過的強大電流的影響。

  身體的痛苦和麻木感消失後,蘇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依舊閉著眼睛,可是體溫又升高了0.1度。這種變化當然逃不過海倫的眼睛,不過她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認真地看著面前屏幕上不斷流過的海量數據。在她眼裡,蘇身體的反應非常詭異,經過三次增強後,第四次施加在蘇身上的電流強度已經可以輕易擊暈一頭雄象,用在人類身上,可以讓強化過二階防禦的人重傷,三階防禦的人立刻暈死過去,四階防禦的人痛苦不堪,只有五階防禦才有可能抵抗得住這種電擊而不會留下任何不良反應。

  不過蘇對付電擊的反應和海倫所熟知的防禦強化完全不同,蘇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將電流全部導流,並在肌肉和皮膚下層組織中逐漸吸收,這樣能夠保護內臟完全不受電擊的影響。問題在於,海倫始終沒有弄清楚那些導電的射線是怎麼形成的。從儀器上看,那是一根根肌肉纖維自行調整結構,所以才形成了這種效果。可是她四次電擊都選在不同的地方,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時至今日,人類身體經過自然選擇以及藥劑的不斷強化後,神經反應速度已經要遠遠超過舊時代,但是仍然遠不足以支持瞬間命令身體組織形成這樣的反應。

  如果說肋下可能有特殊反應,那麼根本沒有理由脖子、臀部和小腿的反應和肋下一模一樣,都是在瞬間輕輕鬆鬆的將電流分散導走。

  海倫陷入了沉思,令她困惑不解的是,在這段時間內,蘇的大腦處於非常安靜的狀態,好像進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只有代表著憤怒的一小塊區域紅得發亮,此外,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身體組織導電的指令來自於大腦。

  海倫調出某個單一肌肉纖維的畫面,反覆觀察著它的運動。看著它大異於尋常肌肉纖維的扭曲、顫動、橫擺,海倫忽然浮現出一個讓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的想法:「難道,這個小東西也有自己的智慧?」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0-30 12:13 PM

章三十一 資源富饒 下
  她當即大步走到蘇的面前,按動眼鏡上的一個開關,右邊的鏡片即刻進入高倍放大的模式。海倫幾乎是緊貼著蘇,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查看蘇每一寸肌膚,並且時時用手敲打或者是揉捏,甚至於尾指銀戒尖端還彈出一根利針刺向那些柔嫩而又敏感的皮膚。


  海倫忽然用手握住蘇的下體,用力搓了幾下,卻不見有任何反應。她於是抬起頭,正好迎上蘇俯視的目光,那碧色的眼瞳深處光波洶湧,一如沸騰的海洋!


  「硬起來。」海倫的聲音又冰又冷,雖然其實很悅耳,可是聽起來比電子合成音更像是機械的聲音。


  「不可能。而且,你給我放手。」蘇一字一句地說,他的聲音依然柔和而充滿了磁性,好像很平淡。可是幾乎每個人都能夠聽出其中蘊含著的巨大怒火。


  他已經被海倫翻來覆去整整折騰了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內,蘇至少經歷了一百多項檢查,還被抽了六管血。海倫的花樣百出,許多項目讓人難堪,而蘇根本想不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做的。和普通人不同,蘇對自已身體的熟悉幾乎細緻到了細胞層次,他知道自己非常健康,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健康得多。

  海倫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精確細緻,沒有任何感情可言。她除了有體溫外,十足就是個機器。蘇也完全把她當成一件醫療器械看待,這才一直忍耐了下來。可是她畢竟不是真的機器,偶爾也會有情緒波動,這種波動都會影響到體溫、心跳和血流,而她的一切變化都被蘇已經控制不住的超距觸感能力清晰感應到。何況,就算海倫真是一件機械,也沒有人能夠忍受機器三個小時無意義的折騰。

  「放手。」蘇又重複了一遍。

  然而讓他體溫繼續急劇上升的是,海倫只當沒聽見,仍在專心致志地想讓他雄風振起。

  檢查室中忽然響起一聲聲急促的警報,屏幕上的大多數畫面變成了一片雪花,蘇身上所有的傳感器幾乎在同一時刻被彈開,許多傳感器上甚至還冒出了火花!

  蘇微微俯身,一把握住了海倫的後頸,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提到面前,憤怒地盯著她,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地說:「我是來接受檢查的,不是來讓你隨意戲弄侮辱的。」

  海倫脖頸被握住,巨大的壓力讓她臉色瞬間蒼白,可是她全無畏懼地面對著蘇的怒火,右手忽然揮起,尾指上的鋼針驀地刺入蘇的肘關節內!

  然而蘇中針處的肌肉猛然隆起,然後詭異地一扭,卡嚓聲中,蘇手臂上的肌肉竟然將海倫的鋼針扭斷,然後一縮一放,半截斷針如同火箭般被射了出來,撲地一聲釘在了地板上!

  這一下險些連同海倫的尾指一起扭斷,她雖然痛得嘴唇血色全無,卻沒呻吟或痛呼,聲音依然平淡如機械一般說:「你想幹什麼?想強姦我?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強姦我一點也不好玩,甚至還不如姦屍。為了你的精神健康著想,我建議你去那邊找一根大號試管自己解決,它的感覺應該比我更舒服。當然,如果你對醫療機械有特殊的愛好,那麼請繼續。」

  這一番話讓蘇滿腔的怒火變成了哭笑不得。如果蘇對海倫有半點慾望,那麼剛才她的努力就不會半點效果都沒有。其實海倫論容姿也是一個大美女,哪怕是完全不打扮,也不比暗黑龍騎中那些姿態妖嬈、風情各異的女助手們差。只不過她滿身醫療器械的味道實在是讓人無法把她看作女人。

  「如果你什麼都不打算做,那就放我下來。」海倫說。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雙手也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蘇無言,將她輕輕放在地上,就走向檢查室角落,那裡放著蘇全部的衣物和裝備。

  「站住,你的檢查還沒有結束。」海倫剛剛恢復了呼吸,就在蘇的背後如是說。

  「我拒絕再接受你的檢查。」蘇淡淡地說,連頭也不回。

  「等一等,你轉身,看著我。」海倫皺了皺眉,說。

  蘇依言轉身,冷冷地看著海倫,想看看她還有什麼花樣。海倫向蘇的下身看了一眼,想了想,說:「我剛才忘了一件事,如果能夠強姦我,就說明你有正常的生理反應。如果你覺得這樣可以,那麼就來吧。」

  海倫隨手找來一面鏡子,在鏡子前用雙手在自己臉上一陣揉弄,然後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有了一個非常標準美女的笑容,然後說:「或許,這樣會讓你感覺好些?」

  看著海倫精緻面容上那一絲不苟,甚至稱得上敬業的微笑,蘇不但怒火全消,反而開始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苦笑著說:「感覺更糟了。」

  海倫好看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喃喃地說:「是這樣……現在該怎麼辦?嗯,激素?啊,不行,那樣不自然……」

  看著苦苦思索,臉上卻始終保持著那個精緻笑容不變的海倫,不知為什麼。蘇甚至心裡一陣發慌,已經是有些畏懼了,他當即說:「你慢慢想,我走了。」

  「不許走!」海倫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將笑容按了下去,又恢復了冰冷而又機械的表情,向蘇說:「我這就接通帕瑟芬妮,她的命令你總會聽吧。」

  不等蘇回答,海倫就拿過一個小巧的通話儀,接到了一個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的屏幕上。幾秒鐘之後,屏幕上就出現了帕瑟芬妮的身影,她一出現,就開始抱怨:「海倫,你不要總是在這麼要命的時候找我好不好?這樣很容易受傷啊!」

  帕瑟芬妮的身後,一顆顆高爆彈不住爆炸著,曳光彈時時劃破夜空。看得出來,戰況正十分激烈。畫面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帕瑟芬妮瞬間橫移了數十米,而在她原先站著的位置,一顆大口徑炮彈轟然炸響。從背景畫面中可以看出,一個個扈從正以恐怖的靈活身手穿梭在彈雨中,不住向前推進。

  「不找你沒辦法。你的蘇不肯配合我的檢查,而且不聽我的指令。」海倫面無表情地說。

  屏幕自行調整了一下角度,對正了蘇。看到蘇的樣子,帕瑟芬妮先是一怔,然後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柔聲問:「蘇,海倫對你做了什麼樣的檢查,你會弄成這個樣子?為什麼不肯配合啊?她可是個美女呢。」

  蘇苦笑,先拾起了衣服穿上,才說:「她檢查了三個小時。這不是檢查,而是研究了。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可是……」說到這裡,他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反而是海倫打破了蘇的尷尬,她說:「很簡單,我對蘇的身體反應有很多疑問,為了驗證一個猜想,需要他的生殖器官產生生理反應。不過我失敗了,而且他很憤怒。」

  「是這樣啊……」帕瑟芬妮看了看海倫,又看了看蘇,明顯在強忍著笑,對蘇說:「蘇,海倫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相信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至少現在她不會害你,也不是有意在羞辱你。我想這樣的檢查不會只有這一次,以後你要盡力的配合她,哪怕她的要求十分奇怪。」

  就在說這段話的時間,帕瑟芬妮已經連續換了三次地方,躲過了兩顆炮彈和一串機關炮彈。畫面中可以看到至少有兩名扈從在爆炸中喪生,顯然這次戰鬥極為激烈,帕瑟芬妮並沒有佔據絕對上風。不過她說話的語氣一點也沒有急促或者是不耐煩的意思。

  雖然明明知道帕瑟芬妮不可能躲不開這些炮彈,可是蘇仍然看得越來越緊張。他向海倫看了一眼,後者仍然是那副一成不變的表情,似乎對帕瑟芬妮的處境完全視若無睹。蘇無奈地說:「好吧,我會盡力配合。只不過她的有些要求,我實在是很難辦到。」

  「盡力就好了。」帕瑟芬妮微笑著說,又躲過了一串機槍彈。看來敵人已經發現了她,火力正逐漸向這邊集中。而她的扈從多半被彈雨牢牢壓制在地面上,幾個能力特別強些的,也正被同樣強力的敵人牽制著。

  「我答應你了,你快去應戰,別在這裡浪費時間!」蘇立刻說。他清楚,每一名扈從的傷亡都會帶給帕瑟芬妮沉重的財務壓力。何況,龍騎與自己的扈從間並不僅僅是金錢關係。

  海倫看了看蘇,又看了看帕瑟芬妮,忽然插話:「帕瑟芬妮,你那邊的場景非常刺激,要不你現在脫了衣服給蘇看看?我知道你非常會藏肉,如果他看了,一定會有反應的。」

  「你去死!」帕瑟芬妮一怔,然後回了這麼一句,直接切斷了通訊。

  海倫似乎沒想到帕瑟芬妮的反應會這麼大,也是一怔,然後很有些不懷好意地望向蘇。蘇默不作聲,立刻抓起自己的裝備,拉開門落荒而逃。至於對帕瑟芬妮的承諾,且等下次回龍城時再說吧。

  海倫向前跨了一步,又停了下來,任由實驗室的門在自己眼前碰上,她抿了下唇,決定放任了蘇的逃亡,反正今天她已經得到了太多的數據,也有足夠多的疑問需要解決。在海倫的意識中,由蘇身體的四維模型瞬間引伸出無數可能的分支來,每一個分支走向都匹配了相應的概率。其中有些分支是清晰的,有些則需要進一步的研究,而光是第一層分支點的疑問,就需要消耗掉至少32天15小時的工作時間。她十分滿意,在這些研究完成前,蘇應該會再次回到龍城,以供她取得進一步的數據和成果。

  不過海倫還是有些遺憾,就是始終沒有看到蘇的生理反應。這一次暫時還不重要,可是下一次多半繞不過去這個問題,她必須想想別的辦法,比如說服帕瑟芬妮脫兩件之類的。

  正在出神的時候,海倫面前緩緩降下一個屏幕,帕瑟芬妮又在屏幕中央現身。她身後是一片狼藉的戰場,兩名扈從正抬著一具屍體畫面中經過。看來戰爭已經結束,扈從們正在忙碌著清理戰場。帕瑟芬妮臉蛋上沾染了幾塊灰跡,不過這反而更襯托出了她肌膚的白晰。她嘴裡咬著一枝鉛筆,正努力地盤起散亂的灰髮。

  「海倫,結果怎麼樣?」咬著鉛筆的帕瑟芬妮有些含糊地問。這個在敵人眼中無疑是魔王級別的少將,擁有在任何場合、任何姿勢都可以讓人驚豔的本事。

  海倫飛速地發出一系列數據,說:「結果很理想,我不得不說,一向好運氣的你,這次運氣似乎也不差。蘇的潛力目前還沒有看到極限在哪裡,以現有的數據來看,他至少擁有可以各能力域發展到三階能力的潛質。」

  「三階?」帕瑟芬妮看起來有些鬱悶,說:「他在感知域不是已經擁有了五階能力嗎?三階有什麼可奇怪的,三階只是入門呀!」

  「你是想要我好好的誇你嗎,沒長大的小傢伙?」海倫冷冷地回應,不過她仍然細細解釋:「請注意兩點,帕瑟芬妮將軍。第一,蘇是全領域的三階,全領域意味著什麼,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第二,三階只是依據目前的數據推算出來的結果,也就是說,這是最保守的估計。好吧,就讓我滿足你的心願,親愛的帕瑟芬妮將軍,你撿到寶貝了。」

  「啊……哈哈哈哈!」帕瑟芬妮先是一陣很沒有形象的長笑,然後才得意洋洋地說:「那是!我親愛的海倫,你也不好好想想,本將軍神秘學中最高階的能力是什麼,資源富饒!八階呀,不撿到寶貝才是真奇怪了呢!」

  海倫對於眼前的帕瑟芬妮很是無語,不過嚴謹到刻板機械的她仍然說:「資源富饒並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這句話一出口,海倫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帕瑟芬妮都具備了這個能力,豈會不知道它的作用?順著這個話題再說下去,無非是多誇她幾句罷了。

  見海倫不上當,帕瑟芬妮也就收起了小女孩一樣的活潑,轉而認真地問:「你為什麼要檢查蘇的生理反應?」

  「因為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比如說入侵者,我到現在還沒有從他的血液或者是任何組織內找到過,可是它肯定是藏在蘇身體的某個部位。」海倫扶了扶眼鏡,以機械般的聲音繼續說著:「雄性動物在發情的時候,是全身組織動員得最徹底的時候,也是警覺性最低的時候。在他生理反應中,入侵者有可能會現出蹤跡,不過不出現也沒關係。蘇在發情時體內各個組織器官的異動,會對我的研究有非常大的用處。另一方面,我可以更準確地找出他能力進化的方向,從而讓他少走些彎路。」

  屏幕上的帕瑟芬妮已經束好了頭髮,正在細心的收拾著臉蛋上的污跡。她一邊忙碌著,一邊說:「康納博士那邊的研究聽說進展很快,你可要注意些。」

  海倫哼了一聲,冷冷地說:「不管他們的研究現在多麼順利,到了基因鎖那裡一定會卡住。這個東西並不是我們現在的技術水平能夠解開的。不過康納那東西太過自負,而且很貪婪,他一定不肯把基因鎖放在一邊。只要他們把主要資源放在基因鎖上面,在研究進程上就不可能超過我。」

  「可是他們的人員和經費,甚至於設備的數量都比你要多得多。你清楚我現在的狀況,恐怕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我都沒辦法給你提供更多的經費了。」帕瑟芬妮提醒著。

  「經費不是重點。」海倫隨手調出蘇的三維圖像,放給帕瑟芬妮看,隨著時間的推移,蘇的身體明顯在變化著,「看到了嗎?這才是關鍵!只要我可以持續地研究蘇,就足夠了。按他現在進化速度,用不了半年時間,只靠著幾管血和過時的全息資料研究的康納,就會在數據上全面落後。」

  「是啊……可是你別忘了,他現在的進化速度價值3600萬。」帕瑟芬妮的表情有些複雜。

  海倫隨手關閉與蘇相關的一切影像,說:「這個問題到此為止,現在讓我看看你的身體。」

  戰場上的帕瑟芬妮順從地把面前飄浮著的通訊器抓了下來,塞進胸口。大約一分鐘後,通訊器震動了幾下,自己浮了出來,重新在帕瑟芬妮面前投射出海倫的影像。

  「這次對你身體檢查的結論有以下兩點……」海倫從來都是這樣直截了當:「第一,你必須放下一切任務,立刻回來進行治療。這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帕瑟芬妮啊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說:「已經這麼嚴重了嗎?我自己沒感覺啊!可不可以再等一週,剩下的兩個任務很賺錢的。」

  見海倫撲克一樣毫無表情的臉,帕瑟芬妮不得不作出讓步:「好吧,我這就回去。不過,第二結論是什麼?」

  「你需要更好的藏肉技術,才能把胸圍保持在以往的水平。」還是那種機械刻板的聲音。

  帕瑟芬妮立刻眉開眼笑:「海倫!你總是能讓我心花怒放!」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11 PM

章三十二 征途 上
  清晨,還不到太陽升起的時間,不過天穹十分明亮,光陸離奇的光帶縱橫交錯,偶爾還有一團團透明的霧氣飄過,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線,給奧本宮山山谷裡的樹木、建築籠罩上一層如水晶般剔透閃耀的光芒。


  平日裡一向幽靜的莊園一大早就熱鬧起來,通向莊園的公路上車隊絡繹不絕,如百川衲海般從四面八方匯聚而至,慢條斯理地一輛一輛進入莊園大門,甚至同一時間到達的車輛太多,必須在門口稍停次第進入。等待中的車輛造型千奇百怪,有舊時代的老爺車,有仿舊時代的加長版黑色轎車,甚至還有一輛由四匹黑馬拉著的馬車!


  進入莊園的路並不寬敞,剛好夠容納兩車交換並行。路兩旁都是高大的古樹,在這個季節樹枝上已經沒有多少樹葉,平整的路面上零零散散地落著些許黃葉,為這隱藏在山野中的莊園平添了寂靜氣息。


  這條林蔭車道連同用做隔離的牆壁花園顯示著亞瑟家族的強大實力和歷史沉澱,在這個時代,擁有如此多倖存下來的古樹和花卉並且只做觀賞使用已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日常維護和減緩植物變異則展現了尖端的家族科技。


  到八點鐘,所有的車輛都已在主宅旁邊的空場上停放好。主宅的餐廳中,早餐已經開始。

  長長的餐桌盡頭,奧貝雷恩一身正裝,端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專心致志地對付著銀餐盤中食物。他的上身挺得筆直,動作、禮儀和表情上挑不出一點瑕疵,儘管清秀的臉和他尊貴的座次並不相稱,但是在他身上已經隱約散發出威嚴的氣勢。至少坐在這個位置上,沒有人會覺得奧貝雷恩太過年輕了。

  餐桌兩邊,錯落坐著十幾個男人,年齡跨度從三十多至六十多歲。他們同樣安靜地吃著自己的早餐,偶爾互相交換個眼神。長桌另一端,正對奧貝雷恩的位置上端坐著一個五十餘歲、一臉威嚴的老人,半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這名老人,就是帕瑟芬妮和奧貝雷恩的父親,博列洛.亞瑟。

  三個並不算美麗,不過笑容甜美令人爽心悅目的侍女穿梭忙碌著,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餐點送到人們面前,同時手腳麻利地換下用過的餐盤。

  早餐準時在八點二十分結束,所有的人來到了會議室,在預定的位置上坐下。會議室中央是橢圓形的長桌,作為現任的族長,奧貝雷恩自然仍高踞主位,博列洛.亞瑟則與其它十七人混坐在一起。讓人注目的是,會議桌旁還空著一個位置,那本來該是帕瑟芬妮的座位。

  這是亞瑟家族的例行長老會議,一般兩個月召開一次,參加者都是亞瑟家族旁支首領或者是重要人物。在奧貝雷恩接掌族長之前,他本來還沒有資格參加長老會議。那時亞瑟家族的族長仍是博列洛,而實際事務則由帕瑟芬妮主持。在她全面掌管家族事務的兩年間,亞瑟家族的勢力穩步發展著,雖然沒能比摩根和威廉家族更快,但也沒有被拉開差距。對於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孩來說,這已經是一份非常值得讚許的成績。在家族這兩年有條不紊的發展過程中,長老們從帕瑟芬妮身上看到了鎮定、從容、果敢、雷厲風行等種種優異的品質,她即著眼長遠,又注重細節,並且具有處理危機的高超手腕。最讓人稱道的,則是她在兩年中徹底地改組了海皇三叉戟,並使之從幾支家族武力中脫穎而出,最終成為堪與威廉與摩根家族任何一支部隊相提並論的超級精銳。從而使本來在武力上略有欠缺的亞瑟家族彌補了弱項。

  儘管在主持家族事務之前,最年輕的暗黑龍騎少將職位已經充分說明了她的能力,但這兩年中,長老們依然深刻感覺到帕瑟芬妮的前途無量。

  本來再過幾年,在奧貝雷恩24歲時,就由他接替帕瑟芬妮的位置,而帕瑟芬妮將專注於暗黑龍騎的發展,並且領導家族的武力。如果一切順利,那麼在幾年之內,亞瑟家族將會接連出現兩位經過充分歷練的年輕天才,並且博列洛依然精力充沛。到那時,如果僅從主家的人才來說,亞瑟家族將會穩壓威廉和摩根一頭。

  但是這幾個月以來接連不斷的變故讓所有的長老都有些措手不及。奧貝雷恩強勢上位,不但將帕瑟芬妮排擠出了家族,還收編了她手中掌握的全部武力,只給帕瑟芬妮留下了在暗黑龍騎中建立的各種設施。這讓幾乎所有的長老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當所有的目光都注視著博列洛的時候,他耐人尋味地保持著沉默,於是長老們也就認可了這次交替。畢竟家族事務不可能長久交給一個女人,哪怕這個女人是帕瑟芬妮。

  幾個月內,奧貝雷恩迅速地變化著。從最初的青澀中尚帶些羞怯,到如今與帕瑟芬妮幾乎同樣的果敢和狠辣。長老們往往有種錯覺,似乎在看著一條本來柔嫩的蟲子,正在脫繭化蝶。

  奧貝雷恩完全放棄了自己在藝術上的興趣,幾乎將除家族事務外的一切時間都投入到能力的訓練中。而在這段時間中,能力的飛速成長驗證了至少在類法術域,奧貝雷恩有著不輸於他在藝術上的天份。多項潛質測試的結果表明,已經修煉成多項類法術五階能力的奧貝雷恩,擁有發展到八階能力的潛質。

  除了能力外,他在家族事務的管理上也開始展現才能。對海皇三叉戟的收編非常平穩,並且在仔細研究過這支部隊的規令和模式後,奧貝雷恩將這些全部保留了下來,並且適度的給他們增加了資源。其它事務的處理也日益老練和果斷。或許最開始是有著博列洛在暗中的扶助,但是至少是最近,十分明顯,很多事務奧貝雷恩已經開始獨立做出決斷。

  長老們好像又看到了兩年前的帕瑟芬妮。只可惜,今天她並不在這個會議室內,以後也不會在。老人們都是智慧的,也是慵懶的,大多數長老很願意看到姐弟兩人一起坐在會議室中的場面,這意味著他們的晚年可以過得很清閒,只需簡單地劃撥資源到他們選定的項目或是新開拓的區域,然後坐等分紅就可以了。博列洛父子女三個,都有著公平和公正的素質,不會在分紅上作手腳,也不會有意去削弱旁系的家族。

  主家接連出了帕瑟芬妮和奧貝雷恩兩個怪物,根本不用去削弱對手,只要專注於強化自己,反而更會拉開與對手的差距。

  由於這是例行的會議,所以議題事項相對固定。最核心的就是新的投資項目,新區域的拓展情況,以及對武力部隊及相應機構設施的額外撥款等。對於這些項目,長老們都已成竹在胸,因此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全盤敲定。按照正常議程,會議到此就應該結束了,長老們用過午餐後,或是小聚盤桓,或是便各自離去。博烈洛也不住在老宅,他在南方的河邊建了個木屋,帶了兩條狗,每天的事情就是釣釣魚,打打獵。

  不過今天的會議似乎沒這麼容易結束。一個四十剛出頭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桌面,引來所有人的注目,他身體微微前傾,注視著奧貝雷恩,說:「我有個臨時動議,我們應該重新接納帕瑟芬妮回歸家族,或者至少先給她財政與技術支持,讓她渡過眼前的危機。」

  會議室中忽然靜了下來,大多數長老的目光都望向了奧貝雷恩。畢竟奧貝雷恩上位之後發起的第一個動議就是驅逐帕瑟芬妮。至少到目前為止,這個動議的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妥。帕瑟芬妮陷入了危機,但那是她自身的原因。而亞瑟家族從法佈雷加斯那裡得到的利益足夠彌補失去帕瑟芬妮的損失,其中見效最快的部分甚至已經分配到了各系的名下。從這幾個月的時間看來,奧貝雷恩除了經驗不足外,處理事務的才幹似乎不在帕瑟芬妮之下。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奧貝雷恩就否決了這個動議,他注視著中年男子的眼睛,語調平和地說:「否決。亞瑟家族與法佈雷加斯家族的秘密協議不能打破。驅逐帕瑟芬妮正是這個協議最重要的一部分。」

  奧貝雷恩環視眾長老,然後繼續說:「失去帕瑟芬妮的損失是巨大的,但是我們從法佈雷加斯家族得到的東西足以彌補,這一點各位尊敬的長老都很清楚。亞瑟家族有著古老的榮譽,法佈雷加斯也是我們長久以來的盟友。和法佈雷加斯的盟約長久以來確保了家族的安全,並且使我們逐漸追近了與摩根和威廉家家族的距離。從過去十年的報表中,智慧的長老們一定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一點。而從長期來看,信譽才是家族生存和發展的保證,如果我們可以隨隨便便打破一個如此重要的協議,那麼過不了幾年,諸位就會發現我們將不再有任何朋友。我想說的是,沒有任何一個天才能夠拯救世界,為了某個人而放棄家族的未來,是完全不值得的。」

  這番話讓幾位長老聽得暗暗點頭,但是那名中年男子卻一聲冷笑,說:「我不明白的是,如果亞瑟家族的天才帕瑟芬妮淪落成為其它家族的玩物,難道就對我們家族的聲譽很有幫助?奧貝雷恩,所有人都知道你為什麼驅逐帕瑟芬妮!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姐姐被一群外族的男人輪著騎,但是這記耳光是抽在家族所有人的臉上!法佈雷加斯家族有什麼,不過是錢和一些技術,只要是錢能買到的就沒有真正珍貴的東西。我想問問在座的各位,哪一位可以為我們買回一位暗黑龍騎的將軍?如果哪位長老覺得可以,那麼可以投我的否決票。」

  依照亞瑟家族長老會議的規則,正式接任了族長的奧貝雷恩可以否決任何動議,但是假如動議獲得了三分之二長老的贊同,議案就會被強行通過。

  奧貝雷恩臉色因為明顯的憤怒而有些蒼白,但他仍保持著克制,刻意放緩了語速,說:「尊敬的斯卡迪叔叔,你所說的問題和放逐帕瑟芬妮的原因是兩回事。她不顧家族與法佈雷加斯長期結盟的關係,執意讓蘇加入暗黑龍騎。這種做法的後果,就是打破我們之間的古老盟約。請您記清楚,是她先把家族的長遠利益放在一邊!」

  斯卡迪沒有把奧貝雷恩的解釋當一回事,仍然冷笑著說:「你口口聲聲說的都是法佈雷加斯,可是既然我們能夠放棄一個暗黑龍騎的少將,他們為什麼不能放棄一個第四順位繼續人?究竟我們是三大豪門之一,還是他們是三大豪門之一?我親愛的奧貝雷恩,依我看,你放不下萊科納的仇恨才是主要的原因!聽說,審判所三巨頭之一的梅迪爾麗親自去了拉爾文森林莊園,不光砸爛了那的大門,還當眾宰了他們的第三順位繼續人。法佈雷加斯家的那條老狗還能怎麼樣,除了在議會裡吠上幾聲,他什麼都做不了!說句實話,我現在倒是覺得帕瑟芬妮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蘇現在可見的價值已經不比萊科納差了,而將來的提升空間還很顯著。並且很顯然,蘇和審判鎮那個已經逐漸開始讓人畏懼的梅迪爾麗有那麼一腿。」

  奧貝雷恩靜靜地聽著,臉色越來越是蒼白。

  斯卡迪看了看奧貝雷恩的臉色,忽然露出一個惡魔般的微笑:「我覺得,有問題的並不是帕瑟芬妮對蘇的堅持,而是你對萊科納的堅持。雖然我們都能夠接受非傳統的感情,但你現在畢竟是族長,需要有對古老傳統至少是表面上的尊敬。另外,我個人認為,你用追求梅迪爾麗來做掩飾的手法並不高明,她可不是你能夠隨意愚弄的對象……」

  奧貝雷恩灰髮忽然根根豎起,房間中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十幾度,並且毫無止息的跡象。奧貝雷恩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泛起一層奇異的冰藍色,木製會議桌驟然開裂,一道如刀鋒般的寒氣延著裂縫曲折向前,正對著斯卡迪撲去!致命的寒氣還向四周擴散開,撲向了會議桌邊坐著的老人們。

  寒氣凝成的刀鋒距離斯卡迪還有一米時,忽然自行冒出大團的白霧,竟然就此消失。斯卡迪冷笑著,端坐不動,連手臂都沒有抬一下。在他看來,奧貝雷恩這種程度的攻擊,簡直就是小孩子的遊戲。

  與會的長老中,有幾名上了年紀的並不是以能力見長,甚至最老的一個已經接近於能力全失,可是面對突出其來的衝擊,他們似乎都視而不見,就連驚訝的神色都沒有。瀰散的寒氣根本就沒有超出會議桌的範圍,也不知是哪位長老暗中動的手腳。不過木製的會議桌完全承載不起這樣的力量,它的顏色迅速淡了一層,然後啪的一聲驟然開裂,碎成了四五十塊。

  「親愛的奧貝雷恩,你是想在長老會議上殺了我嗎?就因為我揭穿了你的心事?」斯卡迪好整以暇地問,他甚至還維持著右臂支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的姿勢,似乎會議桌還完好無損的留在原地般。

  「你……」奧貝雷恩臉色鐵青,死死地盯著斯卡迪,可是他知道自己一時衝動已經犯了錯誤,這時只有強行忍耐。

  此時年紀最大的那位長老忽然張開了昏昏欲睡的雙眼,說:「好了,午睡的時間快到了。我年紀大了,精力比不了你們。現在開始表決斯卡迪長老的臨時動議吧。」

  眾位長老大多數都是一臉的無所謂,有的舉手表示支持,有的手心向下平放在原本該是桌面上的位置表示反對,還有的則雙臂環抱以示棄權。

  讓奧貝雷恩有些欣慰的是,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支持斯卡迪,遠遠不到推翻他否決所需的三分之二票數。但他也警惕地發現,支持斯卡迪動議的長老數量遠遠超出他此前的預料。

  斯卡迪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向奧貝雷恩嘲弄的一笑,就起身離開了會議室。其它長老也紛紛起身,大多數是要留下來用餐的,也有幾個需要立刻離開回去處理自己的事務。

  這次的例行會議就此結束,結束時的氣氛並不算好。

  傍晚時分,目送最後一輛轎車離開了奧本宮山莊園後,奧貝雷恩被博列洛叫進了主宅西側的雪茄室。

  「你今天的表現並不好。或者說,讓我很失望。」博列洛用銀質小刀慢慢地切削著雪茄。

  奧見雷恩在父親面前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斯卡迪並不是真的想要幫助帕瑟芬妮,而且您知道他對姐姐的企圖。」

  博列洛切好了雪茄,只是在欣賞著自己完美的切削工藝,並不急於點燃。聽了奧貝雷恩的辯解,他笑了笑,說:「斯卡迪是我的親弟弟,我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想法?在帕瑟芬妮十歲時,斯卡迪就表露過對她的慾望了。你姐姐現在的狀況,其實正符合他的心意,如果還是以前的情況,也許再過上二十年,他也沒可能碰你姐姐一根手指。在帕瑟芬妮的事情上,你的決定沒有錯。當然,陷入如今的境況,她應該是有自己的理由,只不過她不願意和我們解釋罷了。」

  奧貝雷恩沉默了片刻,才說:「今天的會議,我很抱歉。不過,斯卡迪侮辱了我對梅迪爾麗的感情,這是我完全無法忍受的。」

  「我知道。雖然我並不看好你和梅迪爾麗的前景,不過做為父親,我還是會祝福你。」博列洛點燃了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看著奧貝雷恩,說:「斯卡迪今天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讓你失態,讓長老們看到你的稚嫩。你記住,在任何時候都要沉得住氣,不要輕易表露出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冬天就要來了,我有預感,這個冬天不會平靜,你要盡快地成長,不要讓仇恨、憤怒或者是嫉妒這些情況支配了你的判斷。還有,朋友和敵人都是今天和昨天的事,明天會怎麼樣,沒有人會知道。」

  夜色初臨的時候,博列洛駕著自己那輛老式的雙輪輕便馬車,帶著兩條十幾歲的老狗,離開了奧本宮山莊園。他要在南方的河流徹底封凍前多釣幾條魚,好回來向老朋友們炫耀。

  於是奧本宮山莊園中,亞瑟本家又只剩下了一個奧貝雷恩,而直到深夜,他書房的燈都在亮著。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12 PM

正文 章三十二 征途 下

    蘇當然不會知道在奧本宮山莊園中發生過的戲劇性一幕,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對他來說,整個世界雖然充滿了洶湧的暗流,但其中絕大多數與他無關。就算是那些與他的軌跡有所交集的,在他快速成長起來之後,其中大多數也會從危險的暗流變成無關痛癢的溪水。當然,隨著成長,隨著能力的提升,蘇也會如一條日益長大的魚,再也無從容身於溪流中,必須不斷溯流前進,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江河大海。

    至少在眼前,對於蘇這條小魚來說,暗黑龍騎還是一條寬廣無邊的大河。但是在看過了舊時代留下的世界地圖後,蘇才發現,未知的地域仍是世界的主要部分。

    蘇已帶齊了全部裝備,開始向龍城的西北邊界進發。除了必要的補給外,蘇還專門帶了一塊電子模板,裡面是蘇的權限所能知道的全部配方與非標準能力的說明。蘇準備在這次任務中花些時間,仔細研究這些已知的能力,然後選擇合適的能力和進化方向。畢竟他現在擁有了18個標準進化點的資源,可以選擇大量的一階強化。他原本擁有的27個進化點在被海倫檢查的過程中,身體自行在格鬥域生成防禦二階和靈活一階的能力,並且在神秘學中生成了一個新的二階能力,傷害減輕。

    這個能力與暗黑龍騎神秘學的傷害減輕十分類似,不過作為非標準能力,它的作用非常不穩定,根據龍騎大量的數據說明來看是因人而異的。擁有這個能力的人,能夠在傷害降臨前的瞬間產生感覺,從而使肌體組織相應改變。大多時候,這種改變會減輕受到的傷害,但是幅度非常有限而且很不穩定。從效果上看遠遠比不上格鬥域的防禦強化。當然,傷害減輕和防禦強化同樣是可以多次強化的能力,然而作為二階能力,傷害減輕第一次強化就要消耗2個以上的進化點,並且第二次強化實際上的損耗相當於生成了一個新的三階能力,這使得它更無法與防禦強化相比。而讓蘇相當鬱悶的是,自己的身體似乎受刺激過度,不光自行生成了傷害減輕的能力,還額外的強化了一次。

    蘇的速度並不快,保持在10公里左右快速行走的勻速上,按照這個速度,還要半個小時才能走出龍城的核心區域。不過,蘇有的是耐心。

    身後遠遠的傳來了引擎的轟鳴,並且迅速接近。蘇的速度和路線都保持不變,他是在路邊行走,不會影響到汽車的行進。在龍城中,能夠開車的都是些大人物,蘇不想招惹他們。他雖然不喜歡但是也不怕麻煩,然而他不想把麻煩帶給帕瑟芬妮。

    汽車以狂野的速度飛馳而來,並且迅速減速,最後和蘇並肩而行。

    「嗨!漂亮而且好運氣的小子,上車吧,我帶你一程。」開車的竟然是裡卡多.法佈雷加斯。

    裡卡多的車是一輛塗著灰綠迷彩的越野吉普,和他的風格很相似。蘇看了看裡卡多,再看了看他的車,說:「我自己可以走。」

    「幹什麼?我又不會收你的錢!」裡卡多大大咧咧地說,他忽然滿臉驚訝,雙眼瞪圓,連嘴裡叼著的煙都掉了下來,在他做工精良合身的外套前襟炙出一縷白煙。不過他已經顧不上這個,叫了起來:「喂,小子,你想幹什麼?快把那東西收起來,斯格拉可不是光看著好玩的傢伙!該死的,還是火力增強型!我只是想要載你一程而已,你把這東西拿出來幹什麼?」

    蘇依舊保持著前進的勻速,不過顯然沒將斯格拉收回去的意思。以他的反應速度,再考慮到兩人間不到三米的距離,可以說蘇已經佔盡了先機。哪怕裡卡多是個能力不明的少校,也很有可能倒在蘇的槍下。畢竟即便是修滿防禦能力的少校,也擋不住斯格拉的正面的一次轟擊。

    蘇平淡地說:「按我的理解,我和法佈雷加斯家族仍處於戰爭之中。這場戰爭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裡卡多把還沒熄滅的菸頭扔到了車外,聳聳肩說:「這場戰爭是沒有結束。不過別忘記,戰爭的起因是你殺了我們家族的萊科納。他是家族第四順位繼承人,那可不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蘇簡短地回應:「我殺他的原因,是他想抓我回來做標本。」

    「好了好了,仇恨的事情本來很簡單,不過慣例是會變得越來越複雜,這不是我們兩個人能夠決定,能夠解決得了的。不管怎麼說,先上車吧,像個男人點!」裡卡多催促著。

    實話,蘇對裡卡多並沒有多少惡感。他和這個男人接觸不多,而且他們應該算是正式相見前就屬於敵對狀態了。但是在莎莉那件事上,兩個男人卻感覺有了些默契。蘇心裡也十分清楚,培訓基地的死戰中,如果對手中出現了裡卡多,那麼蘇難逃一死,根本堅持不到帕瑟芬妮的到來。雖然蘇與法佈雷加斯家族的仇恨已經到了根本無法化解的地步,但是與裡卡多的關係卻似乎有些奇異的微妙轉向。

    不過,蘇在荒野中見過了太多演技逼真的背叛與欺騙,他們的欺騙之所以難以分辨,是因為起初的時候他們並未存心要騙蘇,然而當出現了足夠多的利益和誘惑時,一切就都改變了。

    所以蘇不會上裡卡多的車。

    「你那輛車的儀表盤下面,好像有個很有趣的小機關。」經過培訓之後,蘇對於機械和電子更加瞭解了。在他的超距觸感感應下,那個小機關裡面藏著的氣體讓蘇本能地感到警惕。

    「啊,你說的是這個嗎?」裡卡多似乎恍然大悟,撓了撓頭,哈哈笑了一陣後,按動了方向盤下藏著的一個按鈕。副駕駛位置前無聲無息的噴出了一團氣霧,氣霧的味道很淡,而且根本沒有顏色,難以防範。

    蘇的距離並不遠,嗅到了隨風而來的氣霧,只覺得頭中略微一暈,然後就再無異樣。看起來這是一種麻醉劑,但是效果出奇的小。

    「這東西可不是用來對付你的,而是對付我那些女人的。我和她們喝過了酒,載她們回去的時候,偶爾會用下這個小東西。如果喝了酒,再吸了噴霧,就會變得爛醉如泥。一直到完事才會醒過來。」裡卡多說。

    蘇實在難以理解裡卡多的做法,雖然他也曾經有過在酒醉後的**之夜。不過試過一次後,蘇得到的並不是最想要的放鬆,而是空虛和疲憊,於是此後他便不再和那些成天泡在酒館裡的女人發生什麼了。實在有生理需要的時候,比如說一場激烈的戰鬥之後,蘇會選擇那些收錢的女人,她們溫存體貼,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會根據收到的報酬提供同等品質的服務。而且他從不會呆到天明,總是在茫茫夜色中離去,消失於危機四伏的荒野中。

    「她們不是肯和你回去了嗎,為什麼還要用這個。」蘇問。當然,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愛好,過了頭的愛好也被稱作怪癖,也許裡卡多就喜歡根本不動的女人。

    裡卡多哈哈大笑,說:「你一定以為我喜歡玩根本不動的女人是吧!其實誰會喜歡死人一樣的女人呢?原因很簡單,她們跟我回去,那是她們主動。我把她們悶翻後,這就變成了是她們身不由已。」

    蘇不禁一陣頭痛,對裡卡多這種完全意淫的做法實在無法認同。不過女人似乎是男人間拉近距離的最好話題之一,討論過這些之後,裡卡多與蘇之間的緊張氣氛已經放鬆了很多。但是,斯格拉依然在蘇的手裡。蘇相信,以裡卡多目前表現出的能力來說,即使他忽然偷襲,而且給了自己致命的打擊,自己也能夠在臨死前瞬間用斯格拉轟爛裡卡多的身體。

    看到蘇完全沒有上車的意思,裡卡多也就不再堅持。他在操縱台上一按,吉普車的風擋玻璃即刻變成了一塊半透明的顯示屏,無數圖像在上面顯現。

    裡卡多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神色變得冷靜而肅然,說:「好了,我們來談談正事吧!我聽說你在荒野中生活了十幾年,是個非常不錯的獵人,在培訓基地的那場戰鬥中,你也展示了頂級獵人和殺手的技藝。我想問你的問題是,在你過往的獵人生涯中,有沒有看到過智力顯著異常的變異生物,比如說,會使用步槍的狼?」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問題時,蘇身上忽然泛起一層寒氣!

    他立刻想起了當初在N101基地外狙殺的腐狼狼王。它的智慧顯然絕不是一隻腐狼能夠擁有的,蘇當時就有些懷疑,它的智力是不是已經快追上人類的水準。後來遭遇到活屍女王也是一個例子,她甚至還懂得閱讀和學習舊時代人類的生活習慣,而且把從來雜亂無章的活屍們組織成一個秩序社會的雛形。不過這個例子並不典型,很多活屍其實是舊時代人類退化形成的,擁有智慧並不出奇。

    可是聽裡卡多話裡的意思,難道他遇見過會用步槍的腐狼?!如果是真有其事,那麼這就比當日的狼王更進了一步。但這才過了多長時間?腐狼就已經進化到這種地步了嗎?

    蘇有些不寒而慄。

    「這些年來,我們人類的進化主要是在身體和力量上,智慧的進化實際上並不顯著。但是變異生物不同,我們畏懼的並不是它們變得更快、更凶、更毒,而是畏懼它們逐漸擁有智慧。你來看,比如說凶暴鼠…」

    裡卡多點著已變成屏幕的擋風玻璃,上面畫面不住變幻著,都是凶暴鼠的一幅幅切面圖。圖角標註著切圖的時間和地點。最早的一幅切圖已經是40年前的數據,最新一幅切圖則是上週的事。從一幅幅圖表中可以看出,凶暴鼠的體型明顯在變得更大,爪子和牙齒更加鋒利,然而最醒目的是,它的腦容量幾乎提高了將近一倍。

    「毫無疑問,即使簡單從腦容量的大小來看,這些我們認為只有生物本能的凶暴鼠也在變得更加聰明,但是我們目前還沒有給與足夠的重視。」裡卡多繼續說。

    蘇仔細地看著一幅幅跳躍的畫面,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隻本來很是溫順的大老鼠,然後開始體型開始迅速變大,在爪牙鋒利的同時,閃著血紅光芒的小眼睛中開始透射出狡猾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蘇不明白裡卡多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

    「很簡單。我對這些可能擁有了智慧的變異生物感興趣,所以願意高價收購它們的樣本。如果你在任務途中發現了明顯智慧有異的變異生物,可以把它們出售給我。我願意用總部收購價的三倍來購買,當然,這個價格是有條件的。就是你賣給我的樣本,不能夠再出售給第三方,帕瑟芬妮名下的私人實驗室可以例外。」

    「以我們之間的現狀,我不應該信任你。」蘇淡淡地說。

    裡卡多聳了聳肩,說:「漂亮的小子,別那麼認真!仇恨是仇恨,任務歸任務,這是兩碼事。如果你不願意賣給我,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我也不會因為你賣給我幾隻標本,就放棄打斷你兩條腿的打算。我們之間遲早是要打一架的。當然,我還是建議你把東西賣給我,其它人恐怕不會出那麼高的價錢,你拿了這筆錢,不是正好去還帕瑟芬妮的債?」

    「你這算是在幫我?不過我不會領情。而且你不怕家族責備?」蘇笑了笑,如此回答。

    裡卡多的表情罕見地認真起來,說:「我不僅僅是在幫你,也是在幫助我自己。我想要建立一隻隊伍,一支專門清剿可能具有智慧的變異生物的部隊。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在真正的危機面前,我們之間的仇恨就會變成一場兒戲。」

    「真正的危機?」蘇的臉色很平靜,眼睛裡卻閃過一絲警惕。

    「是的,真正的危機。不過現在好像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我們做成第一單的時候再說吧。」裡卡多剎住了車。不知不覺的,兩個人已經到了龍城的邊緣。

    蘇向裡卡多望了一眼,沒有追問下去,獨自向蒼涼的廢墟帶走去。裡卡多喃喃地說了句:「這個冬天多半不會平靜,祝你好運,漂亮的小子……唉,酷妞如果肯為了我大殺四方,那該多好!」

    裡卡多向蘇孤獨的背影看了一眼,猛然發動了吉普,轟然遠去。

    廢墟帶對蘇來說非常的熟悉,但是今天撲面而來的風不光有些寒冷,裡面還多了些莫名的味道。在蘇面前,是一條荒棄然而筆直的路,一直伸向城市的盡頭,路的那一端,有暴民、有貪婪的獵人,有嗜血的變異生物,或許還有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13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一 外來者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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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這次選擇了一條全新的路線,從龍城出發,斜向西北穿行,從鐘擺城的東北方向繞過,再到N958。從舊時代的地圖上看,這條路會經過眾多的村鎮廢墟,也有發達的公路網絡。當然,現在這些公路都早已毀棄,不堪再用。

    但是這條路線比起先經薩拉托加再穿越草原的路線要近得多,而且途經羅克瑟蘭公司已經建立起來的基地鐘擺城,對N958補給要容易得多。沿途那些村鎮,也可以重建成新的補給點。惟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這條路線要繞行到草原山脈的北部,才能到達基地的入口。

    臨行前與裡卡多一番對話後,蘇對荒野中形形色色的生物留意了許多。雖然暫時沒有看到有明顯智慧跡象的生物,可是當初那頭腐狼首領的陰影卻始終揮之不去。蘇明白裡卡多所說的真正危機是什麼,既然出了一頭智慧的腐狼,就有可能出現千頭,萬頭,而其它的種族也有可能發展出能夠與人類相匹敵的智慧來。

    這不是什麼好事。

    蘇雖然並不精通生物競爭方面的學說,可是只憑直覺就能夠知道,至少在這片陸地上,兩個智慧種族根本無法共存。

    蘇保持著20公里的勻速前進著,奔跑的效率當然遠比不上開著越野車趕路,可是他喜歡這樣。這並不完全是因為付不起燃料的費用,主要原因還在於蘇覺得這樣自己可以更加的貼近荒野,貼近整個世界。沿途經過的地方,幾乎每一點細微的變化都可以被蘇感知到。雙腳一下一下與大地的接觸,甚至會讓蘇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是在世界的胸膛上奔行著,可以感受到整個世界心跳與血脈的強勁聲音!

    奔跑許久之後,在蘇意識中的地圖裡,可以看出他現在的位置距離鐘擺城已經不到100公里,進入了羅克瑟蘭公司巡邏隊巡行的範圍。

    在蘇面前,是龜裂而冰冷的土地,遠方是一條乾涸的河道,幾株枯樹顯目地矗立在河岸邊,盤曲的枝幹上好像垂掛著凝固的時光。儘管已經是冬天,不過新時代已經很少下雪了,地面因為乾旱而佈滿了細小的裂縫。

    目光所及的地方,隨處可見深深的車轍印記。從輪印的花紋形狀看,正是羅克瑟蘭公司配置的武裝越野車。

    有幾道車輪的輪印特別的深,轉折激烈,輪印外沿處堅硬的廢土都被推壓起來。寒風吹過時,鬆散的浮土到處飛揚著,看來巡邏車隊剛從這裡經過不久。

    蘇停下了腳步,凝望著遠方的地面。那邊的廢土中半埋著十幾顆黑乎乎毫不起眼的圓形金屬塊,散落在幾百米方圓的範圍內。這些金屬圓塊每個不過是五公分直徑,在超過1000米的距離上它們就是一個個微不足道的小點,沒有經過目力強化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它們。像這樣的金屬塊,在荒野廢墟間幾乎隨處可見,然而讓蘇警惕的是,他聽到了一種奇異的高頻音波,這種聲波超出了人耳正常聽力的範圍,但是遇到人體組織後會反彈形成一種新的音波,反射回去。無數數據在腦海中瞬間閃過後,蘇已經定位到了這些高頻音波的來源,就是遠處那些毫不起眼的金屬塊。

    再過了幾秒,蘇又得出了一個結論,在他經手過的各種生物中,只有人體對這種音波的反彈最強。

    蘇向最近的一個圓形金屬塊走過去,一直走到距離它五米左右時,金屬塊中心點忽然亮起一點暗紅色光芒,外殼上彈出八根細小的噴管,噴出大小不一的淡藍色火苗。金屬塊立刻飛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向蘇飛撞過來!

    東西飛行速度極快,讓蘇都吃了一驚。他猛然伏低了身體,雙腳發力,身體向側方竄出,拉開了與金屬塊的距離。金屬塊周圍的噴管自動調整了角度和噴射的強度,讓它靈動地劃了個半圓,再次加速向蘇飛來!

    蘇的肌體組織驟然收緊,對高頻音波的反射大為減弱,同時再次向側方加速脫離,剎那間的加速度,甚至超越了獵豹。蘇與金屬塊的距離瞬間拉遠到了十幾米。

    金屬圓塊失去了目標,在空中茫然飛了幾圈,慢慢降落到了地上,中心處的紅光閃了幾閃後,撲的一聲輕響,驟然炸開!數以百計的金屬破片向四面八方飛射,殺傷覆蓋範圍足有五米。如果距離稍微遠一些,這些破片對於暗黑龍騎的野外作戰套裝威脅不大,但是,這是專為龍騎配置的裝備,哪怕是標準版的野外作戰套裝都昂貴之極,普通的龍騎扈從根本負擔不起。如果目標是普通人,那麼這種智能地雷的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這些金屬圓塊看起來是一種智能化的人類感應地雷,能夠在五米左右的範圍內自動觸發,追蹤半徑則超過50米。蘇看了看周圍感應地雷的散佈範圍,判斷出它應該是炮射或者由某種特殊的拋射器發射出來的。

    蘇眉毛動了動,蹲了下來,拾起一顆金屬破片,在指尖慢慢捻著。這是合金製成的破片顆粒,雖然小但是非常沉重,不規則的形狀可以使它在人體組織中快速翻滾,高速衝擊下的殺傷力非常驚人。而且構成破片的合金是蘇不知道的金屬,裡面含有強烈的輻射,射入身體後如果幾個小時沒有取出來,就會造成永久性的損傷。

    這顆地雷從內到外,都不是羅克瑟蘭公司的技術水平能夠製造的,技術水平直追暗黑龍騎的制式裝備。但是從暗黑龍騎的裝備清單中,蘇從沒有見過這種智能感應反步兵雷。

    想到在身體檢查時看到帕瑟芬妮身後紛飛的戰火,蘇心頭微微一緊。他將背後的步槍取到手上,隨手將早已準備好的彈匣壓進槍身。上尉手制的這支步槍除了射程遠、精度高之外,可以同時三排供彈的彈匣也是特色。這讓蘇無需更換彈匣就可以在高爆彈,穿甲彈及特種彈之間切換,射速較普通狙擊槍大為提高。不過,除了狙擊專精五階以上強化的傢伙,也只有蘇才能夠用得好這把槍。

    他環視四周,很快就看到北方有幾道醒目的車痕。這不是羅克瑟蘭的輪式越野車,而是半輪半履帶式的車輛,而且比羅克瑟蘭公司的越野車要重得多。從車痕數量看,對方來了兩輛戰車,斜斜地轉了個彎,追著羅克瑟蘭公司的越野車而去。

    蘇彎低了身體,小跑起來,片刻後就到了陌生車痕前。深深的印痕、爆裂的地面以及轉彎時飛散的浮土都說明了戰車動力的狂暴粗放。

    車痕周圍的地面上,到處散落著變形的金屬彈頭。蘇拾起一顆看了看,又扔到了地上。看起來這種7.92口徑的重機槍彈完全奈何不了戰車的裝甲,12.7口徑的高射機槍彈作用也有限。

    蘇收緊了作戰服各處的系索和束帶,加快速度,以40公里的勻速順著車痕追蹤下去。

    大約跑出半個多小時,車痕轉而向北,另有一批車痕從鐘擺城出發,向不遠處的山區駛去,看來是羅克瑟蘭公司救援隊伍。援軍並沒有直插山區,而是繞了個彎,從另一個方向開進了山區。

    遠方的山頭上,已經可以看到不時升騰起火光和硝煙。蘇再次加快速度,奔進了戰火紛飛的山區!

    蘇小心翼翼地潛入戰場的側後方時,激烈的戰鬥剛剛告一段落。山谷中停著兩輛輕型戰車,兩門戰車炮指向周圍的戰頂,不時轟上一炮。這片山區地形複雜,是由一個個不過100多米的山丘構成,山勢並不陡峭。戰車炮口徑並不出眾,但是炮火威力出奇的大,完全可以和主戰戰車相比,炮火精度也很高,已經連續將兩名想要打冷槍的狙擊手轟得飛上了天。

    兩輛戰車中間,十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正把兩名受傷的同伴拖到戰車後面。這些戰士身上都披著形態奇特的深藍色裝甲,護住了身體各處的要害部位。兩個受傷的戰士身上到處都是彈孔,不過護甲上雖然彈痕纍纍,可是沒有一處被擊穿,所有的傷口都分佈在手臂、大腿等地方,所以他們的傷雖然重,卻並不致命。

    傷員的鎧甲和作戰服被一一解開,傷口也得到了處理。從實施救護的戰士嫻熟的手法來看,他至少也是兼職的醫護兵。前後幾分鐘的時間,傷員已經被處理完畢,戰士們藉著戰車車體作掩護,搭起野戰帳蓬,將兩名傷員保護起來。

    在另外一側,一名戰士持槍看守著六名俘虜。俘虜們個個重傷,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很多人的傷口還在向外滲著血,看起來即使沒有人看守,他們也跑不了多遠。雖然鮮血浸染了軍服,不過仍然可以看出這些俘虜都是羅克瑟蘭公司的部隊。

    一聲沉悶的槍聲響徹了谷地,又是一名狙擊手伏在高處偷襲。

    只是兩輛戰車都停在山谷中央,距離最近的一座山丘制高點也有一千米。這次狙擊伏擊的地點更是超過了1300米,子彈打在了戰車上,濺起一蓬火花。戰車旁戰士們的反應快得讓人吃驚,兩名狙擊手即刻搜索子彈射來的方向,並且加以反擊。三名戰士手中的重機槍也吼叫起來,將熾熱的彈雨拋射到山丘頂部,壓制狙擊手可能的撤退路線。戰車炮則迅速轉向,短暫的瞄準,然後就噴出一團火光。

    轟的一聲,山丘頂部炸起大片的土石,偷襲的狙擊手也隨著硝煙飛上了半空。

    就在所有的戰士精神上稍稍放鬆的瞬間,突然又響起數聲槍聲,戰車外殼上濺起兩團火花,地面上也有一處泥土高高噴起。但也有兩名戰士大聲慘叫,一個腿上被狙擊彈擊穿,另一個則要倒霉得多,半邊脖子都被子彈掀飛!

    這一次的打擊突出其來,以至於戰士們都陷入了短暫的慌亂,各自做作戰術動作,規避可能的後續打擊。

    呼的一聲,從一座山丘的側邊射來了一枚火箭彈。這顆沒有任何制導的火箭準確地指向了其中一輛戰車,顯示出射手精湛的射擊技藝。只不過火箭發射的時機稍稍晚了大約十秒,這點平時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時間,在一些人的眼中卻是非常充裕。一名戰士上身微向後傾,手中的自動步槍不停地噴吐著火舌,五十發的彈匣頃刻間射空。

    火箭彈被彈雨襲中,凌空炸開!

    一輛戰車炮口噴出一團火光,射出了一顆炮射火箭,直向火箭手埋伏的山丘射去,到山丘頂部時,火箭突然裂開,將十幾顆蘇遇見過的感應反步兵雷拋灑在山丘背後。山丘後面隱約響起連串的爆炸聲,幾名羅克瑟蘭的戰士慘叫著沖上了丘頂。其餘的人很快就倒了下去,只有一個人生命力格外頑強,在丘頂來回奔跑,淒厲的叫聲甚至傳到了谷地中央!看來他的雙眼已經被炸瞎了。

    戰車旁的一名戰士穩穩地架起了狙擊槍,整個瞄準過程不超過一秒鐘,然後槍口火光一閃。再過一秒,那個仍在山頂上來回奔跑著的羅克瑟蘭戰士的腦袋就忽然變成了一蓬血雨。

    不過經過這麼一耽誤,其餘幾名打冷槍的人已經消失在山背後,不知去向。

    一名戰士憤怒地咒罵了一句什麼,忽然抬起槍,對著重傷的俘虜們一陣掃射,熾射的金屬彈流瞬間將四個人送歸了天國。

    這些不知來歷的戰士們又是一陣忙亂,用屍袋將明顯救不回來的戰士套好,那個腿被打穿的傢伙,則在原地做了個簡單的小手術。一名戰士取出一架一米大小的無人機,遙控著它飛上了天空,他則過檢視著眼前的顯示屏,上面清晰了標出了山丘背後的圖像。只要發現羅克瑟蘭戰士的行蹤,戰車炮就會射出一枚炮射導彈,在無人機的引導下,導彈會準確地飛向三五成群行進著的羅克瑟蘭戰士,然後拋下一打感應反步兵雷。

    根本沒有人能夠逃脫感應地雷的追襲,甚至有人被地雷直接擊中,然後整個身體被激射的金屬破片打成了篩子。

    通!山丘間響起一聲沉悶的槍聲,在低空盤旋著的無人機忽然冒出大團火光,旋即化成了一團火球。聽這槍聲,應該屬於舊時代的巴雷特狙擊槍。能夠在千米距離上擊中這麼小的運動目標,顯然槍法不俗。

    山谷中的戰士們明顯有些不知所措,他們還有備用的無人機,不過再也不敢放飛上天。他們商量了一下後,十名戰士就在戰車的掩護下向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丘前進,剩下的兩名戰士打開了運兵戰車的後門,將傷員抬了進去。然後從兩名還活著的俘虜中選了一個看起來精神點的,也塞進了戰車。他們隨後登上了戰車,跟隨著前面的戰車前進。

    伏在岩石後面的蘇放下了眼前一個只有十公分長、呈四方形的戰術望遠鏡。他並不急於追蹤那些不知來歷的戰士,而是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戰術板,先連接上自己的徽章,再接通戰術望遠鏡。戰術板的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古怪的圖案,那是一隻深藍色的蠍子,只有尾刺的末端上染著猩紅。這個圖案印在兩輛戰車的車側,有些戰士的頭盔上也印著這個標記。

    蘇輕輕點了下藍蠍的圖案,電子戰術板即刻飛速地搜索著。它此刻連通著整個暗黑龍騎的數據庫,要從中找到與這個圖案相匹配的標識。整個搜索過程持續了不到三秒鐘,蘇卻等得有些心焦。

    隨後,戰術板上跳出這樣一行字:沒有紀錄。

    沒有紀錄?

    蘇本來以為,這支小部隊應該是屬於議會中某個家族的私軍或者是暗黑龍騎哪家外圍公司的武裝,畢竟這裡距離暗黑龍騎的核心區不遠,羅克瑟蘭也開始與龍騎有初步的合作關係。但是現在,沒有紀錄意味著這支部隊多半屬於某個未被探知的強大勢力,另有較小的可能是某個家族的秘密部隊。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在暗黑龍騎的規則中,都是屬於可以自由獵殺的對象。只有紀錄在冊的友好勢力,才可以讓暗黑龍騎放低槍口。

    蘇關閉了戰術板,沿著山丘開始跑動,向那些戰士前進的方向迂迴過去。在帶上這塊戰術板之前,蘇曾經有過猶豫,雖然使用它會帶來相當明顯的戰場優勢,可是這也意味著自己的行蹤暴露給了龍騎總部。不過蘇最後還是決定帶上它,因為無暇返回龍城的帕瑟芬妮留給他一句話,要學會去信任。

    這些戰士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使用的完全是新時代的裝備,只有少數幾家大公司才有可能建立起這樣一支武裝。除了暗黑龍騎外,蘇不知道有哪一家公司可以在戰車、無人機、槍械乃至於醫療套件上都達到這樣的技術水準。

    面對羅克瑟蘭的戰士,這只部隊擁有壓倒性的技術水準,但是在戰術和應變指揮方面就要差了很多。羅克瑟蘭方面有一名高階狙擊手,在山區作戰中,他很有可能發揮出讓人意想不到的威力。

    這裡是山區,蘇也很喜歡這個環境。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17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一 外來者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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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蠍戰士的推進很有章法,戰車緩慢地爬上了不算太陡峭的山坡,戰士們則在分散在戰車周圍,緩緩向山頂登去。

    登山的過程很順利,這一次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和騷擾。只在接近山頂的時候,感應器蜂鳴了幾聲,探測到前方留了幾顆地雷,但這些屬於舊時代的地雷在藍蠍的眼裡,根本就不是危險。一名戰士從背包中拿出一個儀器,向雷場一掃,轟鳴聲中,所有的地雷都被引爆,塵土激揚四濺,旋即重歸平靜。

    當戰車完全爬上山頂時,藍蠍戰士們的視野即刻開闊起來。在兩公里外一座山丘頂上,一小隊羅克瑟蘭戰士正在奮力登山,想翻到山後去。藍蠍戰車上的炮塔即刻轉向,一聲轟鳴,空中紛灑落下的感應地雷即刻將那隊戰士都炸成了碎肉。

    貼著山丘頂部疾行的蘇稍稍站直身體,就看到了這一幕。他略微皺了皺眉,看來藍蠍不論是炮射導彈還是普通炮彈,引信中都裝有生物定位裝置,否則不可能那麼準確地在羅克瑟蘭戰士的頭頂拋下感應雷。

    蘇伏低身體,更加小心地藉著山體的掩護,向側方的山丘奔去。方才那聲震憾人心的巴雷特槍聲,更加堅定了蘇的信心。蘇記得,在自己離開鐘擺城前,羅克瑟蘭中似乎沒有人使用老式的巴雷特,他們更加喜愛新時代RF系列狙擊槍。

    一座山丘的背面,麗將自己的身體像個破口袋一樣扔進了一個淺淺的山洞裡。裡高雷幾乎是貼著她衝了進來,不過以腳跟為中心,身體一個盤旋,倒滑著進入山洞。麗的身體猛然彈起,用手抵住了裡高雷的後背,讓他穩穩地停了下來。

    裡高雷雙手中各握著一把速射手槍,他身體後傾,把重心完全靠在麗的手上,雙手向前平伸,突然連續開火!

    洞口火光不停地亮起,一顆又一顆追蹤而來的智能感應反步兵雷被裡高雷一一凌空擊爆!雖然洞口距離兩人躲藏的洞底足有十米,不過爆裂開的碎片仍然有不少飛濺在裡高雷身上。他恍如不覺,一雙筋骨分明的大手穩如磐石,不停地射擊,直到洞口再也沒有追蹤雷出現,他才放下了槍。

    裡高雷脫下身上又厚又重又髒的皮衣,看著上身十幾個冒出黑血的小洞,咧了咧嘴,滿不在乎地說:「這小東西看樣子還挺毒。」

    麗拉開了緊身作戰衣的拉鏈,裡面除了一條用來束緊胸部的布帶,再沒有其餘贅物。她從緊身衣內袋裡摸出把一指粗細,十公分長,沒有握柄的尖細刀鋒,向裡高雷招了招手,說:「站過來。」

    裡高雷當即將手槍收起,站在了麗的面前,笑著說:「動作快點,別怕我會痛。」

    「你以為你是誰?」麗一邊說,一邊手起刀落,近乎於粗暴地從裡高雷胸口中剜出一粒金屬破片來。

    這一刀下去,雖然裡高雷早有準備,仍然痛得倒吸一口冷氣,忍不住說:「你下手還真***狠…噢!不,等等……唉喲!……」

    麗就像沒有聽見裡高雷的慘叫似的,刀鋒揮舞如飛,一顆顆金屬破片被生硬粗暴地削挖出來。不過仔細看去其實她下刀十分藝術,外表上創口不小,但都是順著肌肉纖維切入,避開了所有重要的血管和神經。所以裡高雷看似流了不少血,不過以他的體魄,養兩天也就好了。

    「把褲子脫了,還要我幫你嗎?」麗站直了身體,冷冷地說。汗水不住從她額上臉上滴落,將栗色的短髮粘在了額頭上。

    裡高雷猶豫了一下,還是自己動手脫下厚厚的皮褲,露出裡面寬大、色彩鮮豔的沙灘短褲,兩條粗壯且多毛的大腿和這條短褲十分相配。醒目的是,沙灘短褲的中央高高隆起,即雄偉又粗壯,好像等待敵人衝鋒爭奪的戰略高地。

    麗眼中光芒一閃,無柄刀鋒狠狠向短褲的制高點刺去,嚇得裡高雷魂飛魄散,驚叫一聲:「你要幹什麼……啊!」

    他一聲音量驚人的慘叫,整個人跳了起來,頭頂重重地撞上了山洞頂部,然後栽了下來。雖然撞得頭暈眼花,他仍然捂著下身,踉蹌退了幾步,後背重重地撞上洞底,這才不得不停了下來。

    麗站立著,露出一絲惡魔般的微笑,手指間的刀鋒尖端上挑著一顆金屬破片。

    裡高雷這才松開了雙手,低頭檢視著傷處,看見大腿根部多了一個小血洞,正不住向外冒著血,將沙灘褲染紅了一大片。麗畢竟是隔著沙灘褲下刀,看得不太準,所以傷口稍大了些。不過要害部位並沒有受傷,裡高雷總算是鬆了口氣。只不過經過這麼一嚇,原本的制高點已經徹底變成了低窪地。

    「站過來!」麗說。

    裡高雷很有些不情不願地走到麗的面前,兩條毛茸茸的黝黑大腿仍有些不起眼的顫抖。他當然很勇敢,但是剛才的驚嚇是個男人都承受不了。

    麗一把扯下了他的沙灘褲,運刀如飛,兩分鐘的時間裡就從裡高雷的腿上、小腹處起出十幾粒金屬破片。這些反步兵雷炸裂後形成的破片有著致命輻射性,絕不能在身體裡殘留時間過長,即使他們都是能力者也無法純以**來抵抗。麗從後腰上背包中拿出止血噴劑,給裡高雷的創口噴上,就結束了這次的戰地治療。她雖然不擅長醫護和手術,不過身為格鬥域能力者的麗很擅長刀術,而手術和刺殺從某個角度來說是共通的。

    「行了,你應該感到幸運,只差一點你就要做不成男人了!」麗站了起來,臉上的汗水更多了,額頭、鼻端都濕漉漉的,而且臉色有些不正常的青灰。

    她將刀鋒扔給了裡高雷,脫下上衣,將修挺有力的背部轉向裡高雷,說:「我後面中了三顆破片,幫我挖出來。」

    她麥色的肌膚上,有三個深深的小洞。創口已經高高腫起,封閉了淤血流出的通道。裡高雷默算了一下她中彈的時間,收起了笑容,開始下刀。他的能力主要在武器操控上,相應的雙手非常靈活,因此僅一分鐘就將麗背肩上的三顆破片起出,再將她傷口簡略處理了一下。

    整個過程中,麗沒有一聲呻吟。雖然時間短暫,可是她已經滿頭大汗,而且一道鮮血從額前流了下來。她隨即將額前的鮮血一把抹去,說了句「我沒事。」,不過聲音明顯有些虛弱。

    麗穿上衣服,打開了一個便攜戰術電腦,屏幕上顯示出這一帶的地形,幾組代表著羅克瑟蘭戰士的光點群正在閃爍著,不斷在運動。屏幕上另有一組醒目的紅十字,標識出了藍蠍部隊的行進路線。而麗和裡高雷現在的位置,正好處於藍蠍行動路線的前方。

    麗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為一組組戰士劃定了行進路線,並且發佈簡短命令,確定了他們到達指定地點和進入攻擊陣地的時間。從戰術態勢圖上看,餘下的六組羅克瑟蘭戰士正在巧妙地構成一個包圍圈,把藍蠍戰士包圍在麗和裡高雷藏身的山丘上。

    就在這時,洞外傳來了一陣隱隱約約的轟鳴,就像一片連綿不絕的雷聲。屏幕上的一組光點閃了幾閃,就此熄滅下去。麗眼中掠過了一絲黯然和憤怒,猛地罵了一句:「操***,哪來的這些王八蛋!」

    「不知道,不過我可以肯定這幫傢伙和暗黑龍騎沒關係。***,他們的裝備也太好了點,簡直和暗黑龍騎差不多了!」裡高雷一邊說,一邊拉開黑色的尼龍大包,從裡面拿出十幾支各式各樣的槍械來,他先挑出兩把大威力手槍插在後腰裡,再拎出兩把微型衝鋒槍掛在腋下,然後拿出兩顆反步兵手雷,扔了一顆給麗,意味深長地說:「拿著!不過希望我們沒必要用到這個。」

    麗接過手雷,沉默地塞進褲子口袋裡。她明白裡高雷的意思,如果一旦失敗被俘,這顆手雷就是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武器。以麗的姿色,如果被俘虜的話肯定會發生非常非常多的不堪事情,而她並不是為了生存什麼都可以忍受的人。

    麗的準備工作和裡高雷不同,她連續做了十多組動作,活動著身體和四肢,一把二十公分長的寬刃鋸齒軍刀在指間不住地跳著舞。

    看到裡高雷做完了準備,麗小心地收起了軍刀,然後將一塊野戰雨布鋪在地上,抱起一支粗獷的巴雷特躺了上去。

    裡高雷看了她一眼,皺眉說:「一會可是近身混戰,你抱著的那把傢伙不合適。你是想把它當鐵棍用嗎?」

    麗怔了怔。她當然知道狙擊槍在近身混戰中幾乎全無用處,可是抱著巴雷特就是有些不願意放手。

    「給你這個,我特意帶來的。這傢伙應該對你的胃口,而且威力也足夠的大。記住對著那些傢伙的腦袋打,就算打不碎他們的龜殼,也能震暈他們。這傢伙有五發子彈,夠你用了。」裡高雷扔給麗的,是一把五發的瑪格納姆。

    麗表情有些複雜,接過瑪格納姆,默不作聲地將巴雷特放到了一旁,然後躺了下去,裹緊了雨布。

    裡高雷將不用的槍械堆到了洞底的角落,在麗身邊也鋪開一塊雨布,躺了下來,將自己裹緊。

    兩個人放緩呼吸,收斂身體的活動,慢慢地進入到類似於冬眠的安靜狀態。

    山洞輕輕地震動著,戰車開始攀爬這座山丘。洞外不時傳來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遠遠的還會不時爆發出幾聲臨死前的慘叫。從聲音來源判斷,大多數慘叫屬於羅克瑟蘭戰士,藍蠍的人只發出過一聲痛呼。山洞的震動越來越強烈,看來第二輛戰車也爬上了山丘,而第一輛已經到了半山的位置。

    麗忽然輕輕的說:「一會我們就要衝到他們中間去拚命了,很有可能會用到那兩顆手雷。你怕嗎?」

    裡高雷嘿嘿地笑了幾聲,說:「誰不怕死啊,我當然也不例外。不過既然你敢來拚命,我也就只好跟來了。」

    麗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說:「好像我總是會把你拖進麻煩裡。」

    「習慣了。」裡高雷隨口說道,緊接著,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太對,連忙繼續說:「不過如果幹掉了這些傢伙,我們就可以得到他們全部的裝備。這可都是些好傢伙,我們不光可以自己用,還能賣給暗黑龍騎,嘿嘿,發了發了,這次怎麼也能換兩個五階能力回來吧?我們一人一個!不過事先說好,這次可得我先挑!」

    裡高雷說得好像已經發了大財一樣,麗卻嘆了口氣。在裝備水平遠遠勝出的對手面前,她手下的士兵就像綿羊,雖然勇敢,但是不堪一擊。付出了將近一百人的代價,才換來了六名對手的傷亡。這種戰局,主要是因為藍蠍的戰車和裝甲太過先進,羅克瑟蘭的武器幾乎沒有任何一種能夠奈何得了戰車,而藍蠍戰士們哪怕是受到了狙擊槍的直射,只要是射在護甲上,那就是傷而不死。

    麗幾乎使出了全副本領,好不容易才將藍蠍一步一步引入了自己的埋伏。但是這個局,究竟是會終結藍蠍,還是羅克瑟蘭被反制,尤不可知。

    直到目前為止,藍蠍戰士們還只是依靠自身超越羅克瑟蘭整整一個時代的武器優勢戰鬥,沒有表現出任何格鬥上的技藝來,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是沒有格鬥域能力的普通人。當火力佔優勢的時候,很少有人會選擇進行肉搏,羅克瑟蘭對待荒野上的暴民時也是如此。裝備上劃時代的差距很難簡單地憑能力域的異能來扯平,雖然麗具備多項格鬥域的四階能力,自己也精通格鬥技藝,但是接下來的死戰,依舊是凶多吉少。

    「喂……」沉默了一會,這次是裡高雷先說話:「都這個時候了,我想問你個問題,你為什麼對蘇唸唸不忘呢?當然,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蘇?我早就忘了他了!」麗脫口而出,不過靜了幾秒後,她又說:「好吧,我是還記著他。我也說不出為什麼,如果一定要說他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上次他一口氣幹了一個小時,讓老娘很爽,弄得我現在看到任何男人都沒有感覺。」

    裡高雷嘿嘿地笑了幾聲,說:「一小時?這點小事,我也可以啊!你剛才看到我的雄偉了吧?」

    麗哼了一聲,說:「好啊,你要是能行,現在就上來吧,我保證不反抗。」

    裡高雷立刻有些尷尬地干笑了幾聲,說:「啊,這個……要不然,打完這場仗再說?」他雖然體格雄健,可是下身接連挨了十幾刀後,那是說什麼也威風不起來。麗也很清楚這一點。

    山洞的震動更加厲害了。

    麗忽然輕輕的嘆了口氣,說:「如果這仗打完我們都沒死的話,那就做一次吧。」

    「好,好!」裡高雷立刻高興起來,說:「就為了這個,我也不會死!」

    一名藍蠍戰士用生命探測系統探察了一遍山丘,周圍一百米內只有兩個非常微弱的生命反應。旁邊一名戰士向屏幕上看了一眼,說:「不用擔心,我們在這個高地背面投射過反步兵彈。這兩個估計是還沒死透的傢伙而已,看起來隨時有可能斷氣,連俘虜的價值都沒有!」

    使用生命探測儀的戰士表示同意,收起了探測儀,一邊向丘頂走去,一邊向後面的戰車招了招手。戰車隆隆發動起來,繼續攀登。其餘的藍蠍戰士也跟了上來。他們開始收縮隊形,免得登頂後遭到狙擊手襲擊。他們的護甲雖然擋得住狙擊槍彈,但是被打中一槍的滋味仍然不好受,特別手臂和大腿等地方都是沒有保護的,如果運氣特別差的話,還有可能被打中脖子,就像後面戰車中裹屍袋中躺著的那位。

    一名藍蠍戰士登上了高地的頂端,放眼四望。就在他還沒有將驟然開闊的視野範圍內所有的景物都收在眼裡時,數米外的一個山洞中忽然升起一個淡淡的身影,以非同尋常的迅捷衝入他的懷中!

    麗飛撞進藍蠍戰士的懷中,巨大的衝力撞得他整整後飛了數米!麗左手勾緊了他的脖子,兩個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而她右手中的短刀已經穿過護甲的縫隙,刺入藍蠍戰士的肋部,並且狠狠地翻攪著!

    麗旋即放開了這名戰士,短髮飛舞,又向十幾米外的藍蠍戰士群衝去!在她身後,那名藍蠍戰士還呆呆地站著,緊緊捂著肋部創口,張著嘴,卻根本叫不出來。

    裡高雷隨後出現在山丘頂,雙手中的微型衝鋒槍怒吼著,將雨點般的子彈潑灑向藍蠍戰士們的頭頂。子彈幾乎是貼著麗的身體擦過,卻沒有傷到她一分一毫。然而微沖的威力實在有限,只有兩名藍蠍戰士受了點輕傷,看來不光是護甲,他們身上的軍服也具備不俗的防護力。

    麗幾乎是直撞進藍蠍戰士中間!

    她猛然撲到一名戰士身上,抱著他倒在地上,幾個翻滾後,當麗如獵豹般彈起來時,那名戰士卻躺在地上不住翻滾。他雙手死死摀住自己的脖子,鮮血卻止不住地從指縫間噴射出來!

    裡高雷將打空的微沖扔在一邊,一邊向前大步奔行,一邊從後腰中抽出大威力手槍,兩槍同時怒吼,子彈的巨大衝力將一名用槍托砸向麗後腦的藍蠍戰士撞得側飛出去!可是他倉促出槍,兩發子彈一發射在肩甲上,一發射在頭盔上,雖然火花迸射四濺,但那藍蠍戰士倒地後只是掙紮了幾下,居然又爬了起來!

    麗又放翻了一名對手,可是她的腰側也被一名顯然擁有高階格鬥能力的對手踢中。這一腳力量極大,竟然把她踢得橫飛出數米!

    裡高雷咆哮著,奔跑著,手槍也在不住怒吼噴射著火舌,向麗圍上去的藍蠍戰士瞬間又倒了兩名。可是他已經來不及阻止一名藍蠍戰士用槍托向麗的臉砸下。這個時候,至於那個正冷笑著將突擊步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自己的藍蠍戰士,裡高雷已是視而不見!

    通通通通!仿如悶雷般的槍聲接連響起,密集的就像是一聲連綿不絕的槍聲。

    用力將槍托下砸的藍蠍戰士看著槍托距離麗的臉已經不到十公分,嘴角的笑容格外地猙獰。他最喜歡滿臉是血的妞,而且這樣可以直接把那妞砸昏過去,至於她手裡那顆手雷?這種舊時代的破爛貨有三秒的引信時間,他完全來得及把它扔到十米外去。

    然而他忽然感覺到好像被一輛全速前進的主戰戰車從背後撞中,身不由已地飛了起來。在他的視野中,飛過幾塊深藍色的破片。在突然變慢的意識中,這名藍蠍戰士好不容易才認出來這些破片好像很眼熟,似乎和自己的護甲有些相似。他慢慢地低下了頭,這才看到自己胸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十幾公分的恐怖空洞。胸甲則被完全擊碎,破損的護甲邊緣上,還掛著幾塊內臟的碎片。

    「這是什麼,怎麼連護甲都能打穿?」這是他意識中閃過的最後一個想法。

    瞄準裡高雷的那名戰士身體一震,頭顱忽然離體飛出!驚愕之極的表情就此凝固在他的臉上。這一槍擊中的是他的頭盔,在中彈的瞬間,頭盔急劇變形,居然沒有被射穿!但是巨大的衝力卻不是他脆弱的頸骨可以承受的。

    一名又一名藍蠍戰士的身體上噴出大叢的血泉。威力極大的子彈只要擊中,哪怕是正中護甲,也可以將他們的身體連同護甲一起擊穿!如果著彈點是在手臂或者腿上,更會直接將這部分肢體從身體上分離下來!

    而兩輛戰車上都燃起了熊熊的青藍色火焰,這種化學火焰溫度極高,雖然燃燒時間並不持久,但已足以將戰車內部變成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至少戰車內部的戰士明顯有些慌亂,炮塔胡亂轉動著,想要找出潛藏在暗中的狙擊手。

    雖然在生死線上徘徊了一週,裡高雷卻好像並不是十分高興。他居然還有餘暇聳聳肩,喃喃地罵了句:

    「他***,原來烤熟的牛排也能飛了!」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19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二 收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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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的一聲,空的彈匣落在了地上,轉眼間新的彈匣已壓進了槍身。。蘇扶正了步槍,透過架在步槍槍身上的戰術望遠鏡,再次將十字星對準了戰場。在淺綠色的視野中,數個小框不斷套向戰車的各個部位,將戰車的薄弱部分標識出來。不過兩輛戰車對傳統的薄弱部位都有強化的防護,而且蘇也不會試圖用步槍發射的穿甲彈來攻擊主戰戰車,哪怕用的是暗黑龍騎的穿甲彈。由於對藍蠍戰士的護甲印象深刻,蘇的穿甲彈全都用來對付藍蠍的戰士。暗黑龍騎穿甲彈的威力可以輕易地擊穿裝甲運兵車,對付藍蠍戰士的單兵護甲當然不是問題。就是用普通彈直接擊中,巨大的衝力也能讓人重傷。

    蘇的特種燃燒彈對付舊時代的戰車本來很好用。這種400元一發的子彈引燃的化學火焰溫度超過二千度,可以輕易地融化普通的合金裝甲。燃燒時間雖然只有一分鐘,但足夠將舊時代戰車內的人員逼出來。然而藍蠍部隊的戰車顯然有著非同一般的全封閉式防護措施,雖然蘇每輛車都補了一槍,它們反而行動變得有序,一前一後開始退卻,看來裡面的環境根本未受到車體上熊熊燃燒著的火焰影響。

    蘇碧色的眼睛從戰術望遠鏡上挪開,看著逐漸加速向北方逃遁的兩輛戰車,眉宇間透出隱隱的憂色。

    麗劇烈咳嗽著,然後是急劇的喘息,胸脯猛烈起伏著。她仰躺在地上,似乎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斷了,根本沒有力氣再站起來。還好,她的手還有足夠的力氣握住手雷,一鬆的話,她至少半邊身體不保。

    裡高雷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從她手中取走了手雷,然後用力擲向山下,轟的一聲,反步兵手雷在數十米外炸開,噴出一縷青煙,裊裊浮上天空。

    「該死!拉我起來,我動不了了。」麗叫著。

    裡高雷走過來俯下身體,拉著麗的左手,將她慢慢地拉了起來。麗站起來後,裡高雷忽然覺得手心中粘粘濕濕的很不舒服,他攤開手掌一看,才發現手心裡全是鮮血!

    「你……」裡高雷望向了麗。

    「我沒事,好像斷了幾根骨頭,另外被刺了兩刀。」麗說得滿不在乎,不過她的眼睛卻盯著裡高雷,忽然問:「你的神秘學弄到幾階了?」

    裡高雷一頭霧水,說:「神秘學?我可從沒有在這上面投入過進化點!誰會進階這麼無聊的東西?」

    「你沒修神秘學,我也沒有,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剛好在這時候有人來救了我們?好像我們都沒幹過什麼好事,能讓天上那些誰知道有沒有的神來幫我們一把。」麗說著很有些褻瀆的話。

    裡高雷聳聳肩,說:「天知道!也許運氣就是這麼好。我們耐心地等著吧,救了我們的人肯定會出現的。不過,你還是先處理一下傷勢,我看你一直在流血。」

    「不要緊,這點小傷還難不住我。」麗撕開緊身作戰衣的領口,取出一小包粉末,倒進嘴裡吞了下去。至於斷裂的骨頭,以她格鬥域四階的肌體控制能力,只要不劇烈的運動,就不會觸動斷骨的傷處。

    四面的山丘上陸陸續續出現羅克瑟蘭戰士的身影,他們出現的時間誤差不超過一分鐘,而且按預定計劃,接下來就是全力的火力覆蓋。而麗和裡高雷將會先一步躲回山洞死守,或者是借助敵方的戰車車體掩護自己。只不過他們兩個完全沒有想到藍蠍戰士的近戰格鬥也不差,基本上都有三階左右的水準。為首的一個更是接近了四階,身上的防護裝備又遠遠超越了羅克瑟蘭的水準,因此麗和裡高雷實際上剛剛堅持了一分鐘多些。\\\\只是因為麗的拚命,才前後放倒了四名敵人,不過這已經是極限了。

    抱著必死決心的羅克瑟蘭戰士們沖上了山頂,正想發動攻擊,卻愕然發現惡魔般的藍蠍戰士們倒了一地,已方的兩位首領悠閒地站在屍體中間,有說有笑。遠處冒火的兩輛戰車正在加速脫離戰場,眼看著追趕不及。

    這些戰士雖然對自己的首領充滿了信心,可是他們也曾親眼看到麗和裡高雷在對方強大火力壓制下的狼狽情景,怎麼最後本以為拼一個算一個的決戰,會變成這麼輕鬆的一副場景?

    在戰術望遠鏡中,麗和裡高雷的音容笑貌,言談舉止,無不真實地反應出來。蘇雖然視力經過多次強化,但是還不能和新時代的戰術望遠鏡相提並論。他知道,望遠鏡用多了其實對自己視覺上的進化不利,可是現在他還是想看得清楚些。

    雖然算是救了麗和裡高雷的性命,而且回想起來,蘇從來不曾欠過他們什麼,就是和麗那一場激烈的「戰鬥」,也是在追襲與反追襲背景下的產物。相反,算上這一次,麗和裡高雷欠蘇的就多了。

    但是這個理由足夠說服他們成為扈從嗎?蘇有些頭痛。

    其實蘇並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在荒野的十幾年生涯中,他面對變異生物的時間要遠遠多於和人相處的時間。他經常連續幾個月在荒野中流浪,完全遇不到一個人。首發蘇其實很喜歡這種孤獨,這讓他覺得寧靜,而且安全。惟一的羈絆,就是寂寞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個有著漂亮頭髮和眼睛的小女孩如今怎麼樣了。

    不過,只要想起她在拉娜克希斯身邊要遠遠好過隨著自己在荒野中掙扎求生,蘇就會覺得很安慰。

    蘇放下了戰術望遠鏡,將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在一旁,站了起來,越過山頂,向麗和裡高雷走去。

    麗臉色蒼白,她點燃一支菸,狠狠地吸了幾口,刺鼻煙霧讓她身上的劇痛有所緩和,雖然緩和的幅度非常輕微,不過讓她感覺非常放鬆。瀰漫的煙霧中,她忽然看到前方的山丘上出現了一個人,那種感覺非常非常的熟悉,雖然她還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且那個人身上帶著明顯新時代痕跡的作戰服和武器看起來都不比藍蠍的差,可是不知為什麼,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麗就將這個全副超時代裝備的人和某個窮困潦倒,只能用得起和廢鐵沒什麼兩樣的改裝步槍的傢伙聯繫到了一起。

    是因為兩個人的身上,都洋溢著看不見的陽光嗎?

    麗張開了口,吸了半截的香菸慢吞吞地掉了下去,還在她凸起的胸部彈了一下,才不情不願地落向了地面,然而嗜煙的麗卻全無所覺。她只是盯著那個逐漸走近的身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裡高雷不停地搓著滿是胡茬的下巴,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嘟嚷著:「我就知道,一定是這傢伙,也只有這傢伙才會把狙擊槍用得這麼變態……」

    「拿煙來!」麗忽然向裡高雷伸出手,她的眼睛卻還盯在逐漸走近的蘇身上。

    裡高雷悶聲不響地將一根菸卷放在了麗的手心。麗看也不看,只憑手心感覺了一下,就將煙彈回給裡高雷,惡狠狠地說:「別想拿便宜貨來糊弄我!拿你的私藏出來!」

    「從今天起,就只有這個了。」裡高雷翁聲翁氣地說,又將那根菸塞回給麗。

    麗倒是大吃一驚,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裡高雷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而且也是第一次他身上明明有好菸,卻把自己抽的劣煙給了她。\\\\她想要發怒,卻忽然發覺,自己好像根本沒有憤怒的理由。憑什麼裡高雷一定要把好的東西都讓給她呢?而一直以來,麗都把這個當成理所當然。

    「你……」麗終於將目光從蘇身上收了回來,望向裡高雷,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別這麼看我。」裡高雷用力搓著下巴,笑得很有些曖昧,說:「你看,反正準備給你錢和煙的人已經來了,所以我那些好菸今後要留著自己抽了,不能總干虧本的買賣啊!」

    麗鋒銳的眉毛豎了起來,很想發作,可是裡高雷的話卻又讓她的心跳有些加快。而血流一加速,立刻牽動了傷處,痛得她低低呻吟了一聲。

    蘇的出現,讓羅克瑟蘭的戰士們起了一陣騷亂。他們不清楚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傢伙是干什麼的,可是卻認得出蘇那身明顯超時代特徵的裝備。慌亂之下,他們紛紛將武器對準了蘇。

    蘇一怔,被眾多槍口指著的感覺並不好,危險的感覺讓他淡金色的碎髮猛然飛舞起來。蘇驟然停步,然後發力,閃電般向前方躍出!

    噠噠噠!密集的槍聲響徹了山谷,蘇的動作讓本來神經就繃得極緊的幾個新兵失手扣下了扳機,他們射擊的動作又帶動了更多的戰士開始射擊。只不過蘇突然的移動讓所有的子彈都落了個空,在蘇原本站著的地方周圍激起大片的塵土。

    剎那間,蘇已陷入困境,畢竟他所處的位置,是全無掩護的山坡。

    蘇一個翻滾,起身時已是半跪於地,身體不住側滑著,平端步槍,槍口橫移,先後噴出兩團火光!

    兩顆高爆彈分別射入兩座山丘丘頂的土層中,著彈點就在兩組羅克瑟蘭戰士前方一米的位置。大威力的爆炸炸起一片片泥土,披頭蓋臉地潑在羅克瑟蘭戰士頭上、身上,一時間把他們的視線盡數擋住。

    射完兩槍,蘇又發力躍起,斜向躍出數米之遙。在空中時,他的步槍已指向另一個山丘丘頂的羅克瑟蘭戰士。蘇絕不是只挨打不還手的人,前面的兩槍算是警告,只要這組戰士再敢開槍,蘇就會讓他們知道可以把人攔腰炸斷的高爆彈是什麼滋味。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20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二 收穫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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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住手!」戰鬥發生得實在太快,以至於麗用盡力氣喊出一聲時,雙方已經交過一輪的火。

    蘇的眼睛深沉若水,他再次側向移動,步槍始終指向山丘頂的羅克瑟蘭戰士,不過沒有擊發。麗的聲音足夠有穿透力,透過步話機傳給了各個小組的指揮官,這才攔住了還想要開火的羅克瑟蘭戰士們。

    蘇慢慢地站了起來,槍口一分一分地落下,然後才看向了麗。麗用力抓了抓頭髮,結果那美麗的栗色短髮被血給凝結了,痛得她低罵了一聲。

    裡高雷看到了蘇作戰衣肩頭那不起眼的標誌,「咦」了一聲,用小巧的望遠鏡仔細地看了看,說:「嘿,原來這傢伙已經變成大人物了!麗,我們的春天來了!」

    麗有些疑惑地看著裡高雷,不過裡高雷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對著衣領上的步話機怒吼著:「你們這幫傢伙還不趕快把槍放下,都***想找死嗎?!」

    被斥罵的羅克瑟蘭戰士這才放下了槍。這倒不是他們有意想違抗命令,能夠活動現在的戰士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當然知道命令的重要。他們不敢放下槍口的原因是因為本能的害怕,怕在放低槍口的瞬間就為蘇所殺。他們本來佔據了絕對的地形優勢,而蘇看上去甚至有些柔弱,可是在這些對危機已經有著本能嗅覺的老兵感覺中,他們包圍住的,好像是一頭自己絕對對付不了的凶獸。

    天很快黑了。

    倖存的羅克瑟蘭戰士在山谷間燃起叢叢篝火,並且搭起了行軍帳篷。山谷中劃出一片空地,上面堆放著將近一百個屍袋。在天黑前,羅克瑟蘭的戰士們儘可能地將戰友們的屍體都找了回來,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沉重的,有兩個人因此死在了未引爆的步兵感應地雷下。

    藍蠍戰士們的屍體另外擺放了一堆。他們的所有衣服裝備都被除去,屍體被裝進密封的屍袋中,並且注入了防腐氣體。

    已經有人連夜駕車回鐘擺城去了。這裡距離鐘擺城太遠,超出了無線通訊的距離,只能讓人回去叫更多的卡車過來。現有的幾輛運兵車可運不走這麼多的屍體。卡車趕到這裡估計要黎明時分,要到那時才能撤離戰場。

    除了極少數大公司外,荒野中生存的人們如果死在戰場上,多半就是爛在原地。在麗出任羅克瑟蘭武裝的統領後定下了一條軍規,如果有條件,一定要把戰友的屍體帶回來。

    在北邊一座山丘的山頂,蘇、麗和裡高雷圍坐著。他們在這裡是為了監視藍蠍的動向,畢竟有兩輛戰車逃了回去,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再回來。只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們一定會再來,而且再來時一定更難對付。

    藍蠍的機動能力太強,普通的哨兵完全沒有用,只有蘇、麗、裡高雷這樣的具備較高能力的人才有可能提前發現他們,所以三個人就坐在這個視野絕佳的小山頂上,防範著可能的襲擊。

    麗看著下方山谷中忙碌個不停的戰士,她並不以感知見長,何況有蘇在,也根本不需要她去感知什麼。她抱著雙膝坐著,仰著頭,看著夜空中濃厚的黑暗,說:「就是說,你來這裡,只是為了讓我們當你的扈從?」

    他們在山頂上已經坐了一會,並不擅長口才的蘇最終將來意全盤托出。當然,遇到藍蠍的確是個巧合。

    蘇想了想,坦然說:「的確是這樣。現在鐘擺城變得很不安全,羅克瑟蘭的技術水平根本無法和藍蠍抗衡,只有暗黑龍騎才能夠抵抗藍蠍。」

    「不靠暗黑龍騎,我們就一定會死?」麗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不動,依舊仰望著天空。

    「是的。除非你們放棄鐘擺城,退回到總部去。」在蘇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非常明顯的。從這支藍蠍的規模和裝備看,多半是一個加強了火力的偵察支隊。僅僅是一個偵察支隊,就差點讓羅克瑟蘭分部的武裝全滅,後續部隊到來後的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我不會走的。這片土地是我們建設了幾年的成果,不能讓給任何人。」麗的聲音很輕,但是非常堅決。

    蘇皺了皺眉,在他看來,麗的堅持顯得非常奇怪。與廣闊無際的荒野比起來,人實在是少得可憐。鐘擺城雖然建設得不錯,可是99%的建築仍是廢棄的。而且鐘擺城的交通位置不錯,但周圍的資源並不多。象羅克瑟蘭這樣擁有水處理技術和設備的公司,要建起一個比鐘擺城更好的基地,也不過就是一年間的事。

    故土情節,早已隨著升騰而起的輻射雲埋葬在舊時代的廢墟下了。

    麗忽然轉過頭,閃亮的雙眼盯著蘇,說:「如果我們不當扈從,你就不會再管藍蠍這事是吧?」

    蘇怔了一下,仔細想過,才說:「藍蠍是個意外。事實上,這裡距離暗黑龍騎太近了。而且這一帶暫時沒有比鐘擺城更好的補給點,所以就算藍蠍不來,遲早也會有暗黑龍騎或者是某個家族看上這塊地方。」

    「扈從,扈從。做了扈從,你就得保護我們,是吧?」麗問。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既像是失望,又像有些欣慰。

    蘇認真地回答:「保護扈從是龍騎的義務和責任,攻擊扈從與攻擊龍騎本身無異。這裡有詳細的內容,你們可以看看。」

    蘇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了麗。麗飛快地掃了兩眼,說了句「原來是奴隸契約」,就扔給了裡高雷。裡高雷倒是開始認認真真地看。

    麗伸展了一下身體,向後躺在地上,仰望著根本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說:「行,當奴隸也成!不過總得談談價錢吧。說吧,你準備給我多少錢,我手下這些戰士也得一起帶走,至於補償羅克瑟蘭的事,你來搞定。最後,就是你準備多長時間陪我上一次床?」

    雖然有戰術面罩的遮擋,仍然可以看出蘇的表情變得非常精彩。他嗯了幾聲,才說:「你們的固定酬勞部分,現在每個月先只有100元,以後會慢慢的加。因為我現在很窮……」

    「你有富過嗎?!」麗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蘇,她又想起了那枚曾經飛舞的硬幣。

    對於這麼尖銳的問題,蘇只有沉默,然後老老實實地說:「沒有,而且現在更窮了。我欠了別人非常多的錢。」

    「你是要我們替你賣命,好讓你能夠還錢?」麗尖銳地問。

    蘇再次沉默,聽起來,似乎整件事情就是這樣的。

    「好呀,賣命可以。我的人怎麼辦?」麗再次扔給了蘇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做為你手下的僱傭軍。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成為扈從的……」

    蘇說了一半,又被麗給打斷:「我知道!扈從還有什麼註冊費,你付不出是吧?」

    「是的。」這件事蘇沒有什麼可隱瞞的,「每名扈從的註冊費用是一萬,所以現在我只準備好了你的和裡高雷的名額。」

    「等等,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可沒有任何關係,我們之間的價錢,可得另外談!」裡高雷急急忙忙地說。

    這時蘇的戰術板忽然閃了起來,他在戰術板邊緣一按,屏幕就亮了起來。裡面有一條信息,暗黑龍騎總部對於藍蠍十分重視,為他們入侵的訊息、9名藍蠍戰士的屍體以及繳獲的各式裝備彈藥估價11萬,並且先行支付了八萬到蘇的帳戶裡,如果屍體和裝備能夠提供更多有價值的信息,酬金還可以追加。等蘇把這些東西帶回總部後,就可以領取餘下的酬勞了。

    按照荒野的規矩,蘇幾乎是一個人打贏了這場仗,那麼就該分配走絕大多數的戰利品。這一次蘇沒有客氣,裡高雷和麗也很爽快,羅克瑟蘭方面只要了一名戰士的屍體和裝備各一樣回去做研究用,其餘的都給了蘇。這類先進武器因為彈藥有限,其實拿多了也沒用。

    蘇完全沒有想到這次意外的任務會有這麼多的酬金。看起來對於暗黑龍騎來說,藍蠍是一個新發現的敵人,這是最有價值的部分。至於戰士的屍體和裝備,參考的價值更多於本身的價值。總部的專家們可以通過他們的**進化程度和所用的裝備推斷出藍蠍的技術水準和作戰理念,從而制訂針對性的戰術,甚至是開發出新型的裝備。

    從麗的角度,剛好可以偷看到蘇屏幕上的內容,她立刻哼了一聲,冷笑說:「這是什麼?你好像剛剛收了八萬元,卻只肯付我100元一個月?」

    蘇回覆了確認信息後,耐心地解釋:「扈從的一切裝備和升級費用,都是由龍騎來負擔。也就是說不僅僅是你,連你手下戰士的裝備我都要準備。你感覺八萬元很多,是的,這的確很多,暗黑龍騎的幣值比荒野上的通升幣要值錢得多。可是我需要為你們準備全套的作戰裝備,還要包括維生和醫療套件。而且為了對付藍蠍下一次攻擊,我們需要能夠對付戰車的東西,這類東西的價格,會是意想不到的貴。所以這次的錢,都會用來補充裝備。」

    麗冷笑了幾聲,剛想說些什麼,在一邊悶頭苦讀扈從手冊的裡高雷忽然哈哈幾聲大笑,打斷了蘇和麗之間越來越變味的談判:「行了行了,扈從其實就和賣了身的僕人差不多!所以我們如果當了扈從,根本沒有資格對主人如何分配資金指手劃腳。當然,我相信蘇會有很好安排的。」

    「來,蘇,現在該我們好好談談了,你知道我這個人要求一向不高,金錢、權利、漂亮女人和安全,只有都有,我就是你的人了!」裡高雷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硬把蘇拉到了遠遠的地方,悄聲細語地談了起來。

    麗豎起耳朵,卻只差一點就能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了,當下氣得她憤怒地抓了下頭髮,結果把自己痛得悶哼一聲。無可奈何之下,她惡狠狠地盯著夜空,可是卻什麼都看不見。

    還沒過五分鐘,裡高雷一臉笑容地和蘇走了回來。

    「從今以後,蘇少尉就是我們的主人了!」裡高雷宣佈。麗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叫了起來:「你把我們這個詞解釋清楚!」

    「我們的意思,就是我和你。」裡高雷言簡意賅。

    「可是……」麗想要抗議,卻好像憤怒得不夠。

    「沒什麼可是,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哪次出面談判,沒把事情辦砸過?」裡高雷無情地揭穿了麗。

    「可是……」麗的聲音小了很多,最終歸於沉默。

    蘇鬆了一口氣,就在他幾乎準備放棄時,沒想到事情會轉變得這麼快。裡高雷則是嘆了口氣,低低地罵了句:「看來這兩個笨蛋只要湊在一起,什麼事都能談砸了!」

    天微亮的時候,從鐘擺城出發的車隊終於到了山谷。蘇將所有的戰利品都搬上了一輛速度最快的重型運輸卡車,就向麗和裡高雷告別。臨走前,他把還有四十多發子彈的斯格拉留給了裡高雷,並教會了他用法。蘇手上這把斯格拉是經過重新調校的,帶的子彈也都是特殊裝藥,威力比普通斯格拉大了30%。大威力的代價就是,蘇估計如果裡高雷連開三槍,以他大致只有兩階強化過的力量,多半手腕要骨折。

    簡單道別後,蘇就急切地想離開。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龍城,交接任務,並且提領物資。

    在等待的過程中,奎因發來了訊息。佩妮已經住進了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並且開始接受術前處理。奎因已經自行辦理好了扈從登記的所有手續,並且繳清了相應的費用。這讓龍騎負責扈從登記的年輕女孩吃驚不已,在整個登記過程中,她都在從側面探問奎因的來歷。因為在她的經歷中,從沒有過扈從自己來辦理註冊手續並且交費的,特別是從奎因的話中,這錢還是他自己出的。

    一萬元的註冊費,對於暗黑龍騎來說是個小數目,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則是個天文數字。因為賺錢最便捷的途徑就是出任務,這些任務對暗黑龍騎來說是能夠完成的,可是對中小公司,甚至一些大公司來說,這可都是些死亡任務。

    在蘇出發前,麗忽然走到他身邊,用刻意壓低且生硬的聲音說:「謝謝你,這次沒殺我的人。」

    蘇笑了笑,登上了運輸車,絕塵而去。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23 PM

本帖最後由 NB666 於 2009-11-24 12:06 PM 編輯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三 軍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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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蘇抵達龍城的時候,他所需要的裝備都已經準備完畢,並且運達到指定的倉庫。這批物資價值不是8萬,而是11萬。帕瑟芬妮以自己的信譽為蘇擔保,使他提前得到了餘款,雖然帕瑟芬妮目前的信用已經接近完全破產,但為3萬尾款作個擔保還是綽綽有餘的。

    提前得到的尾款讓蘇在購買了六發暗黑龍騎科技產物的「青銅龍」肩射式多用途導彈之餘,還可以多買十套基準的防彈背心。這些防彈背心雖然簡陋,裡面畢竟內襯的是輕型合金,這將使蘇手下戰士們的生存機率大為提高。

    所有裝備的列表,都是由帕瑟芬妮的私人作戰參謀部擬定的。他們根據蘇傳回來的資料,初步分析了藍蠍的裝備與火力構成,並且給出了針對性的裝備清單。

    除了將一名藍蠍戰士的屍體與一整套裝備樣本轉交給帕瑟芬妮私人的實驗室外,蘇還額外地將5000元存入她的帳戶。如果不是為了對付藍蠍而需要儘可能多地購買軍火,蘇或許會在還款後面增加一個零。但這也就是他目前的極限,作為龍騎,蘇本身的裝備較一個列兵來說都還差得遠。

    一待任務交接完成,蘇立刻趕往了龍騎軍備倉庫提領裝備。在帕瑟芬妮的建議下,他申請並且領取了將藍蠍阻擋在暗黑龍騎核心控制區之外的任務,而且附加的任務是偵察藍蠍前進基地的位置。

    當蘇趕到的時候,奎因已經等候倉庫門口。這個始終顯得有些神秘的男人並沒有在醫院裡等候佩妮的治療結果,而是選擇了跟隨蘇出戰。用他的話說,佩妮現在只能看運氣,蘇目前卻需要足夠的實力。何況奎因給自己買了一個通訊器,佩妮一有消息,他都可以在第一時間知道。

    「頭兒!」奎因很遠就像蘇打著招呼,相比主人,他更喜歡帶著荒野粗俗氣息的稱呼,蘇也默認了這個叫法。

    在奎因的身邊,還站著個一臉陰森的龍騎軍官,看他袖口處的兩把短劍,軍銜比蘇還要高一級。但是蘇是從科提斯訓練營出來的,擁有的是特殊軍銜,從實際權限上來說,並不比中尉小,而受重視和矚目的程度,還要比普通的中尉高得多。

    「這位是龍騎總部的恩佐中尉。您這次買的東西種類有些多,特別是那些『青銅龍』導彈,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玩好的東西。所以總部派恩佐中尉來教導我們的戰士如何使用這些傢伙!」奎因介紹恩佐時,就像是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樣熱情,讓蘇很有些意外。

    「很高興認識你。」蘇向恩佐伸出了手。

    恩佐與蘇的手一觸,就縮了回來,完全只是禮節性的握下而已,說:「但是我很不高興,因為這次是戰地教導。」

    「戰地教導?」蘇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奎因插了進來,笑著說:「所謂的戰地教導,就是在實戰中教會我們的戰士應該如何使用『青銅龍』導彈。好了,恩佐中尉,現在該我們去喝一杯了,至於頭兒你,還是先辦正事吧!我替你選的人都已經在龍城外的營地中等著了,他們都是些好小夥子,一直盼望著這些裝備呢!對了,頭兒,等你有錢了,可一定要記得請我喝一杯。」

    看著奎因和恩佐離去的身影,蘇搖了搖頭。奎因好像天生有這個本事,能夠迅速和任何人打成一片,甚至在龍城中也是如魚得水。短短兩天的功夫,他不僅辦妥了扈從註冊、權限辦理和裝備購買一大串煩瑣的事情,還和相關辦理的人員都成了好朋友。龍城總部派下來的這個恩佐中尉一看就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在蘇到來前的短短時間裡,居然就能和奎因一起喝酒了。

    蘇笑了笑,開始看著工作人員將一箱箱清點出來的裝備裝車。和人打交道一向不是他的長處,他也就隨它去了。

    倉庫門口的兩輛重型運輸車也是向帕瑟芬妮借來的,雖然需要付租金,但比向軍備部門租用至少便宜了一半。

    看著成箱的裝備,蘇不禁隱生感慨。這次方案擬定、裝備訂購、提取裝備、分發訓練,合計只需要五天而已。這就是群體的力量,群體的智慧。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來辦這些,不說別的,單是那十支突擊步槍蘇就絕對不會去買。一直以來,他都喜歡使用狙擊型的步槍,對於突擊步槍有著奇異的厭惡感。細想起來,其實這不過是他潛意識中的偏見而已,蘇對如雨般傾注子彈的突擊步槍總覺得是極大的浪費。

    蘇對新時代的裝備特點所知甚少,更不清楚那些型號多如牛毛的護甲、套件、組具都各自有些什麼作用。

    奎因為蘇提供了20名精挑細選的戰士,其中包括了1名狙擊手和兩名火力支援型戰士以及一名醫護兵。他們都是跟隨了奎因多年的老部下,是跨著暴民屍體走過來的鐵血戰士。這批戰士算是奎因送給蘇的最後一份禮物,不過今後蘇就需要負責他們所有的費用了。

    載重卡車很快來到了龍城外的臨時營地,將20人的裝備分發下去,一切井井有條。營地中的戰士都是老兵了,知道很快就會有一場大仗要打,因此都按壓下拿到整套新時代裝備的興奮,悶頭研讀起裝備的說明書來。雖然晚上龍騎安排的教官會再給他們講解一次應該如何使用這些裝備,但是他們知道此時時間的重要性。對武器性能多瞭解一點,就會多一些活命的機會。

    傍晚時分,奎因、恩佐和兩名訓練教官來到了營地。讓蘇有些意外的是,恩佐並沒有穿龍騎的制服,而是一身作戰套裝,後背上四管空著的彈匣格外引人注目。作為暗黑龍騎中尉,恩佐還備齊了自己護身用的速射手槍、射程增強型突擊步槍及相應的彈藥。本來恩佐有自己的武裝越野車,但是他選擇了隨同部隊一起行動。

    所謂的戰場教導,其實等於變相的支援。「青銅龍」導彈使用非常簡單,只要一個小時指導就足以讓普通戰士掌握它的用法。但是和一切龍騎出品的裝備一樣,這款導彈精度最高的跟蹤方式是透過專用的護目鏡目視鎖定目標,這就要求使用者必須具備相當高的感知與反應能力,根本就不是普通戰士能夠掌握的。

    當拆開包裝後,蘇意外地看到「青銅龍」導彈居然只有七十公分長,直徑十公分左右,發射托架也很輕,還不到十公斤。如果單憑外表,真是看不出這小東西居然有十公里的有效射程,並且可以攻擊2000米以下的空中目標。依靠舊時代的知識,「青銅龍」應該無法擊穿主戰戰車的裝甲,而且藍蠍戰車的防護力給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還只是兼具運兵能力的步兵戰車,而非主戰戰車。不過正像上尉贈送蘇的那把槍一樣,暗黑龍騎的科技也不能以舊時代的標準衡量。

    經過一晚的訓練和休整,這支新生的隊伍就分乘兩輛載重卡車,一路向西北疾行。

    蘇坐在前一輛卡車的駕駛室中,本是閉著眼睛在休息。在卡車駕駛室頂架著一挺重機槍,一名戰士正警惕地看著周圍。其實他的緊張有些多餘,這是暗黑龍騎的核心控制區,而且後面一輛車中還坐著一名暗黑龍騎的中尉。恩佐雖然沒有展示過任何過人的技藝,但是他的中尉軍銜已可說明一切。

    在不長的旅途中,蘇奇異地陷入了睡眠,並且開始做夢。這次的夢境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綠色海洋,而是變成了一座燃燒的城市!

    城市中到處都是火。有些火是真實的,有些則是只有虛影的暗火。在暗火中,蘇看到了許許多多哭號抽泣的人臉,個個面容扭曲,顯得痛苦不堪。有幾棟樓熊熊燃燒著,明火衝天而起,從窗口噴出的火焰可以到數米遠。然而同一棟樓中,暗火噴得更加高,不時有扭曲的人臉從暗火脫離,如同被無形的線牽扯著,不住向上飛去,直到消失在濃厚的輻射雲內。

    城市中到處都是屍體。屍體大部分是壯年男子,他們大半多死在道路兩旁,許多還拿武器,但是臉上駭然的神色直到死去也不曾消失。還有些人是死在戰鬥位置上。死者中還有老人、女人和孩子。

    城市中還可以聽得到隱約的慘呼,綿延不絕,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詭異的是,街道上還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動。只是他們的影像稀薄而又模糊,人人臉上都是一片茫然,四下張望著,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們偶爾會從街道上橫亙的屍體上走過,可以看到他們的雙腳完全沒入到了屍體中,然後又無整無恙地抽了出來,而走動的過程,完全沒有受到一點滯礙。

    城市中央一座醒目的大樓也在不住地向外噴著火焰,一個個窗口噴出的火焰忽明忽暗,居然構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圖案!那是一張哭泣的臉!

    蘇猛然驚醒過來,只覺得渾身又濕又涼,原來不知不覺間已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看時間,原來只睡了三分鐘。不過與以往不同,這次的夢境清清楚楚地留在記憶中。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24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三 軍人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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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平緩了一下呼吸,皮膚開始重新吸收周圍的水分。在荒野中,出汗是件很奢侈的事。蘇先是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然後開始回憶夢境中看到的一切。他現在有種奇異的感覺,感覺夢中看到的那個世界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幾乎和現實完全一致的地步。在蘇的視野中,兩個世界似乎正在重合。

    蘇忽然覺,夢境中最後進入視野的大樓非常熟悉,那是羅克瑟蘭分部大樓!這樣一來,燃燒城市中所有扭曲的建築都得到了還原,赫然就是鐘擺城!

    雖然只是一個夢而已,但是卻讓蘇感覺到極端的不舒服。在獲得越來越多的進化點之後,蘇對身體的控制也就越來越精細。他完全可以將身體的活動降低來達到休息的目的,因此幾乎不需要睡眠。這就更加奇怪了,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進入夢境?

    蘇看了看周圍,與大腦中儲存的地圖作了下比對,知道目前距離鐘擺城還有近一百公里。他當即吩咐全速向鐘擺城行進,並且所有人加強警備。蘇自己則跳出駕駛室,以六十公里的勻速向鐘擺城奔去。

    荒野崎嶇不平,其實早就沒有了道路。暗黑龍騎的運輸車在這種路面上也只能以五十公里左右的速度前進。看到蘇躍離運輸車,恩佐陰沉的臉上落出一絲不以為然的表情。然而當恩佐看到背著全副裝備的蘇以六十公里的勻速遠去,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上茫茫霧氣中時,他稜角分明的眼角還是跳了幾下,喃喃地說了句:「都是格鬥域的瘋子。」

    要恩佐以六十公里的速度奔跑是可以的,但是最多也就跑個幾公里,而且還不能背裝備。

    蘇在奔跑著,眼前的世界似乎又分成了兩個,一個是真實的,另一個則是虛影。兩個世界幾乎一模一樣,但也有細微的差別。比如撲面而來的風,都是干澀、冷硬並且挾帶著輻射塵埃,但是虛影世界的風中多了一股焦糊味道。

    虛影世界的大地在震慄、呻吟著,透著焦燥不安的氣息。這時從雙腳上開始傳來濕濕粘粘的感覺,不必去看,蘇就知道那是踩踏在粘稠鮮血中的感覺。血很粘,拉出無數血絲,掛在蘇的軍靴上,不讓他順利抬腳。地面上,血和輻射塵混合的泥漿中不斷浮出一個個虛幻的人影,他們爭先恐後地撲向蘇,抱著他的腿,想要把他也拉進泥漿裡,在永恆的深淵中沉沒。

    雖然從身體上感覺不到虛影的力量,可是意識上卻能夠清晰感受到虛影的拉扯力量。蘇的意識越來越沉重,不斷向下方墜去。而下面,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無數數據從身體各個部位彙總而來,並且在意識中彙總成型。儲存在身體各部位的養份一點一滴的被動員出來,流入各個肌肉和組織細胞。按照養份消耗的程度,蘇知道自己以目前的速度還可以跑六個小時。這是有形世界的反饋,清晰而且可控。

    但是在虛影世界中,所有傳遞迴來的信號都是雜亂無章的噪音,根本分析不出任何有意義的數據。可是如果直接去聽,就可以聽到一群人在哭著喊著,要蘇下來陪他們。虛影世界中無法進行數據分析,或許是蘇沒有找到適用於這裡的分析方式。在虛影世界裡,意志似乎是決定一切的因素。

    在虛幻與真實世界之間,還有一些聯結點,即是某些歸屬於神秘學的基因域。

    蘇專心地控制著肌體的動作,對虛影世界的種種變化置之不理。虛影中那些已經沉淪的人們看見再也拉不動蘇,不甘地咆哮著,逐一沉入到深淵的黑暗中。

    在鐘擺城外四十公里處,幾輛越野車和重型卡車拖著滾滾煙塵,正向蘇迎頭駛來。蘇停下腳步,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片地型複雜,長長的水泥高架高速路傾倒在路邊,不遠處星落散佈著幾座廢棄的小樓,到處都是形狀奇異的大樹。

    蘇閃到半截水泥柱樁之後,向遠方滾滾煙塵望去。這時本已漸漸淡去的虛影世界突然清晰起來,一股猩紅色的血氣騰騰升起,然後虛影世界就此消退。

    在最前面的是幾輛載重卡車,車頭上有羅克瑟蘭公司的標記,車廂裡滿載著人,其中大部分是戰士,還有一些科研和工程人員,許多人看起來帶著傷。載重卡車不顧道路的崎嶇,狂猛地行進著,看起來正在倉皇逃命。他們來的方向,正是鐘擺城。

    蘇啟動戰術板,先給還在後面的部隊了訊息,通知了自己的位置和目前的情況,讓他們作好戰鬥準備,向自己靠攏。然後蘇彎著腰,迅速在廢墟間穿行著,在心中默默地記下了一個個狙擊陣地。

    羅克瑟蘭的車隊很快就駛近。車隊前面是三輛運兵卡車,押後的則是兩輛武裝越野車,麗和裡高雷分站兩輛車的後廂中,用車載重機槍瞄準著來路。兩個人身上都是傷痕纍纍,粗陋地用繃帶包紮著。

    「裡高雷從藏身的陣地中跳了出來,大聲向車隊招呼著。

    車隊緩緩地停了下來,越野車則轉了個彎,向蘇駛來。還沒等車停穩,麗就急急忙忙地從車上飛躍過來。縱躍五六米對於麗來說本來是件小事,可是這次她落地時腿一軟,險些栽倒在蘇面前。

    被蘇扶著站起後,麗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累,沒想到腿已經軟了。」

    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不過眉宇間的惶急和憤怒已經在漸漸消去。麗現,看到了蘇後,她就開始變得安心起來,就像是有了依靠。但是這種平靜安寧的感覺讓她非常不適應。

    蘇看著一身硝煙和血污的麗,再看看一瘸一拐走近的裡高雷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離開鐘擺城了?」

    「還不是上次那些傢伙?只不過這次來的人更多!鐘擺城已經是他們的了,我們的人死了一大半,真是***們可能很快就要追上來了,我們是不是換個地方說這些?」麗說。

    蘇看了眼裝了不少工程和科研人員的三輛載重卡車,在手中電子地圖上點了幾下,劃出一條行進線路,讓麗和裡高雷領著鐘擺城殘餘的人員先到指點的地點休整,他自己會在這裡阻擋藍蠍的追兵。

    「就憑你?」麗睜大了眼睛,快速地說:「我知道你厲害,可是你本事再大,一個人也對付不了一百隻蠍子!」

    蘇笑了笑,麗帶著怒火的話,聽起來卻是讓人十分的高興。

    「我可沒打算一個人對付他們,不過拖住他們一會還是辦得到的。」說話時候,蘇耳中忽然聽到一陣非常輕微的嗡嗡聲,聽上去像是某種動機的聲音。他即刻向聲音的來處望去,不遠處的輻射雲中突然鑽出來一架小型無人駕駛飛機,正向這個方向飛來。

    蘇向前飛奔了幾步,迅速取下背上的步槍,半跪在地上,槍口斜上指向了無人駕駛機。他碧色的瞳孔中央又出現了十字星,默數著與無人機的距離。此刻他對二千米以內距離的測算已經精確到了1米左右,這是無人知曉的秘密。

    無人機現了停在路邊的車隊,在空中一個盤旋,呼嘯著俯衝過來。操縱無人機的傢伙顯然吸取了偵察支隊的教訓,操控著無人機飛到車隊一千米左右的距離時,突然一個轉折,像一只雨燕般靈動地向遠方遁去。

    然而就在它剛剛轉折時,蘇的槍口已經噴出了火光!

    轟的一聲,無人駕駛機凌空炸成一團火球。十公里外,正飛駛而來的一輛越野車猛然一個急剎車,將車內的人晃得翻倒了一片。

    到底在什麼瘋?!為什麼拉緊急剎車?」駕駛員回過頭來,憤怒地咆哮著。他臉上蠍子的刺青已經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

    越野車的後廂裡坐著四個人,兩壁都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顯示屏和各種開關。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男人從地板上爬了起來,憤怒地砸了下一面花白的顯示器,罵道:「***,我的寶貝三號又被打掉了!」

    是不是又讓它飛得太近了?偵察14分隊的人已經說了,那些爬蟲中間有不錯的槍手。」後廂內另一個人說著。

    被稱為男人陰沉著臉的寶貝是在距離他們的地方被擊中的!」

    另外三個人立刻飛快地敲打起鍵盤來,並且在三分鐘後得出了數據:這名狙擊手對付內的目標應該有超過成功機率。

    「的確是個不錯的傢伙。」一個人說。

    的狙擊手。那些爬蟲中也能有這樣的傢伙?」第二個人看著屏幕上的數字,仍有些懷疑。

    「不管怎麼樣,哪怕他只是運氣好,我們還是向上面匯報一下,然後繼續搜索。」第三個人看起來是作決定的人。

    越野指揮車兩側還各有一輛偵察支隊曾經使用過的半輪式半履帶式的步兵戰車,這種戰車有良好的防護力,而且還能運載十名全副武裝的戰士。

    由三輛戰車組成的車隊繼續向前開進,依據無人機傳回的數據,只要二十分鐘,這個快速運動的分隊就能追上那些殘餘的爬蟲。

    追擊的過程看起來十分順利,他們很快就現了車隊停留過的痕跡。至於爬蟲中的那個狙擊手,他的子彈奈何不了藍蠍戰車的裝甲,所以沒有人擔心。

    在兩塊傾側的混凝土柱中間,伸出了一根黝黑的槍管。蘇將一枚幾乎比他纖長的手掌還要長的子彈穩穩地壓進了槍膛中,然後慢慢瞄向了中間的越野指揮車。他槍膛中的這棵子彈比槍彈還要大得多,簡直可以說是一枚彈,彈頭上則鐫刻了一些簡單的刻紋。

    而蘇那碧色眼瞳中的十字星,寧定得讓人心寒。
作者: NB666    時間: 2009-11-14 12:25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三 軍人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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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的槍口噴出一團熾熱的火焰,焰氣流向側後方噴湧,撞擊在混凝土立柱或是地面上,再反彈回來。(->火焰狠狠地掠過蘇緊扣扳機的左手,卻沒能在細膩的肌膚上留下任何傷痕。

    一顆子彈閃爍著飛出了槍口,彈身上的每一條刻紋都在向外散出光芒,那光輝並不如何明亮耀眼,卻穩定地排斥著周圍的空氣,讓彈頭飛行的更加順暢、野蠻。

    彈頭撞擊上了越野指揮車的裝甲,在巨大動能的驅使下破開了裝甲,同時外殼開始變形,隨後灼熱的金屬射流以及沉重鋒銳的彈芯繼續深入,衝破了最後一層薄薄的裝甲,如願以償地衝進了動機艙。怒吼著的動機機身對於彈芯來說脆弱得就像一張紙,它輕而易舉地鑽進了動機中央,從側向將活塞撞扁,然後再從動機另一側穿出,最終深深釘在了另一面裝甲的內襯上。

    熾熱的金屬射流引燃了外溢的油氣,這些超高熱量的合成燃料爆炸起來的威力遠比舊時代的汽油要狂猛得多。

    在蘇的眼中,指揮車龐大的車身猛然跳動了一下,然後就是驚天動地的爆炸,動機蓋直接飛上了百米高空,動機本身則變成了數以百計的零件,車頭向前方飛出,駕駛室則完全變形,幾乎貼在了同樣有裝甲保護的後廂上,駕駛室周圍的保護裝甲先是龜裂開來,然後碎成一片片剝落在地,後廂受到的衝擊要小些,但體積同樣縮減了三分之一,看起來裡面任何生物都難以倖免。

    蘇碧色的眼睛平靜如水,再次將一枚同樣的子彈壓進了槍膛,

    一前一後兩輛運兵戰車顯得有些慌亂,他們立刻走起大形路線規避可能的下一次狙擊,同時徒勞地尋找著隱藏在暗中的殺手,可是從戰車狹小的觀察窗裡怎麼看得見隱藏在暗處的狙擊手?當戰車通過車載雷達和電腦推算出蘇的狙擊陣地,並且用多達十餘枚的炮彈將片廢墟轟得更像個廢墟時,蘇早已不知去向。

    兩輛戰車終於在兜了幾個圈子後,回到指揮車遇襲地停了下來,雖然從殘骸看,指揮車中不可能有任何人生還。當然,他們還是做足了防範措施,兩輛戰車的炮塔仍不住轉動,繼續向廢墟中射出幾火箭彈,布下一片反步兵感應雷。隨後才是一輛戰車後部的車門打開,從裡面下來了六名戰士,快步跑向指揮車的殘骸。

    迴蕩起一聲並不如何響亮的槍聲,卻讓幾乎所有的藍蠍戰士驚得跳了起來。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淡淡痕跡,一端起自廢墟,另一端則消失在戰車打開的車門中。藍蠍戰士們愕然看著戰車內部噴出的鮮亮而又巨大的火球,暫時空白的意識讓他們無法想像還在車內的駕駛員和炮手的命運。

    子彈射來的陣地,正是在感應雷場的中央。面對計算得出的結果,另一輛戰車的炮手足足愣了幾秒鐘,才把已經填進炮膛的佈雷火箭彈撤下,換上了高爆彈。這東西對付步兵的威力雖然遠不如佈雷火箭彈,但是現在感應雷明顯已經失效,就只能使用這個了。

    隆隆炮火中,原本的雷場被破壞無遺。從觀察鏡中看到的只是大片的濃煙和紛飛的亂石,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炸中了人,但是炮手有種直覺,他這幾炮都落了個空。沒有人能夠逃得過反步兵地雷的感應,難道說,開槍狙擊的並不是人?

    炮手忽然覺自己雙手手心全是汗水,握在操縱桿上不住地打著滑,非常的不舒服。他用力在軍服上擦了擦,但是汗水卻越湧越多,怎麼都擦不乾淨。幾乎是自本能的一陣惡寒讓他猛然將炮管偏離了一個角度,然後近乎於瘋狂地連續轟了幾炮!

    炸中了!雖然觀察鏡中除了塵土依舊是什麼都看不見,但是炮手就是有這種感覺。他的心臟瘋狂地跳著,胸口處好像橫壓著一塊巨石。

    戰車猛烈噴吐的火力終於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了狹窄的一條縫,六名藍蠍戰士立刻蜂擁擠進了戰車狹小的車廂。天知道那個極度危險的狙擊手是活著還是死了,沒人願意留在毫無遮擋的野外,即使戰車內部也不絕對安全,也沒有人敢再試圖收拾同伴的殘骸,更沒有人想到要去求證對手的生死。

    戰車的門勉力關上,隨後它就原地掉頭,加速脫離,將兩輛燃燒戰車的殘骸拋在了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碎磚和焦糊水泥塊構成的廢墟忽然動了動,幾顆水泥塊翻落了下來,然後從廢墟中伸出了一隻全是鮮血和硝灰的手。這隻手有些僵硬而且艱難地推開一塊塊碎石,摸索著周圍的環境。

    另一隻戴著暗黑龍騎戰術手套的手伸了過來,握住了這只滿是血污的手,將蘇從廢墟中拉了出來。

    「被戰車炮震了幾下,沒什麼大事。」蘇虛弱地笑了笑,拉起了面罩,吐出一口粘血的痰,活動了一下身體天的運氣真差!」

    「如果讓我說,你是運氣太好,才沒被一炮轟成碎片。」恩佐一邊說,一邊遞給蘇一個水壺。這個全鋼製成的水壺相當精緻,也相當的小,壺面上雕印著一個鷹頭。

    蘇也不客氣,接過水壺一口喝乾。裡面的水有些苦澀的腥氣,蘊含著豐富的養份和刺激肌體免疫力的激素,還有廣譜抗生素。這是暗黑龍騎的戰地營養液,價格可不便宜。

    蘇活動了一下身體,左肩和左胸處都傳來陣陣刺痛。這些傷和戰車炮無關,而是步槍給他留下的傷痕。能夠擊穿裝甲指揮車的特種子彈後座力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以蘇對身體的控制能力,以及二階的防禦加成,都被後座力撞傷了胸骨。他估計,自己最多也就能夠再用那種子彈開上四槍而已。

    恩佐簡單地掃了一眼戰場上的痕跡,就說:「應該還有一輛戰車。」

    「跑了,應該回鐘擺城去了。」蘇一邊回答,一邊熟練地將步槍槍管和膛機拆了下來,換上原本的配件。

    恩佐看到槍管的長度和口徑,眼角跳了跳,低聲罵了句:「格鬥域的瘋子……」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的體質根本不可能使用這種口徑的狙擊槍。那些格鬥域的能力甚至可以輕鬆地使用機炮,可是若論射擊的精度,那就叫一個慘不忍睹。上帝為你關閉了一扇門必定會為你開啟另一扇,反之亦然。當然,蘇狙擊的精度已經被中尉選擇性地無視了。

    「什麼?」正在專心調校槍械的蘇沒有聽清中尉的話。

    「沒什麼,沒什麼!我們現在需要重新制訂一個計劃了,羅克瑟蘭的人可以為我們提供很大的幫助。」恩佐中尉拿出了戰術板。

    一輛越野車疾駛而來,駕車的是麗,副駕駛座位上則坐著裡高雷。讓人矚目的是,越野車後廂裡堆滿了槍枝彈藥。越野車仿如脫韁野馬般的衝來,讓人不得不擔心後廂裡那些劇烈顛簸著的彈藥會不會爆炸。

    麗和裡高雷一趕到,就加入了戰術討論中。恩佐的戰術板上顯示著鐘擺城的地形圖因、恩佐、麗和裡高雷圍成一圈,商量著戰術。據裡高雷說,藍蠍這次進攻的力量包括了六輛各式戰車,以及一百多名戰士,不知道是否還有後續的援軍。而蘇這邊的力量,除了兩名龍騎和三名扈從外,就只有二十個剛剛知道怎麼使用新時代武器的戰士。如果說到優勢,就是兩位龍騎明顯勝出的個人能力以及恩佐口中那據說可以輕鬆對付藍蠍戰車的『青銅龍』導彈。

    這種討論,從一開始蘇就現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到了後來,整個戰術方案更是變成了麗和恩佐兩個人的事了。進攻定於白天,這和蘇原本暗中設想的子夜時分截然相反。攻擊方式也不是蘇預想的潛入攻擊,而是誘使藍蠍離開鐘擺城,再行攻擊。這樣可以充分揮『青銅龍』導彈的威力,一舉殲滅藍蠍的戰車。

    蘇現,兩軍對壘的謀劃和他習慣的孤軍奮戰完全是兩回事,麗和恩佐討論的很多東西都聽得他一頭霧水。

    討論花的時間並不長,恩佐收起了戰術板們需要對鐘擺城進行一次偵察現在感覺怎麼樣,還能行嗎?」

    「沒問題。」蘇一直在活動著身體,並且動作看起來越來越靈活。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恩佐說。但是看著在短短半個小時內就接近完全恢復的蘇,他還是在心底暗暗地罵了一句:「格鬥域的變態。」

    蘇和恩佐乘坐一輛越野車,一直開到距離鐘擺城十公里外,才將兩位龍騎放了下來。越野車上還放著三『青銅龍』,如果遭遇藍蠍的戰車,那麼恩佐不介意先試試『青銅龍』的威力。另外一側,麗則率領著其餘的戰士去佈置伏擊陣地。在短暫的戰術討論中,她已經展示了足夠的軍事素養,更擅長游擊戰的奎因對她擔任指揮也無異議。至於裡高雷,他從來都是麗的粉絲。

    鐘擺城足夠的大,一百多個藍蠍戰士散落在裡面,就像是大花園中的螞蟻,別說全面防守,就是看管一座大樓都有些嫌少了。至於借助電子設備布下的警戒網,在兩位龍騎面前猶如不存在,所以蘇和恩佐非常順利地進入了鐘擺城,藉著各種建築物的掩護,向羅克瑟蘭分部大樓潛了過去。

    雄偉的分部大樓上半部已變得一片焦黑,可以看到數個戰車主炮轟出的巨大彈痕,有許多窗戶仍不停地向外噴吐著滾滾濃煙,甚至有幾扇窗內還可以看到吞吐不定的火焰。在被迫撤退時,裡高雷下令將位於上層的實驗室付之一炬,以免留給藍蠍任何資料。鐘擺城四周的瞭望塔大都只剩下半截基座,常備火力點全部被炸成一堆瓦礫。

    藍蠍的進攻非常突然,也異常凶狠。當哨兵現藍蠍戰車隊滾滾而來的車塵時,留給他們的備戰時間只剩下不到十分鐘。在全面的裝備差距面前,儘管麗手下訓練有素的戰士們充分利用了廢棄的建築,借助各種地形狙擊藍蠍,卻最多起到一點遲滯對方行動的作用。城裡的兩門老式重炮才開了兩炮,就被計算出彈道,然後被一炮摧毀。

    羅克瑟蘭戰士們面對的最大危險則是感應反步兵地雷。他們經常在穿插轉移中,迎面撞上呼嘯而來的感應地雷。藍蠍的生命探測系統也非常達,只要距離在三十米之內,哪怕是躲在厚厚的水泥牆後,也無法逃脫戰車炮的精確轟擊。

    舊時代曾經是裝甲部隊夢魘的街巷戰,在全面的裝備壓制下,再也難以揮作用。

    僅僅十分鐘的戰鬥後,麗就不得不下了撤退的命令。她讓三十個人斷後,帶著加起來只剩下七八十人的科研工程人員和戰士們撤出了鐘擺城。蘇告訴過他們龍城的大致方位,他們別無選擇,只能逃向龍城。但是鐘擺城和龍城相距近三百公里,按照羅克瑟蘭這些老式車輛的性能,逃出一百多公里就會被藍蠍追上,留下的斷後部隊最多只能夠拖延十幾分鐘。

    除非,麗和裡高雷拋下大部隊,獨自駕著越野車逃走。不知道是不是默契,麗和裡高雷都選擇了留下來。不過他們足夠的幸運,遇上了加速獨自趕來的蘇。如果蘇再晚到十幾分鐘,那麼看到的就會是一地屍體。

    鐘擺城內,在一個巷道中,恩佐彎著腰迅速奔跑著。巷道的盡頭是一堵牆壁,恩佐力躍起,身體輕盈地越過足有兩米高的牆壁,落地時腳下卻踩中一塊浮磚,出喀啦的一聲輕響。

    牆壁另一邊是座三層公寓下的花園,蘇蹲在公寓的後門外,專心致志地看著倒在階梯上的兩具屍體,好像根本沒有聽到恩佐落地時出的聲音。

    恩佐放輕了腳步,來到了蘇的身後,也蹲了下來。隨著蘇在鐘擺城中繞了小半個城市後,他的鼻息已經開始粗重,臉上也不斷地滲出汗水。看著呼吸悠長均勻得幾乎聽不見的蘇,恩佐已經完全沒有力氣罵人了,哪怕只是在心裡。

    「這個女人有問題?」恩佐壓低了聲音問。

    女人頭下腳上,仰躺在一共三級的階梯上,階梯旁邊還倒著個看上去才七八歲的小女孩。女人看上去三十歲的年紀,保養得很好,有著成熟的美麗韻味。致命傷是左胸下部的一個小孔,但身體下的血卻流了一地,好像一個小小的水窪。這完全是新時代步槍留下的傷痕,小但是足夠致命。

    「她長得不錯,但是藍蠍的人只是簡單的殺了她,根本沒有碰她,這有些奇怪。那邊的小女孩也是。」蘇說。他用平淡語氣述說著戰爭中最常見的暴行。

    恩佐的雙眉也皺了起來,他取下手套,在女人臉上輕輕摸了一下。手指上傳來的感覺細膩而又柔軟,但有些讓人不舒服的冰冷。

    「這女人不錯。那些蠍子沒有理由放過她,她沒有戰鬥能力,殺了實在是有些可惜,這樣的女人在荒野中可不多見。」恩佐走到小女孩的屍體前,用軍刀劃開了她的衣服,看了一眼身體傢伙身上沒有變異組織。上了戰場的男人都是野獸,不可能放過這麼可口的東西。你說的對,那些蠍子非常奇怪。」

    蘇站了起來,透過公寓空空蕩蕩的走廊,望著對面的街區,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虛影構成的世界又出現了。

    他看到女人抱著小女孩,拚命跑進了公寓的大門,然後順著走廊向花園跑來。然而一顆子彈飛來,擊穿了女孩的小腿。接下來,是女人張開雙臂攔住了後門,小女孩則哭著想爬到花叢下面。

    女人後背上綻放出一朵暗色的血花,她無助地仰天倒下,然後後門處出現了一名藍蠍戰士。他毫無表情地向掙紮著爬向隱蔽物的小女孩補了一槍,就轉身離去。

    虛影的世界時隱時現,蘇能看到的都是斷斷續續的畫面。理智告訴他,虛影世界中呈現的一切就是剛剛生在這裡的事實,可是蘇仍然不願相信。因為這一切根本無法解釋。

    「你覺得藍蠍會有什麼奇異的地方?」蘇問。

    「他們要麼是紀律嚴明,要麼就是根本沒有**,就像騸過的戰馬一樣,是純粹用於戰爭的工具。我個人更加傾向於後一種可能。」恩佐說著,他的臉色更加的陰沉了。

    蘇默默的點了點頭,恩佐的話部分地驗證了虛影世界呈現的景象,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虛影世界也是一種真實,一種目前根本無法解釋的真實。

    「我們到那上面去看看吧。」蘇指著街對面一座五層高的公寓樓小心,從樓頂上應該可以看到藍蠍目前駐紮的營地。」

    蘇跑了起來,迅捷地穿過寬廣的街道,然後彷彿一隻沒有重量的壁虎,沿著公寓的外街筆直向上攀升,僅僅數秒時間,就消失在公寓的樓頂上。整個過程中,蘇沒有出一點聲息。

    在恩佐的眼中,蘇簡直變成了一個根本沒有重量和實體的幽靈。他敢打賭,在看過了蘇現在的表現後,就是在暗黑龍騎當中,也沒有哪個尉官願意和蘇在城市或是廢墟環境中一決生死。當然本.科提斯不能簡單地被劃歸到尉官裡,他是個怪物。

    攀爬五層樓房,在平時的訓練中恩佐可以輕鬆完成,甚至可以只出微不足道的一點聲音,就和一隻貓落地的聲音差不多。但他現在體力已經消耗過半,很多動作都有輕微的變形,因此攀爬這座公寓已經變成一件並不容易的任務。

    恩佐還是開始加速奔跑,並且借助衝力攀躍到了四樓,然後整個人騰空而起,抓住屋頂的邊緣,翻了上去。

    恩佐儘量將呼吸放緩,匍匐移動到屋頂邊緣,和蘇並肩的位置,向另一側望去,禁不住臉色大變,低聲說:「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麗沒說過有這東西,看來是剛剛抵達這裡的。」蘇輕聲回答。

    公寓的對面是鐘擺城的中心廣場,藍蠍的營地就在廣場中央。廣場上已經立起了十幾個大營軍用帳蓬,看來藍蠍並不喜歡佔據廢棄的樓房。營地的一側停著五輛各式戰車,其中還有一輛主戰戰車。然而讓恩佐差點叫出聲的並不是這些戰車,而是廣場另外一端的一輛奇怪的車輛。

    它以主戰戰車的底盤作為載具,但是這並不是全履帶型,而是兩側各有三個**的小型履帶構成,以暗黑龍騎的車用懸掛系統作為對比,不難想像在必要的時候,這六組履帶很有可能能夠象六條腿那樣「行走」。

    底座上並不是炮塔,而是一個巨大機械人的半身!深黑色的機身充滿了機械的美感,雙臂的末端是一挺六管機關炮和一座大口徑無後座力炮。它的機身上掛著充滿了光澤的合金裝甲,背後閃亮的藍蠍圖案非常醒目。它的頭上是多達八隻的電子眼,分別閃耀著不同的光芒,顯然具有不同的探測功能。

    它的頭不住轉動著,冷冰冰地掃視著廣場周圍。看上去這個半機械人半戰車的大傢伙上面沒有可以坐人的地方,外殼上也沒有任何地方有可見的觀察窗或通道門之類的裝置,似乎內部也沒有操作人員,難道這是全智能的戰爭機械?

    「這傢伙看起來很麻煩,『青銅龍』能對付它嗎?」蘇問。

    恩佐此刻儘可能地放緩自己身體的活動,每當那個古怪而猙獰的戰爭機械人的頭轉向這邊時,他就有一種被真人盯上的感覺。

    「我也不知道,應該有作用,試試再說吧。我說,我們得離開這,再呆下去會被現的。」恩佐說。

    「你先退,我隨後就來。」蘇說。

    恩佐沒有堅持,他緩慢而小心地向後退去,到了樓頂邊緣,他正要找尋向下的落腳點,忽然眼前升起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金屬圓球,球體上伸出的八支小噴管噴著細細的藍火,支持著它在空中飄浮飛行。圓球的中央有一個深紅色的電子眼,而此刻,焦距正套在恩佐的頭上!

    剎那間,淒厲的警報聲刺破了鐘擺城的寧靜!嗯佐的反應極為果斷,他立刻直接從五樓躍下,還在半空時,抬手就是一槍!速射手槍噴出的子彈極為精準地擊中了偵測圓球的電子眼上,將它凌空打成了一堆零件。

    恩佐左手在窗檯上一拉,稍稍緩衝了一下落勢,又在落地的瞬間連續幾個翻滾,將下墜的動能完全消化,隨後立刻躍起,向預定的退卻路線飛奔。

    蘇彷彿一片落葉,輕飄飄的直接落在了地上,他身體一個下蹲就消去了墜勢,然後追著恩佐而去。幾步的功夫,他就和恩佐並肩奔跑。

    此刻他們身後傳來一陣奇異的呼嘯聲,久經戰場的兩位龍騎不用回頭看就知道,飛來的不是榴彈,就是高速導彈。

    蘇猛然撲在恩佐的身上,將他壓倒在地。哪知道恩佐驟然力,竟然翻身上來,反而將蘇壓在了下面!

    猛烈的爆炸就在還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生,他們方才站立的那半座七層大樓就此傾塌,數米長的水泥板橫空飛掠,無數碎磚斷木撲天蓋地般砸了下來!

    爆炸剛剛結束,恩佐不顧還在如雨落下的磚石,立刻站了起來。蘇也隨之從地面上彈起,動作詭異輕靈得根本不像是人類。

    「快走!」恩佐一聲低吼,拉起蘇就向小巷的盡頭衝去。

    轟的一聲巨響,一截足有六七米長的水泥斷柱從天上掉落,剛好砸在兩人方才躺下的地方。

    才跑出幾步,蘇反手抓住了恩佐的右手上臂,向上一提,然後開始加速飛奔!嗯佐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立刻輕了大半,相應的速度至少增加了一半。雖然右臂被蘇提著行動有些不便,可是他現在左臂和左肩血流如注,根本動彈不了,本來也就無法甩臂助跑。

    蘇碧色的瞳孔深處不斷閃爍著光芒,身體內潛藏著的力量一點一滴地揮出來,帶著恩佐越跑越快。密集的爆炸聲不斷在身後響起,卻離他們越來越遠。

    「剛才為什麼壓住我,我的身體明明比你要強壯。」危險逐漸遠去的時候,蘇終於可以問出這個已經忍了很久的問題。

    「因為我的裝備比你好!我有護甲,而你沒有。蘇少尉,你不會認為自己的比我的護甲還要硬吧?」恩佐的口氣和以往一樣的冷硬,儘管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虛弱。兩個人仍舊在飛奔著,鐘擺城的邊緣就在前面,但後面藍蠍依舊追得很緊,沒有留給蘇和恩佐停下來處理傷口的時間。

    「我本以為,暗黑龍騎中不會有人真心幫助我。」蘇笑笑說。

    恩佐中尉皺了皺眉,嚴肅地說:「這是在戰場上,而我們現在是戰友!蘇少尉,我聽說過你的事,不過法佈雷加斯只代表他們自己。在暗黑龍騎中,還有不少真正的軍人!」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8:55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四 兩難 上

    蘇感覺得到,恩佐的身軀越來越重,而他身後不時飛散出一串血珠。在衝出鐘擺城瞬間,蘇直接將恩佐背了起來,喝道:「你先清理傷口!」

    恩佐沒有異議,他已因失血過多而有些暈眩。他用一隻右手包紮了傷口,再服了一片刺激肌體潛能的藥物,就從蘇的背上下來,重新開始奔跑。雖然仍然需要蘇的協助,但這樣給蘇的負擔會小很多。

    蘇選擇的路線很巧妙,從建築密集區出城。鐘擺城中炮聲滾滾,一棟棟建築不住傾塌。這片街區的巷道對藍蠍戰車來說實在有些狹窄,很多地方不得不依靠戰車炮開道。等他們衝出鐘擺城時,蘇和恩佐已經在十公里之外。就在藍蠍部隊失去方向的時候,遠處忽然升起數道爆炸引的青煙。這是藍蠍的反步兵感應雷爆炸的痕跡。

    五輛戰車即刻如見了血的蒼蠅,轟鳴著向爆炸點衝了過去。又一架無人機從戰車上升起,不過這次藍蠍明顯吸取了前幾次的教訓,無人機幾乎是貼著天空的輻射雲在飛行。

    雖然戰車隊已經出了城,但鐘擺城中的轟鳴聲並未停止。很快,那具高近六米的機械人出現在建築群中,六架履帶推進器此起彼伏,真是以行走的方式在前進著!面對只有一層的房屋時,它乾脆直接從房屋頂上踩踏過去。到了城外時,履帶開始旋動,轟鳴著前進。它在平坦路面上的行進速度不如戰車,但是幾乎任何地型都可以通行,在戰場推進上要遠遠勝過普通的戰車。

    前方的戰車減慢了速度,等待履帶式機械人跟上來,然後六輛戰爭機械排成一線,隆隆向前推進著。無人機則在前方四至五公里的地帶不住環飛著,傳回來的信號上,已經現前方有一個大型人員的聚居點,兩個從鐘擺城逃出的人正在迅速向聚居點移動。至於前方一帶散亂分佈著的二十多個人類生命反應,沒有人會放在心上。

    在追擊的過程中,藍蠍的指揮官十分驚嘆兩個倉皇逃竄傢伙頑強的體力,不過荒野中各式各樣的蟑螂爬蟲多得是,出現什麼樣的東西都不奇怪。

    追出十幾公里後,兩個爬蟲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藍蠍的指揮官也下令把速度放慢些,這樣才能找到爬蟲們的巢穴,或引出爬蟲們的伏擊。爬蟲就是爬蟲,它們計劃得再精密的伏擊,也不過是飛蛾撲火,正好一網打盡,也省了一個個去找他們。

    不過五輛戰車速度慢了下來,履帶式機械人卻沒有減速,它向指揮車出一串詢問的訊息,自己則超越了戰車,依據無人機傳回的數據,獨自向荒野縱深追去。

    指揮戰車中,精瘦的藍蠍指揮官連續下了幾個數字命令,讓機械人隨隊行動。但是履帶式機械人根本不理會他的命令,保持著極速向前突進。指揮官氣得破口大罵,可是卻無可奈何。他的權限和履帶機械人是同一級,根本沒法給這個傢伙下命令。罵過了機械人,他又開始大罵上司,派了這麼個傢伙來,卻又不給自己最高權限。他罵了足足有幾分鐘,直到喉嚨幹得實在受不了才停了下來。

    指揮車內還有三名乘員,分別控制著各種系統。他們的臉上毫無表情,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屏幕,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指揮員的聲音一樣。

    蘇伏在一個土坡的坡頂,用戰術望遠鏡看著遠方轟轟隆隆開來的機械人,機械人距離超過了十公里,在這麼遠的距離上,戰術望遠鏡的效果就要遠遠超過他改進過的視力。看了幾秒鐘,蘇說:「這傢伙看起來像是有自己的意識。」

    耳機中傳來恩佐的聲音:「看來是高級人工智能。不過再高級的人工智能,也不可能比得過我們人類的大腦。」

    蘇沒有將恩佐明顯帶有偏見的話放在心上,他關心的只是履帶機械人的威力。看到它軀幹上覆蓋著的合金裝甲,蘇很有些擔心那些非常小巧的『青銅龍』導彈是否真的能幹掉這麼個大傢伙。

    「注意!所有射手將青銅龍導彈切換為自動尋的模式,目標,後方的戰車。重複一遍,目標是後方的戰車。」恩佐的聲音不光在蘇的耳機中響起,同時也在麗、裡高雷和奎因佩帶的耳機中迴響著。

    蘇用望遠鏡看了看仍在天上盤旋著的無人機,輕輕在鏡邊的開關上一按,一束激光即刻照射向無人機,望遠鏡視野中旋即亮起一排跳動的數字

    「需不需要我幹掉那架飛機?」蘇問。

    「它和你的距離可有恩佐顯然也在觀察著無人機,很有些不確定地問:「有把握嗎?這可是五階狙擊專精才能幹的活!」

    「可以試試,我今天的手氣好像不錯。」蘇回答。

    「那好,一會我的導彈射出後,你就試著把那傢伙干下來!」恩佐回答,他隨後啟用了全隊頻道,下達開戰指令:「進入戰鬥準備!各隊按預定方案行動!」

    履帶機械人很快進入三公里的預定區域,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放緩了速度,八隻電子眼不住地閃爍著,掃瞄著周圍。天空中的無人機好像得到了命令,速度猛然加快,飛速地在一處處廢墟和房屋上空掠過。它機腹上鼓起的探測器艙不住旋轉,掃瞄著下方的地形和生物氣息。

    履帶機械人如同聽到了無聲的警報,它的頭部突然一轉,八隻眼睛同時鎖定了兩公里外突然噴出的一道橘黃色火焰。一枚導彈從幾間民居中升空而起,升上了數十米後才一個轉折,噴射著耀眼的火焰,慢慢悠悠地向履帶機械人飛來。

    一陣細膩而又充滿了張力的機械運轉聲從履帶機械人的身體上噴湧而出,機械人的胸甲赫然向兩邊打開,露出了裡面兩具速射機關炮。隨後速射機關炮的炮口噴出了驚人熾亮的火焰,金屬洪流以超過每分鐘的射速迎向了那枚慢得跟蝸牛一樣的導彈!機械人的速射炮精準度出乎意料地高,幾乎是炮口才噴出火焰一秒,導彈就凌空炸開!

    導彈並不大,全部的長度也就半米多點,然而它爆炸時產生的光亮和音波卻也絕對出人意料。這樣一枚小小的東西,卻炸出了一團直徑超過十米的巨大火球!洶湧的火焰和強光一時間讓在後方加速趕來的藍蠍戰士們眼前一片雪白!雖然他們的觀察瞄具都具備強光保護功能,但是由於一時間來不及打開其它模式,也讓這些縮在戰車內的戰士們變成了瞎子。

    導彈爆炸時又產生大量的電磁震波,機械人的八隻電子眼中不停地閃爍著光芒,而且頻率快得近乎於瘋狂,顯然已陷入了某種混亂狀態。

    是現在!」蘇的耳機中傳來恩佐的一聲大吼。他早已盯了空中的無人機許久,戰術望遠鏡已架在槍脊上,並且與恩佐手中的電子戰術板聯繫在一起,模式也相應地調整過,所以雖然天空中早已被恩佐最開始射出的一干擾導彈幾乎變成了盲區,但那具無人機依然在蘇的電子望遠鏡中呈現出純藍色的剪影。

    雖然激光測距已經失去了作用,不過蘇依然感覺得到與無人機的距離。無數數據在蘇的意識中匯聚,又散射到全身各處。蘇手中的槍口輕輕一抬,隨後就噴出一道火光。幾乎在子彈出膛的瞬間,蘇就感覺得到,自己今天的運氣的確不錯。

    幾乎是在無人機凌空爆裂的瞬間,一枚灰綠色的導彈也從恩佐的陣地中射出,它尾端只噴出一點微弱的藍色火焰,飛行的速度卻是不可思議的快,兩公里的距離幾乎瞬息即到。這才是真正的「青銅龍」導彈!

    履帶機械人的電子眼猛然一陣閃爍,盯住了飛來的導彈,胸口的速射炮口迅速地調整著射向和角度。然而『青銅龍』的速度實在太快,速射炮根本不及就位,導彈已鑽進了機械人的胸甲內!

    履帶機械人的胸口猛然噴出一團熾亮的火球,幾乎與干擾彈出的火球同等大小!它機身的前半部幾乎瞬間消失,龐大的機體竟然被炸得向上騰起了一米,然後失去平衡,仰天翻倒在地上!

    天空中到處都是飛舞著的零件,裡面大多是兩門速射炮的殘骸,兩片碎裂的胸甲則格外的引人注目。

    履帶機械人的殘體上不住地暴出電火花,多管機關炮已不知去向,只有半截手臂在徒勞地揮舞著。

    蘇沒想到「青銅龍」導彈的威力會這麼大,也沒有想到藍蠍的戰爭機械人會是如此的脆弱。當然,這和恩佐中尉精準的射擊分不開。蘇估計,如果不是射進了履帶式機械人的機體內部,恐怕需要兩到三青銅龍才能解決這個恐怖的傢伙。

    看到「青銅龍」建功,有幾個埋伏在暗中的戰士歡呼起來。現在,藍蠍的戰車已經顯得不是那麼難對付了。這些才摸了新時代裝備不到二天的戰士,這個時候才真正體會到新時代武器的威力。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四 兩難 下

戰士們激動之下,兩枚「青銅龍」一先一後射出,飛向藍蠍的戰車。\\\\$*-*$空中瞬間出現兩條淺灰色的尾跡,就像是劃過大氣層又飛速遠颺的彗星,只見殘影看不到實體。

    「該死的!先打指揮車和主戰戰車!」恩佐在頻道中大吼著。可是他的咆哮現在毫無作用,因為兩名遠程支援的射手手中各只有一導彈而已。整個隊伍中餘下的三枚青銅龍,這時候還都在恩佐的背上。

    不知道是過於緊張還是太興奮了,戰士們射出的兩枚青銅龍瞄準的竟然是同一輛裝甲運兵車。第一枚從側方鑽入運兵車車體中,並且讓它的頂蓋直接飛上了百米高空,從出口噴薄而出的火焰升騰起高達十米。第二枚青銅龍導彈緊隨而至,直接衝進了燃燒著的鋼鐵火球,並且讓這團耀眼火球的直徑擴大了一倍。

    不顧恩佐的怒吼,通訊頻道中傳來了一片歡呼。這次作戰的主力都是奎因手下的戰士,他們個人的戰鬥力雖然十分強悍,可是紀律性就比不上麗訓練出的戰士,更是遠遠不如龍騎的扈從。

    「蘇少尉,你最好能夠約束一下你扈從的手下!」恩佐一邊在頻道中咆哮著,一邊跳上了兩層小樓的屋頂。「青銅龍」扛在他的肩上,深綠色、線條流暢的護目鏡則完全是新時代裝備的風格。

    恩佐迅速鎖定目標,然後扣下了扳機。「青銅龍」尾端噴出淡淡的藍焰,脫離了射架,以不可思議的加速度向四公里外的藍蠍指揮戰車追去。

    四公里的距離,對於「青銅龍」來說不過是十秒不到的事。在它面前,任何裝甲目標的速度都慢得像蝸牛,完全沒有閃避的可能。恩佐站立在屋頂上,透過護目鏡鎖定了藍蠍的指揮車,開始引導導彈,不斷微調修正著軌道。

    十秒後,遠方一團耀眼的火球騰空而起,藍蠍指揮車成了「青銅龍」的又一個犧牲品。

    恩佐扣扳機的手虛握了幾下,活動一下關節,他這時已滿頭是汗,主動引導青銅龍需要他全力揮五階的複雜武器操作能力,連續引導兩枚後已經讓他的體力消耗大半。但恩佐不顧疲累,將另一枚青銅龍裝進了射架,然後調節了一下護目瞄準鏡,鎖定了藍蠍的主戰戰車。只有幹掉了這傢伙,這次的伏擊才能說是勝利在望。蘇這個變態雖然能夠在的距離上幹掉飛翔的無人機,但是無論如何,單憑狙擊槍都無法對付主戰戰車的裝甲。

    「青銅龍」的尾部再次噴出了淡藍的焰尾,恩佐感覺到肩上輕輕一震,他立刻集中了全部精神,緊盯著遠方開始轉身的主戰戰車,腦海中不斷觀察著戰車的外觀結構,並且分析著它車身上的弱點。護目鏡中的準星,則不斷隨著戰車的動作在各個弱點部分切換。等到「青銅龍」接近戰車時,還要再考慮到「青銅龍」可能的著彈點,與目標的距離越接近,青銅龍的機動範圍就會越小,因此預判極為重要。

    主動引導導彈是誰都能幹的事,但是那些強化了複雜武器掌控能力的傢伙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可以引導導彈攻擊目標的各個弱點部位。據說這頂能力強化到了七階的人可以讓小巧的「青銅龍」鑽進拚命作著規避動作的主戰戰車的炮管。而更高階的能力,如果再配合上高階感知域能力的話,可以很輕鬆的用不裝彈頭的導彈把天上的戰機打下來。這並不難,只要讓導彈撞進駕駛艙或是動機噴管裡就行了。

    同樣的武器到了具備武器專精能力的手裡,視能力位階的不同,威力增幅可以從百分之幾十到幾十倍不等。

    不過在引導過程最後的瞬間,恩佐大腦活動頻率和強度會是平常的數倍,需要消耗大量體力,因此會產生深深的疲倦感。以他目前只有一階強化的體力,最多就能射四枚青銅龍。

    藍蠍的主戰戰車顯然現了迅疾飛來的死亡使,它一邊左右機動,一邊掉轉炮塔,噴射出大團帶著強烈輻射的煙霧,其中還夾雜著兩枚小火箭。火箭並不是殺傷性武器,射程十分短,幾乎一離開戰車便自行爆炸,在空中各自生成一團巨大的火球,伴隨著強烈的電磁干擾,看起來這小玩意和暗黑龍騎的干擾導彈作用差不多。

    不過,此刻引導導彈的是恩佐,並不是什麼機械,這些干擾對恩佐可不起作用。護目鏡中十字線的中心點,依然穩穩地套住了戰車的炮塔頂部。

    藍蠍戰車的速射機槍怒吼起來,在青銅龍前形成了一排密集的彈幕。恩佐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如同被幾根針給刺了幾下,他明白,這是「青銅龍」被速射機槍彈雨擊中的跡象。www.首發好在暗黑龍騎的技術水準絕非舊時代可比,由輕質合金作外殼的青銅龍導彈並不怕被普通的機槍子彈擊中。

    可是,青銅龍導彈才多大,又是這麼快的速度,怎麼會被速射機槍擊中?而且還是被擊中了好幾下?

    「這些蠍子們的運氣,似乎太好了一點。」恩佐心裡泛起了一絲隱憂。青銅龍導彈如果再多挨幾顆子彈,也是會受不了的。好在最多再需要一秒鐘,青銅龍就會把這輛戰車變成一顆火球。

    就在青銅龍距離戰車還有一百米的時候,作著規避動作的戰車忽然一個顛簸,恩佐的準星瞬間脫離了戰車的炮口!

    「該死的運氣!」恩佐心中怒吼了一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青銅龍撞擊在主戰戰車炮塔的正面偏下部位,也就是通常戰車上裝甲最厚的地方。

    主戰戰車猛然重重地顛了一下,差點側翻,炮塔正面的裝甲四散紛飛,主炮炮管被爆炸力量扭曲得向上彎去,徹底不能再用。炮塔前部則微微翹起,與車體間露出一條明顯的裂縫。如果爆炸的威力再大一點,或許炮塔就會脫離戰車車體。不過現在炮塔顯然徹底報廢了,裡面的炮手也自然凶多吉少。

    但是藍蠍的主戰戰車只是沉寂了幾秒,居然又顫抖著動起來,掉頭狂奔,掀起滾滾塵土,噴著陣陣濃煙,居然還能保持著四十公里以上的時速。這讓恩佐震驚於藍蠍戰車防護力的同時,再一次狠狠地咒罵了今天的運氣。

    蘇彎著腰,如夜下的一隻貓,迅捷而又無聲地在廢墟建築間穿行著。現在藍蠍還有兩輛戰車,而恩佐只剩下一青銅龍導彈。他需要想辦法將藍蠍負傷的主戰戰車截下來,或就是一路跟蹤,看看藍蠍的前進基地在哪裡。看過青銅龍的威力後,他不懷疑恩佐能夠搞得定兩輛運兵戰車中的一輛。只剩下一輛戰車的話,麗和奎因他們應該對付得了,畢竟他們手中還有許多舊時代的反坦克武器,也有一些新時代的威力夠大的傢伙。

    藍蠍的主戰戰車速度只有四十公里,蘇跟蹤起來並不困難。但是蘇在經過履帶機械人的殘骸時,耳中忽然聽到了隱約的電子聲音。這些滴滴嗒嗒的聲音蘇曾經聽到過,一次是在主控電腦上,另一次則是海倫實驗室的智能主機上。某種意義上,可以將這種聲音理解為智能電腦的語言。不過就如恩佐所說的,所謂人工智能只是虛假的智能而已,去掉強大的計算和按設定邏輯進行分析的能力後,其實並沒有自主的智能,與真正人類的大腦相去甚遠。

    這滴嗒聲沒由來得讓蘇心頭一陣陣煩躁,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拽著他停下腳步。蘇目測了下前方主戰戰車的距離,然後放緩腳步四下張望著,尋找這突如其來的電子音的來源。和恩佐不同,蘇對於藍蠍種種智能化的武器覺得十分頭痛,他可不想再被某個電子偵察單元現,然後引來攻擊。在暗黑龍騎的課程中,蘇學到了一個詞,彈幕覆蓋。他並不想用自己的身體去體會一下這個詞的含義。

    自從上次差點被戰車炮直瞄轟中後,蘇就對藍蠍的瘋狂和運氣就有所警惕。剛才恩佐用青銅龍攻擊藍蠍主戰戰車的一幕蘇也看在眼裡,主戰戰車能夠逃過一劫,運氣夠好可以說是最關鍵的因素。

    很難理解藍蠍的運氣來自何處,這似乎不能解釋為單純的好運氣,也不像是蘇在神秘學裡的基礎幸運加成。

    蘇一邊觀察,一邊退下步槍的彈匣,將兩枚彈頭漆成深藍色的子彈壓進彈匣,再安進步槍。這兩枚子彈擊中目標時,會在瞬間釋放超高壓電流並且生成大量的電磁波,是專門針對各類電子目標的子彈。由於價格太過昂貴,蘇也只帶了兩出來。

    蘇的意識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他眼前所有景物的邊緣輪廓都有些模糊,虛影世界再次出現。

    可是眼前的虛影世界和真實世界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蘇隱約有種直覺,只要虛影中的世界出現,那麼必然會給他看到一些不同東西。眼前的景物沒有區別,說明他沒有找對地方。

    恩佐雖然不知道蘇此刻的位置,但他知道蘇已跟蹤那輛受傷的主戰戰車而去。在並肩奮戰過後,恩佐中尉現在對蘇有莫名的信心,他相信蘇一定可以搞定那輛受損的戰車,當然更有可能是蘇一路跟蹤,最後找到藍蠍的前進基地。恩佐再次挺直了疲憊不堪的身體,瞄準了一輛運兵戰車,扣下了扳機。他不相信,藍蠍這次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青銅龍」拖著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尾跡,如電般射向藍蠍的運兵車。

    蘇全身放鬆,站直了身體,左眼微眯,掃視著整個戰場。他看似輕鬆,但只要周圍稍有異動,蘇就會讓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反應如電。

    雖然相距遙遠,但蘇仍然能夠看見恩佐。暗黑龍騎的中尉站在屋頂上,身軀挺立如山。接連中三枚青銅龍後,藍蠍部隊也通過彈道計算現了中尉,兩輛運兵戰車炮口隨即轉向,不斷地向中尉轟擊。但是這段距離顯著超出了戰車炮的有效射程,因此藍蠍部隊射擊的準確性大為降低。炮彈在恩佐身邊不斷炸響,他卻根本不為所動,專心引導著死神向藍蠍的戰車逼近。

    蘇忽然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冰寒!就在虛影世界消失的剎那,他終於現了兩個世界的不同。在真實的世界中,恩佐中尉正站在屋頂上,引導著青銅龍轟擊藍蠍的戰車,而在虛影世界中,恩佐和他腳下的那座房屋都不見了!

    「嗯佐!快閃開!」蘇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在頻道中大喊。

    恩佐心中一驚,不過視野中並沒有足以威脅到他生命的危險,藍蠍的戰車還遠在三公里外,如果在這個距離上被炮火擊中,只能說是自己的運氣太差。而且「青銅龍」導彈距離運兵戰車還有不到一千米了。一千米,對已經充分加速的『青銅龍』導彈來說,不過是三秒鐘的事。

    只要再堅持三秒鐘就好,恩佐想著。他依然佇立原地,一動不動。

    「嗯佐!」蘇再次厲吼了一聲。

    恩佐勉強聚集最後的精神,引導著青銅龍最後射程。有了先前主戰戰車彈道偏離的教訓,恩佐一點不敢大意。運輸戰車裝甲防護應該比主戰戰車薄弱,這是常識。問題是,藍蠍能不能單以常識來衡量呢?如果不能打掉這輛運兵戰車,恩佐不敢保證蘇和他的扈從們有能力同時對付兩輛戰車。

    恩佐沒有注意到,履帶機械人殘留的無後座力炮炮口剛剛下降了幾公分,炮管上方一束激光已照射在他腳下的房屋上。

    兩聲巨響幾乎同時響起!藍蠍的運兵戰車化成了一團火球,而恩佐腳下的房屋則在頃刻間化成了一團瓦礫,中尉本人則被衝擊波掀上了數十米的高空!

    廢墟中,履帶機械人的上身緩慢抬起,它的八隻電子眼只有四隻還在閃爍,左臂末端的無後座力炮炮管向後一退,然後復位,瞄準的激光又照射在中尉要落下的地方!

    蘇迅速半蹲、出槍、瞄準、擊,一系列動作在瞬息間完成!他的心中如墜著一塊巨石,然而臨戰前的剎那,蘇堅定地將一切情緒排出腦海,現在他的世界裡,只有那個機械人的頭顱!

    機械人的後腦處突然濺起大片火星,然後藍色的電弧滋滋作響、冒著星星點點火花佈滿了它整個頭部,一隻隻電子眼先後爆開!

    機械人轉頭望向了蘇的方向。它的頭部護甲向兩側裂開,露出了藏在護甲下方的三隻電子眼。電子眼分紅藍黃三色,以一種奇異的節律,不停地閃爍著。這時它下身已經與戰車車體脫離,四隻摺疊起來的機械足正在伸展,試圖將它的身體支撐起來。

    蘇冰冷地看著機械人,儘管為它計算彈道的能力感到驚訝,但根本沒有就此罷手的打算。他再次扣動扳機,又一電子彈正好在機械人的三隻電子眼中央炸開!

    這一次機械人再也沒有前面的幸運,失去了護甲的保護,它頭顱內精密的感應中樞全都暴露在狂虐的高壓電流下。一個個元器件上不斷濺出電火花,中央則有一道青煙騰騰冒起。有些地方甚至開始噴吐出火苗。

    機械人所有的電子眼都失去了光芒,但它的動力核心和計算中樞顯然還在運作著。它就像一個瞎了眼的巨人,開始瘋狂地來回奔跑,無後座力炮不斷向四周轟擊著,卻根本不知道目標在哪裡。

    蘇轉頭望向遠方,恩佐的身軀如同一截木樁,從數十米高空處掉落,重重地摔在廢墟中,激起了一大片塵土。

    蘇站了起來,手中的步槍緩緩放落。

    轟的一聲,機械人盲目攢射出的一枚炮彈在他身後數十米處爆炸,氣浪掀動了蘇身上殘破的軍服,也翻亂了他淡金色的碎。一塊塊水泥碎塊、廢磚土石從身邊掠過,而蘇沒有動。

    如雨般落下的土石稍稍平息時,蘇的身影又自硝煙中出現。不過這時他已轉過頭,望著一公里外正在掉頭的藍蠍運輸戰車,左眼瞳孔深處的寒氣越來越重。在這輛藍蠍僅存的運輸戰車的周圍,散落分佈著四團燃燒著的鋼鐵殘骸。

    蘇忽然將步槍拋下,猛然撕開上身殘破的作戰服,將它也扔在了地上,袒露出充滿了力量感的上身。蘇的肌肉線條堪稱有力而完美,本來惟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肌膚過於光潔細膩,看上去總有種柔和的味道,但是現在他上身遍佈硝煙和血污,正好添了鐵血陽剛氣息。

    蘇身上肌肉突然同時鼓起,力狂奔!他前進的路線並不是筆直向著已開始逃跑的藍蠍戰車而去,而是斜向側方奔去。

    藉著一堵斷牆作掩護的奎因愕然望著蘇以超過七十公里的速度向自己狂奔而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和蘇撞在了一起!

    剎那間,奎因感覺如同被一輛載重卡車狠狠撞中,整個人都飛了起來。然而他身體驟然一輕,輕輕地落在了地上,除了有些頭暈眼花之外,所幸似乎沒有其它不適的感覺。只不過奎因背包裡滿滿一包的烈性塑料**已全都不見了。

    蘇根本不掩飾自己的形跡,挾著一大包暗黑龍騎特製的藥,在廢墟間縱躍如飛,以超過藍蠍運輸戰車一倍的速度追去!

    藍蠍運輸戰車裡的駕駛員顯然已經現了後面那恐怖的追蹤,從車行軌跡看他已陷入了極度的慌亂中。戰車早已將馬力加到最大,甚至完全不規避任何不利於車輛通行的地形,以至於在通過前面一段崎嶇地帶時,沉重車身甚至騰空而起,險些翻車。而戰車的炮塔則掉頭向後,火炮和機槍都在瘋狂怒吼著,竭盡全力將儘可能多的彈雨向後面迅速接近的非人一般的蘇傾洩!

    蘇碧色的眼瞳早已收縮到了極致,瞳孔深處則浮現出一顆六芒星。只要槍口或是炮口指向了自己,蘇就會以非人的速度左右側移,讓過射來的彈雨。最險的時候,一串機槍子彈甚至在他肩頭擦出幾條血痕!

    米蘇與戰車的距離迅速拉近,最後的時刻,他甚至只是簡單側了側身,就讓過了一顆迎面而來的炮彈!

    蘇忽然力,一躍十米,已衝到運輸戰車上!他右手搭在滾燙的炮管上,左手直接將足有五公斤重的可塑在炮塔與車身相接的地方,在剎那之間按下了4秒的延時爆炸指令,然後雙足用力在戰車車身上一蹬,整個人凌空躍起,斜向飛出二十多米,再一個翻身,以半蹲的姿勢穩穩的落在地上,舉起雙臂護住了頭部。

    然後,是驚天動地的爆炸。

    運輸戰車的炮塔高高飛起,竟被炸飛到了幾十米外!戰車車身已完全變型,幾個翻滾後才停了下來,然後就從裂口中噴出猛烈火焰!

    蘇放下了血肉模糊的雙臂,慢慢站了起來。他看著燃燒著的戰車殘骸,心頭的怒火終於稍稍宣洩,可是宣洩過後,卻又多了一絲茫然。他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正常的蒼白,眼瞳深處的光芒也變得忽明忽暗。這次狂野的攻擊,已經透支了蘇太多的體力,他已經到了極限。

    這一刻,蘇沒有注意到,那頭本已陷入狂亂的機械人忽然在無後座力炮的炮身上又彈出五隻電子眼,深不見底的炮口悄悄轉動,指向了自己。

    空中忽然響起一陣奇異而低沉的呼嘯聲,巨大的「殺獄」閃耀著血色的光芒,幾乎是貼著地面飛旋而至,距離機械人數米時,「殺獄」忽然向上升起,直接從機械人的機體中央斜掠而過,然後直飛衝天,向數公里外的來處回飛而去,落在了那隻覆蓋在深黑色猙獰甲冑下的手中。

    機械人的半邊機體斜斜滑下,切口平滑如鏡。無後座力炮也被切成兩半,正要出膛的炮彈猛然炸開,將半截炮管遠遠拋飛出去。

    「你啊……」她輕輕嘆了口氣,拖著巨劍殺獄,轉身而去。

    蘇驀然回時,卻只來得及看見遠方還不曾消去的點點銀芒,好似這個時代已久違的萬千星辰。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07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五 理想 上

    雖然暫時沒能找到藍蠍的前進基地,不過還是收復了鐘擺城。(->城市小部分變成了廢墟,大半區域功能癱瘓,羅克瑟蘭分部大樓已付之一炬,最可惜的是損失了生化實驗室中的設備和樣本。同樣令人惋惜的還有數以百計的科研人員、熟練工人和訓練有素的戰士。好在城市在建設時就考慮到戰爭,戰略設施設備佈局分散,幾間重要的工廠還大致完整,水廠也只需要少量的維修就能重新投入使用。

    清理掉藍蠍遺留下來的反步兵感應雷和智能偵察單元還需要很多時間,不過這些可以交給奎因和麗手下的戰士們去做。在配備了專門的掃瞄儀後,戰士們只要足夠小心,就可以在安全距離外找到藍蠍留下的東西。而龍騎總部的電子戰專家已著手研究新的電子波,成功後將可以引爆百米範圍內的所有感應雷。

    和上次一樣,藍蠍戰士的屍體、各種裝備都可以出售給龍騎總部,不過這次的價格明顯會低得多。而且幾乎也沒清理出什麼單兵作戰裝備來。不過戰車炮,裝甲片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而那個履帶機械人的殘骸更是賣出了1萬的高價。林林總總,通過這次的戰鬥蘇一共獲得24萬的收入。

    第二天清晨時分,龍騎總部派來的運輸車隊抵達了鐘擺城外的營地。兼程趕來的五輛重型運輸車除了裝運此次的戰利品,還帶來了一口深黑色鑲暗金紋的棺槨。這是每一位龍騎陣亡時都會得到的棺木,上至將軍下到列兵,都是一樣的材質和造型,沒有區別。

    蘇看著恩佐中尉的屍體被放在棺木之中,看著棺蓋慢慢合攏,再看著兩個肌肉達的大漢將棺木抬上載重卡車。一個光頭,長了一臉大鬍子的龍騎列兵走了過來,將一枚小巧的訊息盤遞給蘇:「少尉,哦不,很快我就該稱您是中尉了。這是您要的信息!所有的物資都已經交接完畢,如果您沒有其它事情的話,我這就回去了。希望在天黑前能夠回到龍城,您知道,現在北邊並不太平。」

    蘇拿出自己的徽章,在大鬍子列兵的戰術板上按了一下,表示任務完成。看起來北邊的確不是很太平,這從總部居然派出一位正式的龍騎押運車隊就可以看得出來。據說近期陸續有龍騎被調往北方,但是戰事好象沒有很大的進展。不過蘇還不知道北方的敵人是誰,這條訊息的秘密級別超出了他的權限,而且目前他在暗黑龍騎中也沒有多少朋友可以私下向他透露一點消息。

    帕瑟芬妮和海倫也幫不了他。帕瑟芬妮似乎永遠在外征戰,海倫則只對他的身體感興趣。確切點說,海倫現在唯一需要的東西就是蘇的男性生理反應。這直接導致了海倫一出現在視野裡,蘇第一反應就是直接閃避。

    暗黑龍騎軍銜和權限的陞遷主要遵循兩條標準,一是看能力,二是看功績。能力的評定不僅參考最高階能力,還會考慮形成這些能力的總進化點是多少。功績的判定即簡單也複雜,標準就是完成總部任務所獲得的酬金數量。每獲得酬勞,就會相應的記下一點功績。比如說蘇,雖然遭遇藍蠍並不在總部原有的任務清單裡,但是總部也會根據反饋回來訊息的質量進行評估,相應的給予酬金,這同樣被視為功績。

    蘇雖然起始軍銜就是少尉,但授銜時實際功績為0,因此也就只擁有最低的權限。一般而言,所有少尉以下的軍銜都是最低權限,與少尉對應的則是一級權限,需要功績,中尉對應的二級權限則需要績。

    蘇的能力位階早已達到中尉水準,只是功績一直不夠,這才提升不了權限和軍銜。不過軍銜的陞遷還有另外一種熬資歷的途徑,也即在少尉的位置呆上一年,哪怕沒有任何功績,蘇都會自動晉陞為中尉軍銜,不過權限不會有任何增加。

    在暗黑龍騎中,軍銜和權限不相匹配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來自各大家族的龍騎,有些人是很少出任務的。軍銜提升並不完全是好事,因為暗黑龍騎的軍官是要向總部交錢而不是從總部領取津貼。比如說蘇,升為中尉後,每月需要上交的錢數就從到了

    蘇站在滾滾揚起的煙塵中,目送著載重卡車一路遠去,消失在廢土的盡頭,這才取出戰術板,將訊息盤**接口,屏幕上即刻出現了大量信息,都與恩佐中尉有關。

    作為一個四十六歲的男人,恩佐中尉在暗黑龍騎中可以說是相當平庸,甚至屬於接近底層區域。靈能域複雜武器操控五階就是他潛質的頂峰,在其它領域中的能力都只有二階而已,類法術方面的潛力更是為零。

    但是即使以動盪年代的標準來看,恩佐中尉也是一個幸福的男人。他一直勤勤懇懇地出著任務,用任務的酬金在龍城的邊緣區域修建了一座自帶淨水系統的三層別墅。這座面積近一千平方米的別墅裡,住著中尉的三個女人和七個子女。恩佐最大的女兒已經十五歲,另一個兒子馬上也要到十五歲了。最小的兒子則才剛剛週歲。讓恩佐最為驕傲的是他的大兒子,在這個年紀上已經在靈能域簡單和複雜武器操控中各形成了一階能力,而且格鬥域的潛質似乎也不錯,有展到四階的潛力。女兒也在感知域中形成了視覺強化的能力,正在練習簡單武器掌握。

    這是一個曾經幸福、穩定的家庭,並且開始有了家族的雛形。看著資料中一張中尉與所有家人的合影,蘇暗暗地嘆了口氣。中尉的負擔無疑是沉重的,小孩子非常的花錢,這在新舊時代沒有什麼不同。特別是中尉還要為七個兒女準備能力進階的費用,這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所以中尉只有兩個正式扈從。其中一個已經六十歲了,而且沒了兩條腿,早已不能出戰。這個扈從以前是暗黑龍騎的少尉,恩佐的上司。那個男人曾經屬於一個小家族,但是家族後來在同其它家族的競爭中衰敗,他本人則在一場戰鬥中因為掩護恩佐而失去了兩條腿,不得不退出了現役。從那以後,恩佐就把自己從前的上司收為了扈從,因為暗黑龍騎放的傷殘補償是和功績相關聯的,並且十分微薄。如果恩佐不給他一份穩定的扈從收入,那麼少尉當時拿到的錢甚至還不夠維持餘生的溫飽。

    暗黑龍騎就是這樣一個現實、冷血而又殘酷的組織。權利、地位、金錢、資源和能力,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龍騎自己去爭取,或是從家族中直接獲得,暗黑龍騎絕不會提供這些,反而會不斷索取。龍騎們通過為總部提供服務並且貢獻資源所獲得的,只是一把鑰匙,一把通向更加強大的鑰匙。

    龍騎總部斂聚的龐大財富則用於建設全面而尖端的各項實驗設施,大型超現代化的兵工廠,以及遍佈控制區的能源基地。當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研各項能力,配方的和非標的都包含在內。這些僅靠個人或一、兩個家族的資源和能力是完全無法建立起來的。財富的集中能夠造就從量變到質變的效應,極大地加快了軍工、生化各方面研究的進程,使得暗黑龍騎在血腥議會裡始終屹立不倒,甚至近年來不斷擴大話語權。

    龍騎們通過不斷爭取擁有了權限,就擁有了觸摸這些寶藏的鑰匙,當然,龍騎們還要有足夠的資源來換取這些寶藏。

    這就是暗黑龍騎創始人的初衷,因此,暗黑龍騎的宗旨中並不包括憐憫和寬容。

    恩佐中尉的另一名扈從擁有格鬥域的兩項四階能力,是一名超出平均水準的扈從,當然也擁有超出水準的價格。不到必要的時候,恩佐並不會帶他出戰。一方面因為中尉和他其實也是朋友,另一方面則是中尉執行的很多任務都小而瑣碎,酬勞以龍騎的標準來說非常微薄,沒有多少可以分給扈從。

    蘇點開了恩佐扈從的照片,那是個高大而強壯的男人,肩頸處隆起的肌肉昭顯了他強悍的力量。照片下是他的各項能力數據,力量三階,防禦四階,敏捷三階,靈活二階,速度四階,以及徒手格鬥專精。

    如果恩佐帶上了他,或許就不會戰死了吧,蘇默默地想。他現,似乎不是每一名龍騎都能用得起大量的扈從,或許,象恩佐中尉這樣的龍騎不在少數。

    蘇又調出了中尉的全家照,凝神看了幾秒鐘,才點開了中尉的家庭帳戶,將五萬元轉了進去。恩佐戰死後,從龍騎總部能夠拿到的撫卹金不過是三萬元。接下來,蘇又向帕瑟芬妮的帳戶匯進去然後,他自己的帳戶內就只剩下這些錢剛好夠他需要上交總部的月費和三名扈從的薪水。奎因備齊了自己所需的全套裝備,但每個月依然要向他放薪水,儘管和麗和裡高雷一樣,都只是而已,但這是規矩。

    此時三十名已經挑選好的戰士從臨時營地中走出,在營地外整齊地列隊。兩個人協助奎因將堆積的裝備箱一個個打開,將裝備放到戰士們手中。每名戰士得到了頭盔、一件防彈背心,一把新時代最基礎的突擊步槍,一組醫療套件,一套戰地營養套件,以及一個單兵戰場通訊器。這就構成了最基礎的步兵單兵作戰系統。說起來裡面價格最貴的就是戰場通訊系統,麗堅持要得到這個,因此每位士兵消耗的資金量相應的上升了30%。

    這批裝備是為應付接下來的戰鬥用的。現在蘇已經擁有了一支用新時代裝備武裝起來的小部隊,雖然這些最便宜、最簡陋的的新時代裝備性能還不如某些型號的舊時代裝備,但是至少已經有了與藍蠍步兵們初步對抗的基礎。

    高雷也各自得到了一套基礎裝備。他們的裝備水準還遠不能和其它龍騎的扈從相比,甚至湊不夠整套。因為大量的資金用在了十枚新訂購的「青銅龍自己則只補充了子彈。

    和以往相比,戰士們領取裝備時的興奮和喧鬧少了很多。麗已經全面接管了奎因的戰士,她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強調紀律。那些敢於挑戰她權威的傢伙,則在充分領教了麗的格鬥能力後變得服服貼貼。這些殺人如麻的老兵油子完全想像不出麗嬌小的身軀裡怎麼會有如此狂暴的力量。麗根本不用任何技巧,對付任何人都是迎面一拳,將他們護臉的手臂直接砸斷,體壯如熊的大漢如沒份量的紙片般飛出十多米遠!

    這樣的事情生過兩次後,就再也沒有人膽敢挑戰這頭人型母龍了。

    戰士們的喧鬧讓蘇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看著大聲吆喝、分著裝備的奎因,以凶狠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戰士的麗,以及斜靠在彈藥箱邊抽菸的裡高雷,忽然感覺到肩上沉甸甸的。他的雙肩之上,已經有越來越多稱之為責任的東西。

    蘇知道,雖然群狼要比孤狼的力量要大得多,可是自己其實對集群作戰並不熟悉。由於時刻存在的危機感,蘇總是設法與其它人保持距離,從來不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更加不會讓人知道自己的底細。但是現在不同了,雖然在暗黑龍騎內,心底深處時時會湧起的危險感覺已經強烈到了讓蘇幾乎無法入眠的地步,蘇仍然咬牙堅持了下來,每天以不變的微笑對待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蘇不知道什麼時候,培訓基地的事情會再生一次,他也並不認為法佈雷加斯家族會就此善罷甘休。雖然至目前為止,法佈雷加斯讓人意外的停止了針對蘇的行動,但是下一次攻擊遲早會來臨。平靜的時間越久,下一次攻擊就會越縝密越猛烈。

    不管會面對什麼樣的危險,蘇都知道,自己不會離開暗黑龍騎。這裡有帕瑟芬妮,有當年的小女孩,不管怎麼說,他都得在這兒呆下去。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五 理想 下

蘇找了一堆已經搬空的彈藥箱,靠坐在上面,開始翻閱自己三名扈從的能力資料。\\\\(->在龍騎手冊中寫得很明白,一名龍騎先要做的,就是瞭解你的扈從。只有充分的瞭解,才能真正形成團隊。

    麗,8歲,力量四階,防禦四階,敏捷三階,靈活四階,速度二階,傷害減輕三階。格鬥域之外,她還有感知域的聽力強化和視覺強化各一階。

    裡高雷,32歲,他是靈能域的能力,簡單武器掌握和複雜武器掌握各是四階,還有一項罕見的一階區域控制能力。除此之外,另有格鬥域的一階力量、一階防禦和二階靈活。

    看到這兩個人的能力數據後,蘇也十分意外。麗和裡高雷的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扈從應有的水準,甚至於足以勝任正規的龍騎。麗願意成為扈從還勉強可以理解,裡高雷為什麼也肯在這麼低的價格下成為扈從?自始至終,蘇都不明白這個問題。

    已經過了40歲的奎因個人戰鬥能力方面並不如何突出,但也達到了一名扈從的起碼標準。他最大的優勢是無法用數據來衡量的,那就是歲月積累下來的經驗和智慧。此外,中階塑形師的能力也是將來製造某些非制式裝備的必備。

    翻閱著扈從們所具有的能力,蘇次感覺到自己的強大,強大的感覺不僅僅來自於自己,而是來自於在自己身後站著的三名扈從,來自於近百名訓練有素的戰士。

    屏幕上忽然閃現出帕瑟芬妮的影像,她蠻橫地將屏幕上所有的東西都清空,再將自己的影像放大到全屏,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向蘇說:「喂,看起來你已經有了一隻很不錯的隊伍嘛!不過那個叫麗的小傢伙是什麼來歷,和你有什麼關係沒有?她看起來很有前途的樣子,怎麼會成為你的扈從了。你可別告訴我,她是為了你那一百塊錢來的!」

    帕瑟芬妮的背後依舊是彈片橫飛的戰場,形形的導彈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和靈活在空中相互追逐著。帕瑟芬妮嘴裡橫咬著鉛筆,雙手正在努力地讓長盤起來。即使是在手掌大小的屏幕上,這個動作也讓她胸部的輪廓顯得更加的突出。而且帕瑟芬妮襯衣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有繫上,從蘇的角度,一瞥之下,已將她衣內的風景看清了小半。

    蘇立刻有了生理反應,幸好海倫並不在旁邊。只要有海倫在的場合,帕瑟芬妮從來都穿得一本正經。而她不在時,那就什麼都有可能生。

    就在蘇為帕瑟芬妮的問題頭痛的時候,帕瑟芬妮忽然一聲驚呼,飛快地說了句:「我得去救場了,這事以後再說,不過你別以為我會忘記!」

    屏幕上已經變得空空如也,蘇卻像是能夠嗅到帕瑟芬妮身上的淡淡香氣。他放鬆了身體,靠在背後的彈藥箱上,仰望著天空,心中的陰悒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大半。這個時候,哪怕是天上低垂的輻射雲,看起來也不再有壓抑的感覺,而是顯得很有磅礴的氣勢。

    「頭兒,看起來你的心情不錯,要不要來一根?」裡高雷的聲音在蘇身旁響起。

    蘇看了看裡高雷,伸出右手,微笑著說:「謝謝,如果是免費的話。」

    裡高雷立刻把遞過來的煙收了回去,重新遞給蘇一根皺巴巴的便宜貨。蘇一點也不介意,接過了香菸,然後左手食指指尖上冒出一縷極淡的藍色火焰,慢悠悠地點燃了香菸。

    裡高雷盯著蘇的手指,目光炯炯:「頭兒,你可從沒說過自己是玩類法術域的!」

    「高溫,才一階而已。」蘇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噴出一道筆直的煙柱。劣質煙的煙味刺鼻入口辛辣,不過蘇在吸入的時候,已經自動把自己不喜歡的氣味過濾出來,噴了出去。所以對他來說,好菸和差煙的區別不是很大。裡高雷當然不會知道這些。

    「頭兒,你有沒有想過,暗黑龍騎存在的目的和意義是什麼?」裡高雷將左臂搭在了彈藥箱上,他雖然一口一個頭兒,而且也完成了扈從的註冊手續,不過似乎對蘇卻沒有太多的敬重。看起來,裡高雷更多的像是畏懼著蘇的力量。

    「為了給議會打地盤吧,我的理解。」蘇回答。他忽然現,自己的說話方式已經有些偏向於裡高雷、裡卡多這類很些點玩世不恭的風格,而且也慢慢開始變得更容易和人交談,話語也相應多起來。

    或許,這代表著某種信任,以蘇的方式。www.首發

    「血腥議會?我不明白他們怎麼會起這樣一個名字,看來都是些口味獨特的傢伙。」裡高雷對於血腥議會,這個腳下這片土地上目前最強力的統治,口氣中沒有絲毫的敬意。他繼續問:「那麼血腥議會存在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蘇搖了搖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有見過議會的人,聽說他們都是些真正的大人物。」

    「大人物?」裡高雷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好吧,大人物。那麼你呢,蘇,你的目的又是什麼。目的或許不恰當,我們該換個懷舊點的詞兒,理想吧,這個詞不錯。」

    「理想……」蘇笑了笑,說:「我沒有理想,目的倒是一直都很清楚,就是活著。」

    裡高雷看上去有些失望,說:「活著……很好,這是每個人的目的,其實我也是一樣。暗黑龍騎至少能讓我活著的把握更大一些,萬一哪一天變異組織控制不住了,也有希望治療一下。」

    「你只是簡單為了活著嗎?」蘇看著裡高雷。

    「為什麼不?」裡高雷回答得非常乾脆,可是在蘇清澈目光的注視下,他終於將目光偏向一邊,說:「好吧,我承認,我還希望那些我看著順眼的人能夠活得更好,或,起碼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所以你一直很窮。」蘇說。

    這次裡高雷終於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蘇說:「我在龍城裡見過了莎莉。等這次任務結束,你去龍城就可以見到她了。」

    「她過得怎麼樣?」裡高雷問。

    蘇猶豫了一下,說:「不能說差,因為她以自己的方式在奮鬥著。而且,她身上有你剛才所說的理想。」

    「理想……」裡高雷從蘇的話裡聽出了點什麼,目光中閃過了一絲憤怒,不過憤怒隨後變成了無奈:「該死的!我的理想就是徹底幹掉這個到處都是輻射、找不到乾淨的水、始終都在挨餓、需要和凶暴鼠和腐狼們搶食物的見鬼的世界!」

    「很遠大,同時也很難實現。」蘇似乎並沒有把裡高雷的話當作純粹的洩,回答得很認真。

    裡高雷嘿嘿地笑了起來,說:「頭兒,你很會安慰人。我這個理想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說得好聽點是幻想,其實就和醉鬼說的胡話差不多!」

    這時蘇的戰術板上又傳來一條訊息,蘇大略看了看,就站了起來,向裡高雷說:「我可是認真的。你總還是有理想的,不像我,我大多數時候想著的只是怎麼樣活下去而已。」

    說完,蘇向自已的營帳走去。在他身後,裡高雷哼了一聲,低聲說:「只是為了活著嗎?騙鬼去吧!」

    回到自己的營帳後,蘇坐在便攜桌前,開始仔細閱讀戰術板上的信息。信息來自暗黑龍騎總部,一共分兩部分,部分是例行公事的格式文本,大意是已經批准了蘇晉陞中尉,並且把他的權限相應提升到二級。第二部分的信息量就十分驚人了,主要是二級權限可以獲知的能力域資料。看來總部很能理解晉級後的龍騎最迫切需要什麼,那就是力量的提升,永無休止的提升。

    屏幕上不斷閃爍著,大量的訊息被傳送過來。以往蘇能夠接觸到的最高配方能力只有五階,而且數量不多,還都是最常見的能力。如果蘇願意選擇配方能力,那麼這就是他的選擇範圍。現在權限從基礎直接提升到二級後,蘇的選擇範圍中不僅增加了許多標準的單領域能力,還有幾個罕見能力,甚至還多了幾種全新的跨域能力。比如說以類法術域的高溫四階、靈能域的罕見能力區域控制為基礎,就可以生成一種全新的能力,烈焰防禦場。如果以高溫三階配合格鬥域防禦三階強化,則又是一項新的能力,焰盔。

    跨域能力是暗黑龍騎近年來研究的重點領域,由於能力展到高階後需要的進化點越來越多,每跨上一階的代價呈幾何數增長,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進化到一定程度後,再向高階進甚至變得再無可能,因此在其它能力域多展一些低階能力就顯得更為實用。但是每個人的能力都受到天賦限制,大多集中在某個能力域中,在其它能力域即使能夠展一般也只能到三階而已。跨域能力的出現,就給這些已經提升到瓶頸的能力一個新的機會,變得更加強大的機會。

    蘇曾經想過,各個領域能力如果互相結合,會是什麼樣子,那時他只是簡單地演算了一下,就得到一個天文數字的排列組合,更別提一一去實踐可能性了。況且蘇雖然選擇了感知域作為主攻方向,但進化點一投下去,相應的能力就會自動生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個能力會是什麼樣子,也就始終無法對領域能力有更深入的認識。不過最基礎的能力還是大同小異的,因此蘇那些大部分靠自動自生成的全領域低階能力目前還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如果說有問題,那就是效能比普通的配方能力要強得多,同時消耗的進化點也往往會多一些。

    這一次與藍蠍的生死大戰後,蘇的進化點本已升到了24個,但是不知道是否在熾熱的金屬射流和爆炸的火焰氣流中穿行太久的緣故,等到最後一輛藍蠍運輸戰車在眼前炸成火球時,蘇才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生成了類法術域的一階高溫能力。

    看過了總部傳來的能力域資料後,蘇沉思良久,他忽然想起了先前戰場上紛飛的彈雨,四處飛竄的電火花,以及履帶機械人那些閃爍不定的電子眼。蘇不再猶豫,直接在類法術域中投下三個進化點,果然,一階寒冰、一階磁力、一階雷電先後自行生成。而擁有了類法術域這些能力後,蘇感覺到神秘學的相關區域又在不住地跳動著,掙紮著,試圖將密集排練的基因衝開。蘇又將進化點投進神秘學領域中,一直到投進第六個進化點,才生成了一個新的三階能力,這個能力和暗黑龍騎神秘學中標準三階能力:元素防護十分類似。蘇在擁有類法術域的能力後,相應的對這些能力涉及的領域,比如說高低溫、電擊等的耐受力就提高了很多,在神秘學裡生成了元素防護的能力後,蘇對這些能量的抗性就變得更加強悍。當然,和所有神秘學的能力一樣,元素防護的效果時好時壞。

    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蘇這樣都是自行生成能力的,科提斯上尉曾說過,大多數人需要打兩針才能得到一個能力,一針是取得進化點,另一針是獲得配方能力。這意味著要花上雙份的錢,而蘇那三名扈從能力獲取的途徑從目前來看,打兩針的可能性更大些。

    鐘擺城的清理工作還要三天才能完成。總部新型的掃雷儀不運到,就沒辦法對付藍蠍的智能地雷,所以這件事沒辦法著急。所有的事務,麗、裡高雷和奎因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根本不需要他這個新晉的龍騎中尉來插手。當然蘇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胡亂指揮的話,反而會把事情都弄得一團糟。所以蘇要做的,就是慢慢看,慢慢學,並且不斷的強化自己。

    蘇記得,曾經在一本舊時代遺留下來的書中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當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會現自己的無知。蘇有類似的體驗,他的能力越強大,就越感應到那自內心深處的恐懼,那是源自於本能的一種恐懼,無法避免,無可阻擋,也不知道在恐懼著什麼。

    蘇本身的傷並不重,經過了一晚上的休息後,身體機能就已經恢復了大半,餘下的小修小補,最多需要六個小時。以往需要數天才能恢復的傷勢,現在一天左右就能痊癒,這是得益暗黑龍騎先進的藥物效果。只是那些對普通人非常有效果的營養液,對蘇的作用反而不是很大。

    蘇獨自在營帳中,打開了戰術板,仔細察看地形圖。現在已經是中午了,臨近冬季,天空中又是密佈著輻射雲,在三點鐘左右,天色就完全黑了。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五度左右,還好,吹來的風還算乾燥,看起來一兩天內不會下雪。如果下雪了,藍蠍受傷戰車逃走的軌跡就有可能被積雪完全覆蓋。

    荒野上的人們經常祈禱,不要下雪,也不要下雨。雨和雪都有著致命的輻射,無孔不入地洗禮著大地,細密的雨線和雪花如網般封鎖了天空到大地的所有空間,比經常被雲層遮擋住的陽光更致命,淋得久了,身體裡就有可能產生變異組織。

    藍蠍受傷戰車的撤退方向是北方偏西,從大方向來看,應該會從98北方不遠的地方掠過。當然,他們也有中途改道的可能。

    蘇還是決定一個人向西北方追蹤,碰碰運氣能否找到藍蠍的前進基地。不過在離開之前,蘇讓裡高雷帶上幾個人,一天後在北方五十公里的地方接應。

    這算是孤狼時代的終結嗎?蘇在自己的營房裡一邊打包一邊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他用了半個小時仔細收好了行裝,走出營地。駕車本來是最快捷方便的選擇,但是蘇的體力遠比普通人要強得多。在動盪年代,幾乎所有的公路都已損毀,蘇奔行的速度並不比普通越野車慢多少。另外一點,則是燃料。燃料非常的昂貴,長途跋涉所費更是貴到現在的蘇也使用不起的地步。

    在蘇走出營地時,麗正靠在一堆彈藥箱上,將一把複合材料軍刀上上下下地拋著,看上去十分的無聊。蘇向她笑了笑,就向外面走去。

    「嗨,那個……頭兒!」麗叫住了蘇,不過顯然,她對新的稱呼還很不適應。「你又要去拚命了?」

    蘇失笑,說:「怎麼是拚命呢?我去偵察一下藍蠍的前進基地在哪,免得下次他們再來的時候,我們還是一點準備都沒有。這是我的本行,你可別忘了,在加入暗黑龍騎之前,我可是個獵人呢。」

    麗抓了抓栗色的短,有些困難地說:「哪,這個……我就不跟你去了,去了多半也幫不上你。我得呆在這,奎因手下的那些白癡還有些不聽話。我可不想他們下次在戰場上因為這個丟了性命。」

    蘇站在麗的面前,仔細看著這個一身倔強的女孩,說:「看來你真的長大了。」

    麗哼了一聲,說:「廢話,我本來就很成熟。」

    麗的確成熟了一些,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來分擔著。

    蘇笑了笑,感覺到天色似乎也明亮了許多。他向麗揮了揮手,轉身向北方走去。

    麗忽然衝他的背影叫了起來:「喂!記得活著回來,你要是不回來,我們這些當扈從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麗最後的解釋顯得蒼白而多餘,蘇回頭,向她做了個必定成功的手勢,說:「放心!不會給你們投靠別人的機會的!」

    「但願……」看著蘇遠去的背影,麗嘟嚷了幾聲。

    她突然有些鬱悶,幹嘛要這麼擔心他?以前的仇怨和屈辱可還沒有結清呢!就算蘇救過她,可是未見得動機就有多麼純淨,蘇給她每個月的零用才一百元而已。一百元,雖然麗對金錢並不那麼敏感,但也從暗黑龍騎的裝備清單中現,一百元好像什麼都買不了。她喜歡的那些小東西,比如說空地兩用戰場優勢戰車,比如說可以短距浮空、全地型通過的高速運輸車,比如說可以瞬間對一平方公里內進行飽和區域火力覆蓋的火力支援戰車,把價格後面的零抹去幾個,好像也不止一百元。

    怎麼就為了他最後那一句話,自己又變得高興了?麗越想越是鬱悶,她忽然左手一揮,軍刀閃電般飛出,深深地釘進十幾米外的一個彈藥箱的邊緣,相對沉重的刀柄帶動著刃鋒旋轉了九十度,這才停了下來。

    奎因死死盯著距離自己鼻尖不到五公分的軍刀刀鋒,臉上不斷湧出汗珠。雖然他也曾經數度經歷生死,但這一刀是在他凝神傾聽時突然出現在眼前,具有十足的恐嚇效果。

    麗走了過來,一把拔下軍刀,又向奎因狠狠地瞪了一眼,這才揚長而去。

    看著麗挺拔的背影,奎因搖了搖頭,低聲自語著:「以這頭母龍的格鬥能力,去當龍騎也綽綽有餘了,怎麼會跑來當個扈從,還只拿一百元?」

    本已走遠的麗忽然回頭,冷冷地說:「老娘高興!你管得著嗎?」

    奎因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這一次直到麗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裡,才呵呵地笑了起來:「感知域能力也不算低了呀,嗯,果然有成為母龍的潛質!」

    夜幕垂落時,蘇依舊在荒野上奔行。黑暗對他來說是朋友,而不是敵人。即使是在夜裡,他也能輕鬆追蹤到主戰戰車的行蹤。

    這時他懷中的戰術板突然震動起來,蘇取出戰術板,輕輕一點,屏幕上隨即出現了海倫的面容。

    「蘇,先不要去找藍蠍的前進基地,等待後續支援。關於藍蠍機械人的初步研究結果已經出來了,它們的科技比我們預想的要高,而且還有幾個關鍵的技術點沒有破解。」海倫那張漂亮的臉每次出現,都附帶著讓人陽萎的可怕效果。

    蘇慢慢放緩腳步,停了下來,看著遠方地平線上出現的那座燈火通明的城市,說:「你的消息來得有些晚,我想,我已經找到藍蠍的前進基地了。」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09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六 災難 上

通訊器那頭沉默下來,海倫似乎在查看蘇目前的位置,過了十幾秒鐘之後才說:「讓我看看藍蠍的前進基地。

    蘇將屏幕對準了遠方燈火閃耀的城市,然後又收了回來。海倫用手托著下頜,手指在屏幕前指指點點,說:「從這些照明所需能源的數量級來看,這個基地大約可以容納一萬左右人口,不過顯然,他們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戰士,否則你就會直接遭遇一場戰爭。但是,即便一萬人口包括了研究和後勤人員,這個規模也是不小了,也就是說,這個方向會是藍蠍今後重點展的區域。蘇,我建議你取消進入基地內部的偵察行動,他們的生物探測系統十分先進,接近它們的基地會非常危險。」

    「我並不打算進基地,只是靠近點查看一下而已。我或許有辦法對付他們的生物探測系統。」蘇說。

    「你能夠欺騙藍蠍的人類探測系統?怎麼做到的?哦,我忘了,就算你能做到也不會清楚其中原理的。等你回來,我要再對你進行一次徹底的檢查……」一說到檢查,海倫就像一台超了頻的電腦,即使隔著屏幕,都能看到她兩眼閃閃光。

    蘇對這個瘋子早已無語,說了句:「我要開始行動了。」就準備關閉戰術板。

    「等一下,你先看看這個。這是剛剛從總部實驗室傳來過的。」

    一幅履帶機械人的全息截圖代替了海倫的頭像。截圖取自蘇擊毀的機械人殘骸,自然是殘缺不全的。機械人胸口的一個半球形部件被連續放大,可以看出這裡受到了非常嚴密的保護,單看外殼厚度甚至快要追上外部的裝甲,而截面圖顯示,這部分材質比外部裝甲的密度更高、分子結構更緊湊。

    「這就是機械人的智能中樞。順便說一下,從內部機件上查到這傢伙的編號是307。」隨著海倫的聲音,智能中樞被再次放大,裡面一塊二三公分大小的黑域被標上了醒目的標記,並且不斷閃動著。

    「這裡已經碳化,但通過對殘跡的檢測分析,這塊東西應該是生物物質,說得更具體點,和某種生物的腦部組織很像。你再來看看能源供應單元,對,就是這裡,這個容器裡面裝的是一種營養液,成分類似於我們平時專供神經單元使用的那種,容器和智能中樞中的腦組織之間有專用傳輸管線連通。這裡還有一個代謝單元,用途應該是收集腦組織代謝過程中產生的廢棄物。」

    屏幕上再次出現了海倫機械般的美麗面容,她扶了扶眼鏡,說:「我就是想告訴你,藍蠍的那些機械,可能比你想像的要聰明得多。」

    「明白。」蘇回答。海倫傳達的這個信息非常重要。

    「還有一件事,如果方便的話,順手帶只蠍子回來,要活的。」海倫說。

    這可不是個簡單的任務。海倫剛剛還讓蘇不要接近前進基地,現在卻又要蘇抓個活的戰士回去,讓蘇很有些無語。不過海倫的下一條訊息打消了蘇的不滿:「龍騎總部為一名活著的藍蠍戰士開的價是萬。」

    前方是一座廢棄的小鎮,和其他地方沒有什麼區別的殘垣斷壁,到處是歪歪斜斜的建築,破壞殆盡的道路,以及死一般的寂靜。再向西300米就是藍蠍的基地。

    基地已經頗具規模。

    基地中央是一座高達二十米的橢圓柱形建築,建築上排列著一排排狹小的窗戶,從裡向外透出閃亮的橘黃色燈火。建築物頂端,有一圈藍色的燈帶,在夜幕下顯得格外耀眼。顯然藍蠍根本就不想掩藏形跡。

    在中央建築的周圍,星羅分佈著數十棟大大小小的建築,大部分是橢圓形,也有少量方形建築。有一個十分明顯的共同點,藍蠍所有建築都只有少數幾個窗戶,而且很小,建築物的頂端則閃爍著藍色的燈光。整體看,藍蠍的前進基地傾向於新時代的超現實風格,與龍城的復古風潮完全不同。

    基地邊緣佇立著一座大型的長條型建築,跨度差不多等於基地的半徑,建築物邊緣一排探照燈將前面的空地照得雪亮。空地上整齊地停著一排戰車。看來這是個車庫。

    蘇從車庫頂上慢慢探出頭,數清了空地上擺放的一共是十輛戰車,款式都是曾經見過的,八輛運兵車和兩輛主戰戰車,沒有什麼新傢伙。他的位置選擇在按照燈的後面,這樣即可以看清前方,又不怕被藍蠍的人現。透過車庫頂部的排氣窗,可以看到裡面燈火通明,擺放著三輛戰車。十幾個貌似工程師的人正圍在戰車旁忙碌著。靠牆擺放著一排排的零件架,屋頂上則垂下來幾隻機械臂,協助工程師更換著戰車零件。這個車庫看起來兼有維修功能。

    工程師們有男有女,外貌年齡從二十多歲到四五十歲不等。但奇怪的是,每個人都在悶聲不響地干活,而且看起來都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絕不和旁邊的人說一句話,偌大車庫裡,除了機械運行和金屬碰撞的聲音外沒有一絲雜音。看著下面那一張張木然的臉,不知怎麼的,蘇忽然想起了海倫。

    在車庫的另外一側,矗立著三座圓柱型建築,大門從頂至底,高達十米。其中有兩座的大門正敞開著,從蘇的角度可以一直看到建築物的內部。

    中央的一座建築物中,赫然是一台履帶機械人!它靜止不動,十幾隻從高高的頂棚垂吊下來的機械臂正沿著機庫內壁不住水平移動,為它更換組件。戰車車體前,幾名工程師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半球型的金屬盒安放在戰車車身上。蘇立刻認出這個金屬盒就是機械人的智能中樞。一雙機械臂捧著智能中樞,將它推進機械人胸內,再將外部裝甲重新掛好。機械人出一聲轟鳴,八隻電子眼逐一亮起。它低下了頭,看了看車前忙碌著的工程師們,再向自己的左右雙臂各看了一眼。它的手臂現在僅僅是空著終端接口,還沒有掛上任何武器。看過這些後,它安靜了下來,但是電子眼依舊閃爍個不停,冷冷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中央建築的另一邊,豎立著一排三層樓高的建築,幾個大門中不斷有人進出,看上就像是不停吞吐著黃蜂的蜂巢。

    「宿舍區……」蘇默默的在心中標記著。

    其它的建築從進出人員的活動來判斷,有的是工廠,有的是實驗室,還有一個電站。

    蘇輕輕敲了敲腳下的車庫頂,從彈回的感覺可以知道,整個庫頂都是用輕質的特種鋁合金製成的。牆體他早已看過,是由一塊塊一平方米輕鋼合金拼接而成。不止是車庫,這個基地的所有建築,至少外壁都是由金屬構成!

    雖然在動盪年代金屬原料並不稀缺,從廢墟中幾乎可以找得到根本用不完的鋼、鋁、銅,等等,但是製造這些金屬構件仍然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由此可見,藍蠍的生產能力和能源供應水平遠遠超過了蘇曾經見到過的那些公司。

    整個基地的外圍都沒有看到哨兵的蹤跡,蘇也用紅外視覺探測過,沒有現隱藏的崗哨。只有十幾具自動機槍塔在緩緩轉動著,暗紅的電子眼掃視著深沉的黑暗。但是對於好的獵人來說,避開這種程度的電子偵測僅需要入門的技術。

    然而基地絕非表面上看來的那樣可以輕鬆潛入。蘇在外圍整整花了一個小時觀察,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基地內所有人在活動的時候都會避開一片無形的區域,也就是說,無論是行人還是車輛前一刻還是在直線行走,但是到了某處,分明前方是空地,卻會繞行。

    那片區域沒有任何標記,蘇憑著觀察到的基地活動,自行劃定了個大致範圍,然後從這片區域中穿過,他能夠感覺到至少有十幾道人類探測波動照射在自己身上。他早已調整過身體的組織特性,幾乎將這些探測波全部吸收,這才得以悄無聲息地潛入到基地之內。

    中央建築物的頂端,裝置著幾個圓形的天線罩,以及數具不斷旋轉的導彈射架。從外形上判斷,這些導彈多半是空地兩用的穿甲彈。

    整個藍蠍基地裡的每個人都是安靜的,除了隆隆的機器聲,根本聽不到有人語話聲。中央建築的大門則是緊緊封閉著,蘇潛伏了整整一個小時,只看到一個人進去過。門禁系統是檢測瞳孔的,這讓蘇徹底打消了進去探測一番的想法。

    偵察到這個時候,已經足夠了。蘇開始認真考慮,是否應該留下一些破壞再走。不過他隨後否定了這個想法。這樣做只會讓藍蠍提高警覺,甚至是更新警戒系統。如果他先前的推測正確無誤,這個前進基地是用人類探測系統來進行警戒的話,藍蠍的主基地使用的應該是同樣的系統。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還是不要讓藍蠍更換系統的好。

    這個時候,突然一陣罵聲吸引了蘇的注意,在寂無人聲的基地裡,這聲音格外響亮刺耳。他有些驚訝地向聲音的來處望去,見一個穿著深藍色軍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嘴裡仍在不停地謾罵著,一連串不清不楚的詞彙接二連三地蹦出來,顯然,來人毫不講究語法,只注重單個字眼的衝擊力。他的頭十分稀疏,挺著大大的肚腩,就連走路都顯得有些吃力,但是從他肩頭和胸前密密麻麻的軍銜標誌和綬帶勛章來看,似乎又是個具有很高級別的軍官。

    不管怎麼說,蘇總算看到了一個好像是活著的人的東西,心情還是非常愉悅的。他看著那名肥胖的「將軍」走進了邊緣區域的一棟建築中。這座建築不需要驗看瞳孔,似乎也沒採取其它防禦措施。從輪廓上估計,裡面大致有三層,每層200平方米左右。

    蘇在車庫頂上疾行幾步,然後一躍而起,在黑夜中躍過十餘米的距離,無聲無息地落在另一座建築的頂端。他又從這座建築上落下,無聲無息地疾行幾步,幾乎貼在了一個正向宿舍區走去的年輕男人背後,以和他一樣的步伐頻率走著。這個年輕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些什麼,回頭向後望去。在他轉頭的瞬間,蘇已從他另一邊閃出,繞到了肥胖將軍的居所後面。

    年輕男人當然什麼都沒看見,於是繼續向前走。詭異的是,整個過程中,他的表情竟然沒有任何的變化。

    蘇都看在了眼裡。等年輕男人走後,他從將軍居所後面閃出,輕輕拉開了居所的鐵門,閃了進去,然後再輕輕將門關好。看來這棟建築的日常維護保養倒是做得很勤快,門軸和鉸鏈的潤滑十分好,鐵門下方還細緻地包了防震橡膠墊,整個過程一點聲音也沒有出。

    居所一層的空間佈局和擺設很像起居室,進門就是寬敞的廳堂。裡面擺放著現代簡約風格的沙,整面牆都是顯示屏。現在屏幕上正播放著深海海底的景象,坐在這個客廳裡,就像是呆在位於海底的房間一樣。看來,這名「將軍」還是很有些喜歡享受的。

    客廳的另一端連著餐廳,再過去就廚房了。入門不遠,是警衛門居住的警衛室。整個一層看起來一個人都沒有。但蘇卻沒有貿然向裡面走。他的視覺已經調節成多重成像,看到六條縱橫交錯的紅外線攔在面前,而且紅外線周圍的磁力場感覺有些異常。蘇輕輕躍起,整個人貼在天花板上,然後輕呼出一口氣,身體頓時變得扁平起來,至少收縮近五公分。然後在牆角上借力,貼著天花板緩緩游過了走廊那段的報警機關。

    蘇再次落到地上時,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洪亮的大罵:「***!把我放逐到這種啥也沒有的鬼地方來!也不想想,沒有老子,哪來的你們今天!現在可倒好,這一帶的土著好像厲害的很,連收割都報廢了一台!居然到現在還不派援軍來,難道就讓老子靠這兩台見鬼的收割309、30來抵抗嗎?潘多拉你個小賤人,你給老子等著,老子早晚有一天要干爆你的嫩屁股!」

    這陣瘋子一樣的謾罵聽起來倒像是將軍一個人在洩著情緒,而不是在和誰通話。蘇輕輕跳起,右手掛在二樓的平台上,然後將身體緩緩拉起,一把複合材料製成的軍刀已經悄悄地滑入他的手中。

    二層似乎是書房和辦公區,可以看到一間裝飾奢華的大辦公室,另外一側則是一個中央控制室模樣的大房間,整面牆壁都是屏幕,各種數據和畫面不斷閃爍而過。操作台前,端坐著三個穿著藍蠍標準藍黑色軍服的戰士,兩女一男,即使從側後方看去,也可感覺到他們都既年輕,又很漂亮。

    將軍痛罵一陣之後,心情好像舒緩了很多。樓上傳來一聲按動開關的聲音,然後將軍換上了一副非常威嚴的聲音:「我是迪亞斯特,給我接潘多拉!」

    樓上隨即響起一個甜而柔美的女聲:「對不起,迪亞斯特元帥,我無法完成您的要求。現在潘多拉小姐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夠和您通話。」奇怪的是這個女聲蘇聽在耳裡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重要?什麼事情能夠比我現在面臨的敵人更加重要?!她天天都有重要的事情在忙,什麼時候我才能和她通話!」迪亞斯特儘管非常憤怒,但還是勉強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質問變成咆哮。

    柔和的女聲再一次響起:「對不起,迪亞斯特元帥。潘多拉小姐已經給您派過增援了,相信以您的能力,一定可以控制住那片區域的。」

    「增援?見鬼的增援!」迪亞斯特終於咆哮起來:「三台老掉牙的收割也叫增援?現在已經被人幹掉一台了!拉爾森一型機呢,不是已經製成兩台了嗎,怎麼不派過來?就算不行,來幾台探索也比這種老古董強!給我接潘多拉!」

    「對不起,迪亞斯特元帥,我無法完成您的要求。」當女聲第三次響起時,蘇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始終覺得這個聲音有種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覺。海倫說話的方式就是這個樣子,如果只聽一句,那麼就是個冷冰冰的美女聲音。可是如果聽到她說兩句同樣的話,就會現音調高低、音量大小乃至於語速都是一模一樣,好像是用錄音機回放出來的一樣,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女聲繼續說:「您已經在被明確拒絕的情況下,連續重複了兩次要求。需要提醒您的是,現在潘多拉小姐不受打擾已經被列為級優先,並有可能提升為3級優先。請您評估破壞優先級的後果。」

    樓上啪的一聲脆響,也不知道元帥是關了通訊系統還是乾脆把通訊終端給砸了。隨後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元帥拖著笨重的身軀從樓上走了下來。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六 災難 下

蘇雙手搭著二樓平台邊緣,將身體放了下去,然後輕輕一蕩,雙腳夾住了一樓的吊燈,就此貼在天花板上。元帥並沒有走到一樓,而是走進了二樓的中控室。

    蘇立刻恢復到初始掛在二樓的姿勢,露出眼睛,窺視著元帥的動作。從這名元帥身上,蘇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的氣息,說明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蘇希望元帥在中控室裡能夠做點什麼,隨便什麼都好,說不定可以看到許多藍蠍不為人知的機密。至少,從剛才元帥的怒罵和通話中,蘇已經知道了上一戰費盡心力摧毀的機械人型號是收割,但是很顯然在藍蠍中它還算不上是什麼好貨色。

    元帥走到中控室中不斷忙碌著的三名年輕軍人身後,非常粗暴且無禮的抓住三人的頭,將他們的臉一一拉得面對著自己。隨意比較了一下後,他拍了拍右邊一個年輕女兵的臉,命令著:「站起來。」

    女兵依言站起,然後上身向前彎了下去,她的眼睛仍然盯著信息不斷的屏幕,雙手也在不停地敲打著觸摸鍵盤。

    元帥幾下就扯掉了女兵的褲子,然後當著另外兩個戰士的面,居然就開始幹了起來。另外兩個戰士全神貫注的在看著屏幕,就像旁邊什麼都沒有生一樣。而迪亞斯特元帥身前的那個女兵,臉上專注得有些木然的表情也和同僚們一模一樣,儘管她的身體被撞擊得前後搖動,她卻沒有出一聲呻吟或是叫喊,而且最令人啞然的是她處理工作的速度絲毫不比先前慢。

    元帥草草的弄了幾分鐘,就變得興致全無,他拔出了傢伙,狠狠給了女兵雪白的屁股一巴掌,罵道:「都跟木頭沒什麼兩樣,還不如老子自己來!」

    他提起了褲子,怒氣衝衝地走到了一樓,將肥壯的身軀扔進了沙裡,用雙手蓋住了臉。

    過了好一會,迪亞斯特元帥才把雙手從臉上拿下來,似乎有些神經質般地自語著:「這可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會得抑鬱症的,得想點辦法出來,我一定能行的……等等,你是誰!」

    元帥駭然望著坐在旁邊沙上的蘇,不知道這個不速之客是什麼時候以及怎麼樣出現在這裡的。看起來元帥雖然體力差了點,但是反應能力和鎮定功夫還都和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勛章相稱,他張大嘴,驚叫聲已到嗓子眼,但立刻硬生生壓了下去。顯然元帥立刻明白了雙方的實力差距,在這麼近的距離刺激一名刺客,可不是明智之舉。

    儘管臉色蒼白,迪亞斯特元帥還是坐直了身體,儘可能地擺出威嚴的面孔,壓低了聲音,說:「不管你要的是什麼,我想,我們都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談。不用擔心樓上那三個人,他們只是些傀儡而已,沒有明確的命令,他們什麼都不會作。」

    「他們的確什麼都做不了了。」蘇撫摸著手中軍刀暗色的刀鋒。

    元帥立刻明白了蘇的意思,臉頰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動著,嘴唇上的血色幾乎消散殆盡,泛出了死魚般的灰白色,強作鎮定地說:「不過是些傀儡而已,殺就殺了吧。只不過事後解釋起來會有些麻煩。」

    「麻煩?你覺得,還會有解釋的機會嗎?」蘇面無表情的說。

    迪亞斯特仔細看著蘇,駭然現蘇的眼睛中完全像是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感情的波動,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的眼睛。他臉上忽然浮起驚恐的神色,沙啞著嗓子叫著:「你是潘多拉派來的?她……她終於要對我動手了嗎?」

    蘇心頭略微放鬆,只要迪亞斯特怕死,那就好辦得多。從元帥的年紀、體型、習慣和行為來判斷,他不怕死的概率好像不大。

    蘇心緒稍有變化,元帥突然放鬆了下來,猛然出了一身大汗,喘息著說:「原來你不是她派來的,那就好,那就好!我猜,你是從南方來的吧,那台收割是不是被你們幹掉的?」

    蘇心頭微微一凜,沒想到自己內心這麼微妙的一點變化,居然立刻就被元帥感知。他表面上依然是不動聲色,身體內部各個部分都進入到戒備狀態,只要元帥稍有異動,蘇的軍刀就會割開他的喉嚨。

    「放鬆點,放鬆點,別那麼緊張。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什麼都可以談!你知道,在這個見鬼的地方,想找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惟一一個能陪我說說話的剛剛死在了南邊。」元帥一邊說,一邊舉起右手,先手掌向蘇五指張開,以示自己手中沒有任何異物,隨後才慢慢伸向茶幾,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他生怕引起蘇的異動,所以每一個動作都十分緩慢、清楚。

    蘇饒有興趣地看著元帥表演的啞劇,覺得這也算一種訓練有素。

    「回答我的問題,我不喜歡重複說話。」蘇說。

    元帥雙手一攤,說:「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我保證不會撒謊,儘量配合你的需要。不過你能從我這裡得到的非常有限,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潘多拉是誰?」

    「她是我的女兒,也是災難之蠍現在的最高指揮。我想你們更願意稱呼我們為藍蠍。」元帥的回答不大不小地讓蘇吃了一驚。

    「潘多拉是你的女兒?」

    元帥浮上一個苦笑,說:「是的。我想你一定聽到了我剛才的話,肯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這樣說。可是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幹爆她屁股的!當然,如果你想幹這活,我也不反對。是誰不要緊,只要能幹爆她的屁股就成。」

    蘇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迪亞斯特元帥話聲中深沉的恨意,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對自己的女兒如此痛恨,簡直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這一刻,蘇想起了那些攜著女孩的小手,在荒野中並肩前行的日子,不由得浮起了一個微笑,又搖了搖頭,向元帥說:「你瘋了。」

    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突然讓元帥徹底爆了:「沒錯!我是瘋了!因為我想幹自已的女兒!那是因為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親手扼殺她!你知道她為什麼要叫潘多拉嗎,因為她把自己比喻成是釋放災難的少女。你又知道她是幾歲時候給自己改的名字嗎?十歲!才十歲啊!」

    蘇安然坐著,看著已陷入歇斯底里狀態的元帥,纖長的手指一直在撫摸著軍刀的刀鋒。他的女孩,可是在還不到八歲的時候就露出了惡魔的潛質。

    元帥將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中,低沉地說:「就在她給自己改了名字的那一年,她拿走了我的全部能力,我的事業,我的研究成果,還有我的娜蘭妮,也就是她的媽媽。就在她生日那天,她親手殺了娜蘭妮。」

    蘇默然不語。聽起來,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但好像是真的。

    元帥終於抬起頭來,臉上有著深深的疲憊,說:「其實,我就是這裡的一個囚犯而已。我根本不能走出這個前進基地,也無權指揮這裡的人和機械。這個基地裡所有東西的指揮權限,都屬於潘多拉。或說,屬於中央智腦。不過潘多拉擁有智腦的最高權限,所以也就等同於是她在指揮。」

    「她多大了?」蘇皺眉問。不知為什麼,元帥反反覆覆的提到潘多拉的名字時,竟然逐漸在他心裡激起越來越大的波瀾,這讓蘇非常的不舒服。

    「今年歲了。上個月29日是她的生日。」元帥對潘多拉的生日記得非常清楚。

    蘇皺了皺眉,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她現在是什麼樣子?我是說她的外貌。」

    「我不知道。從她十歲生日那天起,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半年前,我被送到了這裡建設前進基地,更沒有可能見到她了。」元帥說。

    蘇環視了下房間,再回想了一下前進基地的布設,冷冷地說:「可是我看這裡不像是一個監獄,您的生活也不算太差。」

    元帥苦笑,說:「這是精神上的囚籠。每一天,你面對的人不是傀儡,就是機器,不會有人回答你任何的問題,除了分配任務時,甚至機器都不會跟你多說一句話!呆在這個見鬼的地方,甚至干女人都沒有自摸來得舒服!她們都是完全沒有一點感覺的傀儡,不會叫喊,不會反抗,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他們把我放在這裡,是為了設計前進基地,畢竟機器還比不上人的腦袋。」

    「為什麼在這個方向建立前進基地?」

    「我們檢測到東南方向有大量的電波活動,應該有大型人類組織存在。半年前,我們終於積累了足夠的資源和戰備開始向這邊進行探索。」元帥攤了攤手說,「果然遇到了你們。」

    蘇看了看時間,坐直了身體,望著元帥說:「時間差不多了,現在,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我只是個囚犯,什麼資訊都沒法提供,殺了我又有什麼用處呢?也許你可以看看這個,或許還有些價值。」元帥嘆口氣,站了起來,從旁邊的書架上取下了一本筆記,交到了蘇的手裡。

    「這是……」蘇打開了筆記本,見裡面是一頁頁的日記,筆跡力量十足,卻又透著些稚嫩。

    「這是潘多拉的日記,當然,只有到十歲生日前的部分。她允許我保存它。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希望,就是千萬別把它弄壞了。」迪亞斯特的神色很關切。

    「為什麼我們之間就一定要是戰爭呢?」蘇問。這個問題一直在他心中糾結了許久,直到這一刻才問了出來,沒想到問的對象居然是敵方的元帥。

    「為了資源,為了生存,為了一切的一切……」迪亞斯特坐回到沙裡,說:「潘多拉需要的是傀儡,而不是一個個有思想的人。所有的俘虜都會被在腦部植入芯片,從而變成沒有感覺,沒有自主意識,只知道服務和工作的傀儡,就是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樓上那三個也是。從前面的作戰方式看,你們的展方向和潘多拉的理唸完全不同,所以只能是戰爭。」

    「聽你這麼說,好像我更應該殺你了。」蘇擦拭著刀鋒。

    「不,你不應該殺我。現在災難之蠍中或許只有我一個還有自主意識的人,而且潘多拉有時候還會聽我的話。如果你殺了我,那就意味著她從此將失去作為人的一面,將會全無顧忌,不可預估,也不可控制。」

    蘇站了起來,說:「這個理由好像勉強說得過去。現在,我需要藍蠍武器、組織結構、主基地,以及其它一切有用的數據。」

    「這些你都得不到。因為我剛才說過,我只是個囚犯。我根本就沒有使用中央智腦的權限。災禍之蠍的主基地叫做蠍巢,建築在一個大城市的廢墟上。我可以給你指出它的位置。」

    迪亞斯特站了起來,走到掛在牆壁上的一張舊式地圖前,在上面一個部位上點了點,說:「這裡就是蠍巢。」

    蘇記下了蠍巢的方位,同時也站了起來,問:「你一直沒有說,在潘多拉十歲生日的那天,究竟生了什麼。」

    迪亞斯特的臉又變得蒼白起來,虛浮的臉皮上不斷滲出汗水,顯然,這段記憶令人極度不愉快。

    「那天早上,潘多拉跑過來跟我說,災難之蠍所有的權限都已經被她接管了,從此以後,這個世界將開闢一個全新的時代,建立起全新的軼序,而無用的人類,都將變成新軼序下的傀儡,並由此而繁衍。然後……她就當著我的面,砍下了娜蘭妮的頭。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現自己所有的能力不知在什麼時候都消失了,虛弱得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沒什麼兩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生。」

    「那你原來的能力是什麼,是幾階?」蘇緊盯著迪亞斯特的眼睛,只要元帥的眼神中有一點讓他感到不安的東西,蘇就會立刻出手殺了他。

    不過蘇從元帥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是一個老人應有的追憶痛苦往事的眼神,握緊刀柄的手悄悄地鬆開了。

    「我的能力都是格鬥域的,主要能力是八階的迅猛打擊。」元帥的答案讓蘇很有些吃驚。他還不清楚八階能力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不過看帕瑟芬妮那幾乎深不見底的實力,勉強可以推斷一下八階能力的威力。

    蘇突然伸手在元帥的頸側輕輕一按,迪亞斯特立刻雙眼一翻,就此暈死了過去。蘇再次走上二樓的中控室,看了看已經倒在地上的三名年輕戰士。蘇在其中一個的身邊蹲下,輕輕敲擊著年輕戰士的腦骨,覆蓋在他臉上的左手則仔細體會著傳來的震盪。果然,在後腦的部位有一塊異樣的迴響,看來這就是芯片的位置了。

    蘇的軍刀刺入他的後腦,收刀時刀尖上已經多了一顆麥粒大小的芯片。蘇對其它兩個人依樣下刀,將芯片都取了出來,包好收起,然後離開了元帥居所。估計20分鐘後,元帥就會醒來。

    至於元帥給的那本日記,蘇已經確定裡面不會有追蹤器。他現在對電磁信號的感應十分靈敏,如果日記本中裝了追蹤器之類的設備,那麼肯定會被現。

    蘇一邊在夜幕的掩護下向預定的集合地點奔去,一邊打開了戰術板。他在和元帥說話時,將戰術板調成了被動模式,將周圍一切的聲音和各種電磁信號都紀錄了下來。他還曾用戰術板自帶的電腦破解功能試圖進入藍蠍的電腦網絡,結果不但直接被攔在了防火牆外,還被程式的自動反擊弄得戰術板溫度飛速升高,如果不是蘇立刻強行關掉戰術板以切斷與智腦網絡的連接,這塊戰術板都有可能損毀。

    蘇將所有紀錄下來的資料都送了出去,幾秒鐘後,海倫就出現在屏幕上,冷冷地說:「我記得你答應過我不進入藍蠍前進基地的。」

    海倫的態度雖然生硬,不過畢竟是關心,蘇笑了笑,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快分析一下這些資料,看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海倫沉默了幾分鐘,似乎在分析戰術板傳回的數據。過了一會,她抬起了頭,說:「有些有趣的東西,不過很有限。這個自稱災難之蠍的組織和他們的領看起來既無知又狂妄。哼,潘多拉,她的確是釋放災難的少女,不過這災難不是加給別人,而是會釋放在它們自己頭上。選擇血腥議會作為敵人,就是它們最後的錯誤。你不必擔心,從今天起,我的注意力會分些在這個方向上,那些災難之蠍會現,我才是那個釋放災難的人。」

    聽著她冰冷、機械且沒有一絲波動變化的聲音,蘇忽然抑止不住地浮上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個海倫並不僅僅是災禍之蠍的災難,而且還是所有男人的災難。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10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七 軟弱 上

還沒有趕到預定的接應點時,蘇懷中的戰術板又震動起來。他一邊保持著50公里勻速奔跑,一邊打開了戰術板。在超距觸感的感應下,蘇完全可以一邊在崎嶇的廢墟間飛奔,一邊安心地閱讀戰術板上的信息。

    屏幕上還是海倫,仍是那種機械而又冰冷的聲音:「已經對數據分析完畢。蘇,你被騙了,你應該殺掉迪亞斯特的。」

    「被騙了?」蘇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不願意相信海倫的結論。

    「你不願意相信嗎?那麼我再具體一點,從所有數據的綜合比對來看,迪亞斯特撒謊的概率在87%以上。如果再考慮到他作為災難之蠍核心人物的身份,你就應該100%的殺掉他。夠具體了嗎,蘇中尉。」海倫的話中能夠聽出一絲諷刺的意味來,這比較機械聲音當然是有本質的進步,但是同樣不讓蘇愉快。

    但是海倫顯然並不打算讓蘇愉快,繼續說:「在拿到你手上三個芯片後,會更進一步證實我的結論。\蘇中尉,請你記住,為了你自己著想,不要在戰場有任何的仁慈!」

    蘇壓抑著心中的憤怒,沉聲說:「迪亞斯特給我日記本的時候,我相信他的感情是真實的。對於判斷別人是否在說謊,我有自己的辦法。而且你憑什麼說他在說謊?」

    「日記可以是真的,但他說的事情可以是假的,或者至少部分是假的。至於如何得出這個結論,我想不需要向你解釋,你即不懂高階數學,也不明白神秘學的原理,解釋了你也聽不明白。只不過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這麼愚蠢,特別是在戰場上。我們和災難之蠍一定會有戰爭,而且一定會以徹底摧毀災禍之蠍為結局。不過想要贏得這場戰爭,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必須得聽我的指揮。」海倫扶了扶眼鏡,又開始埋頭工作,然後她的影像就在屏幕上消失了。

    蘇只覺得胸口如同堵了一場巨石,沉甸甸的說不出難受。

    時間過得很快,當蘇趕到預定集結地的時候,已經接近天明。\這個時候,天色是最暗的。集結地停著一輛越野車,忽明忽暗的菸頭火光在夜色下顯得格外醒目。抽菸的是裡高雷,他還是那副隨隨便便的樣子,一點也不怕有狙擊手在黑暗中瞄準他的腦袋。

    蘇從黑暗中現身,以他的感知,已經發現周圍埋伏了十幾名精銳的戰士,佔據了四邊的有利地型。而且他們帶來了六枚青銅龍導彈,哪怕是藍蠍的戰車過來,恐怕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裡高雷看到了蘇,先是咧嘴一笑,然後說:「怎麼了,頭兒,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事情不順利?」

    蘇伸手從裡高雷手上拿下了香菸,扔在地上踩滅,說:「別在夜裡抽菸,你覺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嗎?有的是人能夠在1500米外打爆你的頭,包括我。」

    蘇登上了越野車,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蘇放倒了前風擋玻璃,將自己的步槍架了起來。\裡高雷則站到了後廂機槍射手的位置上。駕車的是麗,她發動越野車後,裡高雷嘿嘿笑著說:「頭兒,以前你可從來不會跟我們說你的能力。現在至少告訴了我們一件事,你能夠在1500米外打爆別人的頭!」

    越野車轟鳴起來,疾駛而去,整個旅程當中,蘇都是一言不發。

    鐘擺城還沒有清理,這項工作要等到總部的儀器運到才能開始,所以眾人先回營地。雖然還進不了城,不過麗一直在佈置外圍的防禦,並且在暗黑龍騎的核心區選擇了一個廢棄的小鎮,準備建立一個後方的訓練基地以及戰地醫院。奎因的手下和麗殘存的戰士加在一起還有200多人,這會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雖然動盪年代人命最不值錢,但是訓練有素的戰士還是不多。

    蘇剛剛跳下越野車,奎因就迎了上來。這個時候天還沒有亮,看來他也是忙碌了整整一夜。

    「頭兒,總部有東西給你。\那個運東西的傢伙看起來可真不錯!」

    順著奎因的手指方向,蘇看到營地外的空地上停著一架無人駕駛飛機,機身上漆著猙獰的龍首,這是暗黑龍騎的標誌。和藍蠍的無人偵察機不同,這架無人機相對要大得多,機長近三米,兩具噴氣式發動機被安放在機翼兩端。它的機背被打開,露出了裡面的貨艙,幾個戰士正在小心翼翼地將裡面四個包裝好的貨箱搬出來。

    這時蘇懷中的戰術板又震動起來,不用看,蘇只憑直覺就知道一定是海倫。屏幕亮起時,果然出現的是海倫。看著她美麗的面容,蘇卻覺得這張臉太漂亮、太精緻了些,已經精緻得有些不真實。比如說,蘇從沒有見過哪個人的兩隻瞳孔紋路色彩是一模一樣的,再比如,她的雙眉不論是形狀、角度都是完全相同,甚至連眉毛的根數都一樣多!

    海倫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蘇立刻發現,她每次扶的位置都是同一處,精準量級至少也是毫米,再細微的話,限於屏幕的分辨率,已經看不來了。蘇忽然覺得有些頭痛,他現在已經開始下意識地將海倫所有的表情動作進行回放對比,而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會引發強烈的頭痛,似乎他的大腦已經有些不堪這沉重的負擔。

    「我派了架運輸機,給你運過去四套感應雷掃瞄儀,這樣對鐘擺城的清理可以提前一天啟動,也能夠提前一天結束。不過這不是主要目的,我需要你手上災難之蠍的三枚移植芯片,馬上就要。另一點,清理鐘擺城是為了可以撤出一些羅克瑟蘭的設備,並不是讓你們在那邊死守不退的。最遲在48小時之後,你們一定要撤離,先退到核心區附近再說。」

    蘇臉上如同籠罩了一層寒霜,問:「這是命令?」

    「你可以這樣理解,如果你不想自己的扈從和戰士白白送死的話。現在就將芯片給我送回來,我的時間很寶貴。」

    蘇默默的關了顯示屏,走到無人機前,將三枚包裝好的芯片放進無人機的貨艙。\無人機接到了新的指令,發動機轟鳴起來,機身緩緩升起,在空中轉了個圈,向著龍城疾飛而去。

    「頭兒!送來的東西里面還有給你的東西。」奎因走了過來,將一個精美的鋁合金小盒遞給了蘇。蘇打開一看,盒子裡面深藍色的絲絨襯墊上嵌著三顆看起來非常特殊的子彈,彈頭上漆著電磁和危險的標記,裡面還有一張紙條。

    蘇取出紙條,打開一看,紙條上是和印刷體一模一樣的筆跡:「智能型機械目標專用彈,試用一型。海倫。」

    蘇輕輕撫摸著子彈,指尖還沒有碰到彈體,就傳來隱約的**以及針刺般的感覺。這是裡面蘊含著強大能量的標記。

    他合上了盒子,將它貼身收起。對於這個海倫,蘇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轉向麗,吩咐:「麗,明天用一天時間清理鐘擺城,然後把能帶的都帶走,我們要撤出這裡。\你的時間只有48個小時。」

    麗非常驚訝:「為什麼?工廠大多完好無損,而且裡面的很多設備根本運不走!我們現在有足夠強大的火力,如果那些蠍子再來的話,我們一定會給他們一個非常深刻的教訓的。」

    「這是總部的建議。」在麗面前,蘇並沒有說這是海倫的建議,不然的話恐怕又要浪費一番解釋。他現在也開始學得聰明些了。

    麗仍然不情不願地想要爭論什麼,卻被裡高雷硬扯著拉走了。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蘇什麼事情了,具體事務自然由三名扈從一手包辦。他回到自己的軍帳內,閉目靜坐了整整十分鐘,才將心情漸漸平抑下來。

    這次偵察藍蠍的前進基地,也不能說全然一無所獲,在長時間的潛伏和穿越感應區後,蘇又得到一個進化點。不過,僅憑現有的十五個進化點,想要繼續在感知域中進階,還是遠遠不夠。\蘇已經感覺到,下一次在感知域中將會形成一個新的六階能力。但是六階能力至少需要三十二個進化點,恐怕還要經歷過幾場生死激戰才有可能獲得。

    進化是為了更強大,更強大意味著更多的權利和更好的安全,為了追求進化而去冒有可能死亡的風險,聽起來邏輯上很說不通,但蘇卻是一直在這樣做。他也不清楚為什麼,只知道自己內心深處一直在恐懼著什麼,只有更多的進化,更強大的能力,以及更深沉的戰鬥智慧,才會使他感覺到安全。但是每當獲得新的能力後,蘇看到、感覺到的卻是更多的未知,相應的也就更加的恐懼。這好像是一個根本無法解決的循環。蘇必須控制自己獲得進化點的衝動,就像是深夜中一隻努力不向燈火撲去的飛蛾。

    猶豫了一會,蘇向帕瑟芬妮發了條訊息,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給她發訊息。

    幾乎是訊息發出的同時,屏幕上就出現了帕瑟芬妮的影像。\她灰髮散亂地披散在肩上,臉上還有一抹硝煙的痕跡。屏幕上到處都是彈雨、火焰和爆炸,帕瑟芬妮匆忙說了句:「寶貝等等!」然後畫面就是一陣劇烈抖動,一時間什麼都看不清。

    僅僅過了幾秒,畫面就重新清晰了起來,帕瑟芬妮笑意嫣然,亂發和臉上的硝菸灰跡反而更加為她增添了幾分風情。只不過從畫面中可以看到,在她背後一輛新時代風格的戰車正熊熊燃燒著墜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然後就是驚天動地的爆炸。雖然隔了近百米,熾熱的風流仍將帕瑟芬妮的灰髮拂了起來。

    「難得你肯來找我,是不是你那邊有什麼麻煩了?」帕瑟芬妮毫不掩飾自己的關心。

    看著不斷轉戰四方的帕瑟芬妮,蘇的心情終於平靜了下來。和她的付出比起來,自己的一點委屈根本就不算什麼。雖然在蘇看來,這並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些根本理念上的衝突。\不過他也知道,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暗黑龍騎中所有的人都不會這樣認為。

    「沒什麼,不用擔心我。海倫已經說了今後會多放些注意力在這邊。」蘇微笑著說。

    「是嗎,那太好了!海倫肯這麼做,那就沒問題,你只要聽她的就好了。」帕瑟芬妮看起來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眼睛中都在發著光。

    看到帕瑟芬妮對海倫無條件的信任,蘇先是驚訝,然後就重新審視海倫的建議。雖然她看起來沒有任何能力,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一切都以力量作為惟一的考量。蘇自己就曾經狙殺過無數能力在自己之上的目標,所以明白在絕大多數時候,智慧的作用要比力量大得多。

    「還有,我聽說了你在藍蠍前進基地的行動,戰場上可是從來都沒有什麼寬容和憐憫。對待敵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摧毀。這種時候你可不能心軟呢!好了,先就這樣吧!」

    通訊被即刻切斷,看起來帕瑟芬妮那邊的戰事十分緊張。

    蘇沉默的將戰術板收起,靜靜地坐著。海倫和帕瑟芬妮的說話風格不同,海倫是毫不留情的指責,帕瑟芬妮則要迂迴委婉得多。但是她們的觀點一致,都認為蘇錯了。

    不過,儘管知道摧毀一切已知和未知的敵人是暗黑龍騎的宗旨,但是蘇始終難以理解,為什麼兩個未曾接觸過的組織初一碰面就要發生你死我活的戰爭,而不是先試著坐下來談談,看看有沒有和平相處的可能?

    蘇拿出潘多拉的日記,撫摸了一會已顯得陳舊的封皮,然後慢慢地打開。

    審判鎮。

    佩佩羅斯無聲而迅捷地走進了小鎮中央的教堂,來到梅迪爾麗座前,奉上一張電腦板,說:「閣下,這裡是蘇少尉近期全部的戰事與行動紀錄,以及和總部基地通訊紀錄的摘要。」

    梅迪爾麗接過了電腦板,迅速瀏覽了一遍,抬起了頭,盔甲縫隙中滲出層層寒氣,問:「佩佩,你怎麼看?」

    佩佩羅斯說:「我同意海倫和帕瑟芬妮將軍的看法。蘇中尉這次在戰場上的表現十分軟弱,如果不在此時加以糾正,那麼他今後將會遇到非常多的危險。」

    梅迪爾麗將電腦板還給了佩佩羅斯,若有若無的嘆息了一聲,然後輕輕的說:「也許所有人都認為這是軟弱。不過,如果當年沒有他的這種軟弱,我早就成了荒野中的塵泥。」

    佩佩羅斯呆了呆,想要說些什麼,卻見梅迪爾麗揮了揮手。她只得應了聲是,退了出去,讓梅迪爾麗獨坐在幽深寒冷的教堂中。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七 軟弱 中

蘇手中的日記是深藍色封面,正中凸印著一隻猙獰的蠍子,完全是災難之蠍風格日記很厚很重,皮製的封面邊緣已經出現多外磨損,裡面的紙頁也變得有些發黑和蓬鬆,顯然是被翻閱太多的痕跡。

    日記的扉頁上用稚嫩的字體寫著:「從今天起,努力長大。安潔,於血蠍之月29日。」

    扉頁上還繪著一片遍生野花的草原,上面有一個小女孩張開雙臂奔跑著,在她身後,則是一個不算太高、但很偉岸的男人背影,在他的身邊,陪伴著一個嫻靜的女人。這幅以彩色鋼筆繪出的畫線條簡潔,卻十分傳神。顯然小安潔在繪畫上有驚人的天賦。

    蘇又翻開了第二頁。

    「今天是我九歲的第二天,很高興,可是我還是和昨天一樣的高,真希望快些長大。\安潔,於血蠍之月30日。」

    看上去,這就是一本普通的小女孩日記,不過如果迪亞斯特沒有說謊,那麼這本日記裡一定有秘密。九歲的時候,潘多拉還沒有給自己改名字,她原本的名字是安潔。而在十歲生日時,她給自己取了新名字潘多拉。所有的變故,應該都是出自這一年裡。

    蘇繼續翻閱,逐漸讀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東西。

    「我比生日的時候長高了三公分!可是這用去了我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太慢了。我要努力長大!爸爸說了,等我長大了,就把災難之蠍都交給我。\潔西卡姐姐好像非常不高興。安潔,於天蠍之月1日。」

    「為什麼每天總是要不停的上課呢?好枯燥!我想出去玩,可是爸爸不讓,說外面有很多很多的輻射,出去會死掉的。什麼是輻射,是那些彩色的光線嗎,它們照在身上很舒服啊!好像只要被它們的照射,我就可以長得快點。安潔,於毒蠍之月3日。」

    「我討厭上課,越來越討厭,我想出去玩。老師們都很囉嗦,為什麼說一遍就能聽懂的東西他們都要反反覆覆地重複上七八遍呢?可是潔西卡好像總是沒有懂,好奇怪。明斯特哥哥也總說聽不懂。進階數學,高能物理,基因基礎,能力域初階……課程表好長好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上完。\我想出去玩,我喜歡那些光線,它們很漂亮,也對我很好。只要和它們在一起,我就可以快快的長大。安潔,於地蠍之月9日。」

    「爸爸重新安排了我的課程,從明天起我就要單獨聽課了。他和老師們說我的進度可以加快三倍,耶!爸爸萬歲!潔西卡姐姐很不高興地跑掉了,我現在知道了她不喜歡我。不過沒關係,早點上完課,我就可以早些出去玩了。安潔,於地蠍之月10日。」

    「今天的課程結束得很快,老師們給我的感覺都有些奇怪,他們為什麼不停地偷偷看我?不過,我是覺得我比潔西卡好看,雖然她肯定不這麼認為。不管怎麼說,今天又學完了三本書,我有一整個下午可以出去玩了。\安潔,於地蠍之月15日。」

    「我喜歡它們,它們也喜歡我。現在只要我出去,它們就會來找我,它們很漂亮,也很聰明,而且它們很願意幫我,幫我長大,幫我變得聰明,幫我變得漂亮。當它們進入我的身體時,我可以感覺得到它們的開心。它們很漂亮,有數不清的顏色。不過,書上不是說只有一種陽光,而且只有天上雲開的時候才會有陽光嗎?天上的雲會開嗎?我從沒看到過。安潔,於水蠍之月11日。」

    「今天和潔西卡說了它們的事,可是她說我瘋了,要不然就是在說謊。她說外面永遠是灰色的,從來都沒有什麼彩色的光。我現在知道,它們討厭她,不會給她看見的。\我也討厭她。安潔,於綠蠍之月7日。」

    「潔西卡今天換了一件新衣服,專門來給我看。她好像是要我看她的胸,然後嘲笑說我胸前什麼都有。我完全沒看出來那兩團肉有什麼特殊作用,書上也沒有提過。可是她看起來很驕傲,而且明斯特哥哥好像也很喜歡那兩團肉,他一直偷偷地從潔西卡的領口往裡面看。我越來越討厭潔西卡了,討厭她的一切。潔西卡完全是個笨蛋,她到現在一本書都沒有學完,我已經開始學第二十六本了。安潔,於明蠍之月1日。」

    「今天,它們告訴我應該到後面的儲藏室去。我去了,因為它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潔西卡和明斯特哥哥在裡面,他們什麼都沒穿,在做些奇怪的事。\對了,有一本書上說,這叫做**,是為了繁殖後代要做的事。可是潔西卡應該繁殖爸爸的後代才對,她為什麼要和明斯特哥哥**?不過沒關係,她什麼都繁殖不了。我看到它們進入了她的身體,把她能夠繁殖的器官悄悄地破壞了。安潔,於明蠍之月3日。」

    「我把昨天的事告訴了爸爸,他非常生氣。下午,明斯特哥哥和潔西卡都不見了,聽說潔西卡已經被關了起來,要特殊處理。什麼是特殊處理?是象明斯特哥哥那樣嗎?他好像被爸爸的蠍子吃掉了。安潔,於明蠍之月4日。」

    「老師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我了,我現在需要自己到電腦上學東西。我現在才明白,原來不是別人太笨,而是我太聰明了。\爸爸今天誇獎我了,他說我長得很快。他以前誇獎我時,還總會跟我說這個世界就應該由最有力量、最聰明的人統治,但他今天沒有說這句話。爸爸好像在害怕我,真奇怪。安潔,於明蠍之月30日。」

    「我不知道自己該學什麼,向誰去學。從前的老師們原來知道的東西少得可憐,所以現在沒有人教我,也沒有人管我。爸爸也不管我了。現在每天我除了和媽媽說話,就只有和它們在一起。它們還在努力的幫助我,我知道自己還在變得更聰明,也更有力量。可是變得更聰明又有什麼用處呢?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好像該學的已經學完了。那些能力又有什麼用呢?如果擁有了全部的能力,我又是誰?我知道,那樣我就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樣子。\安潔,於雷蠍之月15日。」

    「爸爸今天帶我去看最新式的武器了,他管那個東西叫做收割者。可是收割者真的好醜,而且非常非常的笨,只會按照設定好的程度去做事。爸爸旁邊的人把那個程序叫做先知1.0。可是書上說,先知是比其它人都要聰明的人,這樣說的話,好像我才應該是先知。我對爸爸說,應該把隨便哪個生物的大腦安裝在收割者的智腦裡,這樣才會有真正的智能,會比現在這種笨笨的樣子要好得多。爸爸非常生氣,他第一次狠狠地罵了我。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裡,哪怕是一隻變異老鼠也要比收割者聰明啊!它們告訴我,不是我錯了,而是因為周圍的人太笨,他們不能理解我的聰明。\這個世界,應該屬於我。真的是這樣嗎?再過一個月,我就十歲了,十歲是不是已經長大了呢?安潔,於雷蠍之月2日。」

    「完全睡不著,書上說,這叫失眠。為什麼會失眠呢,是因為爸爸嗎?他在害怕我,好奇怪。安潔,於雷蠍之月30日。」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媽媽好聰明,好聰明。我愛媽媽。安潔,於血蠍之月1日。」

    日記到此為止,後面的幾頁被撕了去。蘇合上了日記,輕輕撫摸著磨損的封皮,毛骨悚然。

    從時間來看,最後一個月中的日記是最關鍵的部分。因為,所有的變故都是在安潔十歲生日那天發生的。\迪亞斯特元帥不像在撒謊,因為撕扯的痕跡十分陳舊,並不是剛剛撕下的。迪亞斯特能力再強,也不可能預知到這麼久之後的事,從而提前就撕去了這幾頁日記。如果他能夠預知到這一天,何不在房間中埋伏人員,一舉把自己擒下,又何必以身犯險呢?要知道,蘇可是猶豫了很久,才沒有殺了迪亞斯特。在這個過程中,其實連蘇自己都不敢保證會不會心念一轉,直接殺了迪亞斯特了事。

    此時此刻,天地間忽然響起一聲霹靂,然後轟雷一個一個炸響,如同無數重炮炮彈落下,彷彿整個大地都在震動!

    閃電如網撒下,從大地直接連通雲端,雖然隔著厚厚的帳布,也可看到外面的世界被接連不斷的閃電映照得忽明忽暗。碩大的雨滴密集落下,砸得帳布噼噼啪啪的響個不停,風更是呼嘯著,瘋狂撕扯著天地前的一切!

    在這個狂暴的雨夜,所有的人、所有的生物都躲在了房間、營帳或者是巢穴內。每一顆雨滴中都有足以致命的輻射,沒有誰願意被它們沾上。而那些只能露宿荒野的人,就只有倒在地上,任大雨將自己的身體淋透。那些針刺一樣的感覺,是如此的讓人絕望。

    蘇將日記小心收好,站了起來。

    它們究竟是什麼?這個問題始終在他心頭徘徊不去。

    蘇掀開營帳的簾門,走出帳外,仰首望著夜空。天黑得深不見底,無以計數的雨滴傾倒而下,頃刻間就已經將蘇淋透。雨水中有透骨的寒意,更有濃烈的輻射,刺痛著蘇的肌膚。

    蘇眯起眼睛,在他的視野中,整個世界依然是黑的,灰的。

    蘇看不到它們,也感覺不到它們。

    但是蘇並不怕輻射,或者至少不怕這種程度的輻射。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也和周圍的人不一樣。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12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七 軟弱 下

雨越下越大,顆顆雨滴已經如同大豆般大小,裡面還夾雜了許多如雞蛋般大小的冰雹,砸在大地上激起一團團水泥混合的塵埃。產自暗黑龍騎的營帳雖然堅固結實,不會被雨滴冰雹擊破,可是同時風也很大,紮下的營帳樁基未必都十分穩固。所有的帳篷都在狂風暴雨中獵獵搖曳著,扯住營帳的繩子繃得緊緊地,甚至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飛。地面積水早已奔湧成流,好在營地選擇的地勢是一個相對制高點,暫時不用擔心被雨水淹沒。

    蘇靜靜在雨中站著,任冰寒刺骨的雨水貼著肌膚流下,一顆顆冰雹砸下時,他身上的肌肉微微一收一放,就將它們彈了出去。

    天依然是黑的。

    在雨中淋了很久,蘇已經開始漸漸相信海倫的話,迪亞斯特應該是撒了謊,不過直到現在蘇也沒有想清楚他在什麼地方說了謊,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從日記中看,安潔,現在應該叫做潘多拉,可能比意想中的還要難對付得多。十歲時就已經如此聰明的女孩,現在不知道已經成了什麼樣子。更可怕的是,從日記中看得出,她似乎對這個世界有種置身事外的冷漠。

    蘇曾經也有過這種感覺,彷彿眼中所看到的一切,耳朵所聽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面前晃動著的一個個人體,和不會動的水泥鋼筋完全沒什麼區別。殺一個人,就像是折斷了一根木頭一樣簡單,一樣不需要思索,一樣沒有任何感覺,哪怕噴濺出來的鮮血都沒有溫度。\而這一切的轉變,始自於他遇到梅迪爾麗,並且決定將她養大的那一刻。

    還是先將藍蠍徹底摧毀吧,蘇終於下定了決心。蘇還是決定相信海倫,相信帕瑟芬妮,沒有理由他可以相信敵人,而不去信任自己一方的人,特別是其中一個女人已經為他付出了那麼多。

    至於迪亞斯特,就當是成長過程中的一塊墊腳石。下一次見面,蘇將會告訴他欺騙究竟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一陣特別猛烈的風席捲而來,將蘇一頭已完全淋濕的淡金髮絲吹得筆直。但蘇本身並沒有被撼絲毫,他的目光追隨著這陣盤旋的風,最後落在了一個營帳上。這個時候,他的大腦正全力運轉,同時處理著數以千計的數據,試圖解析出風的流向以及可能產生的影響。這是蘇第一次試圖進行如此複雜程度的計算,還不到一秒鐘,他的眼前忽然一黑,頭痛得像被幾十根尖針刺進了一樣。

    蘇搖晃了幾下,這才算站穩。他搖了搖頭,知道這種程度的計算能力已經超出了目前能夠承受的極限。雖然全力驅動下,大腦處理數據的速度已經比以前要快了至少一半。而在蘇直接或者是間接接觸過的人中,無論是潘多拉還是海倫,處理數據的能力似乎遠遠在他之上。

    這時呼的一聲,一個營帳被大風連根拔起,原本沉重的樁基似乎一點份量都沒有,輕飄飄地飛上夜空,旋即不知去向。\營帳裡面有六名戰士,當下被大雨徹底淋透,又被狂風吹得滾倒在泥水中。

    蘇立刻衝了過去,先抓住兩個已經沒有能力自己爬起來站穩的戰士,將他們提到自己的營帳邊,塞了進去,然後又沖向其餘的四個人。

    有兩個營帳帳簾正在拉開,看來有人要出來。

    「都不要出來!」蘇一聲大吼,極具穿透力的聲音清而高亮,遠遠地在風雨中傳了開去。

    一個營帳帳簾聽話地拉上了,可是另一個卻反而開得更快,麗從裡面衝了出來。只一瞬間,她就已被充滿了輻射力量的大雨淋透!

    「你給我回去!」挾著兩名戰士的蘇向麗咆哮著,一邊艱難地頂著風雨以最快速度奔跑著,將兩名戰士塞進自己的營帳。

    麗沉默著,衝向最後的兩名戰士,扶起了其中一個,向蘇的營帳拖去。以她四階的力量和敏捷,拖了一個成年男人,在如此兇猛的風雨中還是勉強可以行動的。蘇一咬牙,直接拖起最後一名戰士,塞進自己的營帳時,麗也將自己拖著的戰士塞了進去。

    蘇的營帳是單人帳,並不算大,六名健壯的戰士只能互相擠疊著,才能勉強裝得進去。蘇一把脫**上的作戰服,不由分說直接罩在麗的頭上,將她裹住抱起,然後向她的營帳飛奔過去,把她塞了回去。\

    麗忽然一把拉住蘇的手,將他也拖進了營帳。蘇沒有反對,而是反手拉上了營帳的帳簾,然後陰沉著臉,冷冷地盯住麗。

    作為目前軍隊中惟一一個女人,麗也是單人營帳。她的營帳比蘇的還要小些,裡面只有一張簡易床,她的裝備和衣服都堆在床底,反正她本來也沒太多東西。兩個人擠在營帳裡,就幾乎沒有轉身的餘地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蘇凌厲的目光,麗抱膝縮在角落裡,額頭抵住膝蓋,根本不抬頭看蘇。她周身早已濕透,水滴還在一滴滴順著栗色短髮流下。蘇伸手在她的頭髮上摸了一下,然後攤開了手。手心中的雨水是灰色的,可以看到漂浮著無數細碎的塵埃。蘇的手心微微發麻,這是受到輻射刺激的標誌。

    蘇沉默著,一把將麗整個提了起來。麗雖然有四階的力量,可是蘇現在的力量也很狂猛,而且在蘇沉默的怒火前,她看上去居然有些膽怯,完全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蘇抓住麗的衣服,猛一用力,直接將她的上衣撕成了兩半,然後又將她的戰鬥束胸撕了下來,扔到地上。

    麗顫抖了一下,動也不動,任由蘇三兩下將自己的剝得精光。蘇拿過床單,有些近乎於粗暴的將麗身上的雨水幾下擦乾,然後將**的床單和麗的濕衣服都扔到了營帳外面去。\

    麗跪坐著,低著頭,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蘇沒有理會她,而是取出戰術板,直接接通了預設好的線路。幾秒鐘後,屏幕上就出現了海倫的影像。就像不論什麼時候接通帕瑟芬妮,她都是在戰鬥中一樣,海倫好像永遠都在工作,從沒有見她休息過。

    海倫的目光一轉,看到了**著的麗,以及半裸的蘇,不冷不淡的說了句:「看來現在不像是通話的好時機。還是說,你終於肯讓我看看你的生理反應了?這是個好消息,但應該是你在我面前時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這裡有了暴風雨,我這邊有七個人淋了雨。我需要醫院作好準備,雨一停,我就派車把他們送回去。」蘇說。

    畫面上的海倫恢復了低頭忙碌的姿勢,聞言根本沒有抬頭,只是說:「請再具體些,蘇中尉。我不記得你的隊伍中有資格在我的醫院中接受治療的人有七個那麼多。」

    蘇抑制了一下焦急的心情,放緩語氣,先解釋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然後說:「情況就是這樣,麗和六個戰士都需要治療。這場雨水的輻射非常強烈。」

    海倫抬起了頭,看了蘇一眼,就又開始忙碌,淡淡說著:「算上你,被雨淋的應該有八個。」

    「我沒事,我不怕輻射。」蘇沉聲說。

    海倫明顯的皺了皺眉,放下了手中的事,沉思了一會,才說:「的確有這種可能,而且你對自己的身體應該比我瞭解,當然,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關於接受治療的人選,麗可以,其它人不行,讓你的戰地醫生給他們治療吧。」

    「那這些戰士們怎麼辦?我這裡沒有戰地醫生,也沒有藥物!這種強度的輻射,他們根本挺不過一天!」蘇已經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麗一直盯著屏幕上出現的海倫,忽然說:「我不用治療,這樣你可以救我的戰士們了吧!」

    「你給我閉嘴!」蘇向麗咆哮了一聲,竟然讓麗顫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退。

    蘇望著海倫,以平靜的聲音說:「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海倫扶了扶眼鏡,認真的問:「這需要解釋嗎?蘇中尉,你不是真的這樣天真吧?」

    她的語氣很平淡,可是蘇卻從中聽出了巨大的嘲諷。這個時候,蘇反而平靜了下來,說:「我是真的不明白。」

    「那好吧,我就為你解釋一下。」海倫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雙臂環抱,正面對著屏幕,以機械般冰冷,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說:「從制度上說,只有龍騎或者扈從才有資格在龍城的醫院中得到救治。當然,龍騎的私人醫院可以有些例外,比如說你那名扈從的女人,但是,這樣做的前提是奎因支付了足夠的費用。\接下來我們談談現實一些的理由。這種急性輻射的救治比治療變異組織要難得多,一人份額的特效藥價格是25萬。蘇中尉,以你現在的信用和財務情況,我只能接受預先給麗進行治療,並且如果她肯配合我的研究的話,還可以減免部分的費用。至於其它的6名戰士,蘇中尉,你根本沒有能力替他們擔保。」

    「就這樣看著他們去死?」蘇的聲音漸漸變得和海倫有些類似。

    海倫毫不猶豫地直接回答:「是的,荒野中的人命並不值錢。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蘇中尉。」

    蘇的確清楚荒野中的法則,也看到過無數次死亡。只不過,他難以接受的是暗黑龍騎明明有這個能力,卻不肯加以救治,哪怕是跟隨著他浴血奮戰過的戰士。

    「難道一個人的生命是可以用錢來衡量的嗎?」蘇苦笑,有些無奈的自語。

    海倫顯然聽到了這句話,回答說:「是的,每一個人都有價格。你,我,甚至是帕瑟芬妮,都有自己的價格。你可以不認可這一點,但別人會對你的價格有自己的評估,大多數人認可的那個價碼,就是你實際的價值。如果你不接受,只能說明你認為價格低了而已。」

    蘇嘆了口氣,說:「也許,人還是有尊嚴的。尊嚴是有價的嗎?」

    「當然。我說過,不肯出售尊嚴的人,往往只是因為認為價錢還不夠高而已。\」海倫說得很認真,像是在和蘇探討著一個學術問題。不過她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蘇無言以對:「而且在這個時代,還能夠堅持尊嚴的人,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已經強大到沒人能夠挑戰他的尊嚴的地步。但是如果有這種人存在,也就意味著除了他之外,其它的人都會活得完全沒有尊嚴。」

    「能不能先給戰士們治療,治療費用我以後想辦法再付。」蘇自己對這個提議其實一點都不抱希望。

    海倫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一會,才說:「蘇,你讓我非常失望。我完全沒有想到,你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你需要記住三件事,第一,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利息這樣東西。你向帕瑟芬妮帳戶中支付的錢根本連付利息的零頭都不夠。帕瑟芬妮應該從沒有向你提過這個,但是不代表借款方不會向她收取利息。第二,麗的治療費用實際上已經是賒欠了。如果你願意承認共同負擔帕瑟芬妮的債務,那麼以你現在的狀況,你在任何地方都賒欠不到任何東西。所以,你已經得到了特殊待遇。第三,或許你可以向帕瑟芬妮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但不應該是向我。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特殊的關係,我也沒有任何理由為你付出。蘇中尉,你把自己想像得太重要了,這個世界並不是圍繞著你運轉的。」

    蘇的臉上湧起一陣異樣潮紅,海倫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根鋒利的針,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自尊心,即使在面對最危險的敵人時,他的心也從未跳動得這樣瘋狂過。\所有的血似乎都失去了控制,瘋了一樣湧向腦部。

    「對了,我想起來,舊時代有一個詞可以非常貼切地形容你目前的處境,那就是軟飯。等到你不用再吃帕瑟芬妮軟飯的那一天,我會很樂意滿足你這樣的要求。但是現在,蘇中尉,你拯救不了幾個人,請不要濫用帕瑟芬妮的資源。就這樣吧,記得明天將麗送過來。」

    說完,也不等蘇回答,海倫直接切斷了通訊。

    營帳中沉默了很久,麗才打破了寂靜:「好像我又給你添了麻煩。」

    「我已經喊過讓所有的人都不要出來,你為什麼不聽?」蘇的聲音中又帶上了一些壓抑不住的怒意。不過就是他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是完全為麗的自作主張憤怒,還是因為海倫的話,而遷了一些怒意在麗身上。

    「他們都是我手下的戰士,而且……你不是也在外面嗎?」麗的聲音很低,視線則落在營帳角落裡。

    「我和你們不一樣,至少這種程度的輻射我還不怕!」蘇很怒,在他看來,麗這種舉動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把自己也搭了進去。如果不是有暗黑龍騎的醫療條件,以麗的體質,也活不過三天。

    麗忽然抬起頭,盯著蘇:「可是22中文¥首)發我不知道!你從沒有跟我說過這個,你也從來不告訴我你的事,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

    面對著麗的灼熱目光,蘇心中一些堅硬的東西悄然熔化了。\的確,麗幾乎不知道他的任何事,其實帕瑟芬妮也不知道。一直以來,蘇都是有意的在封閉著自己。對他來說,被人瞭解則意味著危險。

    蘇嘆了口氣,將帳壁上掛著的一套乾淨的作戰服取下,遞給了麗,說:「穿上吧,你現在不能受涼。」

    麗不接衣服,忽然撲進了蘇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透過相接的肌膚,蘇完全感受得到她身體上驚人的熱量,她擁抱的力度也讓蘇即吃驚,又有些感動。

    「給我!」麗的頭埋在蘇的胸前。她的聲音很低,卻像頭咆哮的母獅。

    「現在不行!你現在很虛弱,這會要了你的命。」蘇直接拒絕。

    麗抬起頭,盯著蘇的眼睛:「那什麼時候給我?你答應過的。」

    蘇不記得什麼時候答應過她這個,但是在這樣緊貼的接觸下,蘇感覺得到她身體內的生機正在迅速衰減,而且她的呼吸中,已經開始透出淡淡的血腥氣。

    麗這個傢伙,為了一百元成了他的扈從,並且在致命的雨夜衝了出來,或許,只是為了讓他能夠少淋些雨。她也許沒有想這麼多,只是本能地就這樣做了而已。\

    「等你從醫院回來,我就給你。」蘇說。實際上,麗生機衰竭的速度讓他非常擔心,這樣下去,也許麗根本挺不到明天晚上。

    麗的眼睛中驟然煥發出了光彩,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雨夜非常的冷,麗很快就感覺到了疲倦,在蘇的懷中沉沉睡去。蘇將自己的體溫調高,就這樣溫暖著她,一直到暴雨停止。

    雨剛停,就響起了越野車的轟鳴,開車過來的是裡高雷,他的菸頭在黑暗中非常醒目。

    蘇將昏睡的麗抱上了越野車,遞給了裡高雷一張紙,說:「把她送到龍城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裡去,找一個叫海倫的女人。地點我已經標記在地圖上了,一定要快。」

    「沒問題,頭兒。其它人呢?」裡高雷一下一下地點著油門,越野車像一頭被拴住的怪獸,不住顫抖咆哮著。

    「救不了了。只有麗可以,她是扈從。」蘇簡短地回答。

    裡高雷沒有多問,而是一腳將油門踩死,越野車轟鳴著,濺起大片的泥漿,一路遠去。

    看到裡高雷走遠,蘇才轉過身,慢慢向自己的營帳走去。每走近一步,他的心頭就如墜了鉛石,變得沉重一分,因為營帳裡面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生機。他俯身拉開帳簾,撲面是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六名戰士個個口鼻滲著鮮血,雙目緊閉。他們擁擠在一起,都已陷入了永恆的長眠。

    蘇默默的站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後響起了奎因的聲音:「頭兒,他們都不行了,埋了吧,或者燒了也行,再這樣放下去,活著的兄弟要生病了。」

    蘇嘆了口氣。

    現在看來,即使海倫肯救,這些戰士也絕對挺不到抵達醫院的時候,哪怕是大雨在當時就停了,他們也活不到龍城。但這並不能減輕蘇心中的沉重。海倫說的對,他現在的能力非常有限,即使有心,也拯救不了幾個人,而且他已經有了很多的責任,濫施恩惠的話,只會讓他無法完成已有的責任。

    奎因站在蘇的身邊,看著死去的戰士。這六個人都是跟隨了他很久的老兵,每一個他都很熟悉。

    奎因摸了摸鬍子,拿出一個青銅小酒壺,狠狠灌了幾口烈酒,然後笑著說:「頭兒,不用為他們難過。他們能活到今天,已經是件很幸運的事了。荒野上哪天不死人呢?」

    蘇搖了搖頭,說:「他們是我的戰士,可我幫不了他們。」

    奎因轉過頭,望著蘇,說:「你盡力了,頭兒。這才是最重要的。」

    盡力了?

    蘇沉默著。只是,在這一刻,他感覺海倫和帕瑟芬妮才是對的,很多時候,只有結果才是最重要的,盡力與否,其實並不重要。

    「頭兒,知道我為什麼肯當你的扈從嗎?」奎因的語氣並不像是下屬對上級說話,而像是老朋友在聊天:「因為我相信,如果我在戰場上被炸斷了腿,只要有可能,你一定會把我拖回去的。現在看來,我當時的決定沒有錯。」

    「可是我一次只能拖一個人。」蘇的心中滿是陰翳。

    奎因笑了起來,說:「不要這樣想,頭兒。你應該想,能拖走一個總比一個都拖不動強!頭兒,這是戰爭,戰爭總會死人。我們得往前看!」

    蘇振作了一下精神,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對。通知我們的人,天亮之後就收拾東西,我們要離開這,轉移到龍城的核心區邊緣去。」

    「我們要撤?」奎因有些吃驚,不過若有所思。

    「是的。」

    「好吧!看來我們是要把這些蠍子連殼砸個稀巴爛了!」奎因說。

    久違的微笑重新回到蘇的臉上。「是的。」他說。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八 夜色下的蠍群 上

暴雨之後,地面滿是混雜著輻射塵的泥漿,周圍的輻射大幅度增強,即使是對輻射具有較強耐受力的戰士也很難在這種環境下長時間停留。步兵基本醫療套件中有抵抗輻射的藥物,但是效果有限,而且有效時間只有一天。這是為了讓戰士們通過高輻射的惡劣區域。像那六名被暴雨淋透的戰士,基本套件中的藥物就沒什麼效果了。

    現在的惡劣環境,使清理鐘擺城變成一件艱難而沒有必要的任務。奎因選了幾名皮糙肉厚,對輻射特別有抵抗力的戰士,在鐘擺城裡清理了一條通道出來,運出幾車燃料,然後戰士們收拾自己的營帳和裝備,登上了載重卡車,向預定的區域撤離。

    蘇已經訂購了一批新的單兵抗輻射藥劑,當然都只是基本型藥物,進階藥劑的價格是呈幾何級數上升的。即使是這些幾十元一套的藥物,因為數量很多,財政上早已經變成赤貧的蘇也要向海倫賒購,但這一次,海倫沒有再嘲諷,而且直接表示了同意,看來在她心中,這筆金額還是在蘇默認的信用範圍之內。

    撤退的過程迅速有效,但是稍顯散亂。如果是麗在指揮,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奎因更習慣於利用地勢的游擊戰,對付暴民並不需要像軍隊那樣嚴整劃一,只要個人戰力強、裝備好、不怕死,一般都可以打贏。

    蘇沒有像一般的龍騎那樣坐在相對舒適的越野車中,而是坐在載重卡車駕駛室頂的射擊位上,觀察著前方。他的步槍放在身邊,射擊位上的重機槍雖然用起來不太順手,但是對付集群目標顯然更加好用。

    接下來的戰鬥會和以往有所不同,蘇還是第一次要對付這麼多的重裝甲目標。

    以往,蘇並不畏懼戰車,在他看來,行動遲緩、攻擊有大量死角的戰車根本就不是威脅,有的是辦法對付它們,實在不行還可以逃跑。以蘇在荒野中奔行的速度,還沒遇到過能夠在複雜地形下追上他的戰車。而且蘇過往都是一個人在作戰,對付的也只是幾輛老式戰車。但是對付藍蠍,已經不再是某個人的戰鬥,而是一場戰爭。對付的將會是幾輛、甚至是十幾輛的新式戰車,而且肯定還會有更多也更先進的戰鬥機械人。這些具有自主智能的戰爭機械將會顛覆以往的戰爭邏輯,它們沒有畏懼,也不怕死亡,可以在最惡劣的環境下生存和戰鬥,會嚴格執行命令,絕不會對敵人有寬容和憐憫。而且蘇作為軍隊的統帥,不能率先逃跑。

    蘇習慣的狙擊,對付這類厚裝甲的機械目標幾乎沒什麼用處,最好的武器就是『青銅龍』這類的導彈,反裝甲炮也馬馬虎虎。但是這兩樣武器適用範圍都很小,沒法對付變異生物,還非常的昂貴,在蘇看起來,這類武器今後的用途其實並不算廣。只是不知道海倫送來的子彈效果如何。

    自從恩佐戰死,蘇一直在仔細地考慮應該如何對付戰車這類機械目標。在詳盡讀過暗黑龍騎的能力列表後,蘇發現靈通域的武器操控能力,或者是類法術域的電能或者是磁力場等能力最適全對付戰車或者是機械人,可是真正能夠威脅到藍蠍戰車的只是幾個五階的特殊能力,如果想要得到這些能力,不要說蘇目前沒有這麼多的進化點,就是有,他也支付不起配方藥劑的價格。

    蘇一直以來強化的主要能力域是感知域,這是在充滿了未知風險的荒野上最重要的技能。能夠早一點發現敵人,就能多一些機會生存。他現在對感知域中新的六階能力充滿了期待,也有些許的不安。因為如果不用暗黑龍騎的配方,他還不知道新能力會是什麼。

    海倫為蘇的部隊選擇的新駐地距離暗黑龍騎核心控制區的邊界還不到10公里,是一個名為埃文福德的廢棄小鎮。小鎮位於一座小山的後面,山頂可以成為不錯的陣地,可以阻擋藍蠍的攻勢。小鎮本身的大部分房屋還算完好,稍作修理就可使用。通向龍城的地帶也很平緩,舊式的載重卡車就可以通行。

    羅克瑟蘭提前撤下來的幾十個人,已經在帕瑟芬妮扈從指導下在小鎮中建立起了簡單的營地和戰地醫院。並且運送了基本的補給物資以及彈藥。隨著蘇從鐘擺城的撤退,海倫又送來了三門重炮,在小鎮後方設立了一個重炮陣地。這三門炮不算蘇的賒欠,重炮本身以及操炮的人員都是海倫的人,只不過算是租給了蘇,每發射一發炮彈,蘇就要付錢,而且價格比龍騎的標價要高一半,多出來的這部分就算是租金。對這個,蘇沒有異議。重炮是要折舊的,炮手則會產生費用,現在蘇已經有了經濟學最基本的常識。而且以蘇對新時代武器和軍事的認識,其實並不清楚是否需要重炮這一類的武器,以及如何使用它們,所以需要更專業的人員來操縱。

    埃文福德雖然不大,昔日也是個曾經容納千人的小鎮,裝下蘇這點人馬不是問題。但等到所有的人員都安頓好,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蘇無法入眠,乾脆爬到了鎮前小山的頂上,望著西北方向沉思。從這座小山開始,地勢就不再平坦,而是起伏不定,一個個山丘連綿起伏,但是埃文福德前的小山是其中最高的一座,從這裡望出去,視野幾乎不受阻擋。

    戰術板又震動了起來,屏幕上顯現出的依舊是海倫。蘇對海倫的作息時間有些好奇,她似乎從不需要睡覺的。

    「蘇,你送來的芯片已經被初步破解,裡面有很多有趣的東西。首先,和最初災難之蠍戰士屍體上找到的芯片相比,這批芯片體積更小、結構更加複雜,功能也更強大。從結構上看,最新的三枚芯片應該是同一批號的產品,和最初的芯片相比,則應該屬於第三代產品了。我們最初找到的芯片只有少量的控制功能,最明顯的是抑制**,以及釋放刺激神經的微電流,這可以讓戰士們在作戰時變得更加亢奮。而第三代芯片具有多種控制精神和情緒的作用,植入這種芯片的人,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可以稱為沒有情緒的傀儡。」

    隨著海倫的解說,一幅幅芯片的解構圖在屏幕上展現,當然,蘇完全看不懂。海倫看起來並不在乎他是不是看得懂,只要聽明白了就好:「第三代芯片內部載有一個小型的記憶體,不過容量有限。我從當中恢復出了一份災難之蠍的作戰計劃,雖然只是部分內容,但是已經夠了。災難之蠍計劃對鐘擺城發起一次攻擊,動用的兵力規模將是配備新型作戰機械人的一個裝甲連隊,或者更多。消滅鐘擺城周圍的抵抗力量後,再繼續向縱深擴展探索,計劃中,他們攻擊的首選方向是,埃文福德。恭喜你,蘇中尉。」

    「它們進攻的時間呢?我應該怎麼做?」蘇對於應對這種戰爭,並沒有多少經驗。如果麗在,這些就不是問題。麗雖然只有18歲,但是已經打了六年的仗,而且帶了4年的兵。

    「目前還不清楚它們進攻的時間,不過應該很快。我的建議是你應該派人前出偵察,擴大偵察的範圍。如果遇到優勢裝甲兵力的進攻,可以退守埃文福德,這裡布設的重炮應該對裝甲目標具有很大的威脅。再配合你手上的『青銅龍』導彈,會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明白了。」蘇站了起來,向埃文福德走去。

    兩個小時後,十幾名經驗豐富的戰士就在茫茫的夜色中,向遠方的預定陣地走去。他們都是不錯的槍手,山地地型最能夠發揮長處。每名戰士都有戰地通訊系統,可以與後方交換訊息。

    蘇站在山頂,看著戰士們一個一個地夜色中隱沒。他心中生出隱隱約約的不安,彷彿在看著戰士們逐漸走向地獄。而且在撲面而來的夜風中,蘇似乎嗅到血腥的味道。

    蘇其實非常清楚,他根本沒有看到任何異樣的跡象,夜風很冷,帶著荒野中常見的冷澀氣息,但是裡面沒有血腥味道,一絲一毫都沒有。這是對危險的感覺,而且是身體的感覺,以這種方式在提醒著蘇。

    蘇向努力向夜色深處望去。但在濃黑的夜幕下,即使他擁有微光視覺、紅外視覺等多項強化過的感知能力,看到的範圍也遠遠小於白天。這樣看過去,蘇沒有任何發現。他取出戰術望遠鏡,再次掃視夜色下的群山。但是切換過所有模式後,蘇依然沒有找到危險出自哪裡,只得將望遠鏡收了起來。他手上這個畢竟是便宜貨,和那些高級玩意沒法比。

    就在蘇以為自己的感覺出了錯誤時,遠方山嶺上忽然亮起一團藍色光芒!然後是一名戰士臨死前的慘叫,最後傳來的才是一記沉悶的槍聲。

    狙擊手!蘇霍然轉身,瞳孔急遽收縮。

    在不同的地點,藍色光芒接連亮起,然後是交織在一起的慘叫和槍聲。

    不止是一個狙擊手。

    蘇深深地吸了口氣,取下背上的步槍,衝進了茫茫的夜色中。夜色下,只看得到一點幽幽的碧綠光華閃過,然後一切重歸黑暗。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13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八 夜色下的蠍群 中

    蘇將這些天以來一切紛繁複雜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在黑暗中無聲疾行。儘管在剛剛的瞬間,他的戰士們死亡慘重,中槍的幾乎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但蘇的心情卻隱約有種奇異的歡喜,他喜歡現在的時刻。在黑暗中,在荒野上,以及孤身的戰鬥,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蘇向火焰最先閃亮,也是離得最近的一名狙擊手位置撲去。他整個人如同與黑暗溶為了一體,似乎可以感受到得大地甚至是整個世界的脈動。一直到距離那名隱藏得很好的狙擊手不到1000米,蘇已經隱約感應到他的位置時,那名狙擊手還沒有發現蘇。

    蘇在一塊岩石後停下,架起了步槍,瞄準了遠處山丘半腰處的一個土堆。那名狙擊手就藏在土堆後面,還在搜尋著其它戰士的位置。其它的狙擊手或者是在撤離,或者是在移動,只有這個最先開槍的傢伙沒有轉移陣地。

    「一隻菜鳥……」蘇已經學會了許多老兵痞的詞語。他們的話粗俗、惡毒,很多時候卻又有一針見血的犀利。想成為一名好的狙擊手,準確的槍法僅僅是其中很不重要的一項。而像蘇這樣,成為黑暗中的舞者,那就需要更多的東西。

    通!在槍聲響起的瞬間,蘇就已經開始了移動。

    遠方的土堆徹底炸散,這種土層,哪怕是凍得十分堅實,也完全抵擋不住蘇手中14MM口徑步槍的威力。和碎土一同飛起的,還有大片的血肉和半截小腿。蘇這一槍只是打在了藍蠍狙擊手的**,而沒有一槍斃命。他不是做不到,而是想要讓那這個垂死的狙擊手成為對方的干擾和吸引注意力的目標。就像是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盞燈,不管意志多麼集中的人,總會偶爾不自覺地瞄上一眼那樣。

    那名狙擊手不停地翻滾著,慘叫著。他或許也植入了芯片,但芯片只是控制的情緒和感情,並沒有切斷痛覺。蘇那一槍,將他雙腿完全齊根截去,這種巨大的痛苦非人所能承受。這種傷勢雖然致命,卻在短時間內死不了。所以這盞黑夜中的燈火,注定還要亮上許久。

    到了生死相爭的戰場上,蘇的心又變得冰冷如堅石,手段如迅雷陰火,強悍狠辣,無所不為。

    那名狙擊手慘叫聲遠遠傳開的瞬間,有兩個藍蠍的狙擊手停下了腳步,轉頭望去。就這麼一動一靜轉換間的差別,已經讓在黑暗中潛行的蘇鎖定了他們的行蹤。

    蘇無聲無息地向其中一名狙擊手摸了過去。1000多米的距離,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

    藍蠍的攻勢來得比想像中還要快,而且第一撥攻勢居然都是以狙擊手組成。荒野當中,只有狙擊手才能對付另一名狙擊手。這句話至少有部分是正確的。

    那名狙擊手很快選擇了一處新的狙擊陣地,潛伏下來。藍蠍的這批狙擊手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一些人前進,另一些人設置好了狙擊陣地埋伏著。大約過了十分鐘,再向前進,尋找下一處陣地。

    在夜色和群山掩護下,這本來是非常好的戰術,只可惜,蘇也是狙擊上的大師。

    狙擊手很快發現了一個新的目標,並且穩穩地將對手套進了瞄準鏡的準星裡。而此時,他的對手仍然對此一無所知,伏在地上,正努力而又徒勞地搜尋著敵人。

    狙擊手的呼吸平和、穩定,他剛要扣下扳機,一隻手忽然扣住了他的口鼻,將他的頭硬拉了起來,然後發力一扭,狙擊手的頸椎即刻發出喀嚓的一聲輕響,他整個身體隨即軟了下去。

    蘇半蹲在狙擊手的屍體邊,直到過了十幾秒鐘,確定他已經死了後,才弓著身子,向另一個已被鎖定的狙擊手潛去。

    轉眼之間,蘇已經悄悄解決了四名藍蠍的狙擊手,每個人都是被他從身後扭斷了頸骨。在黑暗之中,蘇重新找回了自己熱愛的感覺,動作越來越流暢、快捷、輕盈,似乎夜裡的風也在輕輕托扶著他的身體。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藍蠍的狙擊手射擊了。一方面是蘇派出去的戰士已經戰死過半,另一方面則是由於藍蠍方面的狙擊手也有不少死在了蘇的手裡。

    遠方的山嶺上藍光一閃,緊接著夜幕中又響起了臨死前的慘叫。蘇看了看方位距離,就舉起了步槍,把那個正在轉移陣地的狙擊手鎖定。然而就在蘇擊發前的瞬間,藍蠍那名狙擊手身體忽然一晃,然後整個肩頭都被炸飛!

    蘇一怔,直到槍聲從遠方傳來時,他才明白過來是已方派出來的戰士開的這一槍。蘇沒有想到自己的戰士中也有這麼出色的狙擊手,他的槍法並不出眾,但是耐心、隱藏和意志都出夠出色。

    蘇終於感覺到,自己肩頭的負擔,可以分擔出去一些了。他平端步槍,忽然轉了半圈,然後鎖定了一名剛剛落位的狙擊手,扣下了扳機。

    那名藍蠍的狙擊手剛用夜視瞄準鏡鎖定了蘇的戰士的位置,頭忽然整個爆開,連帶著大半邊肩膀也隨之炸散!

    開過一槍後,蘇根本不看戰果,就開始高速的側向移動。他現在也已經暴露,必須和藍蠍的狙擊手比拚運動戰。戰爭,從現在才算真正開始。

    藍蠍的狙擊手已經死了六個,又被蘇鎖定了三個,不過不知道是否還有人隱藏在暗中。蘇判斷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戰鬥已經進行了這麼久,有經驗的狙擊手不可能找不到目標。蘇這邊則還有五名戰士,現在,至少他們已經證明了自己並非只是被狙殺的目標。

    蘇將步槍收起,在黑暗掩護下開始高速運動,崎嶇不平的地形成為他最好的掩護。二分鐘後,又有兩名藍蠍的狙擊手被他扭斷了頸骨。

    「還有最後一個……」蘇輕輕將已經失去力量的藍蠍狙擊手放下,望向了一公里外的一座山丘。第三名狙擊手剛剛運動到那個地方,並且瞄準了蘇。蘇感覺到胸前似乎有些刺痛,知道這是被瞄準鏡鎖定的感覺。現在,蘇終於知道了當初遇到萊科納和奧貝雷恩時,為什麼總是難以鎖定他們。

    蘇驟然向側方躍出,然後手足並用,如同一隻蜘蛛般不規律地爬行著,速度卻是無比迅捷。僅僅幾個轉折,蘇就已經移動出數十米,身體上時時出現的刺痛感終於徹底消失。這意味著那名狙擊手已經徹底失去了蘇的蹤跡。

    蘇開始加速,如一隻夜狼,藉著風勢,迅速向最後一名狙擊手接近。蘇甚至已經知道,在1分05秒後,他就會親手把這個狙擊手的脖子扭斷,就像對付前面七個人那樣。

    蘇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在將要到達潛隱奔行的極速時,他猛然打了個寒戰,似乎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蘇身體一弓一彈,驟然停住!就在他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猛然炸起了大片塵土,砂石打在他的臉上、肩上,火辣辣的痛。這是大威力遠程狙擊槍的子彈,如果不是蘇驟然警覺,很有可能被擊中。

    果然有第十名狙擊手,而且還是一個能夠避開蘇感應的狙擊手!

    蘇立刻沿著彈道向子彈射來的地方望去,以他對身體的控制力以及感知的精準度,目光落點的誤差不會超過一米。果然,蘇正好又看到一點藍色的光芒閃過!

    蘇不假思索,立刻向右方躍出,落地後一個翻滾,再如電般彈射出去。然而還在空中時,蘇全身一震,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重重地摔在地上。在他身後,又彈起一大蓬泥土。

    近千數據瞬間匯聚過來,蘇立刻知道剛剛又是一發子彈擦著自己身體掠過,而且在自己左臂外側帶走了一大塊皮肉。還好,殘餘的肌肉纖維還能夠支持左臂的動作。蘇當即封閉了傷口處的血管,然後半蹲於地,瞄準了子彈射來的方位。

    可是目力所及處,竟然空無一人。

    「怎麼會……」蘇皺了皺眉,迅速移動到一塊巨石後面,然後伏在地面上,如一隻蜥蜴般游動著,幾乎與周圍的環境溶為一體。就在他慢慢從山脊上探出頭,搜尋著那名狙擊手的行蹤時,又一發子彈幾乎是貼著蘇的頭頂掠過!

    幾縷焦糊的發絲在蘇眼前飄落,他再次看到了那名狙擊手的方位位置,但是已經來不及還擊。蘇貼著坡面迅速後退,然後再向側方移開。果然,2秒鐘後,他剛才伏身處突然噴出一股土泉,狙擊子彈從土層中鑽出,飛向了茫茫夜空。

    這一槍,是借助狙擊彈的威力打穿了山脊尖峰上的土層。如果蘇還伏在原地,那麼這槍會正中他的胸膛。

    這是第二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了,蘇仰躺在山丘的後坡上,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地顫抖著,他的身體開始恐懼了。

    蘇壓制住身體的恐懼,努力思索著。他現在的體溫與周圍環境無異,步槍上早就纏好了復合材質製成的偽裝條,自己的行動也沒有什麼規律,在夜幕下,無論是微光還是紅外模式,都難以找出蘇的行蹤。至於生命探測,在這麼遠的距離想要偵測人類,儀器的體積和功率會非常龐大,而且蘇也沒有感覺到災難之蠍慣用的那種偵測人類的高頻波。

    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又該如何鎖定對方?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八 夜色下的蠍群 下

蘇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敵人。以往蘇也曾經見過許許多多強大的人,在加入暗黑龍騎之後,強者更是比比皆是。但是,在荒野和狙擊方面能夠如此徹底地壓制蘇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傳統的狙擊以及反狙擊手段,似乎在這個對手的身上完全失效。

    這是個運動能力出眾,隱藏技巧高明,並且有足夠耐心的對手。在他開槍的瞬間,蘇還是可以鎖定他的,哪怕只是很短的瞬間。但真正讓蘇無法解決的問題是,他是如何發現自己的。

    這個問題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隱匿是蘇迄今為止最主要的保命和殺敵手段。如果只是正面對決搏殺,或許來一個五階的格鬥域或者類法術域的傢伙就可以格殺蘇。

    蘇快速將所有已知的偵測手段回想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發現。他的隱匿技能以及對身體的控制完全可以對付它們,肯定不是這些。

    蘇決定換個方式想想。他一邊思索,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始移動。大量數據被發送到全身各處,他的身體形態隨之有所改變,主要是四肢的關節伸展角度擴大得近於詭異,此刻的蘇,更像是一隻在貼地爬行的昆蟲。

    這個時候,連續數聲槍聲響起。蘇這方有三名戰士幾乎在同一時刻開火,子彈從不同角度在藍蠍最後的一名普通狙擊手身上穿過。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始終隱沒在黑暗中的狙擊手也開火了,僅僅一槍,就在一處山嶺頂部炸出一團血泉,那名戰士根本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

    藍蠍狙擊手的位置,還是在原先的山丘頂,從始至終,他都沒怎麼換地方。這或許是示威,或許是傲慢,或許只是想激怒蘇。不管什麼原因,他居然根本沒有更換狙擊陣地,而是直接在原地又開了一槍,將另一名戰士送入地獄。

    蘇幾乎是剛剛從山脊上出現,他的槍口就轉了過來,瞄準了這邊。然後就是連續三槍,一槍將蘇又逼了回去,其餘兩槍分別從左右數米處掠過,如果蘇側移露頭,可能正好被擊中。好在蘇只是簡單地向後退。

    砰!藍蠍的槍聲帶著些清脆的尖嘯,和暗黑龍騎的風格完全不一樣。從槍聲傳來的方位看,他居然仍然停留在同一塊陣地上!

    已方戰士的慘叫並沒有影響到蘇的心情,同樣,藍蠍狙擊手的傲慢也沒有激起蘇的怒火。他忽然想到,在這個位置,在這個靠近已方陣地的山區,自己還擁有一項藍蠍不曾有的優勢:重炮!

    蘇即刻打開戰術板,接通了重炮手,簡短地說:「方位座標152,735,十發急速覆蓋射擊!」後方的重炮士官重複了一遍命令後,即切斷了通訊。他反正只管射擊,而且每打一炮賺300元,打得當然是越多越好。除了帕瑟芬妮自己,她這一系的人馬中,不論是扈從還是底層的普通軍官,幾乎沒有哪個雄性動物對蘇有好感。除了極少數眼光長遠的人外,其它人都巴不得蘇欠帳欠到徹底破產。

    沒過多久,夜空中即出現了隱約的壓迫感,幾乎所有的生物都開始四散奔逃。蘇再次從另一側的山脊上探出了身體,不出預料,藍蠍的狙擊手仍停留在原先的陣地上,而且槍口相應的移動了過來,指向了蘇的頭。

    然而他這一次沒有擊發,而是抬起了頭,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夜空。他突然扣下扳機,草草向蘇射出一槍,整個人就躍了起來,以幾乎不輸於蘇的速度向山後衝去!

    通!蘇終於射出了還擊的第一槍。

    藍蠍的狙擊手驟然停住了衝勢,而是折向側方,一個魚躍撲出二十米!蘇還擊的一槍就此落空。不過藍蠍狙擊手不是為了躲蘇的射擊,在他原本前衝的方向,忽然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甚至於相隔千米之外的蘇都感受到了身下土地的震動!

    僅僅是一炮,爆炸的威力就覆蓋了整個山丘的丘頂!衝擊氣浪將幾十米外的藍蠍狙擊手直接掀翻在地。蘇完全沒有想到,暗黑龍騎的重炮威力竟然是如此的大,一炮就讓整個丘頂覆蓋在硝煙與灰土之內,十炮連續火力覆蓋,又會是怎樣一個景象?以藍蠍部隊裝甲戰車的防護度,如果重炮炮彈落在十米之內,那麼除了主戰戰車外,其餘的戰車都會完全損毀。主戰戰車也就能多受一炮而已。

    藍蠍的狙擊手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又有兩顆炮彈幾乎同時落下,其中一發的落點比第一發離得更近,他直接被爆炸的氣流掀起了數十米高,遠遠地向山丘下方拋飛出去,然後就像一個破布口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蘇已瞄準待發的步槍緩緩放了下來。

    大地依舊在顫抖著,重炮不停地轟擊著山丘丘頂,將數十噸泥土拋上天空。在這一刻,鋼鐵與火焰的威力被詮釋到了極致!

    不到一分鐘,十發的重炮火力覆蓋就已完成。但這短短的一刻,在那些沒有見過新時代重火器威力的戰士心中,卻是無比的漫長。就連蘇,看到炮擊結束後被整整削去一米多的山丘,也是十分的無言。

    戰術板中傳來重炮士官有些張狂的笑聲:「中尉,重炮火力覆蓋的效果怎麼樣?」

    蘇沒有理會這多少帶著點挑釁意味的問詢,隨手關了戰術板,走下山坡,向谷地中倒地不起的藍蠍狙擊手走去。在蘇眼中,這個不知是死是活的狙擊手是迄今為止最難纏的對手,而身份僅僅是個扈從的重炮士官,對即使是加入暗黑龍騎前的蘇說來說,也根本連個對手都算不上。

    藍蠍的狙擊手仰面躺在地上,雙眼望著夜空,正艱難地喘著氣。經過這樣的轟擊和摔落,他居然還沒死,實在是令人驚訝。想到他閃避重炮轟擊時的爆發力和速度,蘇毫不懷疑他身體機能的強悍。

    狙擊手的左臂已經消失,雙膝以下部分也都被炸飛,眼睛中已經開始有些失神。他的臉色灰敗,只有額前紋著的一隻藍蠍猙獰依舊。直到他看到了蘇後,眼睛中才重新恢復了神采。

    狙擊手艱難地抬起右手,指著蘇,斷斷續續地說:「你……你的……」

    蘇有些驚訝,這名垂死的狙擊手錶情豐富,和其它人大不一樣。「你不是傀儡?」蘇試探著問。

    狙擊手的嘴角開始不斷冒出血泡,有些詭異的是,這些血泡剛剛湧出來的時候是鮮紅的,慢慢的就轉向了藍綠色,而且新冒出來的血泡也是同樣的顏色。蘇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細節,微微皺起了眉頭,瞳孔深處的碧光不斷閃爍著,從不同的頻帶分析著狙擊手血液成分的變化。

    「我怎麼……會是傀儡?我……是選民!」儘管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艱難,但還是可以看出狙擊手臉上的驕傲。

    「誰的選民?」蘇耐心地問,試圖從他嘴裡多問出些東西來。他還取出醫療套件中的維生注射劑,刺進了狙擊手的頸側,注射進血管裡。

    一針下去,狙擊手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他仰望著夜空,雙瞳中閃耀著狂熱的光芒,說:「是使徒!……偉大使徒的選民!」

    「使徒?」這是一個讓蘇十分意外的答案。不過聯想到藍蠍的風格和控制人精神情緒的手段,蘇懷疑,所謂的使徒根本就不存在,而是通過芯片憶造出來的一個形象,用以控制這些戰士。從對藍蠍前進基地的觀察中,蘇已經發現,那些傀儡作事的方式非常嚴謹,也非常的呆板。但是用宗教來控制人是個不錯的主意,這可在舊時代幾千年前就有傳統了。

    狙擊手試圖去扼住蘇的喉嚨,說:「是的……偉大的使徒!他預言了你的存在,他要我們找到你,並且獻給他!你……你逃不掉的,總有一天,你會被捉住,獻祭在使徒的聖壇前!我們……會抓住你的,蘇!」

    最後一個字,讓蘇的身體微微一顫,幾乎躲不過去狙擊手的一抓!

    藍蠍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蘇不記得,自己在任何場合和藍蠍的人提到過自己的名字。難道說,真有一個可以前知的使徒?

    就在蘇心中震顫的瞬間,狙擊手忽然笑了起來,說:「我不會……把秘密留給你的,使徒在等著你!」

    狙擊手的身體溫度忽然急劇上升,蘇立刻有所警覺,向後退了一步。狙擊手猛然一聲慘叫,口中噴出一股青藍色的火焰,然後鼻、耳中都有火焰冒了出來,身上、地上,但凡是沾染到鮮血的地方都開始猛烈的燃燒。火勢非常的猛烈,幾乎在一分鐘左右,狙擊手就燒成了一具焦炭!

    他的軍服、裝備,都在火中被燒焦,如果體內有芯片,肯定也已損毀。蘇沒想到,他的血液竟然可以轉化成如此猛烈的燃料,這個狙擊手真的是人類?

    蘇靜靜地站了幾分鐘,然後才伸手到灰燼中,取出一塊銅製的名牌。這個東西每個藍蠍戰士都有一塊,是不會被燒燬的。

    名牌上刻著的不是其它戰士那樣的數字編號,而是名字,一個真正的名字:奧沙利文.摩根。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14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九 使徒 上

    天逐漸亮了起來,蘇默默地看著奧沙利文殘缺不全的焦黑屍體被裝進玻璃鋼製成的保護箱中,被抬上運輸車,運往龍城。已方的戰士都在忙碌著,在山野間搜尋著雙方戰死者的屍體。

    這裡派出去進行縱深偵察的偵察兵報告說在山丘地帶的邊緣已經發現了裝甲部隊的痕跡。或許是前出的偵察部隊全滅的緣故,藍蠍的裝甲部隊又退回了鐘擺城,只在山區的外圍留下了一片深深的履帶印痕。

    對於這個消息,蘇無所謂高興或者是擔憂。藍蠍肯定還會來的,現在不過是暫時的退卻罷了。

    他獨自坐在山丘頂上,仔細思索著昨晚戰鬥的每一個細節。蘇目前的隱匿方式是在荒野多年獨自求生時形成的,充分利用了操控身體的特性,幾乎可以避過一切已知變異生物的感知。在與萊科納、奧貝雷恩,以及法佈雷加斯家族眼鏡王蛇部隊的戰鬥中,都證明了這種隱匿方式的有效。就是蘇自己,目前也找不出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那麼,這個名叫奧沙利文.摩根的男人又是如何從黑暗與混亂中將蘇找出來的?難道真有所謂的使徒,在通過前知的方式指引著它的選民們?

    這個時候,戰術板又震動起來,依舊是海倫。

    「有結果了嗎?」蘇問,但是心裡沒抱多大的希望。算算時間,現在奧沙利文的屍體才剛剛運抵實驗室,海倫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得出了結果吧?

    「屍體剛剛運到,還沒有開始檢查。不過看起來他燃燒得非常徹底,估計檢查也很能有什麼結果。」海倫的回答讓蘇略感失望。雖然他和海倫之間有很多衝突,但是隨著交流和合作的深入,蘇對於這個充斥著機械感覺的美女已經有隱約的佩服。比如說她對藍蠍芯片的破解,比如說對迪亞斯特謊言的判斷,再比如說她提前運抵埃文福德的重炮。從這些細節上,海倫已經展示了她龐大知識和恐怖智慧的冰山一角。

    在無法得到答案的情況下,蘇還是選擇了向海倫求助,請她看看是否能夠找出奧沙利文身上的秘密。以蘇自己的能力,根本無法從這具從裡到外都快燒成焦炭的屍體獲得什麼。蘇找到了一些奧沙利文殘餘的血肉,不過他的身體卻拒絕吸收,這表示蘇那蘊藏著恐怖本能的身體根本不認可這些血肉中基因的價值,當然也有可能是根本無法匹配。

    「不過,根據你對昨晚戰鬥過程的描述,我測算出一種可能的偵測方式:地形匹配。這具焦屍,有可能就是使用這種方式把你找出來的。」

    蘇的眼中立刻燃起了火焰。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能夠始終保持對他的吸引力的話,強大而又新奇的能力肯定是其中之一。最近一段時間,海倫總是喜歡用這種會讓蘇情緒大起大落的說話方式,也不知道是否是一種獨特的趣味。

    根據海倫的解釋,地形匹配其實有很多種手段可以辦到,比如說雷達波,或者是某種高頻波,甚至直接用目力看也可以。原理就是通過對比分析兩幅圖像之間的不同點,來找出對手可能隱藏的地方。如果系統足夠精密和複雜,那麼也可以對三維的空間進行對比。蘇可以降低體溫,可以和周圍的環境變成一樣的顏色,但是他沒有辦法把自己的身體變成沒有。不管他如何運動,或者是隱藏在哪裡,總會多出他身體那麼大的體積來。通過比對分析,就可以找到他的蹤跡。除非蘇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或者是戰場上正好有一個可以藏身的洞**,才有可能躲過地形匹配的偵測方式。

    這只是理論上的解釋,目前還無法知道奧沙利文是通過何種方式掃瞄周圍的環境,也不知道他是通過二維還是三維成像的方式來偵測。不過,瞬間找出兩個二維或者是三維圖像的差異點倒不是什麼難事,也許普通的人腦辦不到,可是不代表電腦辦不到。按海倫的說法,稍微先進點的芯片就能在瞬間比對數以百計的圖像,這一點也不難,藍蠍三代芯片的計算能力可以輕鬆的完成這個任務。

    海倫的意思是,如果蘇願意,他也可以即刻擁有這個功能,製做這樣一顆芯片需要三天的時間,功能不會比藍蠍的差。而將芯片植入大腦這道程序,技術本來並不完善,以暗黑龍騎的技術水準也不能完全保證人腦與芯片的完美連接。但是這是對普通人而言,以蘇的變態身體來說,應該可以克服障礙,從而跨越那小小的失敗率。所謂小小的,是指35%左右。而且海倫斷言,蘇無須為此感到沮喪,因為藍蠍的移植成功率比由她主刀的移植高不到哪裡去,哪怕海倫是第一次做這類的手術。

    對這個難得的機會,蘇理所當然的立刻拒絕。

    「你知道使徒嗎?」蘇這個問題,讓海倫的表情瞬間有所凝滯。

    她隨即反問:「使徒?舊時代很多宗教中都有所謂的使徒,你是指什麼?」

    蘇仔細地的看著海倫,可是她的表情再無任何變化,讓蘇覺得她臉上剛才剎那間的凝滯似乎只是一種錯覺。蘇迅速在意識中回放了一遍剛才的情景,然後看到,海倫確實首次出現了不自然的表情。

    她知道使徒,至少知道一些有關使徒的事!

    蘇瞬間在心底掠過了這個念頭。可是海倫明顯不願意談及這方面的事,甚至於裝作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使徒,這就讓蘇無法再問下去。而且聰明如蘇,也不會繼續問下去。

    「麗怎麼樣了?」蘇問。

    「剛做完修補手術,現在還在昏迷中。估計1天后可以行動,5天可以初步康復。恭喜你,蘇中尉,你騙到了一個不錯的扈從。我檢查過她的潛力,在格鬥域中,她有發展到七階能力的潛質。如果完全發揮潛力,麗會是一名合格的暗黑龍騎校官,軍銜比你現在還要高。我很好奇,你是用什麼方法讓她成為扈從的,聽說你每個月只付她

    看著海倫明亮如星的目光,蘇只能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麗對蘇的心意幾乎傻子都能看得出來,聰明如蘇,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一點。而且蘇心裡清楚,自己是或多或少地利用了麗的這種心意,讓她成為了扈從。成為扈從後,麗的確受到了一定的保護,但也從此被嚴厲的扈從約定所束縛。以麗能力上的潛質、軍事上的天分以及出眾的姿色,會是龍騎們非常歡迎的扈從人選。所以從這點上來說,麗並沒有從蘇那裡得到恩惠。惟有以後想辦法儘量彌補,這是蘇的想法。可是以蘇目前的財務狀況,這種想法不能說是空頭支票,但也相差不是很遠。

    海倫拿起了一張紙,看了看,說:「還有那個叫裡高雷的,我也順手給他做了個潛力測驗,反正試劑材料足夠兩個人的份額。他的主能力是靈能域,潛力六階,還算說得過去。當然,作為扈從而言,六階已經是充裕得過了頭了。不過他在過去能力的發展上有些偏差,看得出來注射了不少武器操控的配方能力,這完全是浪費。真正難得的是區域控制的能力,我的建議是,今後只要有可能,就讓他儘量提升這個能力,一直進階。這樣比他不停的練習玩槍要有前途得多。」

    蘇認真聽了,並且仔細地記住海倫說的每一句話。不過他對於區域控制這個能力還不是很理解,在他看來,武器操控能力是一個非常普及同時也是戰場上非常有效的一個能力,而且威力是隨著手中武器的提升而相應提升的。恩佐中尉就曾經親身演示了一枚「青銅龍」導彈可以變得多麼有威力。在重新搭配了暗黑龍騎的新式裝備後,裡高雷的武器控制能力威力何止提高了一倍?而且現在蘇還僅僅負擔得起基本型號的槍械,等今後能夠買得起高端槍械,甚至是定製槍械,再配齊全套配件,那麼哪怕裡高雷的能力沒有任何進步,戰場上的威力也會提升數倍甚至是十數倍不等。

    不過他沒有問這個問題。區域控制屬於罕見能力,暫時還不在蘇的權限範圍內。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蘇相信自己的軍銜和權限會同步上升,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道有關這個能力的資料。現在沒有必要細問,因為真正有必要的、或者是可以說的,海倫其實都不會有所保留。特別是在這種藍蠍大軍壓境的時候。

    「謝謝。」蘇說得很認真。

    「真有誠意的話,那麼請記住,我需要你的生理反應。」海倫的回答毫不客氣。

    蘇認真地想過,然後苦笑說:「非常難,只要想到你,就幾乎不可能。」

    蘇的回答讓海倫也無言以對,更要命的是,蘇的態度還是非常認真。

    海倫毫無表情地盯著蘇看了半天,才說:「你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把藍蠍的這支裝甲戰隊全殲,這樣才能讓總部不派其它的龍騎過來。你要想拿到全部的功績和酬勞,這是惟一的途徑。」

    「我該怎麼做?」蘇皺起了眉,戰略佈置一向不是他的專長,而麗還沒出院。

    「自己去想!」啪的一聲,海倫切斷了通訊。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九 使徒 中

應該如何全殲藍蠍的裝甲部隊?藍蠍是否已經知道了埃文福德有重炮駐守?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顯然不可能自已跳出來。****蘇漫無頭緒,只得去問奎因。奎因給出的答案很簡單,偵察。只有更多的情報,才能得出進一步的結論。

    蘇手下的普通戰士中,可以出任偵察兵的好手幾乎損失殆盡,在昨晚短暫而又激烈的戰鬥中,倖存的二名戰士則各自得到了三個進化點,可見戰況的凶險和激烈。偵察藍蠍的任務,最適合的人選仍是只有蘇,或奎因也可以。但是奎因的價值並不在戰鬥上,所以蘇仍然決定還是由自己前出偵察。奎因則帶領十名戰士,攜帶『青銅龍』導彈接應。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蘇如一個幽靈,再次出現在鐘擺城的外圍。鐘擺城邊緣散亂布設著許多智能感應雷。大部分的位置與蘇的記憶重合,說明是原先留下來的。小部分感應雷則是新布設的,堵死了可能的漏洞和出口。

    這些感應雷對蘇當然起不到效果,可是除了蘇之外,普通人可根本無法通過這片雷區。

    藍蠍仍然選擇了中央廣場作為宿營地。一排七輛運兵戰車整齊地排列著,廣場另一側則停放著四輛主戰戰車。在主戰戰車旁邊,是三台醒目的收割。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廣場上多了許多補給車,其中包括了六輛燃料補給車。

    藍蠍的紀律和作息非常嚴格,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按蘇上次的觀察,再過半個小時就是普通作戰人員睡覺的時間。在一排排帳蓬外,作戰人員都在整理收拾著東西,作入睡前的準備。沒有人互相說話,也沒有人四下張望,所有的人都在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

    可以俯視廣場的一座三層小樓中亮著溫暖的燈火,透過三樓的窗口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在坐在窗前,不停地忙碌著。相離數千米,蘇大致可以看到那是個男人,而且長得非常魁梧,肌肉達得簡直不像個人類。不過在這個距離上,蘇還無法看清那男人面前的屏幕上都在顯示著什麼。

    蘇悄無聲息地在建築物中間移動,小心規避著一個個飄浮在空中的電子眼。當他隱藏在廢墟的陰影中,仰望著從夜空中無聲飛過的電子眼時,忽然浮起了一個想法。

    他和恩佐初次遭遇藍蠍時,恩佐就是被一個電子眼現了行蹤。在事後的資料和報告中,蘇也將電子眼記述在報告裡。至少,電子眼上體現了某種高效燃料的技術,飛行儀態精密控制技術,或許還有一些反重力技術。但是事後並沒有看到龍騎總部對此有所評價,或給與相應的獎勵。

    總部是十分公平的,如果沒有其它干擾的話。

    這就說明暗黑龍騎中應該有著相應的技術。可是蘇從沒有在裝備列表中看到這些東西,或許,還是因為他的權限不夠。

    三樓中的那個男人看起來和其它傀儡很不一樣,他偶爾會有**揮拳這類很情緒化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蘇遠遠地看著這個男人時,身體在微微緊張著,而且肌肉中傳來了輕微的刺痛感。過往,只有當蘇面對的目標有強大的力量時,才會有這種反應。

    從種種跡象看來,這個男人都是這支裝甲部隊的重要人物,說不定就是指揮官。只要打掉了他,或許藍蠍就會陷入混亂。這個想法非常的誘惑,蘇不由得繼續向廣場前移動。

    蘇再次穿過兩座小樓,然後登上一座倉庫的屋頂,在凸起的通風口後伏了下來。這個位置十分理想,距離那個男人大約正好是蘇可以充分揮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上,穩定的目標、安靜的環境,再加上一點小小的運氣,蘇有把據可以將子彈送到那個男人的身上去。蘇背後的步槍雖然纏繞了隱蔽條,並且在槍口加裝了穩定儀和干擾儀,但是子彈威力仍然大到了可以轟碎五階防禦軀體的地步。

    他再向中央廣場看去,那裡有價值的目標簡直多得讓人瘋。先,那六輛燃料車中如果載滿了油料,一旦爆炸起來威力一定是驚天動地,甚至於羅克瑟蘭分部大樓也有可能不保。新時代的高能燃料因為燃點非常高,所以十分安全。但是,蘇攜帶的化學火焰彈可以引燃所有已知的高能燃料,高能燃料如果燃燒起來,將會是非常恐怖的景象。

    而那三具收割已經完全停歇,或是進入了某種節能模式,它們都只有兩隻電子眼還在不停地閃爍著。海倫給的三對付智能機械目標的專用彈此刻正在蘇的背包裡,或許可以試驗一下它的威力。雖然收割的智能中樞深藏在胸甲內,但或許海倫已經找到了對付它的辦法。

    至於那些正陸續回行軍帳蓬內睡覺的人,也是非常好的目標。他們的在槍彈和**前顯得非常脆弱,可當他們進入到戰車內部時,就成了一輛輛殺戮機械的核心。

    如果能帶進來幾枚『青銅龍』就好了,蘇有些遺憾的想。換裝了燃燒或是步兵殺傷彈頭的青銅龍導彈可以給這些全無準備的敵人一個永遠難忘的教訓。

    不過蘇立刻就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拋在了腦後,慢慢地將步槍前伸,槍口前端略微伸出倉庫邊緣,就此停住。地形匹配的偵測技術並非完全無法破解,只要儘可能的利用周圍地形,並且儘量慢的動作,周圍環境的逐漸改變就有可能落到匹配對比的允許範圍內,從而不引起警覺。

    蘇停止了呼吸外,那個男人的頭顱已經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孔裡。可是在慢慢壓下扳機的時候,蘇卻隱隱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並且扳機越是接近臨界點,他心底這種不安的感覺就越是明顯。

    他的脊背正中有一線冰寒,就像是盤了一條毒蛇,正等待著時機,好將毒牙中的毒液盡數注射到蘇的身體裡。

    蘇是個非常相信直覺的人。他的眉毛輕輕地動了動,食指停止了動作,將扳機壓在瀕臨擊的一點上。

    他碧色的瞳孔開始收縮,可是始終沒有扣下扳機。要不要射擊?這難道不是一個好時機嗎,而且那個男人看起來也不像有什麼問題。但蘇仍猶豫著,而且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猶豫。

    此時此刻,西北方向的藍蠍前進基地燈火通明,數以百計的各式車輛魚貫而入,分別在不同的地方停下。這裡面不僅僅有各種用途不一的戰車,還有許多用途不明的工程車輛。近千人搭乘運兵戰車而來。他們一下車就直奔各自的位置,彷彿早已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工作是什麼。雖然人數眾多,但一切井井有條,分毫不亂,整個前進基地就像一架精密而又複雜的機器,開始急速運轉。

    一個個車間燈火通明,機器轟鳴聲震耳欲聾。運輸車輛將成箱的零件卸了下來,再由人搬進車間內去。甚至有些形狀奇怪的工程車直接開進了空曠的車間內,有的直接放下支撐柱,然後拆下外殼,就變成了一具多用途工作母機。還有的則被直接拆卸,變成各種備件。

    在基地邊緣的元帥宅邸內,迪斯亞特滿頭大汗,把一個年輕女兵按在桌上,正在努力耕耘。他一邊激烈地衝撞,一邊透過狹小的窗戶看著全速運轉的前進基地。看到基地忙碌繁盛的景象,迪亞斯特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反而是惡狠狠地咒罵了幾句,然後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激烈撞擊著身下的女人,好像要把滿腔的怨氣全部洩出來一樣。

    「我幹死你這個小賤人,干死你!干死你!」迪亞斯特咆哮著,嘶吼著,不過那個被按住的女兵只是安靜地伏在桌上,任由他肆虐。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中的燈光突然全部亮了起來,十幾個激光射燈不停地轉動,光線交織在一起,竟然在空中構成了一幅幾乎和真人全無差別的全息圖像。

    那是一個女孩,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但是非常漂亮甜美的小臉上全是冷漠與傲慢。

    「親愛的父親,很高興能夠看到你還是如此的精力充沛,看來這些傀儡應該可以滿足你最基本的需求了。」小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成熟,帶著些誘惑的沙啞,可是語氣卻是刻板而機械,根本不帶有一點人類應有情感。

    「潘多拉!」迪亞斯特抬頭看著女孩,面孔有些扭曲。他伸手想去抓女孩,可是手卻穿過了她的裙子,那條粗壯、生滿了棕色毛的手臂上映滿了多彩的光線,讓他明白過來面前的只是由光與聲音組合而成的幻象罷了。哪怕看起來再真實,也只是一個幻象而已。

    元帥的雙眼佈滿了血絲,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女孩,更加**地干著女兵,好像要把餘生所有的力氣都用出來一樣。而且他一邊干,一邊看著女孩,這裡面的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

    「這些傀儡干再多也沒什麼味道!你知道,我想要干的是你,我親愛的女兒!」這時的元帥就像一頭已經失去了理智的野獸,根本不再是蘇初見時的那個有些狡猾、有些懦弱的老人。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16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九 使徒 下

    「我親愛的父親,您也知道,永遠都沒有這種可能。」潘多拉譏諷的看著迪亞斯特。

    「那麼給我弄個傀儡來!弄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傀儡,不,一個還不夠,我要多幾個人來!你現在開始製造的話,最多一個月就能弄出來。這一次我要會叫的,別再給我弄這些完全沒感覺的東西。」元帥咆哮著,毫不掩飾眼中**裸的**。

    「這也不可能。如果給你這樣的傀儡,還不如我自己過來,親愛的父親。不過,如果是我本人來的話,您敢脫我的衣服嗎?」潘多拉的眼神中嘲諷的意味更濃了。

    「這有什麼不敢的!」元帥怒吼,他的音量雖然夠大,可是身體的動作卻變得機械和僵硬,再也不像剛剛那樣的酣暢淋漓。

    潘多拉臉上依然掛著天真而且甜美的笑容:「親愛的父親,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讓我們先來討論一下奧沙利文的死亡。」

    一提到奧沙利文,迪亞斯特的怒火立刻有明顯的減弱,氣勢也變弱了很多:「他在臨死前肯定會發動『淨化』,不會將過多的秘密洩露給對方。這一次我低估了蘇,不過也許他們出動了高階的龍騎……」

    「除了蘇之外,這一戰對方沒有出動任何龍騎,甚至連正式的扈從都沒有。」潘多拉打斷了元帥的話。

    「這不可能!奧沙利文不可能輸給蘇,何況他還配備了那麼多的助手。\在智腦進行的一萬次模擬戰鬥中,奧沙利文僅僅輸了350次。而且,你怎麼知道對方沒有出動高階龍騎?」迪亞斯特看起來並不是完全相信潘多拉的話。

    「蘇曾經試圖侵入我們的智腦網絡,就是在那時,我把一段信息植入到他的隨身智腦裡,暗黑龍騎稱這個東西為戰術板。然後在他與總部通訊的時候,我侵入了暗黑龍騎的中央網絡,時間是二十秒。那一晚戰鬥的兵力和人員配置情況也在獲得的資訊當中。」

    潘多拉回答讓迪亞斯特非常吃驚:「怎麼只有二十秒?!難道暗黑龍騎的智腦技術水平已經超過我們?」

    「不,從龍騎隨身智腦的水平來看,他們的技術與我相當,或者還要稍微差一些。\從中央網絡中獲得的信息表明,暗黑龍騎有幾個非常強大的計算中樞,但是這些中樞並沒有聯結成網,統一使用,這樣處理能力會大打折扣。不過在入侵的過程中,我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對手。她在第十秒的時候就發現了我,然後用五秒時間偽裝對入侵沒有察覺,並且準備反擊,隨後侵入我的網絡五秒,截走了一些信息。當然,這都是我準備送給她的信息,在她下載完後,我就切斷了聯結。希望她能夠好好利用這些訊息。」潘多拉的臉上,一如既往的高傲和諷刺並存。

    但是迪亞斯特的表情並沒有顯得輕鬆多少,甚至停下了身體的動作,說:「我們這次選擇的敵人是不是一個錯誤?暗黑龍騎的技術水準比我們預想的要高得多,個人戰力顯然要強橫得多的高階龍騎甚至還沒有出動!」

    潘多拉嘴角浮上一線冷傲的微笑:「不,暗黑龍騎正是我們需要的敵人!他們有和我們互補的技術,有眾多且強而有力的能力配方,而且他們各自為戰,完全是一盤散沙。\我是不會有錯誤的!」

    迪亞斯特索性從女人的身體裡退了出來,皺眉不語。

    潘多拉甜美的小臉上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冰寒,冷冷地說:「你別忘了,我們還有使徒!暗黑龍騎與我們作戰的話,會發現我們的戰力以他們無法理解的速度不斷強大。還有一點,蘇是使徒要的人,我們必須把他抓到手!」

    一聽到使徒,迪亞斯特的臉上浮現出又畏懼,又痛苦的表情,問:「奧沙利文的事,使徒沒有生氣吧?」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生怕被什麼東西聽去了一樣。

    潘多拉說:「只要能抓到蘇,付出奧沙利文作為代價也是值得的。不過,我親愛的父親,我早就說過你的方案不可行。如果你能夠少花點精力在這些傀儡身上,就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了。我非常希望,你還能夠變回當年我那個戰無不勝的父親,儘管那是不可能的事。」

    「當年?當年我有八階的能力,可我現在有什麼,我一無所有!除了干女人,我還能幹什麼,何況我現在連真正的女人也幹不到!」迪亞斯特臉孔扭曲,用盡全身力氣吼著。\

    「你的能力是使徒甦醒的祭品,能夠成為使徒的一部分,你應該為此感到驕傲,而且使徒也給了你回饋,那就是你到現在還能活著,而且完全是以自主意志在活著。」潘多拉的聲音越來越冷,並且逐漸轉向毫無感情的機械音:「所以我親愛的父親,抱怨對你來說毫無意義。現在你需要做的並不是干女人,而是接應好馬瑟姆,在抓到蘇之後第一時間送到蠍巢來,使徒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在運送蘇的時候,如果被對方的高階龍騎再給劫走,你的意識存在就到了盡頭。」

    迪亞斯特有些掩飾不住的畏縮,但他仍然說:「馬瑟姆?他能夠抓得到蘇嗎?我很懷疑他的演技。\何況蘇會自己投入到陷阱中去?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都表現得足夠聰明,而且非常精明。這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對手。」

    「在我的模型推演中,馬瑟姆抓到蘇的機率在80%以上,所以可以視為必然會發生的事件。」

    「可是戰鬥不是程序,即使是100%的機會,也總會有意外發生。」迪亞斯特說。

    「80%的馬瑟姆,一定比奧沙利文的35%強。這事到此為止。」潘多拉冷冷的說,完全不將迪亞斯特的質疑放在心上。

    空中的少女影像左腳略向前伸,迪亞斯特上前一步,低下頭,恭敬地親吻了她的靴尖。\然後光影一陣閃爍,房間中又恢復了原狀。

    迪亞斯特皺眉站在原地,苦苦思索著,完全把房間中**的女兵給忘記了。而她安安靜靜地伏在桌子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不動。在得到新的命令之前,她都會這樣伏著,哪怕是凍死也不會換姿勢或者是穿衣服。

    「蘇……這傢伙看上去可不好對付!」迪亞斯特看上去有些焦燥不安。

    蘇慢慢鬆開了食指,讓扳機一點點地復位。長時間保持待擊發的狀態,讓他手部的肌肉也有些酸脹。

    已經過了12點,新的一天雖已來臨,不過深沉的夜色沒有任何變化。\中央廣場的營地已經變得十分安靜,大部分的藍蠍戰鬥和工程人員都已經入睡。營地周圍並沒有哨兵之類的設置,飄浮的電子眼比最敏銳的士兵還要隱蔽和高效。

    整個營地惟一不變的,就是那棟依然亮著燈的小樓。從窗戶中看進去,可以看到那個男人依然在看著眼前的屏幕,偶爾會扭動一下身體。或許是太過健壯的緣故,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不太自然。

    蘇深深地呼吸了兩下,再次扣上了扳機,瞄準了窗前坐著的這個男人。

    「原來,這是個陷阱……是為我準備的嗎?」蘇默默地想著,並不急於扣動扳機。\

    這個營地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問題。小樓窗前的男人也完全符合高價值目標的一切特徵,但是,經過長時間的觀察,蘇發現那個健碩男人面前的屏幕是有規律的在變動著,過上幾分鐘就重複一次。雖然在這個距離上他不可能看清屏幕上究竟是些什麼內容,但是蘇憑藉精確的記憶力已經發現,那男人面前屏幕上的內容其實是在不停地重複著。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在看屏幕上的內容,只是做了個看的樣子出來而已。

    既然不看,還一直坐在窗前不動,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就是要誘使隱藏在暗中的狙擊手開槍射擊。

    可是,對方怎麼知道自己今晚會來?還是說,這個陷阱天天都會擺著,只等他上勾而已?

    「陷阱嗎?」蘇的呼吸漸漸變得悠長,全身上下,幾乎每一根肌肉纖維都在微微顫動著。在幾個呼吸之間,蘇已經動員了全身的潛力,現在的他就如一個裝滿了火藥的倉庫,只要一點火星,就會爆炸出恐怖的力量。

    蘇將步槍收回,從背包中取出一顆子彈,重新壓入了槍膛。這是專門用於對付輕裝甲目標的穿甲彈,而不是普通的狙擊彈,精度上要差一些,可是威力遠遠不是普通的狙擊彈所能比擬的。子彈的彈頭上,蘇已經附加了刻紋,可是讓彈道變得更加穩定。

    準星重新套上了健壯男人的後腦,而預計子彈的落點將會是他的後背。蘇的瞳孔深處,閃過一陣如刀鋒般森寒的光芒,這顆子彈,一定會給這男人一個大大的驚喜。而在一槍之後,蘇也準備了足夠的禮物奉送給災難之蠍。

    陷阱與獵物之間的關係並不是絕對的,過於強大的獵物有可能反而成為獵人。

    蘇扣下了扳機!

    槍聲頃刻間迴蕩在鐘擺城的上空,男人應聲而倒!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 選民的戰爭 上

子彈出膛後,蘇沒有一刻停留,槍口在平移過程中做了兩次輕微停頓,兩顆燃燒彈離膛而出,射向最外端的兩輛燃料車,接下來,又是三聲沉悶的槍聲,海倫手制的試用一型智能機械專用彈已經盡數離膛,飛向了三架靜靜停著的收割者。

    窗前坐著的男人倒下了,子彈落在他的肩背上,飛濺的鮮血噴滿了窗戶。兩輛燃料車的車體上也如期燃起了淺藍色的化學火焰。這些都在蘇的預料之內,但是收割者的反應卻讓他非常的意外。

    根據幾次戰鬥累積的經驗,收割者的胸甲是防護最堅實的地方,很難正面用武器攻擊直接一次破開。而它的頭部除了傳感器之外,其實沒有什麼要害部件。如果被它的外形迷惑,集中火力攻擊頭部,那麼最多摧毀些電子眼和輔助電腦,收割者的龐大體積內,有得是電子眼這類裝置,就是把頭部整個轟飛,也不妨礙機體取得外部信息數據。\所以蘇瞄準的是頭部和身體的交界處,這裡是可以找得到的收割者最薄弱的部位,專用彈如果能夠從這裡破入機體內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中彈之後,收割者頸部立刻泛起一團幽藍的光芒,然後空中竟然飄浮出幾顆閃耀著耀眼藍光的電漿球,幽藍光幕下浮飛了幾圈,再一一鑽入收割者的盔甲縫隙中。

    收割者幾乎同時轟鳴起來,全身上下所有隱藏著的電子眼都伸了出來,閃耀著各色不同的光芒。胸甲、肋甲等等可開合的裝甲都在瘋狂地打開又關上,內置的武器系統則在不停地怒吼著,拚命將彈藥向外傾瀉著,至於攻擊目標,那些散亂盲目的落彈點看起來根本就沒有目標。甚至於當外裝甲合攏時,機炮都還在怒吼著,直到內置的安全裝置強行關掉機炮為止。但是如狂風暴雨般射出的子彈也已經打得外裝甲邊緣翻捲,甚至在機體內部炸得火焰噴濺。

    三台收割者全部發動起來,在營地中四處衝撞,根本不看被碾壓過去的是什麼,甚至有一台撞進了一座樓房,完全被破裂的牆壁和支柱卡住了,卻還在拚命加大馬力,似乎想要把眼前這座阻礙了它前進的樓房硬給推倒。\

    它們都瘋了。這是蘇的第一個感覺,可是機械人也會發瘋?還是說,是因為它們已經有了初步智能的緣故?

    再看到這些收割者時,蘇更覺得它們像是痛極了的變異生物,無法承受痛苦,卻又無法立刻死去,正在承受著無窮無盡的煎熬。

    蘇完全沒有想到,海倫的子彈竟然會產生這樣的效果!給智能機械人帶來無盡的痛苦,除了讓蘇對她內心的冰冷本質產生隱約的懷疑之外,好像沒有什麼其它的用處。理論上來說,智能機械應該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恐懼,而讓它們如此瘋狂,似乎只能解釋為海倫的某種特殊喜好。

    這樣想著的時候,蘇已經離開了狙擊陣地,向另一個方向跑去,就像任何一個經驗老道的狙擊手都會做的那樣。\但是他已經將所有的感知能力,特別是超距觸感擴展到了極限。既然這是個陷阱,那麼對方應該不會為這預料之中的攻擊變得混亂,攻擊應會接踵而來。

    果然,還沒有跑出五十米,蘇就感覺到背後的氣流有些紊亂,但是並不是被狙擊瞄準的感覺。被瞄準的感覺如同被針輕輕地刺過,是神秘學三階的防護遠程攻擊能力的核心。蘇在先行選擇強化了這個能力之後,對被瞄準的感覺就格外的清晰起來。

    蘇身體一頓,忽然向側方閃出,同時已將斯格拉手槍握在了左手。在他閃出的剎那,幾道若有若無的黑影掠過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濺起了大片火星,然後在屋頂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溝壑。

    蘇又向後閃退了幾米,面前又有一道黑影劃過,雖然仍然看不清那是什麼東西,但是從隱隱約約的銳利呼嘯以及自臉上掠過的絲縷涼風可以感覺到它那恐怖的殺傷力。\

    黑暗中,似乎有一個極淡的影子在來回閃動著,繞著蘇高速奔跑。蘇也在以高速移動著,不時變幻方向,但對於同樣在進行無規律運動的對手,蘇也無法瞄準。

    在高速的運動中,撲面的風也在變得即冷且硬。兩個人閃電般追逐著,從一個房屋閃現到另一處房屋上,甚至進入廢棄房屋內不停地穿繞。在追逐與閃避的同時,兩人還在不斷地互相攻擊。蘇並不是單純地閃避,他在躲避對手攻擊的同時一直在試圖鎖定對手,手中斯格拉已經調節到速射模式,但是始終沒有發射。不過對手對於斯格拉顯然非常忌憚,一旦被槍口準星套入,就會果斷地放棄攻擊迅速閃開,根本不給蘇開槍的時間。偶爾也會有一兩個災難之蠍的士兵進入到兩人追逐戰鬥的範圍內,他們會驟然定住,呆呆地站上幾秒,然後就轟然倒地,身體上不住噴出綵綢一樣的血幕。

    追逐戰已經進行了超過半分鐘,蘇都沒有看清楚這個可怕的對手究竟是什麼樣子,甚至沒有看清對手的武器。只知道他體型非常瘦小,似乎是個人形生物,用的不知道是鐵鏈還是其它的什麼東西,大約是四根五六米長的線狀武器,從攻擊方式看,攻擊者的武器暫時可以被歸類為冷兵器。

    在這種距離、這種速度的格鬥上,手槍的劣勢其實非常明顯,從扣動扳機到擊發的短短時間,雙方都可以閃移到十米之外,步槍更是全無用處。蘇已經將步槍收回到背後,左手握著斯格拉,伏低了身體,如鬼魅般在建築間移動著。而蘇的對手伏得更低,更多的時候甚至是手足並用,像一只迅捷之極的爬蟲!他那四根線狀武器除了攻擊之外,還可兼作攀援的工具,也極大的增加了機動性。蘇已經將斯格拉的扳機扣到了臨界點上,只要再移動一點,就可以擊發。這才是讓對手忌憚的原因。不然的話,威力再大的手槍如果無法擊中對手,那就是一塊毫無用處的鐵疙瘩。\

    蘇從地上一躍而起,彈到了一棟樓房的外牆上,然後在看上去沒有任何攀援著力點的外牆上迅速橫移數米,繞到了轉角後面去。這時他的對手就像一顆炮彈,從十幾米外的屋頂上疾射過來,叭的一聲輕響,就此緊緊地貼在了樓房的外牆上。他是橫著的,然後如一隻壁虎,以比蘇快得多的速度沿著外牆爬行,瞬間就衝到了樓房的轉角處。一根幾乎看不到影子的細線射了出去,在空中繞了個彎,向轉角後視線的死角抽去。這根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細線威力其實非常大,如這種磚木結構的樓房,一抽之下可以輕而易舉的留下超過十公分深的切痕!

    細線尚未抽實,他就已經衝出了轉角,看來他對自己的武器威力非常的自信。

    不過,他的自信迎來的是斯格拉幽深而不見底的槍口!

    他一聲怪叫,細線在空中一抖,閃電般向蘇的手臂刺去,然後自己的身體則借力同時向後彈出。\這是眼前形勢下最佳的反應,攻守兼備。顯然攻擊者深知斯格拉的威力,明白這種磚牆可擋不住斯格拉的轟擊,退回到轉角後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至於揮出的細線,他並沒指望能夠接觸到蘇的身體。

    出乎他的意料,細線輕而易舉的刺穿了蘇的手臂,再深深地釘入牆面。然而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因為蘇的手臂紋絲不動穩穩地握著斯格拉,準星絲毫不差地始終瞄準著向後彈飛的對手,而且蘇的右手已經握住了那根穿過自己左臂的細線!

    砰的一聲巨響,斯格拉今夜還是首次轟鳴!

    蘇的對手本來已經以閃電般的速度彈射到了地上,而且又向側面彈出,斯格拉瞄準的方向是他的斜上方,本來射出的霰彈是要落空的,可是他彈射出一米時,整個人忽然詭異地向上升起,雖然他的身體在空中一扭一彈,立刻又換過了方向,但是仍然被彈幕擦過了身體!

    斯格拉的威力甚至比舊時代的大口徑霰彈槍還要巨大,儘管彈幕只是擦過,但是空中仍然浮起了一團血霧。\

    蘇的對手一聲怪叫,如同一個皮球一樣,在地上和牆壁上三彈兩彈,就彈射到了幾十米外,斜掛在樓房的外牆上。

    這是他首次停下了,也是蘇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對手。

    在牆壁上掛著的是一個非常瘦弱的人,看起來身高不會超過1.5米,最多也就40公斤的樣子,但是他的雙手不成比例的長,而且雙腿的關節非常詭異地扭曲著,整個人幾乎是完全平貼在牆壁上。他全身上下都裹在半透明的黑色緊身衣中,赤著雙腳,腳趾長得像是舊時代的猩猩,分散著抓緊了牆壁。

    從各項外表特徵來判斷這是個男性,但是他的臉上佈滿了皺紋,長得像個猴子更多於人類。他呲著牙,可以看到上下各有兩根明顯有異於人類的犬齒。\不成比例大的雙眼有著貓一樣的瞳孔,在暗淡的夜色下反射著黃綠色的瑩瑩光芒。

    他劇烈地喘息著,死死地盯著蘇,雙眼中充滿了仇恨、嗜血的光芒。他腰部的緊身衣破裂開來,半邊腰臀都是血肉模糊,血不停地向外流著,匯成涓涓細流,沿著牆壁流下。斯格拉的那一槍帶給他的創傷顯然不輕,甚至超出了蘇的預期。

    儘管距離並不算遠,蘇的視力是經過了充分的強化,但是在他的視線裡,這個猴子一樣的男人整體色彩與周圍的環境實在是非常接近,看起來輪廓非常模糊,而且還不時在細微的變化著,似乎隨時會融入視野中的景物裡,分辨起來十分吃力,盯著他看得稍微久一些,就會讓人感覺到十分疲勞。

    這個男人雖然非常瘦小,但是非同尋常的敏捷與靈活,並且力量也不算弱。而且他肯定擁有某種不為人知的能力,類似於蜥蜴的保護色,可以在黑暗中隱藏自己,就是不知道白天是否同樣的有效。\

    蘇在黑暗中隱藏,是依靠地形藏住身體,並且收斂了氣味,將體溫與周圍環境保持一致,從而達到了隱藏效果,兩個人的隱藏是通過不同的方式達成的。

    這個瘦小卻極為敏捷的男人手腳末端各繫著一根極細的鋼鏈,鋼鏈鏈梢處打磨得非常鋒利,這就是剛剛穿過蘇手臂的凶器。

    蘇攤開右手,看了看同樣血肉模糊的手心。內裡襯著細密鋼絲的戰術手套已被鋼鏈切開,連手心都被深深地割了一道口子。他的左臂上也有一個血洞,看上去很有些觸目驚心。不過,蘇的傷勢和對面的男人比起來還是要輕上不少,作為新時代大威力手槍野蠻代表的斯格拉,並不是可以隨便挨的。

    看到了蘇的傷口,對面的男人如同野獸般咆哮了幾聲,眼中的仇恨和怨毒少了一些,多了幾分得意。他的上身扭曲了一個極大的角度,如同沒有骨頭一樣回過頭來,開始舔著自己腰肋上的傷口。

    隔了近百米,斯格拉並不是以遠程高精度著稱,對於對面猴子一樣的男人已經沒什麼威脅。蘇摘下了已經破爛不堪的戰術手套,也開始象野獸一樣舔著右手和左臂上的傷口。

    看到了蘇的動作,對面野獸般的男人明顯一怔,眼神中凶厲的光芒立刻減弱了許多。

    「蘇?!」他忽然叫了蘇的名字,只不過發音非常的生硬,而且尖細,聽起來就像是猴子的吱吱叫聲。

    蘇抬起了頭,警惕地看著瘦小如猴子般的男人,閃耀著碧綠色光芒的左眼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注目。

    野獸般的男人看到蘇如狼一樣開始綻放光芒的左眼,凶色再減了幾分,說:「我叫馬利姆,偉大使徒的選民!使徒說要你,但沒說是死的還是活的。你現在投降,我可以帶活著的你回去。如果馬瑟姆來了,一定是帶死的你回去。」

    「是嗎?」蘇好像在猶豫。

    馬利姆扭動著身體,將合金彈丸一顆顆從身體裡擠出來,看來那瘦小的身體裡蘊含著可怕的力量。看到了蘇的猶豫,他立刻說:「馬瑟姆非常可怕,他最喜歡切人!馬利姆從不說謊。馬利姆雖然受了傷,現在還有一半的把握可以殺你。但是馬利姆不殺你,馬利姆要帶你回去,你也可以成為使徒的選民。」

    「一半的把握?」蘇看上去更加猶豫了。

    「至少一半!」馬利姆對自己非常有自信。但是他沒有注意到,蘇手心和手臂上的創口已經合攏,而他的腰肋間仍在不停的流血。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17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 選民的戰爭 中

蘇的身體忽然向下沉了一沉,雖然他立刻抓住了牆壁,穩住了身體,但仍然顯出了一絲慌亂。蘇緊盯著馬利姆,開始慢慢沿著牆壁向下滑去,漸漸接近了地面。

    馬利姆立刻躍落到地面,一邊示威性的低嘯著,一邊向蘇接近。即使在平地上行動時,馬利姆也是四肢著地,而且四肢的關節和普通人類完全不同,也不像狼、豹那樣,而是和昆蟲的節肢有些類似。

    「蘇!跟我回去,不然你一定會死的,馬瑟姆已經趕來了,你逃不了的!」馬利姆亮著獠牙,深綠色的口涎不住從牙齒間流下,滴到地上時,立刻會冒出一縷輕煙,炙出一個淺坑。

    蘇的瞳孔立刻微微收縮,馬利姆的口涎具有驚人的腐蝕性,在荒野中,凡是有這種特徵的變異生物無一例外的都有著劇毒,並且多半有射毒的能力。馬利姆這樣的做法或許是在示威,或許是在提醒蘇,讓蘇不要輕舉妄動。

    蘇已經落在了地上。從雙腳上傳來隱隱的震感,看來遠處有人正向這邊奔來。如果這個人就是馬利姆口中的馬瑟姆,那麼顯然他有著驚人的重量和驚人的力量,而且尤為可怕的是,他顯然還有著驚人的速度!

    僅僅是猶豫了幾秒,地面的震動就變得明顯起來,相對於馬瑟姆的驚人速度,鐘擺城的確是小了些。

    這個時候,蘇就像是一頭依靠本能行事的野獸,明顯有了些畏懼。\他突然轉身,快速向鐘擺城外衝去!

    馬利姆立刻追了過來,借助長長的鋼鏈和身體的輕盈,他的速度明顯比奔跑著的蘇要快了許多。兩人間的距離迅速拉近。

    馬利姆好像看到了什麼,突然加快速度向蘇衝來,一邊用尖細的嗓音叫著:「停下!前面是雷區……」

    他只叫了半句,叫聲就嘎然而止。馬利姆沒有想到,蘇居然會應聲停了下來!只不過蘇並不僅僅是停下來,他反而掉頭向馬利姆衝來,斯格拉雖然收回了槍匣,但軍刀已在手中!而且蘇這一沖,速度何止比剛才逃命的時候快了一半!

    兩人中間不過是幾十米的距離,幾乎是轉眼間就衝到了一起。\馬利姆雙眼瞪大到了極致,拚命尖叫著,拚命揮舞著的雙爪已經化成一團殘影,披頭蓋臉地向蘇抓去。他舌頭鼓脹起來,就像是一個吹鼓了的氣球,然後驟然收縮,從舌尖上的噴口中射出了一道箭一般的濃綠色汁液,迎面向蘇噴去!

    根本不用去想,蘇也知道絕不能讓這道汁液噴中。不用他已有準備,整個人忽然伏了下去,幾乎貼在了地面上,毒液直接從他背上噴了過去。蘇右手閃電般前探,硬插入馬利姆的爪影中,然後就是不知道多少聲金鐵相擊聲交織在一起。不過慘叫了一聲的是馬利姆,蘇的右手動作雖然不如他那麼快捷,但是細微處的動作和發力要比馬利姆強橫得多,而且他手中還握著軍刀!馬利姆的手爪非常堅硬,居然可以和蘇的複合材料軍刀硬碰,但是他的手臂和手掌可就沒有這種硬度,在快到了極處的對搏中,蘇的右手和馬利姆的雙爪雙臂都是皮開肉綻,但是馬利姆傷得要重得多,好幾處刀傷甚至切進了小半骨頭!

    蘇以一隻右手牽制了馬利姆,左手斯格拉的槍口,也已指向了馬利姆!在這個距離上被斯格拉轟中,或許馬利姆的小半個身子都會被炸飛!

    他尖叫一聲,整個人猛然彈起,向空中跳了起來。\可是馬利姆的動作雖然夠快,卻發現蘇竟然比他還要快一些!蘇身下如同裝了無形的彈簧,筆直彈了起來。不過馬利姆是跳向空中,而蘇的雙腳還牢牢地釘在地上。\

    馬利姆眼睛的餘光忽然捕捉到了什麼,立刻通體冰寒!他看到,自己右腳上的鋼鏈末端,正被蘇踩在腳下!

    「不!……」馬利姆尖利的叫聲瞬間刺破了深沉的夜空,他的叫聲隨即被斯格拉粗暴的轟鳴所打斷!

    馬利姆的身體在空中凝定的瞬間,一大片合金顆粒組成的彈幕已經撲天蓋地般的襲來,幾乎都轟進了馬利姆的身體。夜空中,剎那間多了一團血的霧球,血霧的中央,是馬利姆。

    撲通一聲,馬利姆從空中栽到了地上,滾了幾下,仰面躺在了地上。他身體上的皮肉幾乎都被轟爛,雙手雙腳無意識地抽搐著,甚至連坐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他的臉上一片血肉模糊,雙眼已經瞎了,嘴大張著,胸膛急劇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長長的舌頭從嘴邊伸了出來,軟軟地垂在一邊,尖端的噴口處不斷地滴出墨綠色的毒汁。這些毒汁順著馬利姆的面頰流下,將沿途的血肉燒灼得嗤嗤冒著淡淡的綠煙。

    即使是馬利姆自己的**,也經不住如此猛烈的毒液侵蝕。不知道他是已經不知道疼痛,還是說痛得太利害了,根本感覺不到毒液腐蝕的痛。

    蘇走到馬利姆的身邊,默默地看著他。在這幾步中,蘇的右手一直在滴血。他的血液滴在馬利姆散落一地的血和碎肉上時,會突然變成紫黑的一片,將周圍的血與肉都染成同樣的顏色,然後這些紫黑色的血肉會凝聚成一個小團,表面迅速泛起灰白色,最後化成一抹灰燼。\

    馬利姆不知道多少歲了,不過可以想像得出,在他的戰鬥生涯中一定有無數次而對槍炮的經歷。和蘇一樣,在黑夜和地形複雜的廢墟中,馬利姆的威力會成倍增長,點殺傷的各類槍械幾乎對他全無用處,即使是霰彈槍也形同虛設。或許,今夜是馬利姆第一次對手槍產生畏懼,也是最後一次。他的不幸,是遇上了蘇,遇上了同樣敏捷、同樣精於隱藏和偵測,同樣喜歡黑夜的蘇。但是和馬利姆不同的是,蘇用槍,斯格拉在蘇的手中,可以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大威力。

    馬利姆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他喘著氣,以野獸嚎叫般的口音喃喃地說著:「不要逃,馬瑟姆會殺了你的……使徒不會殺你……你和馬利姆有相同的味道……馬利姆從不說謊……」

    馬利姆反反覆覆地說著這幾句話,看起來意識已經陷入了模糊狀態。\

    相同的味道……什麼是相同的味道?是說一種野獸般的味道嗎?在荒野中成長起來的人,或多或少會有不同的味道,和純淨的人類不同。

    蘇將疑惑和猶豫放到了一旁,提起了軍刀。這是戰爭,只有生與死,容不下其它的任何東西。馬利姆是敵方的重要人物,而且有特異的能力,對於瞭解災難之蠍,以及對今後戰爭的意義不言而明。\蘇不可能把他整個身體都帶回去,但是可以帶回他的頭和一些重要的內臟器官。

    「不!」炸雷般的狂吼響徹在鐘擺城的上空,一個超過兩米的光頭巨人大踏步奔來。

    他的身體中蘊藏著恐怖的力量,每一步都跨過十餘米的距離,落地時整個地面都震得微微顫抖。巨人身上肌肉糾結,發達得已經完全不像是個人類。皮膚下盤曲的血管直徑足有數公分粗,肌膚上佈滿了一片片圓型的褪色斑點。巨人的皮膚有著粗糙而韌密的質感,有些類似於水牛的皮膚,和人類皮膚的細膩易破有著天壤之別。

    蘇的瞳孔開始收縮,他又感受到了明顯的針刺感。\這個巨人肯定具有恐怖的能力,並不象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容易對付。

    巨人的身體雖然不像人類,嘴角探出的兩根長長獠牙也說明他和變異生物的血統更相近一些,但是,他的確長了一張十分威嚴的臉。

    「離開馬利姆,不然我撕碎了你!」巨人在三十米外站定,他的咆哮低沉而威嚴,奇特的是口音非常純正,而不是馬利姆那樣更偏近於野獸吼叫的口音。不必解釋,蘇也知道這個鋼塔般的巨人應該就是馬瑟姆。

    看到馬瑟姆,不知為何,讓蘇想到了科提斯上尉。同樣是兩塊鋼鐵,只不過馬瑟姆噸位更足,而上尉的密度更大。

    「馬瑟姆?」蘇問著,他看出了巨人掩藏不住的關切,因此斯格拉的槍口有意無意間指向了馬利姆的身體。在這個距離上,以斯格拉的威力根本不用瞄準,打中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是致命傷。馬利姆瘦小得就像一個猴子,如果中了這麼一槍,直接被打成兩截都有可能。

    「我是馬瑟姆!該死的,把你的那玩意拿開!」巨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也許,我該先轟爛他。」蘇平靜地說著,斯格拉向上揚了揚,瞄向了馬利姆的腦袋。

    「不!」馬瑟姆先是叫了一聲,才發現蘇一直在平靜地看著自己,他立刻冷靜下來,說:「你這個該死的東西,離開馬利姆,然後你走,我這次不殺你。」

    斯格拉的槍口瞄準了馬利姆的頭,蘇立刻發現馬瑟姆的瞳孔瞬間收縮,裸露在外肌膚上盤繞的血管也脹大了少許。而當斯格拉移開時,馬瑟姆就會有所放鬆。其實這都是非常細微的變化,可是蘇有著驚人的記憶和分析比對能力,對於馬瑟姆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不會錯過。

    「看來,他的頭才是關鍵。」蘇暗自得出了結論。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 選民的戰爭 下

蘇和馬瑟姆對面站著,僵持了將近一分鐘。短短的一分鐘在這個時候顯得無比漫長,寒冷的夜風似乎也凝滯了。

    馬瑟姆身上是帶著傷的,他的右肩右背血肉模糊,傷勢看上去要比蘇重得多。不過從蘇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背後的創口究竟有多大。

    蘇盯著馬瑟姆的胸口,心中暗自警惕。馬瑟姆胸口的皮膚堅韌、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厚實的皮膚依然壓不住下面肌肉的紋路,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皮膚下面有許多蚯蚓在爬動。但是在蘇的預想中,在這裡看到的不應該是這個,而應該是一個前後通透的血洞。

    當馬瑟姆出現的時候,蘇就已經認出他就是坐在窗前充當誘餌的健碩男人,一個普通的目標是無法讓蘇冒險動手的。為了打破這個陷阱,蘇特別換上了專門對付輕裝甲目標的穿甲彈,而不是對付人類和生物目標的普通彈。以蘇的本意,就是要以威力超乎想像的一槍給敵人以出人意料的打擊,從而打亂對方的佈署。可是穿甲彈都沒能擊穿這個巨人的身體!

    對眼前敵人的戰力,蘇不得不重新進行評估。

    「你的傷比我重。」蘇的眼中開始燃燒起碧綠的火焰。

    馬瑟姆開始變得不耐煩了:「放開馬利姆,你走,這次我不殺你!」

    「馬利姆已經救不回來了。」蘇如岩石般動都不動一下,只是盯著馬瑟姆,不放過他任何的表情變化。

    馬瑟姆臉上的肌肉顫抖著,蜿蜒盤曲的血管不住地蠕動著。在這具其實並不是特別巨大的軀體內,開始聚集著恐怖的力量。

    「離開馬利姆,你走!」馬利姆看起來已經沒什麼動作了,只有手腳偶爾抽搐一下。看到這種情況,馬瑟姆咆哮起來,他的耐心明顯已經快消耗完了。

    「我想等等再走。」蘇笑了笑,說。

    戰鬥幾乎在瞬間爆!

    蘇盯著馬瑟姆,突然扣動了斯格拉的板機,槍口指向仍是馬利姆的頭!

    瑟姆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全身力,如一顆炮彈般彈射過來!他落足處的地面已在巨大的蹬力下寸寸龜裂,而身上多處血管因為不堪負荷驟然爆的力量而爆裂,細細的血線噴灑如旗。

    相距數十米,又沒有助跑,這個距離並不是一步就能跨越的。馬瑟姆右腳重重踏在地上、準備這一步就衝到蘇的面前,儘管他心裡非常清楚肯定來不及阻止斯格拉的轟鳴。

    就在他腿上力量已經出時,蘇忽然動了,以馬瑟姆意想不到的速度抬起了斯格拉,然後扣死了扳機!斯格拉如馬瑟姆預期的那樣轟鳴起來,不過槍口指的是馬瑟姆!

    馬瑟姆近乎於瘋狂地咆哮一聲,可是他的身體已經開始上升,根本無法閃避這突如其來的一槍。剎那之間,馬瑟姆粗大之極的左腳前伸,重重踏在地上。]巨大的力量讓地面驟然沉了下去,然後凹陷如水波般向外蔓延,最終擴散至直徑近十米的一個大圈。借助這一踏之力,馬瑟姆龐大的身軀終於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然後他只來得及用雙臂護住了頭臉,憑著強橫的,硬抗斯格拉的轟擊!

    這一槍用的仍然是霰彈,合金彈丸如雨幕般撲去,撲撲撲地擊打在馬瑟姆的身體上,一顆顆合金顆粒在動能的驅動下破開馬瑟姆近一公分厚的皮膚,不住翻滾變形,撕扯著馬瑟姆如鋼絲般的肌肉纖維。

    幾乎是在擊中馬瑟姆的同一時刻,蘇已將斯格拉下垂,同時以靈活無比的動作更換了子彈。今晚的戰鬥中,蘇一共只開了兩槍,斯格拉中還有足夠多的子彈。不過僅僅是看了馬瑟姆奔行動作和身體的變化,蘇就判斷出近距離威力驚人的霰彈還不足以重創馬瑟姆,也就是能夠阻擋他一下而已。但是借助於馬瑟姆的停頓,蘇已經在瞬息間換上了更具威力的子彈。

    馬瑟姆雙臂微微一開,從上下的縫隙中看了一眼,就雙臂一放,作勢欲沖。然而他已經半蹲了下去,卻又僵在了那裡,喉嚨中出陣陣憤怒之極的低吼。

    換好了子彈的斯格拉又指在了馬利姆的頭上。不管是什麼樣的子彈,斯格拉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馬利姆的頭轟成肉泥。

    「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打爛他的頭。」蘇的微笑很迷人,聲音卻冷得像冰,沒有人敢於懷疑蘇的決心和果斷。

    馬瑟姆喉嚨中迴響著幾聲低吼,全身上下的肌肉一陣蠕動,撲撲的連聲輕響中,一顆顆嵌進但仍慢慢向後退去。他的左腿看起來有些沉重,顯然剛才急停時前衝的巨大動能讓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受了不輕的傷。

    蘇並沒有等馬瑟姆退回到原地,而是看到他重心移動的瞬間,突然又扣動了扳機!

    瑟姆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吼叫著,威嚴的臉已經扭曲得有些猙獰。他拼盡全力向蘇衝來,腳下的地面再次凹陷,身體表面的皮膚在賁張的肌肉下寸寸龜裂。馬瑟姆龐大的身軀竟然捲起了一陣狂風,聲勢比上一次衝擊還要狂猛,可是由於左腿受傷,馬瑟姆的速度和反應實際上已經有所下降,依然來不及攔下蘇的一槍。

    馬瑟姆瞪得滾圓的眼珠中映出了蘇微笑著的漂亮面容,映出了他慢慢地抬起斯格拉,瞄準了自己,一切和他預想的完全一致。

    斯格拉又轟鳴起來,這次的後座力讓蘇的手臂要向上揚起,才能完全化解。槍聲非常沉悶,槍口噴出的是淡藍色的火焰,只不過在開槍之前,馬瑟姆倉促之下仍然及時用雙臂護住了自己的臉,而蘇瞄準的正是他的眉心!

    馬瑟姆左手前臂牛皮一樣的皮膚上突然多了一個小洞,然後肌肉急速隆起,皮膚上旋即出現無數龜裂,然後猛然炸裂開來,血肉橫飛!血霧散去後,可以看到馬瑟姆的前臂上多了一個直徑十幾公分的深坑,裡面閃耀著金屬光澤的臂骨都被炸出一個凹陷,深藍色的彈芯已經完全變形,嵌進了骨頭深處。

    蘇依舊在微笑著,不過眼瞳深處的碧色火焰猛然跳動了一下!斯格拉的這一槍,威力幾乎可以洞穿犀牛,可是卻只能在馬瑟姆的手臂上留下這樣一個不影響大局的傷痕!蘇開始懷疑,馬瑟姆的身體究竟還能不能算是生物。

    不過現在馬瑟姆身上已經多處帶傷,蘇越的胸有成竹。他手中的斯格拉又指向了馬利姆,這個動作果然讓咆哮著的馬瑟姆瞬間安靜下來。

    「退回去,不然我立刻打爛他的頭。」蘇現,自己這句話的聲調語氣和最初時候完全一致,就連最細微處都沒有差別,好像是錄音機回放出來的一樣,這種說話的風格倒是和海倫有七八分相似。

    馬瑟姆站直了身體,健碩的身軀表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每一個傷口都在流著血,左臂和肩後的傷口尤其顯得恐怖。但是他的臉上沒有一點痛苦或是憤怒,有的只是悲傷、堅定和威嚴。

    馬瑟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仰天出一聲悲愴的長號!他的聲音直上夜空,在低垂厚重的輻射雲層下徘徊往復,久久不散。

    馬瑟姆忽然握緊右拳,大吼一聲,一拳重重擊在地上!地面震顫著,竟然龜裂開來,一道裂縫蜿蜒向前,一路向馬利姆的屍體延伸過來。在右拳擊地的同時,馬利姆的左手張開,凌空向蘇一抓一握!

    蘇即刻感覺到巨大的無形壓力擴面而來,幾乎呼吸都為之停滯!他如同身處水底,周身都充斥著沉重的壓力,如果是普通人,或許就再也沒有行動的可能。不過蘇對身體的協調和控制能力無以倫比,儘管只有一階的力量強化,但可以在瞬間爆出驚人的力量。

    他全身的肌肉突然鼓起,動作略顯遲緩,如同在未乾透的混凝土中一般,將斯格拉抬了起來,向著馬瑟姆的方向開了一槍!

    在斯格拉轟鳴的剎那,蘇身周的無形壓力登時一輕,馬瑟姆的胸口上又多出一個血洞!而恢復了行動能力的蘇,及時用腳將馬利姆的身體挑了起來,帶著馬利姆倏忽間橫向奔出十米,避開了延伸過來的地裂。

    在奔跑過程中,蘇向馬瑟姆連射三槍,只有第三槍命中。其餘兩槍明明瞄得很準,子彈卻似射進了一個無形力場,向兩邊偏斜。然而蘇三槍連射,馬瑟姆身周的力場卻經不住連續轟擊,終於在第三槍崩潰,給他的左肩又添了一塊創口。

    這時的馬瑟姆已經周身是傷,他向馬利姆看了一眼,猛一跺腳,大地猛地顫慄起來,周圍地面開裂,大塊大塊的水泥碎塊紛飛而起,掩蔽住了馬瑟姆的身體。他毅然轉身,向鐘擺城深處奔去。

    蘇心如寒冰,抬槍、瞄準、擊,直到聽到遠方傳來馬瑟姆的一聲痛苦悶哼,這才收槍,抓起馬利姆的身體,向鐘擺城外的茫茫黑暗奔去。

    奔行在黑暗之中,蘇臉上的微笑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笑不出來,就連保持平時習慣了的微笑也沒有分毫的興趣。蘇的心裡,很重。

    蘇不願意在沉默中奔跑,這會讓他想起許多很願意去忘記的細節,於是一邊奔跑,他一邊記錄下了這次戰鬥的簡要報告,並且送了回去。

    報告剛剛送出還不到一分鐘,蘇的戰術板上就出現了帕瑟芬妮的影像。這一次她的身後難得的是一片幽靜而美麗的夜景,甚至於還可以看到雲縫中一輪銀色的月亮。

    「這次的戰果很不錯!而且戰略非常漂亮,我的蘇是個聰明的人呢!」帕瑟芬妮看起來非常高興,她高興和憤怒的時候,都會格外的魅惑。

    「……運氣好而已。」蘇現,即使是看到了帕瑟芬妮,他的心依然很重,重得胸口都有些痛。

    細心的帕瑟芬妮立刻覺了蘇臉上的陰鬱麼了,看起來你好像不開心?你這次的戰略戰術都非常完美,對局勢的控制也無可挑剔,應該開心才是。」

    「……沒什麼,只是我覺得……」猶豫了一下,面對著帕瑟芬妮,蘇終究還是改變了一些習慣,將封閉的心打開了一些。他吐了一口氣,使徒掌控了一切,也該保持一分謙遜和敬畏吧。」

    蘇的最後一句明顯讓帕瑟芬妮吃了一驚,她沉默了幾秒,說了句以後再聊,就切斷了通訊。

    於是蘇帶著自己的沉重,繼續在無盡的黑暗中向燈火燦爛的龍城奔行。

    帕瑟芬妮所處的地方是一處幽靜的小山谷,谷地中佈設著十幾頂大大小小的軍帳。這裡就是她和扈從的臨時營地。

    她靜靜地站在一道尚未封凍的小溪旁,看著涓涓流淌的溪水。難得溪水還算清澈,可是帕瑟芬妮的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面。她心裡反覆徘徊的,只是蘇最後的一句話。這句話很熟悉,總像是在哪裡看過。而且蘇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給了她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那是一種完完全全的陌生,好像蘇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帕瑟芬妮從未見過、從未接觸過的人一樣。

    其實無論她怎樣回想,也想不出那一刻的蘇和以往有什麼不同。他的動作、神情、語氣、說話的方式都和帕瑟芬妮記憶中的蘇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可是在她的直覺中,這就是另一個人,或許也是蘇,但絕不是她認識的蘇。

    就連帕瑟芬妮自己都覺得,這種感覺非常的荒謬,畢竟她的記憶力非常驚人,根本不應該出現這種混亂的感覺。她笑了笑,準備好好利用一下這些質地很不錯的天然溪水,而不是把難得的安靜夜晚浪費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從屏幕上看到蘇的那一刻起,這半年來,她已經經歷過了太多奇怪的事。

    就在她取下盤住頭的鉛筆時,整個人忽然僵住!帕瑟芬妮旋即恢復了正常,叫了一聲,營帳中立刻飛奔過來一個年輕而又美麗的女人,這是她新配的副官。

    「去拿本啟示錄給我!」帕瑟芬妮吩咐。

    年輕女人非常利落,只是半分鐘的功夫,一本保存良好的〈啟示錄〉就已送到帕瑟芬妮的面前。

    帕瑟芬妮對於〈啟示錄〉深黑色的封皮早已非常熟悉,她用鉛筆輕輕一劃,再翻了一頁,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然後,她的微笑就此凝固、消失。

    帕瑟芬妮翻開那一頁,屬於〈啟示錄:福音〉。在書頁的下方,有這樣一句話:

    使徒說:「我即使掌控一切,也當保持謙遜和敬畏。」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18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一 失落 上

    重新回到龍城的時候,蘇的心境已經平復下來。荒野中無時無刻不在發生這樣的爭戰,每次爭鬥都會伴隨著生命的流逝,因為在極度嚴苛的環境下,受傷稍重就意味著死亡。在過往,蘇經歷過無數次戰鬥,每次戰鬥的目的都是為了勝利和生存,無所謂正義,也無所謂意義。

    不過這次的戰鬥有所不同,無論是災難之蠍還是暗黑龍騎,都已經擺脫了生存的困境,而是開始為了擴張和支配而戰。蘇,在這種戰爭中,只是不起眼的一個小角色而已。災難之蠍方面是一隻隻同進同退的兵蟻,暗黑龍騎方面的戰士卻可以在血與火之中不斷成長,從個人命運的角度來看,當然是站在暗黑龍騎一方要更加好些。不過戰爭的勝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按照海倫的意思將馬利姆屍體交給暗黑龍騎總部後,蘇就獨自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很有些奇怪,象馬利姆這樣具備高階特殊能力的傢伙肯定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為何海倫卻全無興趣?

    蘇的住處還是那間為尉官準備的最小的套間。暗黑龍騎的軍官並不多,這片街區前後兩棟十幾套公寓中,現在只住著蘇一個人。不過街區仍然收拾得乾淨整潔,路面也經過重新修整,道路兩旁茂盛的行道樹和別墅的花園,會讓人錯覺回到了舊時候。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無論是樹還是花草,都是新時代耐輻射的物種,而非舊時代那些嬌嫩得不可思議的花草。

    儘管已經很久沒有回到住處,蘇的房間仍然打掃得一塵不染,甚至連窗戶都擦拭得乾乾淨淨。在天空中仍然密佈著輻射雲的時候,這無疑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奢侈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說打開水管,就會嘩嘩流出可以直接飲用的水,好似沒有盡頭。

    水、電、清潔,都是要付帳單的,這蘇都知道。和他幾次出戰的收穫比起來,這些帳單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只要蘇有需求,暗黑龍騎同樣有女人提供,都是高質量的貨色,而且價格並不貴,當然,這是和蘇的收入對比的結果。

    蘇關好了房門,走進浴室,開始放水,然後凝視著奔湧的水流,發呆。

    暗黑龍騎的生活只能用奢侈來形容。災難之蠍的人員更像是一隻隻沒有自主意識的螞蟻,只要給它們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它們就可以無怨無悔地工作和戰鬥下去,並且提供一切服務,就像迪亞斯特享受的那些。

    可是,在暗黑龍騎的戰鬥,究竟是為了什麼?

    龍城中的人們已經不缺一切保障生存的物質條件。曾經為了一瓶可以喝的水要努力工作一整天的蘇,那個時候完全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可以泡在整缸的清水中,只為了把身體弄乾淨些。

    蘇用力閉上了眼睛,可是眼前總是會浮起馬瑟姆的憤怒而又絕望的面容,耳邊迴響的是他悲愴的咆哮。如果是正面對決,即使是動用斯格拉,蘇也不一定是馬瑟姆的對手。戰鬥的結果,並不總是實力強的一方獲勝,獲勝的一方,也不見得總是歡喜。曾經有過多次,在浴血爭戰後最終殺死對手時,蘇就只剩下一個淡淡的想法,我還活著。

    不過這次的戰鬥有些不一樣。蘇面對的是一個能力強悍但並不強大的對手,他是利用對方的關心和原則重創並且擊敗了馬瑟姆。有原則和有關切的對手,即使能力位階再高,都很難稱得上強大。馬瑟姆的執著,讓蘇看到了某些時候的自己。所以戰勝之後,他並不快樂。

    而且災難之蠍和暗黑龍騎間的這場戰爭,是蘇難以理解的。在他看來,既然潔淨的水是喝不完的,食物也多得讓人難以置信,還有乾淨的環境和整齊的房間,為什麼還要進行戰爭呢?他理解十幾個人為了一塊可以吃的腐肉血戰,自己也曾為了一杯水去殊死搏鬥,但是現在的這種戰爭,又是為了什麼?

    蘇脫去了衣物,邁入浴缸,然後緩緩滑下,讓水漫過自己的臉,將整個身體都浸在滿缸的清水中。如果在荒野上,這麼多的清水可以讓整個聚居點的人互相搏鬥,但在龍城,代價僅僅是一百元而已。對任何一名正式的暗黑龍騎來說,這都不是一筆大數目。

    浸泡在水中讓蘇覺得安全,寧靜,並且富足。他默默地想著進入暗黑龍騎以來的事,對危險的警覺又開始隱約刺痛著他的心。蘇知道,眼前的平靜不過是洶湧暗潮湧來的前兆,他的敵人並不僅僅在核心控制區外,龍城中的敵人,或許更多也更加強大。

    馬利姆的屍體不知道能夠給蘇帶來多少收益,不會少,但也不會太多。如果真有大的價值,那麼海倫是不會放過的。蘇這樣想著,他忽然發現,儘管對海倫非常有成見,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對她的能力卻是越來越有信心,而且信心來得有些盲目,就像她是無所不能的先知一樣。

    蘇平躺在缸底,安靜地閉著眼睛。在這種乾淨且富於氧份的水中,他已不需要呼吸。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到蘇象牙色的肌膚下隱約有波浪漣漪般的起伏,似乎下面的肌體組織都在自行運作著,但是所有的組織運動,從整體上看又隱含著一種潛在的規律。

    浴缸中的水緩慢地下降了一些,然後就平穩下來,水線不再下沉。但是水的顏色開始逐漸變暗,水體也開始渾濁。隨後水中泛起了一層非常淡的血色,在浴水中逐漸擴散開來,也不知道這些血是來自於蘇的哪個部位。若是仔細看,可以看到這時的蘇整個身體都包裹在一層淡淡的血暈裡,而且不時有細得幾乎無法用肉眼看見的血線從他皮膚表面的毛孔中射出。

    蘇默默地體會著自己的身體一絲一毫的變化。他的身體正在貪婪的吸收著接觸到的水和氧氣,並且不斷地清潔著身體內部,將平日積存下來的廢棄物、有毒物質和淤血一點點搬運到體外。隨著蘇體內無數微小的暗傷一一痊癒,蘇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重新充滿了力量。這些力量是如此強橫,以至於使他身體內每一個器官、每一根肌肉纖維、甚至於每一段基因都在震顫著、共鳴著。蘇不懷疑,這個時候如果自己發出一擊,那麼必將是精準、迅猛而且致命。

    修復一新的身體充滿的不僅僅是力量,還有**,對女人、對酒精的**,而更多的,則是對鮮血和戰鬥的渴望。蘇自己並不喜歡戰鬥和殺戮,但是他的身體非常喜歡。每次殺戮強者,都會帶來身體極大愉悅,並且在愉悅中完成對基因的震盪和重組。這種愉悅,甚至要超過和女人**。蘇的身體還喜歡支配和佔有,也許可以解釋為,這同樣是源自於生物本能的力量。

    加入暗黑龍騎後,隨著能力和力量的迅速提升,蘇身體本能的**也就越來越強烈,強烈到甚至有些時候蘇自己都難以控制的地步。蘇一直小心翼翼地選擇著前行的道路,精心搭配著自身的能力。並且敏銳地察覺到,儘管自己的能力有了快速提升,但是戰鬥的智慧並沒有相應提高。他對於暗黑龍騎浩如煙海般的新裝備、新技術、新能力、新戰術仍近於一無所知,也就無法充分發揮它們的威力。說到底,蘇現在本質上仍然是那個靠著兩枝破槍就能獨行荒野的獵人,和真正世家出身的暗黑龍騎還有著巨大的差別。

    對於自己的身體,蘇也有著隱約的恐懼,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再也壓制不住身體的本能,從而失去自主的意識。

    躺在水下的蘇,逐漸失去了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而是漸漸感受到了窒息和沉悶。他仍然躺著沒有動,直到窒息感覺達到了頂點,這才嘩的一聲,從浴缸中躍出,站在浴室的地面上。在他身後,是滿滿一缸暗紅色的水。他的身體上也沾染了散發著強烈血腥氣的浴水,不過水很快流下,沒有一滴能夠在他的肌膚表面稍作停留。

    蘇拉開浴室的門,忽然怔住,臥室中則響起了一聲驚呼!

    蘇的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體及心事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進入了自己的房間。暗黑龍騎的軍官宿舍向來非常安全,清潔人員只會在固定的時刻出現,除此之外,蘇的住處還沒有人來過。

    他略吃一驚的時候,已經看清楚在房間中的居然是麗,本已聚積好力量的身體也就放鬆下來。麗則顯得仍有些受驚未定,呼吸急促,卻是緊盯著蘇。

    「麗?你是怎麼進來的?」蘇問,走向衣櫃,準備換衣服。

    「你根本就沒有關門!」麗理直氣壯的回答。蘇可不記得自己忘記了鎖門,只不過這些機械鎖在麗的面前,看起來完全可以被視為不存在。

    蘇先是仔細地看了看麗,她穿了一身暗黑龍騎扈從標準的半休閒式服裝,短上衣、深色緊身胸衣和長褲登山鞋將她的身材很好地勾勒了出來。蘇本意是想看看她的傷勢怎麼樣了,可是目光首先是落在了她的腰上和腿上。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一 失落 中

    蘇立刻發覺了自己的問題,收回了注意力,仔細地觀察著麗的身體狀況。他凝聚了注意力後,忽然頭中一陣劇烈的刺痛,精神恍惚之際,眼前的麗也變得模糊起來,並且在陰影中又出現了一個麗。蘇心中猛然一驚,仔細看的時候,卻發現陰影中的女人並不是麗,可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她的樣貌,似乎她真的只是由虛影組成的那樣。

    虛影的世界轉瞬間就已消逝,沒有繼續出現。蘇鬆了一口氣,雖然仍然不明白虛影世界的含義,但至少這次看起來不像有什麼不好的徵兆。而且麗看起來非常健康,感覺上仍有些虛弱,不過應該很快就會恢復,畢竟她在格鬥域中有多重四階能力,這也意味著她有著一個非常有力的身體。

    在虛幻與現實分離的瞬間,蘇出現了短暫的失神。周圍暗了下來,如同這是一個深沉的夜,而不是光線明亮的上午。黑暗中,似有雪飄落。黑暗中,似乎沒有人,只有蘇自己,獨處在這個無盡廣闊的世界中。只有極遠的地方,有一束光。

    剎那間,蘇只覺得自己正在向無盡的黑暗中沉淪。危險的感覺如潮水般襲來,幾乎要將他完全淹沒!心頭的恐懼感越強烈的時候,蘇反而越是冷靜。就在他要有所反應的時候,忽然一陣強烈之極的感覺襲來,將周圍的黑暗擊得粉碎!

    這是強烈的快感,在恢復了對現實世界感知時,蘇才看到麗不知道何時已撲進自己的懷裡,手臂勾緊了他的脖頸,用力親吻著他的頸側耳後,而她的另一隻手,正握緊了蘇要命的地方。

    她的身體散發著驚人的高熱,像一塊燒紅的鐵。而她的手臂是如此有力,勒得蘇幾乎無法逃脫。

    蘇此時還不自知,走出浴室的時候,他的下體堅挺如鋼,就和以往血戰之後一樣。他的身體內部正在無聲吶喊著,如關著一頭飢渴的野獸,要求得到水源的滋潤。

    何況從各方面來講,麗都很不錯。

    麗感受到了蘇體內火山一般的力量,卻還不見他的行動,於是狠狠地咬了下他的脖子,在蘇耳邊咬著牙低聲說:「你還是不是男人?沒膽子的東西!」

    麗的這一句話,引燃了沉默的火山!蘇的身體一彎一挺,驟然爆發的力量讓麗忽然覺得自己如同被一輛戰車撞中,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重重摔在了床上!

    蘇全身上下的肌肉慢慢隆起,走向摔在床上的麗,冰冷地說:「下次不要對我這麼說話。」

    麗猛然坐起,叫了一聲:「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蘇皺了皺眉,忽然伸手將麗提起,然後雙手抓住麗的緊身衣,驟然發力,居然生生將其實非常堅固的戰術緊身背心完全撕成兩半!蘇的手隨即伸向麗的腰帶,麗立刻尖叫起來:「你這算什麼!老娘自己來!」

    她叫到了一半,餘下的聲音就不得不吞回到肚子裡。蘇抓住了她的一隻腳,將她整個倒提起來,輕而易舉地拉斷了她的腰帶。

    麗高聲叫罵著,拚命踢打著,幾乎用上了自己學過的一切格鬥技能。但和上次在叢林中不同,這次麗幾乎沒有任何反抗或者是還手的餘地,還不到一分鐘,她就完全**著,又被扔回到床上。

    當被進入時,麗猛然張大了口,可是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幾乎窒息!

    稍稍緩過一口氣後,麗咬住嘴唇,雙臂雙腿反過來纏緊了蘇,強而有力的身體如蛇一般扭動起來。儘管扭動的動作略顯生澀,但是在她身體驚人的力量和柔韌下,足以讓普通的男人立刻發狂。

    麗知道,現在和當初在叢林中已經不一樣了。在格鬥方面,她已經完全不是蘇的對手。可是在另一個戰場上,她決心幹掉蘇。麗曾經聽身邊的女人不止一次說起,女人才是床上永遠的王者。

    戰爭在48分鐘時結束,以麗的徹底潰敗告終。

    蘇一個翻身,仰躺在凌亂不堪的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麗勉強張開雙眼,眼皮重得就像是各掛了一輛戰車。儘管敗得毫無反抗餘地,不過麗對蘇現在的態度即有些疑惑,又感到不滿。

    「喂!你又在想什麼呢?」她挪動軟綿綿的、痠痛交加的身體,將下頜擱在了蘇的肩頭,凝望著蘇如同古典雕塑般的臉。

    蘇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說:「我在想,我們這個時代,是什麼樣的呢?」

    「還能是什麼樣?戰鬥、搶吃的喝的、吃完喝完再繼續戰鬥,直到有一天戰死為止。」麗不假思索地說。她說的正是荒野上千千萬萬的流民們一生的寫照。

    「那這個時代,為什麼會是這樣呢?」蘇怔怔的說。

    麗滿臉的困惑,抓了抓栗色的短髮,想了會後只得放棄,說:「這個樣子沒什麼不對啊!一直不都是這樣的嗎?反正,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就沒變過。不過,龍城這裡倒真的是不錯,你這間房子雖然不大,可是非常乾淨,外面可沒有這種地方。對我們來說,這裡已經算是天堂了。」

    蘇沉默了一會,才慢慢地說:「我在想,在這個時代,為什麼每個人都要為活下去而掙扎,為什麼吃的東西這麼少,為什麼所有的東西都在變化,包括我們自己。再過五年,十年,不知道世界會出現什麼樣的東西,或許,也不會再有人的存在。」

    麗實在是抵不住睏意,迷迷糊糊地說:「想那麼多干嗎?想了又沒有用。如果你想改變這些,也容易啊!我們組織一隻軍隊,把所有的地盤都打下來,那你不就想怎麼做就可以怎麼做了?隨便你怎麼改變這個時代,別人都只有聽你的……」

    麗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夢囈般的呢喃。她已經睡了過去,這個具有格鬥域非凡潛力的女孩睡得非常深沉,毫無戒心。這可完全不像是荒野上人的作派,荒野裡每個人都睡得很警醒,睡覺時丟失性命的例子每天都在發生。

    蘇拉過被子,給麗蓋好,自己從床上下來,舒展了一下身體。這次的發洩非常徹底,不光瀉出了慾火,嗜血與殺戮的渴望也消散了不少。

    但是就在蘇準備穿上衣服的時候,忽然間心中掠過一縷寒意,幾乎是本能的、他猛然轉身,望向了門口!

    臥室的門是開著的,直通外面的客廳。客廳中不知何時瀰漫起淡黑色的霧氣,霧聚而不散,緩緩流動著,透著刺骨的寒意和詭異。暗霧之中,靜靜佇立著一個身影,猙獰的甲冑無法掩蓋身姿的窈窕。她的臉完全隱藏在暗霧內,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有那蒼灰色的長發隨著流動的霧藹在緩緩飛舞著。

    房間裡驟然冷了下來,好像極地的冰寒,什麼樣的供暖系統在這一刻都完全失去了效用。沉睡中的麗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下意識地擁緊了被子。

    蘇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完全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

    臥室裡很凌亂,撕碎的衣服扔得到處都是,麗露在外面的光潔肩頭早就揭示了被下必然是一具**的**。而蘇也一絲不掛的站在床邊,所以這間房間中發生過什麼,不言而喻。

    「你……」蘇剛向她走了一步,就不得不閃電般退回原處。她的手似乎揮了一下,數道霧氣如針一樣射來,比蘇的反應速度要快得多。蘇幾乎是剛向後移,霧針就已經刺到了他的身前!霧針在將要觸到蘇皮膚的時候,忽然繞開了蘇,射向房間的數個角落!

    臥室中立刻響起連綿不斷的輕微爆炸聲,屋角、櫃頂、通風口甚至是吊燈都在霧氣的衝擊中爆碎,一時間灰土四濺、碎片紛飛!

    蘇的肌膚一緊,即刻變得堅韌無比,將飛濺到身上的破片都彈了回去。當灰煙略散時,蘇再向客廳中望去時,卻發現滿廳的暗霧不知何時已消散得乾乾淨淨,而她也消失不見。公寓的門鎖完好無損,不知道她是如何來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的。

    蘇低下頭,看著掉落一地的碎屑塵土中,有幾絲不起眼的金屬和玻璃光芒。他彎下身,拾起了幾片破碎的零件。儘管非常細小,但經過暗黑龍騎基礎課程培訓的蘇,已經看出這些都是某種先進型號的針孔攝像設備,只不過現在已經被完全破壞了。

    蘇抬起頭,掃視著臥室中殘破的空洞,眼瞳深處閃過了一絲森寒的光芒。這麼說,他剛才與麗的纏綿肉戰,都已經被人看去了?這倒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問題在於那些有惡意的人已經把手伸進蘇的公寓來了。

    暗黑龍騎的規範中,一直申明的是龍騎居處是暗黑龍騎的財產,對龍騎居處的侵犯即等同於對總部的侵犯。所以蘇原本以為,自己的居處仍是相對安全的,可是沒有想到居然會被人放置了這麼多的監視器!當然,能夠在暗黑龍騎的居處放置這些東西的人肯定不簡單,蘇也沒有天真到真的去等待總部去找這些人清算。只要找出這些仍有惡意的人,蘇會以自己的方式來解決。

    損毀的攝錄設備零件看起來相當先進,並不是尋常人能夠搞得到手的。越是先進的設備,追查來源也就越是容易,而海倫,無疑是一個值得依賴的人。

    可是,她為什麼會來這裡?

    在她離開房間的瞬間,蘇隱約感覺到了她的憤怒、無奈,還有深深的失落。那個時候,彷彿,她的心已經空了。

    蘇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受到她的心境,也有些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種反應。

    從約克斯頓的別離算起,已經是七年過去了。七年的時間,已經讓昔日的小女孩長成了少女,那盔甲覆蓋下的身體,已經有接近於蘇的高度。雖然幾次都未曾看清她的容顏,但蘇相信,當日的小女孩兒必定已是傾城的容姿。

    她是他的驕傲,從來都是。

    或許,女兒已長大?蘇的心輕微的顫動。

    直到現在,蘇還不知道她在哪裡,又在做些什麼。現在的蘇,還遠沒有餘力地保護她,照顧她,所以他全副的心思和時間都放在了戰鬥和提升能力上,而且戰鬥連綿不絕,根本不是蘇能夠選擇的。或許她已經有了新的名字,已經忘記或者是放棄了原本的名字。當初,蘇給這個沒有任何紀念物,也不知道出身來歷的女孩起的名字,是梅迪爾麗。

    這個時候,麗終於被一連串的變故從夢中驚醒,她睜開了朦朧的睡眼,看到的卻是一片殘破破敗的景象,就像又回到了小時候的居處。麗大吃一驚!她的頭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好在隨後就看到了蘇,讓她立刻平靜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麗問。

    「沒什麼。有人放了些不該出現的東西,我剛把它們拆了。」蘇站直了身體,將手中的損毀零件放在了桌上,用一張紙包好。

    「要拆得這麼誇張?」麗看著臥室,有些難以置信地說:「放的是什麼,炸彈嗎?誰會在你房間裡放東西,你不是暗黑龍騎嗎?」

    蘇看了看麗,微笑說:「在暗黑龍騎裡,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只要有時間,我們會變成大人物的。海倫姐姐說過,大多數龍騎都是混飯吃的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她說如果我想,其實也可以成為暗黑龍騎的。」麗說。

    「哦?」蘇有些意外,不過以他所見,麗現在的能力的確已經達到了暗黑龍騎的標準,至少也是個上等兵。如果麗想加入,也不是沒有可能,只要有一個校官作為擔保就可以。這個人選並不難找,帕瑟芬妮即使不出面,也可以找別人,比如說那個裡卡多。

    「那你想作一名暗黑龍騎嗎?想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應該不是問題。」蘇非常認真的說。他當然很希望麗能夠繼續作自己的扈從,她在戰鬥和軍事方面的專長也是蘇今後必然需要的。不過如果麗願意,蘇還是肯給她一個更加光明的前途。每個龍騎都是不同的,帕瑟芬妮的扈從並不見得比哪個尉官差了。

    「才不!在你這每月都有錢拿,當了龍騎還得自己賺錢,我可不傻。我困死了,讓我睡會。」麗縮回被中,將自己裹得像只繭。

    看著宣稱自己一點不傻的麗,蘇微微一笑,重新振作起來。在他的身邊,有太多讓蘇奮鬥的理由。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19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一 失落 下

    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中,海倫站在她那間足有數百平方米的實驗室中央,面前懸浮著數十面大小不一的屏幕,上面閃動著讓人眼花繚亂的畫面。

    海倫的目光似乎是沒有焦點的,將全部的畫面都收在眼底。不過她的注意力還是有分主次輕重的,正前方那個不斷閃耀著雪花點的屏幕就是她注意的焦點。屏幕上原本展現得都是蘇和麗之間激烈而又刺激的場面,但是在梅迪爾麗出現後,所有的攝錄設備都被摧毀,一件都沒能留下。

    海倫並不在意這些攝錄設備的小小損失,而且早已預想到這些小東西不可能瞞得過梅迪爾麗。所有的場景都已經被攝錄下來,並且儲存在實驗室的記憶區塊中,以後海倫可以慢慢地研究這些珍貴的資料。她不光得到了蘇生理反應的數據,而且得到了**的整個過程。在那些攝錄設備中,有掃瞄各種磁場和生物體徵的功能,配合海倫手上已有的蘇的身體數據,就有很大可能揭示出蘇身體的秘密。

    這時海倫身邊一面屏幕閃動著,上面是帕瑟芬妮的影像。海倫在屏幕上一點,接通了通訊。

    「海倫,你的研究怎麼樣了?」屏幕上的帕瑟芬妮顯得非常的慵懶,就連海倫也不得不承認,這種狀態下的帕瑟芬妮實在是魅力驚人。

    海倫罕見地露出了一個微笑,說:「剛剛取得了非常關鍵的數據,應該很快就有進展。不得不說,你的蘇非常厲害。」

    帕瑟芬妮毫不謙虛地哈哈一笑,說:「我的眼光一向好!你拿到的是什麼數據?」

    「這份數據你會很願意看到的。」海倫說著,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就給帕瑟芬妮播放了一段蘇和麗的激戰。

    帕瑟芬妮明顯沒有想到所謂的數據居然會是這個,啊的叫了一聲,隨後鎮定下來,不過看到纏戰得越來越激烈的蘇和麗,她的表情明顯有些不大自然。

    帕瑟芬妮微皺雙眉,淡淡地問:「海倫,你給我看這些是什麼意思?我知道這個女人叫麗,是蘇的扈從,而且對他很有用。龍騎玩玩扈從,是很正常的事。」

    海倫扶了扶眼鏡,說:「我當然知道你看到這些會不高興。但是對我的研究來說,蘇在性方面的所有數據都非常重要。另一個關鍵點是,有一個人也看到了這個場景,而且是現場看到的,她應該比你更不高興。」

    不等海倫說完,帕瑟芬妮又是一聲低呼:「梅迪爾麗?!」

    海倫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你總是這麼聰明。」

    這一次,帕瑟芬妮的臉色就是真正的難看了,她有些冷地問:「她怎麼會去蘇那裡的?別說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是我設法讓她知道了蘇在家裡,也是我告訴了麗如何去蘇那裡。至於時間安排上的巧合,這只不過是基本功而已。」海倫坦然承認。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帕瑟芬妮的臉上已經罩了一層寒霜。

    海倫回答得非常乾脆:「為了你也為了我。我需要蘇這方面的數據,但他一直不肯配合。讓麗去完成這件事再合適不過。本來最合適的人選是你,但你一定不肯讓我收集數據,只能讓麗去。而讓她看到這一幕,也可以讓她從此對蘇不抱幻想,為你減少一個最大的敵人。」

    帕瑟芬妮看上去仍然平靜,但手中飛旋的鉛筆卻啪的一聲折成了數段,她再也無法保持聲音的鎮定,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怒說:「海倫!我和蘇的事不需要你來插手!另外,我告訴你,我和梅迪爾麗不是敵人,就算最後我爭不過她,也不想用這種手段來傷害她!」

    海倫又扶了扶眼鏡,用悅耳但機械的聲音說:「但根據我的分析,你最後爭不過她的可能性更大。所以為了你的將來著想,最好是讓她及早打消幻想。我這是為了你的著想。」

    「你撒謊!」帕瑟芬妮毫不客氣地說。

    海倫哦了一聲,以一貫的聲音反問:「你知道我一向對你說實話的。」

    帕瑟芬妮冷冷地說:「海倫,有一件事我從沒有和你說過。從你五歲我們認識的時候起,你就有一個改不掉的習慣。那就是每當你沒有說真話的時候,你就會去扶眼鏡!」

    海倫扶在眼鏡鏡架上的手登時僵住!

    過了足足十秒鐘,海倫仍然做完扶了扶眼鏡的動作,這才放下了手。她的眼神也轉為完全沒有情感的冰冷,對帕瑟芬妮淡淡地說:「你如果真不想傷害她,那當初知道了蘇的行蹤後,為什麼不告訴她,而是要自己先悄悄地去將他帶回來?」

    帕瑟芬妮怔住,過了片刻,她的眼神中才掠過了一絲黯然,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關了通訊屏幕。

    屏幕暗淡下來時,海倫的臉色忽然少了三分血色,變得蒼白異常。她似乎非常的疲累,在旁邊的椅子中坐下,閉上了眼睛。

    還沒過一分鐘,海倫就又張開了雙眼,先是狠狠地抓了幾下頭髮,才恢復了那機械般精準的表情。她伸手一指,一面屏幕就飛到面前,畫面上再次出現蘇和麗的纏戰。畫面旁邊,則是無數數據如雨般落下。海倫聚精會神的看著,蒼白的嘴唇上卻再也沒有了血色。

    然而畫面只演進了三分鐘,就嘎然而止!

    海倫登時一怔,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她蒼白纖長的手指飛速地在屏幕上點過,沒過多久就查明了原因。原來,所有傳回來的數據有大半已經損壞!這並不是在傳輸過程中產生的損壞,它們完好無損地傳送回來,然而在梅迪爾麗發出那飽含著複雜難明情感的一擊時,海倫這裡存儲的相關數據竟然也毀了大半!

    海倫雙眉緊鎖,登時陷入了沉思。梅迪爾麗這一擊從常識來講,應該和海倫這裡的數據全無關係。海倫有自信,她設下的防火牆絕不是那些所謂的強大智腦能夠攻破的,梅迪爾麗並不以這方面見長,更不可能在數據攻防上挑戰海倫。那怎麼會她一擊之下,也講海倫這裡的數據毀了大半?

    海倫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她隱約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她非常不願意面對的可能。

    海倫忽然翻出一套工具,將實驗室一角的智腦外殼打開,然後仔細地檢查著。果然,在記憶體外表上,有一塊不起眼的焦痕,從殘跡看,這應該是某種細小的昆蟲,不經意間爬進了智腦的機箱,然後在爬過記憶區塊時,可能是記憶區塊表面破漏,也可能是機箱內的靜電過高,反正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總而言之,這個小東西就是燒焦了,燃燒時產生的高溫破壞了這部分的區塊。但是,真的就是這麼巧合,恰好被毀的數據就是剛剛獲得的蘇的數據?

    這種損壞,已經不可能再把數據恢復出來。海倫仍然有幾分鐘的攝錄資料可供研究,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海倫呆呆地看了一會那塊幾乎難以用肉眼發現的焦痕,然後關上了機箱。她站起來後,舒展了一下身體,似乎感覺到非常的疲倦。

    這時又一塊屏幕亮了起來,海倫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本想直接關掉屏幕,可是看到上面閃動的是蘇的影像,就打開了通訊。

    「什麼事?」在蘇看來,海倫永遠都是一個樣子出現的,看一次和看十次、一百次沒有任何區別。

    蘇將戰術板的屏幕對準了手心中那些損毀的攝錄設備零件,說:「有人在我的房間中安裝了間諜設備,這是那些設備的零件。我想請你檢查一下這些東西,看看能不能找出是誰把它們安放在我房間裡的。」

    海倫只看了一眼那些毀壞得幾乎看不出原貌的零件,就說:「這些設備很高端,但並不難弄到。安裝它們的人很可能來自於某個大家族或者是某個高階龍騎,查出來你準備怎麼辦?」

    「要他們交出資料,或者是報復。」蘇的語氣平淡無奇,不過如果是熟悉他過往風格的人,絕不會懷疑平淡語氣背後的決心。

    海倫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說:「兩樣都不太可能,你知道,這是政治。」

    「政治並不總是有效的。」蘇回答。

    海倫用中指向上扶了扶眼鏡,說:「好吧,你把它們送過來,我來檢測一下。不過不保證一定會有結果。」

    蘇微笑起來,他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但我相信你。」

    在議會中央生化實驗室內,康納博士坐在他獨特的辦公室裡,透過前方單向玻璃製成的落地窗看著中央大廳中忙忙碌碌的研究員們。今天不知為什麼,他的心情有些說不出的陰鬱,實驗室裡雪白的燈光也顯得非常刺眼。

    在康納博士身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狹長的特製屏幕,上面是無數光帶和光點纏繞在一起的影像,絢爛而又神秘。圖像並非是靜止不動的,而是以極緩慢的節奏在旋轉著。纏繞著的光帶分成內外兩層,看起來涇渭分明,外層光帶不住想要進入內層區域,又不停地被彈出來。外層光帶的運動其實已經是非常緩慢了,而內層的光柱則根本沒有動的跡象。

    康納博士轉過頭,注視著這幅神秘的圖像,看了半天,才搖了搖頭。

    內區的那道燦爛光柱,其實是由無數光帶光點構成,那是蘇的基因鎖。外層的光帶則代表著啟用的大型運算中樞,正在試圖破解基因鎖。在圖像右下角,有一排並不起眼的問號。這裡是表示破解基因鎖需要消耗的時間,因為完全無法推算出何時才有破解可能,所以才顯示成一系列的問號。

    看到那串長長的問號,康納的心情更加陰鬱了。其實這個結果並不奇怪,用差了一等的恆星計算中樞來破解基因鎖,如果能夠在幾百年內有進展,那才叫奇蹟。不過現在康納博士能夠調用的只有恆星系統,而且還只有兩台。最頂級的計算中樞此刻均已是滿負荷運轉,各自有重要任務,根本不可能用來作這種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破解工作。

    可是基因鎖就像是一扇門,一扇將人與神分隔開的大門。儘管知道打開這扇門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當門就在身邊時,康納博士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境,還是調用了一台恆星來試圖破解基因鎖。以恆星的速度,想要破解基因鎖根本就是不可能,但在得到更強大、更先進的計算中樞之前,通過恆星至少可以進行一點前期的數據積累。

    在這種誘惑面前,康納博士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人而已。

    就在博士的心情越來越壓抑的時候,辦公室內響起了一聲悅耳的鈴聲,博士的中年助手走了進來,說:「康納博士,剛剛送來的樣本已經完成了初步檢驗,一共發現了二種六階以上能力的基因序列,另外還有一種未知能力的基因段,根據分析,這很可能是一種尚未進入我們配方庫的新能力。」

    「新能力?」康納博士的注意力成功的從基因鎖上轉移。一種暗黑龍騎都沒有的新能力,並不僅僅是一個能力那麼簡單,很有可能通過對這個能力的研究,會衍生出一個新的能力系列。

    康納接過助手遞過來的資料,飛快地掃了一眼,皺眉說:「又是災難之蠍……馬利姆?這個名字可真奇怪,不過能力倒真是不錯。嗯,你來看,這段基因明顯就是強化敏捷的能力,和我們標準的配方能力有99%是一致的。但是這1%的區別,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他們的能力不成熟,還是另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還有這裡,也要重點研究……」

    助手一一將博士口述的要點記了下來。

    「等等,這是什麼?」

    助手看了一眼博士手指的地方,說:「這裡原本植入了一個芯片。不過馬利姆送來時,芯片已經完全燒燬,看來是啟動了自毀程序……」

    「接口呢?」博士打斷了助手的話。

    助手立刻明白了過來,沉沉地吸了一口氣,說:「很完整。」

    智能芯片與人體的銜接一直是很困難的課題。有完整的接口,就可以推測出部分芯片的功能,甚至可以據此設計出新的芯片來。

    啪的一聲,康納博士合上了資料,交到了助手手中,說:「這個馬利姆,至少值60萬!你去辦理吧。」

    助手聳了聳肩,說:「這下那個蘇可要變成上尉了,呵呵,升得可真夠快的。」

    「什麼,蘇?!」康納博士本來走向自己的辦公桌,聞言立刻轉回身來。

    「是啊,上交樣本的就是蘇中尉,當然,他馬上就會是上尉了。」助手有些不明白博士為什麼這麼激動。

    博士立刻咒罵了一聲,然後說:「蘇送來的任何東西,都會經過海倫那個死女人的手!你好好想想,生化和能力正是她擅長的,她也不缺設備和經費,為什麼不留下來自己研究,而是要上交總部?」

    「難道她已經有了更加重要的研究課題,已經根本看不上這種樣本了?」助手有些明白了。

    康納博士沒有回答,陰沉著臉,重重地將資料拍在辦公桌上,再也沒興趣多看一眼。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二 雷電 上

從暗黑龍騎的總部走出時,蘇仍有些難以相信,自己已經是一名上尉了。馬利姆屍體的收益一共是65萬,這不光是一個遠遠超出蘇預期的數字,而且由此帶來的貢獻度已經讓蘇接近了少校的軍銜。

    在得到了豐厚的收穫後,蘇有稍許的失神,在生與死之間徘徊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最後的獎勵會是如此豐厚。

    從暗黑龍騎總部走出時,蘇外表上和進去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因為上尉的新制服要一天後才能訂製完畢。不過蘇懷裡揣著的戰術板對應的權限則有很大的提升,不僅是可以查詢的機密信息頁面拉長,而且暗黑龍騎提供的配方能力列表也多了許多選項。比如說,五階的自主進化藥劑,就是以前看不到的。新藥劑可以根據人體當前的情況自行調整,從而生成最適應身體的一個新能力。好處是通過它往往可以發現以前根本不知道的天賦能力,而且生成的能力類似於人體自行生成的能力,壞處就是和蘇的情況有些類似,整個過程不可控,不知道生成的會是什麼樣的能力。

    蘇用了五萬元訂購了一枝藥劑,這是準備給麗的。至於裡高雷和奎因,他們目前的進化點還不足以生成新的高階能力,而是按部就班地升級原有的能力比較好。此外蘇為裡高雷訂製了兩枝大威力速射手槍,以及一支多用途克雷步槍。克雷步槍在暗黑龍騎內部的評價,也屬於中等偏上的步槍,比它更勝一籌的就是些天價的特種訂製槍械了。奎因得到的則是儲存了多份暗黑龍騎普及型槍械資料的個人智腦,以及一套輕便型護甲。再加上目前僅餘的六十名戰士升級裝備的費用,蘇到手的酬勞轉眼間便用去了35萬元。餘下的30萬,蘇按照慣例,全部打入了帕瑟芬妮的帳戶。

    所以,此時走出暗黑龍騎總部的蘇,又是身無分文。蘇就像是一名銀行出納員,巨額的錢款每日從手中流過,最終卻都不是自己的。

    不過,這一刻蘇的心情仍然輕鬆和明朗。付出是一種快樂,哪怕是付出全部,也是如此。

    但是有那麼一刻,蘇又想起了馬利姆。巨大的收穫的確是沖淡了蘇心頭對馬利姆和馬瑟姆的一絲歉然。當驀然意識到這一點時,蘇明亮的心境又掠過了一絲淡淡的陰鬱。

    蘇沿著長長的街道,走向了軍事區,他仍然沒有開車的習慣。

    軍事區並不遠,步行十幾分鐘也就到了。除了暗黑龍騎的武庫外,這裡還有林立的武器商店。各家公司爭相將自己最新式的武器展示出來。這些精明的商人知道,每一個暗黑龍騎實際上都相當於一支小型軍隊。對於合他們胃口的武器裝備,往往就意味著十幾份甚至是上百份的訂單。

    上一次,蘇曾經在這裡遇上過一些小麻煩,事後還在城外和一名暗黑龍騎的上尉激戰過一場。這次蘇希望自己能有些好運氣,挑到幾件中意的東西但不要有麻煩。不過,他今天的運氣顯然不怎麼樣。

    幾乎是才踏入軍事區,蘇就看到了曾經追殺過自己的那名威廉家庭的年輕人和那名中年上尉,而他們也同時看到了蘇。

    蘇的頭立刻開始痛了起來,他知道生活中充滿了巧合,但是巧合到這種程度,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

    威廉是個古老而且交遊廣闊的家族,前後兩次見到這個旁支的年輕人時,他身邊都是圍著一群朋友。此時,除了上尉外,年輕人的身邊仍然有七八個人,衣著舉止都上去不像是扈從。

    「嗨!朋友們,猜一猜,我看到了誰?」年輕人立刻叫了起來,向蘇慢慢走近,臉上掛著明顯有些不懷好意的笑容。

    中年上尉的臉也陰沉下來,迎面向蘇走來,表情甚至有些猙獰。上一次的戰爭,他手下得力的扈從幾乎被蘇全部殺光,導致實力大幅下降。雖然他竭力隱瞞了戰鬥的過程,但是事情仍然傳開,並且成為笑柄。一名帶著全部扈從的上尉追擊一個剛剛晉級的少尉,結果卻幾乎被全殲。哪怕是中了伏擊,這種戰果也有些說不過去。上尉,特別是一個有些年頭的上尉,實力和少尉的差距應該是非常明顯的。

    中年上尉更加惱怒的是,為了撫卹那些戰死的扈從,他甚至還欠下了一筆巨額的債務,不是兩三年就能夠還清的。

    蘇站在原地,他身上只帶了斯格拉,但這種場合並不適合使用這種威力過大的手槍。蘇記得,自己曾經打爛了這個年輕人的屁股,他應該沒這麼快痊癒才對。於是蘇向年輕人的下半身望過去,果然看到他的腳步動作有些變形,說明舊傷未復。蘇這才恢復了對自己槍法的信心。

    「喂!你在看哪?」年輕人立刻發覺了蘇的目光有異,臉上猛然湧起一層血色,咬牙咆哮著。他覺得這樣還不夠氣勢,又補了一句:「你這個靠女人養活的小白臉!」

    蘇依舊微笑著,根本不把他的辱罵當成一回事。看來儘管他已經多次讓那些故意找麻煩的傢伙受到教訓,但是似乎程度依然不夠讓他們多長點記性。

    旁邊一個年輕人向蘇吹了聲口哨,高聲說:「蘇,你在床上能幹多久?有沒有一個小時?我可是能幹三個小時呢!如果你喂不飽帕瑟芬妮的話,我可以幫你這個忙!我很願意讓她給我吸出來,再射在她臉上!」

    周圍已經有些圍觀的人,大多是各個家族的年輕子弟。聽到他的話,大多哄笑起來。帕瑟芬妮雖然仍是龍騎的將軍,但是失去家族支持的她,時刻都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男人們的顧忌也就慢慢減少,變得大膽放肆起來。

    幾乎這裡所有的男人都在嫉妒,嫉妒蘇的好運氣。儘管知道蘇漂亮得有些不像是一個男人,並且這段時間可以稱得上戰績輝煌,而且事實已經證明作他的對手下場都不怎麼好,但是嫉妒可以讓女人發瘋,也可以讓男人盲目。他們想得最多的,就是帕瑟芬妮既然可以跟這麼個從荒野撿回來的男人上床,那自己為什麼不可以也上上她的床?

    蘇的微笑凝固了,他抬起頭,掃視了一下前面的這群人,就迎著威廉家的年輕人走去。

    中年上尉立刻攔住了蘇,一邊活動著手臂,一邊獰笑著:「蘇少……哦不,蘇中尉,你想幹什麼?他媽的,你升得可真夠快的!中尉,你別忘了軍規,我是上尉,軍銜比你高,有權利判定你是不是對我有惡意,並且教訓教訓你。你當然可以反抗,可是,我想不出一個靠感知域活著的老鼠會怎麼樣反抗。現在,我要打腫你的臉!」

    僅僅從他隆起的肌肉,蘇就知道這又是一個格鬥域的能力者,而且應該有不止一項的五階能力,看起來多半是力量和防禦都達到了五階。

    中年上尉根本不想給蘇辯駁的機會,直接一拳向蘇的臉上轟來!這一拳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作為格鬥域的能力者,上尉已經習慣了一拳將那些靈能域或者是感知域的對手打昏。接下來,才是慢慢毆打的正戲。

    他要把蘇那張讓人恨之入骨的臉徹底打爛!

    上尉這一拳並沒有如預想中的那樣結結實實地砸在蘇的臉中央。他的拳頭最近時離蘇的臉只有十釐米,但是再也沒能拉近這個距離。

    蘇驟然後退,退速甚至比上尉的拳頭還快,在讓過拳鋒的同時,蘇左手搭住了上尉的手腕,右手握拳,以閃電般的速度向上尉的手肘擊去!

    一看到蘇的出手,上尉心中驟然一寒,剎那間閃過一個念頭:「糟糕!大意了……」

    他的手肘處傳來一聲脆響,然後肘關節以一個奇異的角度向上彎折過來。蘇的這一拳速度之快、力量之猛烈遠遠超出了中年上尉的預料,這哪裡只是一階敏捷、二階力量強化的拳力,至少達到了四階力量強化的程度,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蘇本身的基礎力量非常強橫,只用二階強化就達到了這種程度。

    中年上尉猛然一聲大吼,身體驟然膨脹,不顧右臂手肘上的劇烈疼痛,左臂雙膝,甚至是額頭身體都當作了武器,如疾風驟雨般向蘇攻來!剎那間對危險的強烈感覺讓他傾盡全力,只求迅速打倒對手,免得再生出別的變數。

    蘇的身體幾乎和中年上尉緊貼在一起,針鋒相對、貼身纏鬥。在這種距離上,幾乎連拳頭都失去了作用,兩個男人用頭肩膝肘以及身體上一起能夠碰撞的部位殊死對攻,打得激烈燦爛!

    幾乎才一動手,蘇就一個肘擊轟在上尉的肋下!儘管身體經過了五階防禦的強化,也禁受不住蘇這種集速度力量於一體,狠狠打擊一點的攻擊,而且落點還是軟肋。雖然只是一陣劇痛,連骨頭都沒有受傷,但是上尉的動作還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而一滯。

    短暫的滯澀已讓蘇的攻擊如狂風暴雨般落在了上尉身上,而且蘇的打擊陰狠而致命,大多數攻擊的目標是上尉已經折斷的手肘,另有一記膝撞狠狠地落在上尉的尾椎骨,這次的打擊,又讓上尉聽到了骨裂聲!

    激戰僅僅進行了數秒,上尉就轟然倒地。這完全不是他習慣的戰鬥,兩個人貼得太近了,幾乎是糾纏在一起,這樣他基本無法發力,可是蘇的攻擊卻猛烈且到位,每一下都非常沉重,好像根本不受影響,並且陰狠得甚至有些下流。雖然上尉擁有五階的防禦力,可是身體上的弱點也經受不住這麼多、這麼沉重的打擊。

    當然,蘇也不可能一點沒有付出代價,看到得的是臉上和頸側各有一大片青紫,而且嘴角也腫了起來,滲出一道血線。

    但是,蘇是站著的。

    上尉倒下之後,還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是蘇堅實無比的暗黑龍騎軍靴迎面踢在了他的臉上!清晰的鼻骨碎裂聲中,上尉再次仰天倒下。

    周圍的年輕人們有幾個熱血上湧,沒有多想就一擁而上,拳腳相加,想把蘇從上尉身邊逼開。可是他們卻忘記了自己和上尉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距,而且也高估了自己的抗擊打能力。蘇在他們中間如鬼魅般遊走穿梭,攻擊卻爆烈得讓那些年輕人的意識因為瞬間疼痛而出現了空白!蘇的力量之大,簡直和他勻稱完美、但說不上如何健壯的身材完全聯繫不到一起去。僅僅用了四秒,蘇就將五個對手放翻在地,每個人還分攤不到一秒。

    蘇的視力很好,記憶力也上佳,早就認出地上的五名年輕人中就有那名狂言要射在帕瑟芬妮臉上的傢伙,當然在格鬥時也給了他足夠多的照顧。蘇在一個錯身間捏碎了他的手骨,又順便踏斷了他一條腿。

    上尉非常勉強地爬了起來,卻又立刻被蘇一腳踢在臉上,他的臉和堅硬的靴面接觸後,登時發出一聲悶響,而他沉重的身軀橫著飛出,重重地撞在旁邊店舖的牆上!

    上尉飛出後,可以看到地上散落著好幾枚染血的牙齒,還在滾來滾去。

    蘇向還站立著的年輕人淡淡地掃了一眼,並不需要刻意的猙獰,就足以讓他們身不由已地連連後退。

    看到蘇又向上尉走去,威廉家的年輕人反應倒不慢,立刻顫顫巍巍地叫了起來:「蘇!你們之間的格鬥已經結束了,他可是上尉,暗黑龍騎規典中,毆打長官是要重罰的!」

    蘇並未停下腳步,而是露出了一個漂亮的如惡魔般的微笑:「我現在也是上尉,所以他這是侮辱同僚!現在結束格鬥的權利在我,我想什麼時候結束就什麼時候結束!」

    在一眾年輕人的目瞪口呆中,蘇半蹲在上尉的身前,一拳轟在他的臉上,將他竭力半抬的上身又轟在了地上。然後,蘇就是簡單的一拳又一拳轟擊在上尉的臉上,每拳之間的間隔完全一致。

    那些年輕人只聽到一聲聲拍打熟牛皮的聲音,只看到上尉抽搐的身體和蘇身前不斷飛濺的鮮血。

    蘇的毆打精準而且高效,只用了半分鐘就讓上尉的臉再也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他站了起來,又走向五名還倒在地上的年輕人。除了那名對帕瑟芬妮出口不遜的年輕人外,其餘的年輕人都沒有傷到骨頭,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爬得起來,還能站著的人則已經徹底寒了膽,也沒有一個人敢過來扶他們,更別提上前阻止蘇了。

    蘇微笑著,再向所有還能站著的年輕人看了一眼,才將地上的五名年輕人手腳一一踩斷。骨碎聲入耳,讓人牙酸。

    其中一個年輕人顫抖著高叫:「我是埃爾西家族的第五順位繼承人!蘇,我警告你,不要動我……啊!!」

    威脅蘇的代價,是被踏斷四肢之後,又被軍靴踢飛了半嘴牙齒。

    做完了這一切,蘇才微笑著向那已經昏過去的年輕人說:「不好意思,你說什麼,我沒有聽見。」

    「你……你……」威廉家族的年輕人指著蘇,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完一句完整的話:「你這是我們的家族為敵!」

    能夠在魔鬼一般的蘇面前說出這句話,他也算是很有勇氣,畢竟地上還躺著的五個活生生的先例。不過蘇似乎沒有聽見他的這句話,而是從容的一腳踩上了那個出口不遜的年輕人下身。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類似於水囊破裂的響聲,於是眼角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他們心裡都明白,這個年輕人今後恐怕徹底沒有去實踐他先前豪言壯語的可能性了。

    呸的一聲,蘇一口唾沫吐在了那早已昏死過去的年輕人臉上,然後抬起頭,向周圍的年輕人看了一眼,淡淡地說:「想打帕瑟芬妮的主意,就憑你們,也配?」

    所有接觸到蘇目光的人都臉色蒼白,下意識地轉過臉去,生怕自己哪個不經意的動作或者是表情惹到了這個惡魔般的蘇。

    他們雖然背後都有些家族的勢力,但是在這個強者才有話語權的時代,要借用家族的力量可不容易,並且這件事也並不佔理。暗黑龍騎的上尉,即使是象蘇這樣沒有根基的,也絕不是個可以隨意對付的小人物。何況連威廉家族的龍騎上尉都被打得全無尊嚴,單憑他們身後那些小家族,絕不可能讓蘇在動手時有任何顧忌。

    「都給我滾!」蘇的聲音平淡,依舊不留情面。但年輕人都鬆了口氣,立刻一哄而散,根本就顧不上重傷不起的同伴們。只有威廉家的年輕人還頑強地留在原地,憂心忡忡地向上尉看過去,只見滿面血污青腫的上尉依然昏迷不醒。其實從蘇剛才揮拳的角度和手勢來看,上尉的傷勢只是表面上恐怖,應該沒有傷到頭骨,以上尉五階防禦的強悍身體,不可能昏迷這麼久。

    看來蘇的毒打,不光打爛了上尉的臉,還打爛了他的尊嚴、自信和前程。

    啪啪啪!街角忽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掌聲,聽起來就像是一記記耳光,不斷地抽在威廉家族那年輕人的臉上。他雙眼血紅惡狠狠地轉頭瞪向掌聲的來源,看到的是叨著根菸頭、晃晃悠悠、吊兒郎當走過來的裡卡多。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20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二 雷電 下

威廉家族的年輕人顯然是認識裡卡多的,他立刻憤怒地叫嚷起來:「裡卡多!你這是在侮辱整體威廉家族!」

  裡卡多嘿嘿笑了起來,表情裡有顯而易見的揶揄和不屑:「得了吧!威廉家前幾順位的繼承人我都認識,裡面可沒你這號人物。就你這種不知道幾代以外旁支譜系的貨色,也敢說代表威廉家族?!你也就在從沒進過龍城的人面前顯擺,還他媽的想對我來這套?可別忘了,老子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你這個溫室里長大的小花,難道想和我練練?」

  威廉家族的年輕人臉上猛然湧上一陣潮紅,萬萬沒有想到法佈雷加斯家族的頭號繼承人居然如此粗俗、刻薄、不留情面。他呆了好幾分鐘,隨後憤怒地說:「裡卡多,你可別忘了今天說的話!你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裡卡多將已快燃盡的菸頭扔到地上,吸了口氣,說:「是嗎?我可有些等不及了,你是不是現在就讓我付出點代價?千萬別跟我客氣!」

  此時本來沉默著的蘇皺了皺眉,堅韌、勇敢和不言放棄都是他喜歡的品質,但是出現在敵人身上就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了。蘇淡淡地插話:「看來上次轟爛你的屁股還是沒能讓你學聰明,或許讓你當不成男人效果會更明顯一點。」

  威廉家族的年輕人面色變了幾次,終於不敢再放什麼狠話,掉頭就走,甚至連還在昏迷中的上尉都顧不上了。也許在他心目中,這個上尉表哥已經再也沒有價值。

  看看東倒西歪、昏迷不醒的幾個年輕人,裡卡多也啐了一口,罵道:「一堆垃圾!」

  蘇看著裡卡多,表情很有些古怪。這是蘇的事,然而他雖然下手非常狠辣,但是表情始終是淡淡的,沒什麼太大的波動。如果光是看臉部表情,裡卡多可比蘇要憤慨得多,好像受到侮辱的是他的女人似的。

  裡卡多看到蘇的神情,嘿嘿一笑,說:「不要這麼看著我,我們雖然不是朋友,但也算不上敵人,說不定以後還可能成為戰友呢!至少,我們現在都討厭這群垃圾,這群沒上過戰場、沒屠殺過強勁敵人、只知道吹牛和意**人的垃圾!」

  蘇認真的看了裡卡多一眼,就向路邊的武器門店走去。

  和法佈雷加斯家族之間的仇恨沒可能輕易化解,裡卡多只是家族中的年輕一代,沒有多少實際上的話語權,即使他是第一順位繼續人也是一樣。再說,想深一層,蘇其實對裡卡多一無所知,對於未知的人或事物保持警惕,是生存的起碼要求。

  軍事區的大街上一片肅穆,兩邊商店裡的店員和來往顧客都默默地看著倒地不起的六個人,以及一地的鮮血,臉上終於不再有幸災樂禍和輕視的神情,代之以震驚和畏懼。街頭的攝錄裝置早已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紀錄下來。過不了多久,自然會有人來將這些不走運的傢伙抬走,並且清洗街道。

  格鬥在龍城並不罕見,特別是在這個崇尚強者、幾乎沒有什麼成體系法律的動盪時代,人們已經習慣了用力量解決問題。但是龍城中仍有著起碼的秩序和公正,以及對弱者一定程度的保護,像今天這種在公開場合慘烈血腥的格鬥仍是非常罕見。特別是當蘇踩踏在那年輕人腿中央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自己相應部位有些隱隱抽痛。

  何況上一次和蘇有關的格鬥也是在這裡發生的,空間和時間的距離都並不算遠。

  裡卡多尾隨著蘇走進了武器店,看上去根本沒把蘇明顯的冷淡態度放在心上。當蘇在櫃檯前選武器時,裡卡多湊到蘇的身邊,反靠在櫃檯上,說:「蘇中尉…… 不,現在你應該是上尉了!該死的,你升得還真快!再升一級就和我一樣了,我可是在北方整整打了二年多的仗才混了個少校。老天可真他媽的不公平!」

  蘇沒有理會他,低著頭專心地比較三種不同牌子的子彈性能、做工和價格。裡卡多又叨上了一根菸,劃著火柴點上。在武器店吸菸是一種和自殺無異的行為,不過裡卡多根本就不在意,蘇也沒放在心上,只有武器店的經理臉色有些發綠。新時代的高能火藥已經不像舊時代那樣危險,可是某些特種彈藥使用的特殊裝藥只會更加危險。然而經理緊緊管住自己的嘴,一言不發,他當然認識裡卡多,至於蘇,在這條街上的知名度比裡卡多還要高上一個等級。

  「其實你升得雖然快,仔細想想卻沒什麼不公平的。」裡卡多噴出了一口煙霧,不急不忙地說:「如果是我接下了你那些任務,很可能連命都要送掉。相信總部裡那些老傢伙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蘇只當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很快選好了東西,約定送貨的時間地點,就付帳準備走人。

  裡卡多又跟著蘇走出了武器店。等離開軍事區,來到一處比較偏僻而幽靜的地方時,蘇停下了腳步,望著裡卡多,說:「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裡卡多先是遞給了蘇一枝煙,說:「這東西不錯,要不要試試?」

  蘇不動聲色地接過了煙,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從煙霧中,他沒有分辨出任何有害的成分。

  這種舊時代套近乎的手法非常老套,不過大部分時間效果都很好。蘇其實很喜歡煙,特別是很好的菸草。他的身體非常敏感,好菸的刺激效果異常明顯。

  裡卡多看到蘇的表情,笑了笑,說:「如果不是在這裡湊巧遇上你,我還要專程跑一次呢。其實我想和你談談災禍之蠍的事。」

  「災禍之蠍?想談哪方面?」蘇依然不動聲色。

  裡卡多將吸盡的菸頭扔在地上,再取出一根新的,卻不急著點上,而是望著蘇,說:「我看過你近期的戰報,包括你剛提交的馬利姆屍體。別問我是怎麼看到的,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不會提這麼愚蠢的問題。我個人的看法是,災禍之蠍是個非常有油水、同時也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敵人。那些嫉妒你的人或許會覺得災禍之蠍只是個普通的對手,而你只是運氣好,撿到了一個便宜而已,但我不這樣想。」

  「那麼你的看法是?」蘇很願意發問,也很願意聽別人說話。這是最直截了當瞭解別人的機會。

  「以我從戰爭中得來的經驗判斷,現在災禍之蠍的一切舉措還只是在試探,為了更進一步摸清我們的虛實。一旦試探結束,接下來的攻擊將會異常猛烈。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還有機會,至少一次非常好的機會。」裡卡多說。

  蘇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他很願聽聽別人的看法,哪怕那人是來自敵對的家族:「什麼樣的機會?」

  「我們聯合起來,奪回鐘擺城!」裡卡多嚓的一聲,劃著了火柴,點燃了那根叨了半天的香菸。

  「就憑我們兩個?」蘇感覺有些好笑。

  「如果只是搶回鐘擺城,我們兩個已經足夠了。暗黑龍騎可不是按個數計算的,一名龍騎就是一支軍隊。就拿你自己來說,現在不是已經有了三名正式扈從、幾十名戰士以及差不多同等數量的科研和工程人員嗎?就像總部裡那幾個老傢伙,每人的實力都可能相當於你我這樣的龍騎幾十個。」裡卡多回答。雖然對於一名龍騎的軍官來說,蘇的置疑有些偏離常識,但是裡卡多沒有表露出半點輕視的神情,反而回答得十分認真。

  蘇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決定多透露一點信息:「鐘擺城裡還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對手,我根本沒有把握對付他。他的強大,並不是我們靠著扈從和戰士多就能抵消的。」

  「高階能力者?連你都對付不了?」裡卡多臉上首次出現了凝重的表情,他略想了想,就說:「這個我來解決。當然,如果你那一方有能夠對付那傢伙的人,優先你們好了。」

  蘇這一方能夠解決馬瑟姆的,數來數去也就只有一個帕瑟芬妮,她當然不可能回來。所以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這邊並沒有合適的人選。

  「這事好辦。我在北方有個戰友,一起打了兩年多的仗。別看他在格鬥域的最高能力只有六階,但是個擁有多項能力的怪胎,而且都是在生死格鬥中鍛鍊出來的能力,和打丨針完全是兩回事。帶上他,應該可以對付得了你說的那個傢伙。」裡卡多說。

  「我們之間好像找不到合作的理由,我和你的家族不是那麼容易和解的。」蘇皺眉說。他實在是難以理解裡卡多這種人的想法。

  「利益,足夠多的利益就是合作的理由。沒有我,你奪不下鐘擺城。」裡卡多呵呵笑了起來,繼續說:「家族是家族,我是我。龍騎首先是一個龍騎,其次才是家族的龍騎。或許我的家族和你之間的仇恨只能用鮮血來洗清,但是那又怎麼樣?不知道哪天我們就會在戰場上碰面,那時再像個男人一樣殊死一戰好了。至於現在,我們先聯手賺它一票再說!我估計,對鐘擺城突襲成功的可能性很大,這可是塊肥肉。現在其它龍騎的部隊大多分散在外圍,暫時還調不回來。我們只要能在三天內發動攻擊,他們就都趕上不這班車了。拿下鐘擺城後,下一個目標就是前進基地。不過我可不想去碰這塊硬石頭,就讓那些紅了眼的傢伙去吧,哈哈!」說到得意處,裡卡多全無形象地狂笑起來。

  蘇想了一會,終於說:「二天內能不能發起攻擊?」

  裡卡多的眼睛一亮,立刻說:「沒問題,我的部隊明天就能到位!我看這次的行動代號,就叫做雷電好了!」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三 烈怒 上

一直到出發的時候,蘇對於裡卡多仍是保持了足夠多的戒心。雖然鐘擺城是在核心控制區邊緣附近,裡卡多也不太可能悄無聲息地干掉蘇和他的部隊,然而還是要有相應的防範。

  清點兵員、整頓裝備、擬訂行軍路線和攻擊計劃,都是麗和裡卡多兩個人商議著擬定,蘇毫無懸念的再次被排除在決策之外,雖然他一聽努力在聽,努力在理解,但是仍然沒有什麼發言的餘地。

  裡卡多帶來了二十名扈從和超過一百五十名僱傭軍,並且帶上了三輛補給車。他的部隊中雖然沒有重裝甲戰車,卻配備了足夠多的反裝甲武器,比如說青銅龍,就準備了超過三十發。這讓災禍之蠍的戰車變得幾乎全無威脅。裡卡多的傭兵們裝備整齊劃一,個個帶著掩飾不住的冰冷和殺氣,他們即使是笑,眼中卻仍然是冰冷的看著你。這些傭兵一個個都是殺人機器,比麗或者是奎因的手下都要強橫得多。也不知道北方究竟是什麼樣的戰事,才能讓裡卡多在那邊打了兩年多,而且帶出這樣一支軍隊來。

  蘇對北方開始好奇。帕瑟芬妮也在那個方向上作戰,而且看上去經常陷入苦戰。但是在暗黑龍騎中,信息和各種裝備被視為同等珍貴,甚至還要貴重得多,蘇沒有權限去問這個。他曾經問過帕瑟芬妮,但她只輕描淡寫的說沒事,然後說如果蘇的權限到了,她會把應該蘇知道的事情告訴蘇的。

  蘇也試探過裡卡多,但被裡卡多以種種藉口巧妙而又堅定地拒絕了。這個傢伙非常樂於看到蘇求他什麼,然後再愉快的加以拒絕。

  直到出發的時候,蘇才看到裡卡多所說的那名戰友。這是個二米左右的壯漢,短而筆直的頭髮是灰黃色,一根根指向天空,好像是排得密密麻麻的針丨刺。這個男人穿著一身非常簡單的皮衣,儘管天氣寒冷,依然露出胸口和手臂大片的皮膚。發達的肌肉、還算茂密的體毛,都是格鬥域能力者的象徵,但看上去僅僅是初階的程度,完全不像裡卡多說的是多項六階能力者。這樣的人物如果是在暗黑龍騎,已經夠中校的標準了。他的眼神中是一片死寂,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興趣,不論是男人、武器、軍隊,還是麗這樣的讓人眼前一亮的女人,都沒能讓他多看一眼。只有看到蘇的時候,他才多看了一會,讓蘇感覺到肌膚上遍佈著刺痛感覺。

  這是個危險的傢伙。幾乎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時間,蘇就得出了結論。

  裡卡多的介紹很簡單:「這是漢倫,我的戰友,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蘇。」蘇的自我介紹更加簡單。他向漢倫伸出了手,漢倫卻沒有回握,而是冷冷的說了句:「握手不是個好習慣。」

  裡卡多哈哈一笑,插到了兩人中間,向蘇說:「別理他,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來,我來跟你說說明天的戰鬥方案。」

  隨便找了個並不怎麼樣的藉口,裡卡多就把蘇拉到了指揮車裡。裡卡多還有一輛自己專用的指揮車,後排非常寬敞,座前則是一整排的顯示屏。與一般的指揮車不同,裡卡多的車裡有一個側位,座位上坐著一個一身暗黑軍服、短髮、冷豔的女人。

  「這是我的副官,香妮。」裡卡多介紹著。

  蘇雖然不羨慕,但也不得不承認,同樣做為暗黑龍騎,自己和裡卡多之間的差距還是非常巨大的,至少在權限上是如此。如果不是受到家族的資助,那麼如此豐富的物資實際上意味著豐厚的戰功。看來裡卡多在北方的戰績應該非常出色,這傢伙並不象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坐進指揮車內後,部隊就按次序開始出發。計劃是在傍晚時分到達蘇在核心區邊緣的基地,然後在第二天上午向鐘擺城發起攻擊。

  指揮車輕輕地搖晃著,減震是經過精心調節的,坐起來十分的舒服。車內的空間也很大,坐三個人一點也不擁擠。在車子開起來後,香妮從座位旁的邊櫃中取出了一瓶陳年白蘭地,為裡卡多和蘇各倒了一杯。

  酒很不錯,裡卡多一飲而盡,顯得十分享受。但是蘇微笑著,委婉但是堅定地拒絕。        

  在路途上,作為即將共同作戰的戰友,裡卡多介紹了自己的能力。他是靈能域武器操控和類法術域的能力者,這是並不尋常的搭配。他在兩個領域裡的最高能力都是五階,不過就到此為止,裡卡多並沒有繼續深入。能力是一個人的最大秘密,把所有的能力透露出去的話,就等於把自己的虛實告訴給別人,裡卡多當然不會這樣做,蘇也不會繼續問。

  「你的主能力是感知域?幾階?」裡卡多問,他並不做作,也需要對蘇有所瞭解。蘇報給暗黑龍騎總部的主能力域就是感知域。

  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六階。」

  「六階!」裡卡多顯然大吃一驚,這太過出乎他的意料。畢竟幾個月前蘇剛剛加入暗黑龍騎的時候,才不過是四階的能力。蘇升級的速度有些詭異的快,但在歷史上也不是類似的先例仍有不少,甚至比蘇更加變態的也是有的。不說以往,七年前蜘蛛女皇剛把梅迪爾麗帶回來時,沒有人想得到五年之後,這個漂亮得一塌糊塗的小女孩就獨自走進了審判鎮,將當時審判所三巨頭之一的黑暗聖裁維夫倫殺死在他自己的座位上,然後剝奪了他黑暗聖裁的頭銜,自任三巨頭。

  在其後時間裡,梅迪爾麗以無比凌厲霸道的手段整合了審判所內部的勢力,逼得三巨頭中的另外兩位進入半隱退的狀態。那個時候,梅迪爾麗剛剛十五歲。從梅迪爾麗走進審判鎮的那一刻起,暗黑龍騎的一切天才都顯得如此的暗淡無光。蘇這種升級的速度只能說勉強和天才沾了一點點的邊,根本算不得什麼。何況天才有兩個標準,一個是看升級速度,一個是看潛力的深度。蘇原本能力的位階還不算高,所以在人們心中的份量並不重。但是,既然蘇已經突破到了六階,哪怕是感知域的六階,那也夠著了龍騎中校的邊。重要的是,看這個意思,蘇仍然有繼續突破的可能。

  「好吧,六階。我接受了,他媽的,這個時代怪物就是多!」裡卡多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後用熾熱的目光盯著蘇:「我不管你得到的是哪個能力,反正列表上那些六階能力都非常強悍!這樣吧,明天的戰鬥就由你來標定重要目標,來引導我們的重火力!」

  話剛說完,裡卡多又看著蘇,有些熱切的問:「啊,這個,蘇,你知道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的。能不能稍稍透露一下你的六階能力是列表中那一項?或者稍許給出點範圍也行。」

  這一次蘇很是猶豫了一會,才說:「我的能力不在列表上。」

  裡卡多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古怪。不在列表上,只能意味著兩種可能。一個是自行生成的能力,另一個就是罕見能力。無論是哪種,只要出現在六階上,就足以讓裡卡多的表情變得非常古怪。

  臉色連續變化了幾次後,裡卡多終於搖了搖頭,苦笑著說:「好運氣的傢伙!現在連我都要嫉妒你了。」

  蘇笑了笑,裡卡多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說:「想運氣好也容易,努力晉陞神秘學不就行了?」

  「那些根本不著邊際的能力,你也信?」裡卡多聳了聳肩,說:「神秘學現在光是理論上就分成了十幾派,吵了十幾年還沒有吵明白。那些配方能力也都是時靈時不靈的,真的是要看運氣。反正我是對這種沒把握的東西沒興趣!」

  對於裡卡多的置疑,蘇只是笑了笑,沒有反駁。他對於神秘學有自己的感受,那更接近於一種直覺,而與理論無關。但是這些當然不會對裡卡多說,而且在過往生成能力時,神秘學能力域的打開完全是身體自行選擇的結果。

  行軍很順利,前出的偵察兵散得很開,基本上杜絕了被災禍之蠍偷襲的可能。駐營之後,一切事務軍情自然都有人處理,蘇仍然是發揮自己最擅長的,率領著五名偵察好手趁著夜色潛向鐘擺城,作戰前的偵察。

  鐘擺城周圍的感應雷區依然嚴密,蘇讓五名偵察兵分散在城市外圍,自己剛穿越雷區,在鐘擺城潛伏下來。這裡有大量閒置的房屋,蘇對災禍之蠍的偵察手段非常瞭解,因此潛伏根本不是問題。

  夜很安靜的過去,黎明悄悄到來。

  八點正時,籠罩著鐘擺城的仍舊是昏暗的光。現在是冬季,空中又始終低垂著的輻射雲,因此雖然已到天亮時間,卻仍非常昏暗。

  清晨的寧靜被尖銳的呼嘯聲劃破,三個小黑點以異乎尋常的速度呼嘯而來,頃刻間劃破昏暗的天空,落在了鐘擺城的中央廣場上!接下來就是驚天動地的爆炸,三團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衝擊波的震盪下,廣場周圍的樓房好似沙砌的城堡,以廣場為圓心,向外傾塌延伸。

  蘇潛伏的地方雖然距離中央廣場有一公里多,但是撲面而來的風中已飽含著熾熱和焦糊的氣息!他看不到廣場上聚集著的災禍之蠍戰士的命運,但是在這種威力的打擊下,必定是凶多吉少。

  然而這種由三枚戰術導彈構成的狂猛轟炸僅僅是第一波打擊,按照蘇標定的座標,接下來會是重炮的精確覆蓋轟擊。

  空中不斷響起隱約的呼嘯,一團又一團火球在鐘擺城中騰空而起,時常可以看到戰車零件甚至是藍蠍戰士們隨著爆炸飛起!暗黑龍騎的速射重炮,在戰場上的威力堪稱恐怖!

  蘇的淡金色碎髮飛舞著,他的身體感覺到大地的震慄。過往那些都只是些個人的戰鬥,而眼前的情景,才是戰爭!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38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三 烈怒 中

僅僅是幾分鐘的炮轟,就有上百發炮彈密集地落入鐘擺城。重炮連綿不絕地咆哮著,災禍之蠍的營地、車輛停放場以及火力點,一切的一切都轟然炸成碎片,感應雷區則除了呼嘯著傾瀉而下的炮彈,爆炸還接二連三地來自地下,準確地清理出一條安全通道。由於有蘇的引導,炮火異常的精準,在確切座標的指引下,輔之以戰場上空的監控無人機提供的修正數據,重炮炮彈的落點誤差甚至還不到十米。

  蘇在不停地移動著,爆炸和硝煙都是他絕佳的掩護。他絕不會在同一個地點停留過久,空中佈滿簌簌而過的炮彈,也不知道下一批會不會正好落在自己的頭頂上。戰術板肯定會暴露自己的位置,而重炮現在是由裡卡多在指揮,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不斷變換位置增加突襲方鎖定目標的難度,這是每個荒野獵人都具有的技巧,無論突襲來自敵我哪一方。

  在連續轉移過幾次後,蘇發現並沒有炮彈落到自己先前的陣地上,一直緊繃的神經,這才略略放鬆了些許。

  急驟的炮擊已經過去,偶爾才會有一兩發重炮炮彈飛來,準確地命中某棟特定的建築物,這時發射出來的重炮炮彈比先前威力更大,直接命中時可以將三層以下的小樓輕易夷平,小樓中藏著的災禍之蠍的人員自然只有一個下場。

  蘇上了一棟廢棄樓房的頂層,透過窗戶向外看去。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鐘擺城的廣場,那裡火光熊熊,周圍的建築幾乎被摧毀殆盡。廣場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十幾輛各式車輛,有工程車,也有戰車、運輸車,都在熊熊燃燒著,到處可以看到燒焦的生物體殘骸。

  蘇在心中默算了下,廣場上被摧毀或者被炸死的藍蠍戰鬥員最多只有那晚看到的三分之一,若再加上被重炮炸死的火力點裡的人員,應該也就剛剛過半。

  蘇取下步槍,將子彈推上了膛,然後將自己的判斷通過戰術板發了出去。

  經過最初的慌張後,災難之蠍的部隊重新組織了起來。讓蘇印象深刻的是兩輛收割者,儘管它們行動不便,看來受了不輕的損傷,但是能夠在那波重炮和戰術導彈的地毯式轟擊下生存下來,可見防護力的強悍。而蘇早已經見識過它們火力的兇猛,惟一不足的就是移動力有些弱,而且它們雖然有智能,但是看起來並不怎麼高。

  從佈置上來看,災禍之蠍雖然已有準備,但顯然沒預料到會受到如此猛烈的遠程打擊,因而瞬間損失慘重。但是災禍之蠍的反應速度也是上佳的,倖存人員迅速地組織起來,幾輛戰車也從分散在城市各處的隱藏點駛出,衝向了城市邊緣的防線。所有災禍之蠍的人員都按照預定的方案開始行動,繁忙而不亂,根本沒有分毫的慌張失措。在這種時候,控制情感的芯片終於起到了作用。

  攻城戰很快開始。

  現在蘇和裡卡多的聯合部隊在數量和裝備上都佔據了優勢,蘇的戰士在西,裡卡多的部隊在東,分散成十幾個攻擊小組,循著炮火清理出來的安全通道,滲進了鐘擺城,開始了街巷戰。

  和裡卡多手下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相比,災難之蠍的戰士惟一的優點就是不怕死。但被控制了情感之後,他們不可避免的反應有所遲鈍,似乎智力也略有下降。在街巷戰中,靈敏和反應是生存的保證。並且蘇手上有鐘擺城的全圖,這是災難之蠍所不具備的。

  在每個戰鬥小組裡,都分配了一個近距槍法非常出眾的人,可以應對突然出現的感應雷。蘇的隊伍分成了三組,裡高雷、麗和奎因各帶一隊,奎因的槍法反應雖然差了點,但也勉強還能應付。

  槍聲、爆炸聲、慘叫聲此起彼伏,戰事非常激烈。裡卡多部隊的火力異常猛烈,蘇的部隊經過換裝之後,火力也有全面的提升。

  蘇靈動地在火焰與硝煙中穿行著,偶爾也會閃過路邊的建築物裡。大多時候裡面都會有一兩個埋伏著準備偷襲的災禍之蠍成員。蘇一般是直接閃移到他們身邊,用軍刀無聲無息地結束尚未開始的戰鬥。
      
  噠噠噠!

  就在蘇剛剛將一名災禍之蠍戰士的身體輕輕放下的時候,窗外異樣的槍聲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槍聲非常的沉悶,但有著讓人心跳加快的衝擊力,而且連綿不絕,可以想像在這種密集的金屬彈雨下,幾乎任何生物都無法生存。

  槍聲入耳,蘇立刻就想起了收割者胸甲下方的速射機炮。那種機炮聲和眼前這個槍聲非常的相似。

  蘇閃到了窗前,悄悄向窗外望去,一看之下,登時怔住!

  在百米外的街道上,裡卡多正大步走來,手中提著的赫然是多管速射機炮!這種速射炮向來只裝在戰車、軍艦或者是飛機上,根本不是單兵武器,只有科提斯上尉這樣的怪物可以輕鬆使用。但是裡卡多手中的速射機炮炮管飛速旋轉著,恐怖的彈流輕而易舉地切開兩邊建築的牆壁,將躲在裡面的災禍之蠍戰士一個個撕碎!

  這倒不是裡卡多的身體強悍到了可以與科提斯上尉比肩的地步,而是因為他大半個身體都埋在一件奇特而強悍的甲冑之中。鎧甲全高超過兩米,後部開著一排排氣口,不住向外吐著可見的氣團,最顯眼的就是關節處的齒輪形轉盤,裡卡多每一個動作,齒輪盤都會相應飛旋。這具鎧甲具有強勁的動力和驚人的操控性,在裡卡多的駕馭下,就像是貼身穿著戰鬥服般伸展自如。

  機甲背部的巨大彈藥箱吐出一道彈鏈,一直延伸到裡卡多手中的速射炮內。

  裡卡多向前方走了幾步,忽然一個半蹲,弓身沉肘,手中的速射機炮平轉了一個角度,再次怒吼起來!一瞬間,炮管飛旋、彈鏈疾進,近百發機炮炮彈將百米外的一座樓房三樓幾乎完全轟開,躲在裡面的災禍之蠍戰士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只看到血肉噴濺,甚至根本無從辨別裡面原本藏著幾個人!

  裡卡多手中的機炮一停,身後的戰士們即刻衝向前方,搶佔了各處有利地形,然後開火壓制災禍之蠍的火力點。

  蘇看得暗自凜然,看來裡卡多和扈從戰士配合如此嫻熟,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力。裡卡多那件動力裝甲威力十足,如果裝備合適的武器,比如說比青銅龍威力更大的導彈,或許不比一台收割者的威力差。那件動力裝甲青面閃耀著青灰色的光芒,曲線柔和光滑,胸面上漆著一個黑鷹圖案,在蘇的記憶中,並不是法佈雷加斯家族的標誌,看來應該是裡卡多的個人徽記。偶爾有災禍之蠍的流彈打在動力裝甲上,都會濺起大蓬火花,然後反彈出去。甚至有兩顆大威力狙擊彈打在動力裝甲上,也僅僅是在上面留下兩塊不起眼的痕跡,根本就無法穿透裝甲。

  蘇暗忖自己的步槍威力雖然遠比一般狙擊槍要大,但也沒把握擊穿這不知道是由什麼材質製成的動力裝甲。不過裡卡多這具裝甲並非全封閉的裝甲,他的頭就整個露在外面,只是戴了個頭盔,有簡單的防護。在1500米距離上,蘇有80%的把握可以擊中裡卡多的頭,哪怕只是打在頭盔上,子彈的衝擊力也會將裡卡多的頸骨折斷。所以蘇不怕這樣的動力裝甲,但如果是全封閉式的動力裝甲呢,應該如何下手?

  蘇暗自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突然有這種想法,裡卡多現在畢竟是他的戰友,考慮向戰友下手,這可一向不是他的風格。

  有裡卡多當先攻堅,他這一路推進的就極快,直插中心廣場,將災禍之蠍殘餘的戰士分割成了兩塊。從戰術態勢上看,龍騎一方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一上了戰場,裡卡多就變成了衝在最前的人,這種狂猛和凜冽殺氣,和他平日浪蕩散漫的外表幾乎判若兩人。

  就在裡卡多親自率領著戰士狂飆突進之際,整個鐘擺城上方突然響起了一聲蒼涼、宏大的咆哮!嘯聲即起,整個城市都在微微顫動,就似一頭受傷的遠古巨獸正在咆哮發威!

  空中突然一暗!

  一塊數米見方的巨大混凝土塊斜斜飛起,橫越過近百米距離,挾帶烈風,向裡卡多當頭壓下!

  不止是蘇,裡卡多也臉色大變,他一聲怪叫,動力裝甲關節處的齒輪盤發瘋似地旋轉著,一蹲一彈,裝甲側躍十餘米,堪堪讓開了這塊從天而降的巨石!

  裡卡多躲讓的敏捷幾乎和格鬥域的中階能力者差不多,可見動力裝甲性能的優越。儘管久經戰場,裡卡多此刻也是臉色有些蒼白,若被這塊數十噸重的混凝土塊砸中,即使是動力裝甲也經受不住,肯定被砸成一塊鐵餅。裡面的裡卡多,下場自然不用多說。

  裡卡多向巨石飛來處望去,正看到一個偉岸的身影從廢墟中站起,那張不怒而自威的面容,立刻讓他想到了蘇說起過的巨人,瑪瑟姆。

  瑪瑟姆大步跨來,速度並不算快,但是那如山的壓力,已經讓人透不過氣來。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側的廢墟上也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迎向了瑪瑟姆,那是漢倫。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三 烈怒 下

和蘇上一次見到的不同,今天的瑪瑟姆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護甲,皮製的底墊上綴滿了薄得像紙的甲片,看起來裝飾意義似乎更大於防護效果。除此之外,他還戴了一頂仿古式的頭盔,和身上的護甲搭配得不倫不類。

  瑪瑟姆邁開大步,徑直向裡卡多衝來,彷彿攔在前路上的漢倫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螞蟻一樣。他的動作看起來很笨拙,實際上一大步就會跨出十米,衝勢迅捷猛烈,落地時連蘇都能感覺到大地的顫動!

  裡卡多操縱著動力裝甲一個翻滾,然後擺出半蹲踞式的射擊姿勢,卻沒有扣下速射機炮的擊發。漢倫已經完全攔在了瑪瑟姆的前進路線上,如果射擊的話,很有可能會誤傷到他。

  看到前路上攔著的螞蟻居然還不肯讓路,頗有一副要挑戰自己的執著,瑪瑟姆怒意勃發,驟然一聲怒吼,身軀立刻應聲膨脹!2米高的漢倫看起來僅僅是到了瑪瑟姆的胸口,本來健碩無比的身軀相形之下也顯得非常單薄。

  瑪瑟姆又是一聲咆哮,飛起手肘,砸向漢倫的頭顱。漢倫暴喝一聲,身上肌肉賁張,雖然身高沒有變化,但也魁梧堅實許多。他雙足踞地,以雙肘迎上了瑪瑟姆居高臨下砸來的一肘!

  兩人手臂相接的剎那,傳入人們耳中的是郁雷般的悶響,以及噼噼啪啪好似木材斷裂的雜音。建築、大地甚至是天空都彷彿搖晃了一下,許多戰士甚至都在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因為看上去漢倫和瑪瑟姆在原地相持著,動都沒有動,但是卻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只有感覺敏銳如蘇,在這一瞬間才能知道自己的雙腳其實已經離開了地面,而且身體被一股突如其來、又非常隱晦的力量推得向後飄去。

  蘇左手一伸,在房間的牆壁上一搭,身體就此懸停在空中,右手平執步槍,槍口指向了窗外的瑪瑟姆。不過蘇並沒有開槍,瑪瑟姆和漢倫在相持瞬間展現出來的力量遠遠超出了蘇的預料,他仍需要觀察。

  漢倫和瑪瑟姆腳下以及周圍的地面突然沉了下去,下沉足有半米!瞬間在廢墟上出現了一個直徑十幾米的淺坑,坑周的房屋即刻傾斜、崩塌、分解,但是碎落的磚石落到了他們頭頂,小些的直接崩解,大些的則直接向後倒飛,似乎兩人周圍有一個無形力場一樣。

  瑪瑟姆臉色越來越是威嚴,嘴角不斷下垂,雙眼周圍的線條如同刀削般鋒利。他和漢倫相持了足足有一秒!

  就在這一秒鐘內,漢倫頭髮根根豎起,額頭迸起了一道道的青筋,身上的皮衣都已被賁起的肌肉撐裂!

  瑪瑟姆嘴角流露出一絲譏嘲的笑,忽然大喝一聲,空出的那隻手緊握成拳,向漢倫的胸腹揮擊!在出拳的時刻,蘇又聽到了空中傳來的噼噼啪啪的爆裂雜音。

  漢倫的雙眼中遍佈血絲,狂吼一聲,全身上下血管迸裂,十餘道細細的血線飆射。藉著驟然的發力,他騰出了右手,一肘擋住了瑪瑟姆的拳頭!然後,蘇聽到了沉悶的骨裂聲。漢倫再也無法站穩,龐大的身軀被瑪瑟姆一拳擊得倒飛出去,看起勢,或許要飛出去幾十米。

  至少擁有六階力量和防禦的漢倫,在巨人瑪瑟姆面前只堅持了三秒。

  擊飛漢倫,瑪瑟姆噴出一團白氣,轉身向裡卡多衝來。以他的步幅,只要三四步就可以衝到裡卡多面前。

  被瑪瑟姆直接盯上後,裡卡多才切身體會到那沉重如山的壓力。不過在戰場上浸淫多年的他,這種時刻才顯示出與眾不同。裡卡多毫不忙亂,更不躲閃奔逃,而是蹲跪在原地,手中的速射機炮怒吼咆哮,將機炮炮彈以最快的射速向瑪瑟姆傾洩。只有主戰戰車才能夠抵擋得住速射機炮的轟擊,裡卡多不相信瑪瑟姆的身軀比主戰戰車還要堅硬!

  機炮炮彈射到瑪瑟姆身前數米時,速度就明顯減緩,而且他那件護甲顯然材質特殊,機炮炮彈打在上面,那些薄薄的葉型護甲片居然沒被擊穿,而只是有些變型。護甲下,瑪瑟姆的肌肉也在蠕動起伏,不住吸收炮彈的沖能。他身軀這種程度的靈活和自主,幾乎和蘇的身體差不多。
      
  無數炮彈射在瑪瑟姆身上,再不斷地彈落在地,瑪瑟姆的身前好像多出一條金屬製成的地毯。在機炮的衝擊下,瑪瑟姆前進的速度終於有所減緩,但其實仍是快得驚人。

  裡卡多臉色蒼白,大滴的汗水不住從前額、臉頰上滾落,但是他的手依然穩定,壓死了速射炮的擊發,將炮彈不斷傾倒在瑪瑟姆身上。

  裡卡多身邊的幾名經驗豐富的老兵已經看出情況不對,他們立刻前出幾米,將自動步槍對準瑪瑟姆狂射,另一人則乾脆架起了單兵反裝甲導彈,也瞄準了瑪瑟姆。雖然瑪瑟姆不是戰車,但是他塊頭夠大,距離也夠近,還是很有希望直接命中。

  瑪瑟姆臉上譏嘲的笑容更加明顯了,自動步槍的子彈打在他身上,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一身薄薄的護甲葉反覆變形,但就是不被穿透。他忽然左足在地上重重一頓,裡卡多前方的戰士們都被地面上突然傳來的力量衝擊得騰空飛起,只有裡卡多因為動力裝甲足夠沉重,才僅僅騰起了一米,就落了下去。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手中的速射機炮根本沒有停止過咆哮,炮彈射流也未曾偏離過目標。可見裡卡多能夠成為少校,並不是單純靠著家世和僥倖。他的鎮定和射擊技術看上去遠不若類法術或者是格鬥域能力者的英雄氣概,但是搭配了合適的武器,在戰場上的實用和威力卻要遠遠過之。

  瑪瑟姆向著前方一聲低吼,無形的震波即刻擴散開來,被震在空中的戰士們全部應聲向後飛出,有幾個甚至在空中就開始噴血!

  裡卡多也覺得眼前驟然黑了下去,胸口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腥甜的氣息不斷湧上喉嚨,只要張嘴噴出些什麼,整個世界也在不住地搖晃著,根本無從辨識方向和位置,他只是憑藉著本能在向某個特定的方位射擊。

  彈流依舊準確地衝向了瑪瑟姆。

  就在瑪瑟姆距離裡卡多不足五十米的時候,三聲刺耳的槍聲幾乎同時響起,甚至裡卡多的速射炮也難以壓制住這些槍聲。槍聲聲音各異,不過可以判斷出都是狙擊槍或者是調整為狙擊模式、並且發射狙擊專用彈的新時代步槍。

  就在槍聲響起的同時,瑪瑟姆略略轉了下身體,並且低下了頭。他的後背、腰部同時閃起兩團火焰,但是仍未能擊穿護甲,顯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隨後他的頭猛地一偏,頭盔上多了一個凹坑。看位置,如果他沒有閃避的話,這一槍就會直接射中瑪瑟姆的耳孔。瑪瑟姆防禦力雖然強悍到變態的地步,但是耳孔仍然是要害所在。

  這一記狙擊陰狠、毒辣,而且精度也和瑪瑟姆的防禦力一樣令人髮指。這種狙擊,瑪瑟姆只體驗過一次,就是被蘇狙擊的那次。精度超過蘇的狙擊手在所多有,但是在時機和戰場選擇上,瑪瑟姆還從未見過能夠和蘇比肩的人。

  而且蘇嗜血,冷酷。在面對蘇時,瑪瑟姆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對殺戮的渴望,那是對一切生命的敵意,讓人不寒而慄。

  瑪瑟姆停了下來,轉頭望向狙擊彈襲來的方向,對於打在身體上的兩次狙擊,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裡卡多仰天摔在地上,耳鼻口中都滲出細細的血線,一時掙紮著爬不起來。動力裝甲的機件已有多處損毀,速射機炮的炮彈也打光了,這時的裡卡多,可以說沒什麼戰鬥力。他手下的老兵們圍攏過來,兩個人試圖把他從機甲中弄出來,其餘六個則在裡卡多前方布成了一道新的防線。不過所有的人都清楚,在好像不是由血肉組成的巨人瑪瑟姆面前,這道防線就和紙一樣脆弱。瑪瑟姆只需要一聲咆哮,就可以殺死他們全部。

  「瑪瑟姆。」蘇在百米外的一棟樓房屋頂出現,左手持著戰術板,右手單執著步槍。

  「蘇。」瑪瑟姆活動著脖頸,緊盯著蘇的眼睛閃動著微不可察的火焰。

  「想知道馬利姆的消息嗎?」蘇平靜的問,那是惡魔一樣的平靜和無動於衷。

  「告訴我。」瑪瑟姆回答簡單直接,他知道和蘇繞圈子毫無意義。他不喜歡浪費時間,蘇也一樣。
      
  蘇左手按動了戰術板,屏幕下方幾個小孔中射出數道激光,在空中織成了一幅立體圖像。儘管相距遙遠,戰術板的功率又非常有限,影像非常的淡,但是蘇相信瑪瑟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嗵!又是一聲沉悶的槍聲傳來,然後瑪瑟姆的後心處濺起一蓬火花,但是這個巨人甚至身體都沒有搖晃一下。這一槍射自千米之外,聽槍聲應該是改裝過的巴雷特。對於初涉狙擊,並且沒有任何能力專精強化的麗來說,能夠作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很不錯了。

  蘇簡單的說了一句:「麗,停止射擊。」就再無下文。

  沒有看到蘇有任何關心或者是關切的表現,完全是對陌生人及下屬的冰冷,瑪瑟姆略有些失望。在這個從身體深處散發著冰寒的男人面前,瑪瑟姆沒有信心可以用什麼人來威脅蘇。如果蘇根本不在意人質的死活,那麼挾持人質的舉動就會變得非常愚蠢,瑪瑟姆自己會成為蘇手中那支威力大得不可思議的步槍最好的靶子。

  這時空中的圖像已經開始成型,可以看出是在一間明顯屬於超時代科技的實驗室中,中央有一座實驗台,幾名穿著全封閉防護服的研究員正在實驗台旁忙碌著。實驗台上,正躺著馬利姆。**著的他,看上去像一隻猴子更多過一個人。而且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被肢解,被切分成了幾十段,研究人員不斷從他屍體上取下一小塊組織,再小心翼翼地放進培養皿中,編號分類,放在旁邊的推車上。從畫面的一角,可以看到一排推車,推車上放滿了大小不一的培養皿。可以想像,培養皿中應該都是馬利姆的身體組織。

  本來這是眾人司空見慣的影像,任何一隻有價值的變異生物落到了人類手中,都會是這個下場。可是在這個氣氛下,就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馬利姆……」出人意料,瑪瑟姆並沒有顯露出暴怒、哀傷,或者是其它的什麼情緒,只是低聲念了幾遍馬利姆的名字。除了蘇之外,沒有人清楚馬利姆和瑪瑟姆之間的關係,畢竟他們看上去差異實在是太大了。

  不管瑪瑟姆有什麼樣的反應,蘇都完全的無動於衷,冰冷地看著這個巨人。他能夠感受到瑪瑟姆眼神中那難以覺察的哀傷。他清楚馬利姆對於這個巨人的意義,不然那晚也不能利用馬利姆重創巨人。在瑪瑟姆衝向裡卡多的時候,蘇立刻調來了處置馬利姆的影像資料。在那一剎那,就連蘇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決定。但現在來看,這段影像的效果非常明顯。

  蘇並不象表面上那樣冰冷和平靜,實際上,他的身體現在充斥著飢渴,對於瑪瑟姆的飢渴。這是發自本能的飢渴,源自於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瑪瑟姆的軀體如同雪地中央一塊血淋淋、還冒著熱氣的鮮肉。而蘇的身體,這一刻仿如一頭餓了整個冬天的狼。

  「吃了它!吃了它!」蘇彷彿聽見,身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在如此吶喊,最後匯合成一道恐怖的洪流,衝擊著蘇的冷靜堤防。

  彷彿是感受到了無形的威脅,瑪瑟姆的眼神變得銳利和冰寒,他冷冷地說:「我會撕了你。」

  「是嗎?」蘇笑了笑,笑容中多了些莫名的東西,轉身消失在廢墟中。

  吼!

  瑪瑟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將周圍的戰士再次震翻在地上,然後猛然躍起,跨過數十米的距離,以不輸於蘇的速度追了下去。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57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四 狂雷 上

蘇以平生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廢墟的房屋間隙中疾速掠行,無數廢棄的房屋和枯死的樹木在身邊拉長成一條條殘影,他的速度已經快到可以借衝勢直接在牆壁上橫奔數十米的程度。

  整個鐘擺城的地型在蘇的意識中飛速閃現,勾勒出一條條可能的行進路線。蘇對這個城市幾乎瞭如指掌,可以最充分地利用每一個角落,迴避每一處障礙,保持毫無停滯的高速奔行。

  與蘇如同獵豹般的敏捷不同,瑪瑟姆完全像一輛動力溢出的重型戰車。他一大步就是十餘米,落腳的地方數米內地面都會瞬間沉陷。瑪瑟姆奔跑前進的方式和蘇完全不同,如果前方有阻擋的房屋或者牆壁,稍微單薄點的,他會毫不減速地直接撞上去,幾乎所有的障礙物都會瞬間崩塌,根本不能拖慢他一點速度。如果從空中俯瞰,可以看到一條塵菸灰龍正在鐘擺城中肆虐延伸。而或許會稍稍阻礙他步伐的超大型障礙物則還一次都沒有出現在他選擇的路線上,顯然,這個看上去並不聰明的巨人,實際上的瞬間計算能力非常驚人。而每過十多秒,瑪瑟姆都會找到一次最恰當的切線,來拉近和蘇的距離。

  幾分鐘的高速追逐後,蘇仍掌握著主動,他巧妙地繞開已方的戰士,帶著瑪瑟姆直衝災禍之蠍的戰鬥部隊。

  其實在鐘擺城這種規模的城市中,幾百人的戰鬥本來應該算不上什麼,但是由於雙方的火力猛烈程度都遠遠超出了舊時代,因此爆炸聲此起彼伏,如同有上千人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戰鬥。

  很多時候,蘇和瑪瑟姆都是直接從雙方交火的中心地帶衝過。不同的是,蘇是利用建築物和地形死角擋住了流彈,而瑪瑟姆則是直接從彈雨中衝過。連速射機炮他都不怕,又怎會在意這些自動步槍的子彈?

  來回往復幾次後,災禍之蠍的戰鬥隊形已經被徹底衝亂。在小隊戰鬥方面,裡高雷和奎因的指揮都堪稱出色,更何況還有麗作全局的高度。同時戰場上又響起了速射機炮的怒吼,修復了動力機甲和補充了機炮子彈後,裡卡多再次化身成為一座移動的人形炮台,成為災禍之蠍戰士們的夢魘。很快,災禍之蠍的戰鬥部隊就被分割成數塊,大半都被包圍起來。

  戰場態勢的改觀,代價是蘇和瑪瑟姆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蘇似乎覺察到處境不妙,不再在城市中央地帶穿插,而是筆直向城郊地帶奔去。這樣直線奔跑,瑪瑟姆就沒辦法再利用切線,蘇在速度上的優勢終於顯現。

  不過瑪瑟姆根本沒有沮喪,嘴角邊反而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獰笑。

  兩人間的距離拉開近200米時,瑪瑟姆再次躍起,這一次他跳得比以往都要高、也都要遠,而且一隻大手高高舉起,手掌上竟然纏繞起淺藍色的電火!

  就在瑪瑟姆行將發動能力的剎那,蘇驟然停步,轉身,將一顆特異的黃色半透明子彈壓入槍膛,然後瞄準了瑪瑟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快得不可思議、但又讓瑪瑟姆看得清清楚楚。

  騰飛在空中的巨人忽然筆直下墜,好像被數道無形的鎖鏈給生生地拉下來一般。落地站穩時,瑪瑟姆距離蘇已經不到百米,他看了看黑沉沉的槍口,又再望向了蘇的眼睛。遺憾的是,他仍然從蘇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東西。但是蘇壓進槍膛的那一發特殊子彈,卻讓瑪瑟姆心中暗生凜然的寒意,彷彿是生物對於天敵的本能感應。

  子彈是奇異的半透明狀,裡面閃爍著淡黃色的光波。彈殼上刻印著一行細微的字符,在電光石火的瞬間,瑪瑟姆超異的視力仍然把字符印入了他的意識中。

  特異生命體專用彈(試用一型),海倫。

  即使不理解特異生命體指的是什麼,也可以知道這絕對不是一發普通的子彈,試用型號表示著作用的不穩定,可以很無害,也可以很狂野。巨人不知道海倫是誰,但這種喜歡到處簽名的傢伙大都是些瘋子,瘋子往往會有些驚人的作品。

  瑪瑟姆雙拳緊握,雙拳上纏繞著閃閃電光。巨人現在已經完全不加掩飾,醞釀的必定是雷霆一擊。

  蘇雙眉微皺,冷冷地說:「你想試試這東西的滋味?」

  瑪瑟姆大笑回應:「為什麼不?我未必會死,可是你卻死定了!」

  戰鬥在瞬間爆發!

  瑪瑟姆的頭猛然後仰,儘管他在剎那間移動了位置,避開了咽喉,但是蘇的一槍仍然射正了他的嘴。雖然有防禦力場的阻礙,但是近距離的一槍仍然幾乎將瑪瑟姆的下巴擊碎。更為詭異的是創口上即刻染上了一層金黃色,好像彈頭內裝的全是這種顏色的液體。

  而蘇也並不好過。巨人雙掌向前方揮出,手掌上的電火交織成一張寬數米、高兩米的亮藍色電網,席捲飛出,將蘇完整地包圍起來。超高壓的電流幾乎是在瞬間將蘇的戰鬥服燒成焦炭,連帶著戰鬥服下的肌膚也變成了一片炭黑色!

  儘管對瑪瑟姆一擊的威力已經有所預料,但是電網的威力仍然遠遠超出蘇的想像,幾乎在電網覆體的時候,蘇體表就有半公分厚的皮膚血肉被完全炭化!而電網明亮耀眼的藍色映入眼瞳時,蘇似乎已經觸摸到了死亡的預告!

  撲通一聲,完全變成焦黑色的蘇仰天倒下。震盪之下,他身體焦黑的外殼寸寸裂開,露出下面鮮嫩微紅的嫩肉,不住滲出淡黃微紅的血水來。摔倒之後,蘇再沒有哪怕細微到分毫的動作。這種傷勢,放在其它人身上,已經是必死之傷。但是蘇胸膛仍微微起伏著,看起來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瑪瑟姆的情況也沒能好到哪兒去,一擊並未把蘇趕盡殺絕,此時的他甚至連上前看看蘇死透了沒有的能力都已失去。他雙手捂著臉,不住發出痛苦之極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在地上滾來滾去,充沛到了極處的力量和堅實無比的身體接連撞塌了幾座樓房。

  瑪瑟姆一雙大手的指縫間,不住流下金黃色的汁液,而且越流越多,到最後手掌完全承接不住,從指縫中噴瀉而出。被汁液浸泡沾染過的肌膚,也很快的變成了金黃色,並且開始向外滲出同樣的金黃液體。瑪瑟姆的雙手很快全部變成了金黃色,指尖上的指甲忽然片片脫落,露出下面已經半液化的肌肉組織,以及徹底變成金黃色的指骨骨尖!

  瑪瑟姆一聲狂吼,後背、肩頭和胸腹處的各自出現幾個凸起,然後探出一根根金屬尖針來。隨著他的咆哮,針尖上即刻開始冒出湛藍色的電火,隨即各處針尖的電火連為一體,結成一張覆蓋了瑪瑟姆大半個身體的恐怖電網。

  瑪瑟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吼,上身各處的尖針即刻縮了回去,於是電網相應回收,遮蓋住了他如夏日陽光裡不斷融化的黃油般的身體。

  幾乎和蘇一樣,瑪瑟姆大半個身體即刻變成了焦黑色,護甲的皮底早已被高溫催化成了炭,而護甲葉片仍是完好無損,但是失去了憑依,於是一片片散落在地上。

  當瑪瑟姆倒下時,龐大的身體再次讓大地顫抖。他身體炭化的表面也被震得不斷龜裂,同樣露出下面的肌肉。不過由於身體遠遠比蘇要強悍,因此瑪瑟姆被炭化的深度僅僅是蘇的三分之一。對於身軀龐大的巨人來說,傷勢雖重,但還不致命。而且那不斷蔓延的恐怖金黃色總算暫時被黑色代替了。

  在地上伏了近半分鐘,瑪瑟姆發出一聲低低的吼叫,用雙臂支撐起身體,竟然慢慢地坐了起來。這麼一動,他身體表面炭化的肌膚片片脫落,露出下面條理分明的肌肉纖維。而且那些肌肉還在不斷地蠕動著,看上去觸目驚心。

  瑪瑟姆勉強張開雙眼,露出的只是一片黃白相間的混濁晶體,不過他好像仍然能夠看到東西,支持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向蘇走了過去。最初的幾步,瑪瑟姆走得非常緩慢,看得出來,他更多的努力是要維持身體的平衡,免得在半途中摔倒。兩三步過後,他的步伐才開始順暢起來。這時瑪瑟姆身上炭化的肌膚已經大半剝落,看上去,他就像是一個被剝了皮的巨人,肌肉纖維的蠕動和血管的起伏都清晰地裸露在空氣中。

  蘇仍然安靜的躺著,好像已經失去了生命。但是瑪瑟姆嚴重受損的視力沒有發現,蘇身體炭化的龜裂下,所有的血肉都在瘋狂地蠕動著,頻率和速度至少是瑪瑟姆的幾十倍!

  如果用經過強化的視力來仔細觀察,甚至可以看到一根根極細微的血管有如觸手般瘋狂生長、延伸著,它們變成一片片網,覆蓋在肌體組織上,然後在自己上面再生成一層新的組織。這些新生成的組織如同土壤,上面即刻發出無數的枝枒,等枝枒長大些,就會發現這又是新的血管!

  瑪瑟姆已經走到了蘇的身邊,如刀絞般的劇痛不斷地摧殘著他每一根神經的枝梢微末,讓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以他的認知而言,不要說小體型的蘇,就是一頭裝甲暴龍也不可能抵抗得住自己發出的超壓電網。但是不知為什麼,瑪瑟姆心中始終有一種隱約的憂慮,覺得眼前這個人類極度危險,而這種危險的感覺並沒有隨著他倒下而消弭。

  蘇用的子彈效果極為恐怖,就算是瑪瑟姆的身體也抵抗不住。他用電網覆蓋自己,只是延緩、而不是根治了那顆特異生物專用彈的影響。瑪瑟姆亟需治療,但是在這之前,他要先徹底消除心中的隱憂。

  瑪瑟姆終於走到了蘇的身邊,抬起巨腳,重重向蘇的胸口踩下!

  雖然身受重傷,但瑪瑟姆的每個動作仍然是充滿了不可抗禦的力量。他踏下的這一腳,哪怕腳下是頭大像,也會被輕易踏扁。

  然而瑪瑟姆的巨腳落下時,卻沒有傳來那種踏破一隻水袋的感覺,而是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地上,強勁的反震力讓他失去了皮膚的上身再次出大量滲出血水。瑪瑟姆竭力張大了雙眼,低沉地咆哮著,終於勉強看清渾身焦黑的蘇不知怎麼的移動了位置,斜移出去三米,讓開了這致命的踐踏。

  在瑪瑟姆的視野中,蘇仍然仰面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燒焦的皮肉。他的雙眼已經無法睜開,或許眼珠都已被高壓電火擊成了焦炭。

  瑪瑟姆提起了右腳,再次重重踩下!然而蘇忽然動了,他又橫向移出數米,讓開瑪瑟姆的踩踏。

  這一次瑪瑟姆看得很清楚,蘇的四肢關節似乎可以隨意轉向,雙臂都是反曲著的,像一只蜥蜴般迅速挪移,再次閃開了巨人的踐踏。

  「這傢伙果然不是普通的人類。」瑪瑟姆心頭閃過這個念頭,可是蘇如果不是人類,那又是什麼?如果只看他的身體,或許是一種完全和人類沒有關聯的變異生物。但是,幾乎所有已知能力特異的變異生物或者類人生物在外形上都與人類有很大差異,為什麼蘇各個方面都和純血人類幾乎一模一樣?

  僅僅是幾個瞬間閃過的疑問,已經讓瑪瑟姆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他不再踩踏,蘇的動作看起來非常靈活迅捷,而瑪瑟姆現在則僅能勉強站立不倒,再踩也踩不中蘇。

  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瑪瑟姆才俯身拾起了一塊足以幾十公斤重的條石,對準了蘇。如果被拋石砸中,蘇仍然會受到致命重創。

  但是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

  蘇又移動了起來,他的運作雖然迅快,但是仍顯得十分吃力,而且焦黑身體的表面開始不斷地滲出血水。可是他仍然不停地運動著,讓開了瑪瑟姆瞄準的焦點,有時候甚至直接從瑪瑟姆叉開的雙腿間穿過!但是整個閃移的過程中,蘇的眼睛從未睜開過,他又是如何察知瑪瑟姆瞄準焦點的?

  高高舉起的條石始終找不到機會落下,平時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的重量這個時候卻像是山一般沉重。瑪瑟姆覺得自己的手臂上似乎擎著一整座山,臂骨都開始呻吟,而且他眼前的世界越來越顯得暗淡,最糟糕的是,他的身體上又開始滲出恐怖的金黃色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四 狂雷 中

瑪瑟姆已經覺察到身體的異樣,他咆哮一聲,將高舉的條石向蘇砸去。沒有鎖定目標的攻擊全靠運氣,顯然,今天蘇的運氣不錯,而瑪瑟姆的則不怎麼樣。條石重重地砸在一座房屋的石製階梯上,不光將它徹底砸爛,還讓房屋的整個前牆都塌了下來。

  雖然落點距離蘇的身體只偏離幾米,但飛濺的亂石中也只有幾小塊砸中了蘇的身體,根本沒造成什麼損傷。

  擲出巨石後,瑪瑟姆已經是搖搖欲墜。可是蘇就在眼前、卻不能手刃的事實,象火一樣燒灼著巨人的神經。他站在原地,四下張望著,臉上全是掙扎和猶豫。蘇仍然安靜地躺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好像從來沒有動過,眼睛也未曾張開。但是只要瑪瑟姆有所動作,看上去已經死透的蘇就會有所反應。

  看到蘇詭異的反應和運動方式,一向無所畏懼的瑪瑟姆也不由自主地的感覺到心底生出陣陣寒意。巨人看到過無數千奇百怪的變異生物,甚至他自己就和普通的人類有很大的區別,但是蘇不同,他讓瑪瑟姆的本能產生了畏懼、厭惡和痛恨。這些負面的情緒,其實和馬利姆無關。

  瑪瑟姆的猶豫在於,如果他現在選擇脫離,還有很大的機會回到前進基地。只要回到了基地,就能活下來,而活下來了,那麼什麼都是可能的。然而現在蘇就在眼前、就在身邊,又完全無力反抗,就此放棄離去,實在是難以接受。而且下次再見面時,又不知道蘇會變成什麼樣子。

  留給瑪瑟姆猶豫的時間其實不多,他站著的每一秒鐘都無比寶貴。當他在痛苦抉擇的時候,前額上焦黑的皮肉裂開,顯露出一塊橢圓型的金屬狀物體。金屬物的表面非常光潔,迅速發亮,最後射出了數道絢爛的光線,在瑪瑟姆身體前方形成了一個可愛小女孩的影像。

  這就是潘多拉。

  潘多拉的影像一出現,原本躺在地上動都不動的蘇忽然睜開了眼睛!他仍然只睜開左眼,可是不知為什麼,瑪瑟姆卻感覺到有兩團強烈之極的光芒閃亮。但是仔細看去時,巨人發現蘇的右眼仍然是緊閉,而且左眼也只有幽幽的碧光,不明白方才兩團光芒從何而來。難道是幻覺?可瑪瑟姆從來沒有幻覺。

  蘇的眼瞳中完完整整地映出了潘多拉的影像。在他的眼中,這個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的可愛小女孩並不是僅僅是個單純的影像而已,而是附帶了無法計數的數據和信息。這個影像本身就攜帶了非常濃烈的生命氣息,對於蘇的誘惑簡直就是致命的。

  但是潘多拉僅僅是個影像而已,哪怕看起來再逼真,也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蘇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身體會對一些單純的光線產生如此強烈的渴望。

  蘇知道自己的傷勢極為沉重,但是依靠著精細到可以控制每一根纖維的身體,蘇依然能夠移動和閃避瑪瑟姆的攻擊。他不用睜開眼睛,而是釋放出一道無形的力場,並且依靠身體發出多重波束,在力場擴散的範圍內,蘇就可以探測所有的物體。不僅僅是表面,他可以依靠不同的震波和射線反饋在意識中構成物體內部的影像。所以瑪瑟姆的一舉一動,都在蘇的監測與觀察之下。這就是蘇新生成的六階感知域能力,透測。剛剛生成的透測範圍只有十米,所以蘇雖然閃避,但始終沒有離開瑪瑟姆左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透測也可以看成是超距觸感的進化版本。

  潘多拉的影像並不是完全單純的影像,在身體自行啟動了幾乎全部感知能力的情況下,那些構成影像的光線在蘇的意識中被解構成了無數的數據,這些數據的排列組合讓蘇身體的最深處萌發出了一種無法抑制的渴望,渴望去蹂躪、佔有、粉碎這個影像,以及影像背後的肉體,而最終,則是吸收和同化,這是最終極的、徹底的佔有。

  潘多拉的影像數據釋放出了一種濃烈的信息,完善、平衡、充滿了潛力和無限的可能,這些數據的背後,或許代表了一種高階生命的特徵,以及完全和普通人類不同的基因組合。這是吸引蘇的原因。

  然而,即使僅僅從影像來看,潘多拉的本體也必定是超出想像的強大,至少比現在的蘇要強大得多。想要蹂躪、佔有乃至於吸收合併潘多拉,無疑是白日做夢。但是蘇身體最深處發出的渴望和吶喊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蘇的身體開始顫動,隨時都有可能發力撲上去的地步。以現在蘇的狀態,如果落入到瑪瑟姆的控制範圍內,絕對是死路一條。

  重傷狀態下的蘇,很多行動和判斷完全依靠本能的反應。他的身體對於生存的渴望異常強烈,這也是所有生物的共同特徵。但是對於強大和進化的渴望強烈到了這種不計後果的地步,可是其它生物中不多見的。

  終於壓下撲向潘多拉影像的衝動後,蘇仍然支撐起上身,無數射線震波一道道的湧向了潘多拉的影像,貪婪地想要將她的一切數據都攫取回來。

  潘多拉立刻注意到了蘇的無禮,那雙如黑寶石般的眼睛從瑪瑟姆身上轉到了蘇的身上,即使是從眼瞳的最深處也看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精緻到了極處的小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但是,蘇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憤怒。肉眼是看不出什麼分別的,但是在蘇的意識中,構成她影像的數據在迅速變幻著,將憤怒直接刻印在蘇的意識深處。

  潘多拉黑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難以察覺的光芒,在蘇的眼裡,這些星星點點的光芒每一點都是由無法計數的數據匯聚而成,多到了以蘇的計算能力也根本無從分辨多少的地步。不過僅僅是看到這些數據本身,就已經讓蘇興奮得顫慄。那是飢狼看到肉山的興奮。

  潘多拉眼睛深處變幻的光芒終于歸於沉寂,她終於開口了,這次不再是女孩子純淨甜美的聲音,而是一個深沉、機械、又有著難以名狀韻律的男音:

  「蘇,我看到你了。」

  蘇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通過身體表面的震動發出了一個同樣渾厚、悠遠的聲音:「我也看到你了。」

  幾乎同樣的兩句話,卻有著不太一樣的含義。

  這個時候,瑪瑟姆雙眼緊閉,喉嚨深處發出陣陣低沉的咆哮,身體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顫動著,本來是新鮮紅色的肌肉纖維間隙裡,又開始透出絲絲縷縷金黃的顏色。看來他非常痛苦,卻忍受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巨人的兩邊眼角上,又各自滲出一滴淚水、抑或是體液,不過這也是金黃色的。

  潘多拉右手忽然伸出,向蘇張開了柔嫩白晰的五根,從她的手心中放射出一片淡淡的光芒,將蘇的全身都籠罩了起來。

  在被光芒罩上的瞬間,蘇閉上了眼睛,身體表面焦黑炭化的部分也自行合攏,將所有內部的身體組織全部掩蓋在下面。他的組織肌肉更相應收縮,令焦化部分合攏得更加緊湊,根本沒有給潘多拉那帶有復合探測功能的光芒留下一點縫隙。

  潘多拉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小手向前虛抓,手心中發出的光芒起了明顯的波動,蘇炭化的身體表面立刻泛起一層淡淡的黑霧,被光芒照耀到的身體表面正在迅速的崩解!

  蘇完全沒有想到本以為僅僅是個虛無影像的潘多拉居然有如此凌厲的攻勢!不過他反應也極為迅速,四肢迅速移動,瞬間就繞到了半截倒塌牆壁之後。而潘多拉的崩解光線剛剛將他炭化的身體表面侵蝕了薄薄一層。

  潘多拉似也沒想到蘇的反應居然如此迅速,並且如此正確。她的臉上雖然沒有表情的變化,然而眼中的光芒有所閃動。她右手握拳,向著躲在牆壁之後的蘇虛空擊出!原本小手上放射出的光芒忽然詭異地聚攏到一起,化合成一柄優雅古典的長柄光矛,然後彈射而出!

  看上去應該完全無害的光矛竟然無聲無息地穿透了斷牆,並且從不及躲閃的蘇腹部穿過!光矛並不是本應虛無的狀態,矛尖牢牢地釘在了地上,矛尾則不斷延伸,伸向了潘多拉虛握的小手。

  蘇全身一震,身體痛苦地蠕動著,可是光矛忽然變得堅韌無比,他根本無從脫身。蘇左手握住矛柄,右手高高舉起,狠狠劈在了光矛矛柄上!他手掌邊緣破裂,一抹鮮血染在了光矛矛柄上。鮮血一沾染上光芒,猛然間沸騰起來,發出由無數尖細得如同利刺般聲音匯聚而成的嘯音!

  鮮血猶如無數軍蟻組成的蟻群,群起而齧,光矛的矛柄瞬間被侵蝕下去,然後徹底斷裂。光矛一斷,前半部分立刻閃現了幾下,就此暗淡、虛無。而後半部分矛柄的光芒依舊,還在向潘多拉的小手延伸。

  蘇毫不停留,即刻以難以想像的敏捷在廢墟中貼地穿行,躲到了更遠也更安全的地方。那幾滴落在地上的鮮血自行匯聚成一個極富有彈性的血珠,飛速在地面上彈動著,幾下就追上了蘇,落在蘇的身體表面。蘇的身體如有感應,馬上在血珠落點的旁邊打開了一線縫隙,讓這滴血珠重歸身體。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58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四 狂雷 下

潘多拉的小手穩定地握上了光矛斷裂的矛柄,卻完全沒想預料之中的數據傳輸過來,這才發現,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蘇已經脫逃。她隨即抬起頭,即使隔著重重牆壁和廢棄房屋,即使蘇已經屏絕了全部氣息隱藏下來,潘多拉的目光焦點還是準確地落在了蘇的身上,彷彿在她和蘇之間,沒有任何障礙和阻隔一樣。

  這個時候,瑪瑟姆的喉嚨中又發出一陣低沉黯啞的嘶喊和呻吟,構成潘多拉的光線也開始變得不穩定,而是忽明忽暗,甚至偶爾還會扭曲波動起來。看來巨人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潘多拉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剛想說什麼,忽然聽到了蘇依靠體表震動發出的聲音:「你逃不掉的,早晚都會是我的!」

  這本來是潘多拉想說的話,沒想到竟然被蘇說了出來,而且一個字都不差。不過以兩人現如今的處境來說,蘇此時此地說這種話實在顯得不自量力,但是,他的聲音中偏偏有種奇異而又強大的信心,彷彿事實一定會如他所預言的那樣實現。

  轉眼之間,潘多拉已改變了主意。她的聲音又恢復成了甜甜的小女孩聲音,但是語調機械、精準:「好的,那我等著。」

  潘多拉回過頭,望著整個上半身都已變成金黃色的瑪瑟姆,下達了新的指令:「啟動回歸模式。」

  命令下達,潘多拉的影像隨即消失。

  瑪瑟姆的身體應聲震動起來,雙眼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轉而變成一種空洞的暗紅色。他後背和下身的皮肉翻開,伸出數根精密的機械部件。機械構件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繁複的軌跡,上下移位互相咬合,經過這番重新組合之後,瑪瑟姆即一躍而起,向災禍之蠍前進之地的方向飛奔而去。他奔行的速度依舊極快,一大步就是十幾米,但是這一次支持他前進的不光是肌肉,還有外露的機械構件。巨人的後背上露出六個噴嘴,吞吐著湛藍色的火焰,推動他龐大的身軀不斷加速離去。

  以瑪瑟姆的速度,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可以回到前進基地。然而,他的身體雖然強悍,海倫的生物彈同樣霸道,不知道巨人能否支撐到回去的時刻。

  巨人離開後,蘇身體深處不斷發出的嘶吼、衝動即刻消失,整個身體的控制權重新回歸到意識的統領下,與此同時全身各處傳來的劇痛也齊齊衝入蘇的意識,他一時間差點暈死過去。而且重傷之下,不斷的過量運動也給他的身體內部組織帶來了大量的細微損傷。同時,他的腹部還有一個巨大的創口,儘管創口已經接近封閉,而且創口附近的血肉正在瘋狂地生長,以彌合傷口,但是這些活動組織也幾乎接近吸乾了蘇身體內儲存的養分,而且它們違背自然規律的活動本身就會帶來無法抵抗的痛苦。

  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得不向身體各處同時發送出上百個數據,封閉掉大部分的痛苦感覺,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瘋狂痛感這才稍稍平息了點。但是接著襲來的就是深深的疲倦和幾乎無法控制的飢餓。

  蘇翻了個身,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讓他低沉地哼了一聲。他手足並用,身體貼地,如一隻蜥蜴般移動著,爬到了早已觀察鎖定的一個災禍之蠍戰士的屍體邊。她看來是被爆炸的衝擊波震死的,身上沒有顯著的傷痕。

  蘇將她尚算完好的作戰服和褲子脫下,然後再次深吸了口氣,調動全部意志和力量站直了身體,他全身肌肉一陣輕輕的抖動,將炭化的表皮盡數抖落,露出一個如同新生嬰兒般全是淺粉色肌膚的新身體。腹部的位置還殘留著一個手指大小的空洞,這個原本超過十公分的創口已接近癒合,而且創口內的血肉還在以肉眼可見的成長速度不斷地修補著。

  掙紮著將災禍之蠍女戰士的作戰服穿上後,蘇總算暫時遮擋了自己的身體。他並不希望自己身體上的變化被任何人看見。

  做完這一切後,身體的空虛、飢餓和疲勞終於吞噬了蘇。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幾晃,緩緩軟倒在女戰士的身體上。在失去意識之前,蘇似乎聽見身體內部有一個清晰的碎裂聲音,就像是什麼瓶子摔破了一樣,隨後一陣冰冷的水波浸滿了全身。

  這是他最後的意識。

  當裡卡多找到蘇的時候,看到的情景就是蘇伏在一個只有內衣的死去女兵屍體上,昏迷不醒。蘇身上穿的衣服明顯不是暗黑龍騎的軍服,而且衣服下面顯然什麼都沒有。蘇白晰細膩的肌膚不光完全將身下壓著的女兵比了下去,甚至還讓裡卡多嫉妒到有些痛恨。

  蘇頭上那片不到一公分的淡金色短髮,則讓裡卡多看得若有所思。

  不管發沒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時這個女戰士是活的還是死的,在裡卡多看來都沒有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在北方戰場上,裡卡多見過太多比眼前更離奇的事情。哪怕蘇真有一些特殊的癖好,那也是他自己的私事。

  此時戰事已經完全結束,在瑪瑟姆逃走之後,災禍之蠍最後的抵抗旋即土崩瓦解。這些身體和思想都被芯片控制著的戰士根本沒有投降的意識,幾乎每一個都是死戰到底。但是現在已經不是舊時代的早期,單純的意志無法彌補戰術、裝備上的巨大差距。擊潰災禍之蠍主要的抵抗力量後,搜索殘敵的行動也穩步推進。在壓倒性的偵察和戰場支援系統的作用下,零星的災禍之蠍戰士的抵抗根本無法對蘇和裡卡多的戰士構成威脅,即會被密集的火力擊斃,等待著這些戰士的結局只能是毀滅。

  裡卡多早就下了動力裝甲,他站在蘇的身邊,盯著蘇足足看了有一分鐘。至少看上去,蘇身上沒有任何顯目的傷痕,而且仍有呼吸,不像是受了重傷,只像是累脫力昏過去了一樣。

  裡卡多把快到盡頭的菸頭扔到了地上,俯身把蘇抱了起來,扛在肩頭,再向地上死去的女人望了一眼,吩咐著:「把她處理了,剛才的事,從來都沒有人看到過,明白了沒?」

  在場的都是跟了裡卡多多年的老兵,當然不會不明白這麼直白命令的意思。

  才扛著蘇走了幾步,裡卡多就眉頭一皺,自語著:「奇怪,怎麼輕了這麼多?還是說,他原本就應該這麼輕的?」

  他搖了搖頭,沒再去想蘇的體重,而是扛著他向預定的集結地走去。

  當蘇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眼的是一張很秀麗的面容,一頭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和雪白的醫士服一起構成了隱約的誘惑。

  發現這是一個十分陌生的環境後,蘇的意識幾乎是瞬間調整到高速運轉的狀態。他精準的記憶力立刻找出了眼前這個女醫士的身份,她是裡卡多的扈從之一,應該同時也兼著情人的職責。確定了她的身份後,蘇緊繃的戒備狀態隨即悄悄鬆弛下來。他再向周圍看了看,這裡是個流動性的軍醫站,許多設備的一角都有暗黑龍騎的標誌,應該是裡卡多從龍騎總部購買的裝備。

  「天,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女醫士緊盯著蘇,幾乎是呢喃著說出這麼一句話。

  蘇先是一怔,隨後發覺自己的雙眼都是睜開的。只是右眼仍然看不到任何東西,而且隨即傳來陣陣刺痛,這是右眼接觸到光線的標誌。

  蘇立刻閉緊右眼,如果在光線下暴露得過久,他的右眼甚至都會滲血。蘇想了想,向女醫士說:「有龍騎的標準行軍帶嗎?」

  「當然有。不過,你要這個做什麼?」雖然問著,但女醫士旋即從旁邊的櫃子裡找出一根暗黑為底、暗金飾紋的布帶,遞給了蘇。

  蘇用行軍帶在自己頭上斜紮了一圈,將右眼完全蓋住,又活動了一下身體,感覺到雖然身體內部仍然是暗傷無數,不過現在大體上還能夠行動。以目前身體活動的強度來看,最多再有個六七天,就能夠痊癒。這種恢復速度比蘇預想得要快的多,而且身體內部的活躍程度也比以往要高。難道,自己的身體又有變化了?

  但是蘇現在暫時顧不上這個,他掀開被子,**著從可移動病床上跳了下來,隨手抓過旁邊掛著的一套軍服穿上,然後向那雙眼發亮的女醫士問:「裡卡多在哪裡?」

  五分鐘後,蘇和裡卡多坐在一起。裡卡多看著蘇頭上紮著的那根行軍帶,不禁說:「你這玩意還挺酷!」

  蘇沒有理他。

  裡卡多也覺得自己的問話有些沒有營養,正想找點別的話題時,忽然叫了起來:「又吃完了?嗨!蘇,你這是怎麼了?你快把和自己一樣多的東西吃光了!」

  「沒什麼,我餓了。」蘇隨手打開了一個軍用罐頭,埋頭吃了起來。他開罐頭的方式非常野蠻,用複合材料軍刀直接居中斬開,然後半邊半邊地吃掉。

  在蘇的面前,各種空罐頭、餐盒和空盤已高高堆起。蘇至少已經吃了十個人一天的口糧,可是還沒有任何止歇的跡象。裡卡多看著蘇根本沒有變型的身體,托著下巴,暗自思索這麼多東西吃下去,都跑去了哪裡。

  或許該找個機會,把蘇解剖了來看看。裡卡多有些邪惡地想著。

  兩個人所在的營帳外面,幾名軍士托著滿盤的食物,正在飛奔過來。但這一次,他們對手上這些五人份的食物能否填飽蘇的肚子,沒有一點把握。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五 來自背後的匕首  上

在消滅了足有二十人份的食物後,蘇終於驅走了飢餓。在重新甦醒後,飢餓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完全壓倒了一切,甚至在填飽肚子之前,蘇完全無法思考別的事情。

  打掃完最後一個罐頭後,蘇呼的吐出口氣,推開桌子,站了起來。

  「你真是個怪物……」站在軍帳門口的裡卡多終於吐出這麼一句話,話音未落,他就一個哆嗦,原來香菸不知不覺的燃到了盡頭,燒上了他的手指。這支菸就在點燃時吸過一口,然後裡卡多就是夾著它,看著狂吃的蘇發呆。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蘇的體型依就勻稱而完美,充滿力量感和壓迫感的同時,又不是一個肌肉怪物。可是那些食物都去哪了?看起來,蘇的胃裡就像是有個黑洞。

  蘇沒有理會裡卡多的感慨,而是開始活動身體。他接邊做了幾組詭異的動作,這才皺了皺眉,停了下來。

  在蘇活動身體的時候,裡卡多一直屏住了呼吸,不放過每個細節。直到蘇停下了動作,他才長出一口氣,問:「嗨,你這個怪物,這套動作是哪學來的?」

  儘管頭頂只有薄薄一層淡金色短髮,但是和暗黑色的眼罩配合在一起,讓蘇幾乎可以帕瑟芬妮相比的容貌平添了一絲詭異而神秘的魅力。不過這時他臉上更多的是有一絲隱約的擔憂。

  聽到裡卡多問起,蘇有些奇怪,回答:「我只是試試身體各部分的機能是否正常,有哪些地方受了傷而已。不過是隨便動動而已,這個東西還需要學嗎?」

  裡卡多苦笑,說:「是的,對你來說只是隨便動動,可是對我們來說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在暗黑龍騎中,檢測身體傷勢的特殊動作是要校官級別以上級別的龍騎才有權限學到,而且並不完全。這些動作,只有經過特殊的訓練和以及特定方向的基因強化才能夠完全做得出來,在戰場上,它不光可以檢測出身體隱藏的傷勢,而且還有穩固傷勢的效果。只要知道準確的傷情,就可以進行針對性的治療,這樣即使是簡陋的行軍醫院也可以救回龍騎一命。你剛才做的動作,和我學到的動作至少有80%的相似度。所以我才會覺得奇怪。」

  蘇沉默了一會,才說:「看來總部什麼東西都要收錢。」

  裡卡多點了點頭,說:「這是很自然的。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夠將分散在各個龍騎手中的資源集中起來,統一利用。總部若不收費,我們哪來那麼多的新裝備可以選購,每年又哪會出現幾十種的新能力配方?」

  蘇對於暗黑龍騎的運作方式又有了一層新的認識,問:「這次戰鬥的戰果如何,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

  「你的戰術板已經毀了,所以我用自己的戰術板給總部發了報告。哪,你看,這裡就是戰果報告,這是戰利品清單,還沒有分配。」

  蘇接過了裡卡多的戰術板,仔細閱讀著戰果報告。這次戰鬥龍騎方面一共戰死十五人,受傷三十幾人,其中戰死的大部分是裡卡多身邊的近衛老兵,他們都是死在瑪瑟姆的手下。而蘇受到的損失十分輕微。災禍之蠍方面一共戰死130人,重傷被俘3人。龍騎方面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至於長長的戰利品清單,蘇並沒有細看,而是直接翻到清單尾部,找到了估值部分。這批戰利品初估的價值是120萬,比馬利姆的屍體價值高不了多少,更比蘇預期的要低不少,讓他有些意外。看來在初步獲取了災禍之蠍的技術資料後,新繳獲的東西並沒有給暗黑龍騎帶來太多新的東西。

  或許瑪瑟姆和潘多拉的相關資訊更具有價值,不過出於一種奇妙的心理,蘇並不打算將這些資訊與總部分享。在蘇看來,潘多拉已經是他的了,而且不能和任何人分享。這種純粹徹底的佔有心理,源自於他的身體本能,並且強烈到無法抗拒。

  蘇將戰術板還給了裡卡多,微笑著說:「我看過了。你準備怎樣分配戰利品?」

  「這個還不簡單?我們一同出的力,所以一人一半好了。」裡卡多聳聳肩,有些無所謂地說。

  60萬,對於蘇來說,完完全全是一筆巨款。不僅是蘇,恐怕任何一個龍騎尉官,包括大部分的校官,都不會等閒視之。從對勝利的貢獻來看,裡卡多沒有像蘇一樣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在初期的戰局中也有很大的貢獻,並且,是他將蘇救回來的。而且戰鬥中裡卡多的損失要比蘇慘重得多,光是十幾名作戰經驗豐富,能力幾乎達到扈從標準的近衛戰士的死,給裡卡多帶來的直接損失就超過了三十萬。這些戰士並不僅僅是一個個的數字,當配合默契的他們組成隊伍時,發揮的戰力要遠遠超過簡單的加總。畢竟,人有太多無法用貨幣衡量的價值在。

  所以,裡卡多應該拿得更多。以暗黑龍騎通用的戰利品分配公式來計算的話,裡卡多應該分到80萬以上。

  蘇也知道暗黑龍騎的計算公式。那個看起來非常複雜的大公式對於蘇的計算能力來說不是什麼問題,所以裡卡多的話音剛落,蘇就說:「你應該拿80萬。」

  裡卡多搖了搖頭,依舊是滿不在乎地說:「我不缺這20萬,但對你不一樣。這次的戰鬥畢竟是從你的任務中分出來的,而且你也救了我一次,就當是任務介紹費吧。這筆錢足夠你把三個扈從的能力和裝備再升級一次,他們可都是少見的出色扈從,千萬別死了。你要先把自己的隊伍強化起來,才有能力接更難的任務,賺更多的錢。等你的實力壯大之後,我們可以再合作。和這20萬相比,我更需要一個能夠共同作戰的戰友。」

  「可是我和你的家族還有仇恨。你為什麼不選擇站在家族那一邊?」蘇始終對這個問題找不到答案。

  裡卡多笑了笑,沒有再看蘇,而是望著外面不斷忙碌著的戰士們,悠然地說:「我在北邊打了幾年的仗,惟一的心得就是在戰場上最可寶貴的就是能夠放心將後背交給他的戰友。可是在家族裡很多傢伙的眼中,什麼兄弟,什麼家族,什麼血緣,只要價錢合適,都是可以拿出來賣的。排在我後面的那幾個繼續人,包括死在你手裡的萊科納,都恨不得我早點死在戰場上,好讓他們也有機會繼續家族的產業。可惜得很,老子偏不讓他們如意!」

  從裡卡多的話中,蘇聽到了隱約的失落和無奈,還有一點點怨恨,不知道在過去的家族內部傾軋中發生了什麼,才讓他如此的記著。或許,作為一個大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卻選擇了在北方戰場上殊死戰鬥數年,這件事本身已經不太合情理。

  裡卡多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在培訓基地裡看到你,以及你後來處理那些事情的方式,讓我覺得你是一個讓人可以放心將後背交給你的人。至少家族,和我沒什麼太多的關係。現在我手上的一切,可都是我從北方親手賺回來的。」

  對蘇來說,裡卡多的信任實在是有些突如其來。多年在荒野中的經歷使他不會輕易地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剛剛在一起戰鬥過的裡卡多。如野獸一般的蘇,對於一個人的信任非常的緩慢,裡卡多和他相處的時間還不夠長。

  這個時候,雖然蘇已經吃飽,但是全身各處仍然不斷地傳來隱約的刺痛,表示仍有大量無法癒合的傷處。對於蘇來說,這些無法在短時間內痊癒的傷勢都非常的麻煩。而且還有許多地方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這意味著那裡的肌體組織已經完全死去,需要生成新的組織來代替。顯然,這又是一個不會很迅速的過程。

  現在蘇的戰力,最多相當於平時的一半。而且由於所有的槍械和隨身裝備,包括科提斯上尉手制的步槍以及斯格拉手槍,都毀於瑪瑟姆的雷電一擊,所以蘇實際的戰鬥力下降得更多。

  在虛弱的狀態下,蘇可不會犯下追擊敵人的這種錯誤。雖然對潘多拉的渴望非常強烈,但眼前當務之急是重整隊伍,以及養好傷。還在荒野的時候,蘇就充分懂得休息和恢復的重要性,同時,他也可以說是選擇戰場和作戰時機的大師。

  「我們應該撤回核心控制區附近,重新整編隊伍了。」蘇說。

  裡卡多表示了完全的同意。在他看來,災禍之蠍經營多年的前進基地肯定是塊難以啃下的石頭,而且瑪瑟姆也給他留下了過於深刻的印象。裡卡多很願意看到有其它的龍騎肯來試探前進基地究竟有多硬,但是他不會幹這個活。

  就在裡卡多取出戰術板,開始查看地圖的時候,蘇忽然皺了皺眉,臉上掠過了一絲陰霾,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似乎我們有很大的麻煩了。」

  裡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一向出言謹慎的蘇為什麼會突然說這種話。就在這個時候,他手中的戰術板發出滴的一聲輕響,一條訊息傳了進來。裡卡多只看了一眼,就苦笑著搖了搖頭,向蘇說:「看起來有麻煩了,不光是你,還有我的,所以你剛才說的是『我們』。說實在的,我真的有些討厭你的烏鴉嘴。」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09:59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五 來自背後的匕首 中

裡卡多手中的戰術板投射出數道光線,在空中構成一個魁梧男人的影像。這個男人也戴著一個眼罩,不過方向與蘇正相反,覆蓋著的是左眼。他臉上、脖頸中都可以看到條條隆起的肌肉,上面覆蓋著縱橫交錯的傷疤。

  男人面容猙獰,臉上總浮著殘忍的微笑,左手自肩臂向下直到腕部和手掌,都明顯比右手要大上一圈,上面戴著一隻深黑色的手套。他身上穿著的也是暗黑龍騎制服,蘇注意到他手臂上徽章的圖案是兩枚暗金色單手斧,那是中校的標誌。和尋常標誌不同的是,這兩把單手斧的刃鋒上有刺眼的暗紅色血漬。

  「卡馮中校,綽號『鐮刀』,最喜歡虐殺對手,特別是年輕的,越年輕越好,至於對方性別是男是女倒沒有特殊的偏好。能力域是格鬥和靈能,主要能力都是六階,具體能力不詳。他的左手是人造手臂,可以加裝各式武器,當然,從他個人喜好來說,左手上加裝各式精密刀具的時候更多一些。」裡卡多介紹的語氣平平淡淡,但是僅憑影像,卡馮中校已經給人一種森然血腥的印象。

  接下來,戰術板攢射出的光線一陣變幻,又出現一個紅發女人的影像。她一頭紅發,面容長得還算不錯,如果只看左半邊臉的話。只是那種豔而近妖的美麗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就像是看到了一隻色彩斑斕的毒蛛。她的右臉整個地覆蓋在金屬面具下,眼睛的部位則是明顯的復合電子眼,面具邊緣上有幾顆明顯的鏍絲釘,看上去面具是被固定在臉上的。她身上戰鬥服的樣式很奇怪,雖然仍是暗黑為底、暗金紋飾的龍騎風格,但是所使用的材質有皮革有金屬,並不是龍騎軍服標準的戰場織物。她胸前乳部的位置上,是兩片弧形的金屬罩,令人駭異的是罩緣處也有一顆顆凸起的鉚釘。

  「嗜血的瑪莉婭,中校,三十一歲,主能力格鬥域,據說已經有七階能力,愛好是肢解人體和強姦。她最喜歡面容清秀的年輕人,男女均可,在滿足慾望後,她會把對方肢解並且吃掉。她最恨的人就是血腥瑪麗,覺得丟了女人們的臉,據說她的名字也與這個有關。」

  介紹完嗜血的瑪莉婭,裡卡多又在戰術板上點了一下,空中影像隨即變成了一個面容剛毅的黑人,他有著半灰白的鬍子,衣著和裝束都是標準龍騎制服,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林奇,少校,外號食腐蟲,主能力靈能域,狙擊專家。特點是耐心、冷靜和殘忍,最擅長尋找掠奪的機會。據說和至少兩位龍騎的死亡有關聯,但是始終沒有足夠的證據。」

  介紹完林奇,裡卡多放下了戰術板,說:「暫時就這些。」

  卡馮、林奇和嗜血的瑪莉婭,這三個人單獨來看雖然會讓人警惕,但是並不足以使蘇畏懼。雖然從軍銜上看,三個人的能力都要超出蘇很多,並且他們擁有的都是戰鬥類能力,不像蘇那樣主能力是在輔助領域的感知和神秘學。可是戰鬥並不是紙上遊戲,也不是公平競技,能力高低只是代表了一種可能性,很多時候不能決定戰鬥的結果。至於三人不正常的偏好以及明顯的殘忍嗜殺,也說明不了問題,在實戰中這很有可能是個負累而不是助益。

  但三個人如果放在一起,那就有很大的問題了,特別是在三個人能力有所互補的情況下。

  「這三個人是……」蘇皺眉問。

  「是來接應我們的人,或者換句話說,他們都是盯上了這邊收益的禿鷲。不過這三隻禿鷲不只吃死人,如果碰上虛弱的傢伙,就是活人他們也一樣下嘴。」裡卡多說話的神色已是非常認真,並且仔細斟酌著詞句,以使自己的拍檔能準確地理解。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平時不管再怎樣玩世不恭、大大咧咧,但在應對敵人的時候必須認真,不然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們是虛弱的傢伙?」蘇笑了笑,碧色的眼睛中有危險的光芒在閃動著。

  裡卡多忽然感覺到皮膚有一絲發麻,不過他依然點了點頭說:「至少從資料上看,我們是。我是個五階能力的少校,而你呢,不僅只是個五階上尉,而且是感知域的五階能力。你知道嗎,在很多龍騎的眼裡,雖然感知域是必不可少的能力域,但是主修感知域的人都是些只會偷窺的小偷,戰力可以完全忽略。」

  「或許吧。」蘇平淡的回應著,然後問:「他們在這個時候來,還真挺奇怪的。我好像沒什麼東西值得他們搶吧,而你呢,搶你就意味著和法佈雷加斯為敵,你的家族已經這麼虛弱了嗎?連這些人都敢對你下手?」

  裡卡多搖了搖頭,別有深意地笑了笑,說:「恰恰相反,這多半說明法佈雷加斯的實力依舊雄厚。他們在這個時候來以這樣的陣容到來,應該是把我也列進了目標清單裡。我敢打賭一塊錢,這裡面少不了法佈雷加斯家族某些人的努力。」

  蘇默默地看了一會裡卡多戰術板上不斷切換著的三個人的資料,過了一會才說:「他們並不是我剛才說的麻煩。」

  「嗯?為什麼這麼說?」裡卡多有些疑惑,他又從頭思索了一遍,卻一時找不到另外的可能性。在他看來,這次災禍之蠍的收穫已經豐厚到足夠把三隻禿鷲全部引來的地步。

  蘇的臉上掠過一陣異樣的蒼白,他搖了搖頭,說:「沒什麼理由,只是一種感覺。」

  雖然只是感覺,但是任何具有神秘學能力人的感覺都需要認真對待。在蘇說這句話的時候,裡卡多明顯感覺到蘇的體力瞬間有大量流失。這說明在不經意中蘇已經發動了某種能力,不受控制,也是神秘學能力的另一個典型特點。但這都是高階能力才會有的跡象,裡卡多不禁有些懷疑蘇的神秘學究竟是幾階。

  裡卡多略一思索,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假設你的感覺是正確的,那麼這三個人的背後應該另有一個強大的勢力。而我們兩個只是一個誘餌,一個用來誘出更大的魚的誘餌。不過,我的後面可沒什麼大魚,你呢?」

  幾乎在裡卡多說話的同時,蘇的心中已經浮現出一個美麗的身影,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

  蘇的臉上猛然湧起一陣鮮豔的潮紅,然後緩緩平落下去。

  毫無疑問,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帕瑟芬妮都夠得上一條大魚。在暗黑龍騎中已待了有一段時間的蘇,早就證實了帕瑟芬妮當初同他講的那番話的真實性。帕瑟芬妮的身邊從來不缺少凶殘而又狡猾的惡狼,只等著她筋疲力盡、或者是受傷倒地的一刻,就會蜂擁而上。

  現在的帕瑟芬妮風華正茂,不僅僅是智慧和美貌,武力也正處於巔峰時期。如果真是現在就有人開始針對她有所布置,那麼說明,幕後的這些人不光有足夠的實力,而且已經是急不可耐。

  如果,僅僅是如果,蘇落在了這些人的手中,或者是被困住,那麼在明知道前方會是一個陷阱的情況下,帕瑟芬妮會怎麼做?

  蘇的腦袋忽然一陣劇痛,刺骨的疼痛和惡寒讓他驟然出了一身冷汗。僅僅是一瞬間,他本已漸漸恢復的體力又消耗掉了近一半。

  她會來。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蘇的意識中這樣說著。

  蘇用力的晃了晃頭,將這個想法努力驅逐出腦海。

  「不!她不會來!」蘇在心中怒吼著,拚命在說服著自己,努力無視掉自己一向依賴信任的直覺。

  蘇和帕瑟芬妮並沒有認識多久,最初相見的原因,至今對蘇來說都是一個迷。而且至少到今天,蘇對帕瑟芬妮都沒有什麼幫助,更談不上保護,他只是她的拖累而已,讓她欠下了千萬巨債的拖累。如果說帕瑟芬妮可以為了救他而舉債,那也是因為她仍有還債的能力和把握,至少一時還沒到萬劫不復的地步。但是今天的情況不同,僅僅是一個陷阱的前置就已經出動了兩個中校和一個少校,從這個規模來看,想要活捉一個將軍,也並非絕無可能。

  「她不會來。」蘇站了起來,冰冷地想著。

  的確,從哪個角度來看,帕瑟芬妮都不會來,也不應該來。只要她沒有墜入陷阱,或是安然回到龍城,那麼蘇就是安全的。龍城中勢力錯綜複雜,龍騎也有自己的榮譽和準則,即使是三大家族,也不敢在龍城中公然對付一名將軍。

  就在蘇想要和裡卡多說點什麼的時候,他眼前猛然一暗,僅餘的體力幾乎完全流逝,所有的肌體組織幾乎都在那一瞬間陷入了停滯,差點因為能量不足而進入沉眠。在將要摔倒的時候,蘇對身體精妙的操控起了作用,以最後一絲餘力支撐住了身體,沒有倒下去。

  在蘇眼前徹底沉沒入黑暗的剎那,意識中有一個聲音無比堅定地說:「她會來。」

  「蘇!蘇!嗨,哥們,醒醒!再不醒要有女人來扒你衣服了!」裡卡多的叫喊聲在蘇的耳邊不斷迴蕩著,簡直比一千隻鴨子還要吵鬧。蘇從未發現他的嗓音竟然如此有穿透力,甚至讓他體內的某些組織都受到震盪,活躍了起來。

  蘇勉強張開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裡卡多推開,這才算清靜了一點。他癱倒在椅子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滲出的汗漿已經將軍服徹底浸透。

  「蘇,你剛才是怎麼了?看起來你又發動了什麼新能力?不過要我說,神秘學裡那些古怪能力可不能輕易使用,天知道會有什麼結果。」裡卡多有些囉嗦,不過看得出來是真正的關心。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蘇疲倦地笑笑。度過最初的空乏期後,他的體力開始一點一滴地匯聚,以還算平穩的速度恢復著,不過糟糕的是,他又餓了。

  於是距離上一頓大餐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候,蘇又開始猛吃。這一次裡卡多坐在桌旁,也陪著他吃。讓人驚奇的是,原來裡卡多的食量也不差,至少短短十分鐘裡面他已經吞下了四個壯漢的食物,還沒有吃飽的跡象。

  「原來你也這麼能吃?」蘇一邊對付食物,一邊有些驚訝地向裡卡多望了一眼。

  咔嚓一聲,裡卡多又撬開一個罐頭,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勢。他一邊大嚼,一邊有些含糊不清地說:「現在得吃飽點,以後的幾天裡還不一定有沒有東西吃呢!」

  蘇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依舊在埋頭苦吃的裡卡多,皺了皺好看的眉毛,說:「他們是衝著我來的,你完全不必捲進來。你還是帶著你的人走吧,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把我的人也帶回龍城去。」

  裡卡多進食的速度根本沒有受到蘇的影響,仍是邊吃邊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了。你以為我一個人回去,他們就會放過我嗎?還不如一起對付他們,還能多點把握。」

  「可是……」蘇皺著眉頭,他喜歡獨自狩獵,當孤身一人在荒野中遊蕩時,才是他最能夠發揮戰鬥力的時刻。

  裡卡多抬起頭,看了蘇一眼,說:「狼群總是比孤狼要有力量。我知道你一定習慣了獨立戰鬥,但是相信我,配合好的隊伍是不可戰勝的。不光我會留下,我的六名扈從和你的兩名扈從也要留下來,我們這個隊伍,會給那幾隻禿鷲一個驚喜的。」

  蘇沒有再堅持。他知道勸服不了裡卡多,也明白裡卡多自己回去的話,歸途上也將是危機重重。裡卡多說得對,這個時候,就是要將手上的力量集中起來,才有可能反制敵人。戰場上千變萬化,人數、能力、軍銜和裝備並不能決定一切。

  經過這一場戰鬥後,裡卡多就等於是和三隻禿鷲背後的勢力宣戰,並且站到了明顯弱勢的蘇和帕瑟芬妮一方,這也等如是和老法佈雷加斯決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看著還在悶頭苦吃的裡卡多,又想起了麗、裡高雷和奎因,蘇感覺到自己現在肩上已經背負了越來越多新的東西,再也不能象以往那樣,偌大的荒野隨意遨遊。

  並且,這裡還有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兩個值得蘇用身體擋在她們前面的人。

  蘇取過裡卡多的戰術板,默默看著上面滾動著的卡馮、林奇和瑪莉婭的圖像,忽然微微一笑,說:「裡卡多,你知道我最喜歡用什麼方式來打消別人的惡意嗎?」

  「什麼?」裡卡多愕然抬頭。

  「恐怖。」蘇微笑著,笑容靚麗得如同惡魔:「超出他們承受能力的恐怖。」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五 來自背後的匕首 下

當天色再次放明的時候,一列車隊緩慢的駛出了鐘擺城。車隊的行進速度顯然是受到滿載的物資的影響,除了專門的運輸車外,甚至還有幾輛裝甲戰車身後拖曳著掛車,上面堆滿了災禍之蠍的相關設施、裝備和人員屍體,把遮雨篷頂得高高隆起。這些都是錢和資源。車隊一頭一尾各由一輛裝甲運兵車押運,保持著隊形勻速前進,危險的荒野上,這樣的謹慎是必須的,不過車身上醒目的暗黑龍騎標誌在這一片區域足可以讓有見識的敵人遠遠退避,至於那些沒有見識的暴民,在暗黑龍騎的火力面前只有被屠殺的份。

  車隊兩邊,是隱隱起伏的山巒。山並不高,最多只能算是岩丘。山丘頂部沒有積雪,也看不到什麼植物,僅是半腰處有幾棵乾枯的樹,在寒風中伸展著盤虯的樹枝。

  一隻堅實、厚重的軍靴踏上了丘頂,淺褐色的裸露岩石顯然無法承受軍靴的沉重壓力,呻吟著開始龜裂。一株明顯變異過的小草頑強的從岩縫中探出身體,用根本不屬於植物的迅捷將草葉貼上了軍靴,然後用葉片邊緣鋒利堅韌的鋸齒不住切割著軍靴。看上去非常柔嫩的草葉鋸在軍靴粗糙的橡膠外表上,竟然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而且留下條條白痕。

  軍靴只是輕輕的一碾,就將這株兇猛的小草擠碎成了數段。隨後,軍靴又向前邁了一大步,站到了山峰的邊緣。

  軍靴的主人是個高大的男人,臉上的橫肉和傷疤勾勒出一幅掩飾不住的凶殘與猙獰面容。他的右手拿著一個戰術望遠鏡,遙望著遠方平原上蜿蜒東南行駛的車隊,看了好一會,才放下瞭望遠鏡,說:「他們不在車隊裡,這兩個狡猾的傢伙。」

  他的身旁響起了一個粗而沙啞的女聲:「荒野上的人都是即狡猾,又像蟑螂一樣頑強。不要小看了他們,卡馮。」

  「瑪莉婭,你給我閉嘴!」卡馮中校粗暴的打斷了女人的話:「我喜歡荒野上的蟲子都多過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我喜歡狡猾的傢伙,這樣在捕捉的過程中才會充滿了樂趣;我也喜歡生命力頑強的傢伙,在我的手裡能夠多活些時候,帶來更長久的歡樂。」

  只有半邊臉的瑪莉婭顯然並不畏懼卡馮,她紅色的頭髮在寒風中飛揚著,不像是一團火,而是像一叢染了鮮血的亂草,金屬的面具在暗淡的天空下散發著幽幽的灰光。聽到卡馮的話,她冷笑了幾聲,如同海鷗般尖利甚至帶著隱約回音,說:「你的大話和你的實力並不匹配,卡馮『中校』!」

  瑪莉婭特意強調了中校的軍銜,讓卡馮霍然轉身,臉上和脖子上每個傷疤都在滲著淡淡的血光。看著他那猙獰的面容,也許大多數的人都會有所畏懼,但是這當中並不包括瑪莉婭。對於暗黑龍騎中同樣臭名昭著的鐮刀卡馮,瑪莉婭曾經發表過一個經典的評論:真正的威懾不是靠臉上的傷疤來完成的。當然卡馮能夠攀升到中校的階級,肯定不僅僅是靠長相夠嚇人。他在聽到旁人轉述瑪莉婭的這句評論後,曾經暴跳如雷,但是最終,他也沒有找上門去和嗜血的瑪莉婭進行生死決鬥。

  這次的任務中,早有宿怨的兩個人就這樣被安排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刻意,亦或僅僅是巧合。

  卡馮冷冷的看著瑪莉婭一眼,眼神中強烈的帶著最後通牒式的警告意味,讓她將接下來的嘲諷都吞了回去。畢竟,兩個人實力相當,手段也是同樣的狠辣,不同的是卡馮更加狡猾而瑪莉婭更加殘暴而已。兩個人互相顧忌,並不想真的衝突到需要戰鬥的地步。更何況,如果因為僅僅一句話的口舌之爭就內訌,從而影響了這次計劃的話,那麼他們兩個的下場將比死亡更加悲慘。

  見到瑪莉婭適可而止,卡馮也就不為已甚,而是打開了戰術板,問:「林奇,你的位置在哪裡?」

  戰術板中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直到卡馮快不耐煩了,然後林奇才說道:「這個不可能告訴你。不過我看得到他們的車隊。」

  卡馮低低的咒罵了一句,也沒有再追問林奇的位置,而是直截了當的問:「攻擊這只車隊有用嗎?」

  「肯定沒用!」林奇直截了當的回答了卡馮的詢問:「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到來的消息,還讓車隊這樣開回龍城,明擺著是個誘餌,讓我們暴露自己位置的誘餌。」

  「龍騎應該都很愛惜自己的扈從,或許我們應該試試。」卡馮看著緩慢行進的車隊,顯得很猶豫。

  這次不用林奇說話,瑪莉婭就反駁了卡馮,她冷笑著說:「蘇可不是那種會心腸軟的人。如果你對數據有一點點的敏感性,就會知道蘇麾下戰士的死亡率有多高。而且從他做過的事情來看,我不覺得同樣的情況下,你會比他更狠,卡馮中校。」她再次強調了最後兩個音節。

  卡馮出奇的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說:「我用不著判斷蘇的性格,只要隨便試試就可以知道了。阿毛約,動手!」

  戰術板中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聽你的,頭!」

  數十公里外的雲層中,忽然掠出兩具無人駕駛飛機,機身上沒有任何標誌。它們比災禍之蠍的無人機要大得多,機腹上各掛著兩枚導彈。兩架無人機呼嘯著接近車隊,根本沒有隱匿行蹤的意思,一共四枚小巧的導彈放射著森冷的寒意。任何有些常識的人都會知道,絕對不能從導彈的大小上判斷它們的威力。

  距離十公里的時候,行進的車隊就發現了這兩架無人機,顯然車隊中有感知域的能力者。隨著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車隊即刻在原野上散開,從遠處看去,分散的隊形頗有章法。兩輛裝甲運兵車頂的高射機槍開始怒吼起來,將彈雨向天空傾洩,也不管是否打得中遠在射程之外的兩架無人機。

  迅捷、靈活的無人機如兩隻鷹隼,從空中直直撲擊下來。除非是靈能域武器操控達到五階的能力者,一般的戰士想要用高射機槍或者是高射機炮打下無人機來,只能依靠非同尋常的運氣。顯然,這些普通的戰士不可能具備這個條件。

  兩架無人機機翼一振,四枚導彈先後離開了機腹,在空中劃出醒目的軌跡,射向了四處分散的載重車輛。和舊時代不同,這四枚導彈的尾跡都是濃烈的紫色。這是「紫荊花」對地導彈的典型特徵。

  車隊中大多是經歷過多場戰爭的老兵,對於暗黑龍騎的著名武器裝備都知道一二,幾乎在看到空中四道紫色尾跡的同時,他們就紛紛從運輸車內跳出,就地尋找可以隱藏的地型,再也不管車輛和車上裝的東西。裝甲戰車裡的老兵則露出上半身,一串點射,準確的打斷拖曳掛車的引繩,戰車立即加速,絕塵而去。兩輛裝甲運兵車則調了個頭,拚命想要駛離導彈覆蓋的區域,操縱高射機槍的戰士也手忙腳亂的鑽回了裝甲車裡,把艙蓋牢牢蓋上。他們再也不管空中的無人機,反正也無法打中。況且就算是有擊中的可能性,現在也是保命要緊。

  車隊中還有不少屬於蘇的戰士,他們雖然都是進入暗黑龍騎的序列不久,並不瞭解新時代戰爭,可是戰鬥經驗都很豐富。看到裡卡多麾下戰士們的異常反應,他們立刻默契的照做。只有少數菜鳥被隊友的奇怪舉動弄糊塗了,有的站在原地發愣,有的繼續猛踩運輸車的油門,想要跟上機動力遠超他們的裝甲車。

  四枚「紫荊花」導彈落點形成了一個蛇形,悄然炸開。空中瞬間形成了四團淡淡的紫霧,霧氣籠罩的範圍足有數十米方圓。從空中看下去,就像是四朵美麗的紫荊花。隨後四點微弱的火光在紫霧的中心亮起,四團紫霧瞬間就化成了恐怖的火球,向上升騰而起。火焰翻捲吞吐著,紅黑交織,最後化成四朵小型的蘑菇雲,升上了天空!

  恐怖的高溫和衝擊波瞬間席捲了戰場。大多數的載重卡車來不及逃出爆炸的範圍,被捲進了火浪裡。一些僥倖逃出火圈的車輛則被衝擊波高高掀起,然後栽落地面。雖然紫色火焰海的存續還不到一秒,但幾乎所有被波及的車輛都在燃燒起火,並且開始陸陸續續的爆炸。

  那些伏在地上的老兵,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起了火。他們飛快的脫下燃燒的作戰服,並且在冰冷的地面上滾動,以此撲滅身上的余焰。不過能夠這樣做的,只是少數特別強壯的戰士,其餘的人則都在紫色火焰的包圍下悄無聲息的死去。從火海中歷劫餘生的戰士們也都身受重傷,不過如果他們還能掙紮著撕開急救醫療套件,注射抗生素後,性命應該是可以保住的。

  四朵巨型紫荊花綻放後,平原上已是一片狼藉,十餘輛載重卡車熊熊燃燒著,小規模的爆炸此起彼落,將熾熱的金屬片拋投到幾十米遠的地方。

  在燃燒餘燼的外圍,那些僥倖逃出生天的車輛紛紛停了下來。戰士們一個個從車上走下,默默的看著仍然熱浪滾滾的火場。即使是那些從北方生存下來的老兵,也在這突如其來的慘烈打擊下失去了主張。耳邊的通訊頻道里除了沙沙的信號干擾聲外,是一片可怕的死寂,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

  「快救人,還有活著的!」不知道是哪個人喊了一聲,幾乎所有的老兵都奔向了仍充斥著火焰和爆炸的火場。他們在奔跑的過程中就取出醫療套件,準備給那些無力自救的兄弟們以幫助。

  「多麼感人的一幕啊!」站立在山頂的卡馮中校毫無半點誠意的讚歎著,他轉頭向瑪莉婭看了看,譏嘲的說:「如果我在戰場上受了傷,肯定不能指望你來救我。甚至可以說,最好不要讓你看到我。」

  瑪莉婭嫵媚的笑了笑,說:「我會救你,然後讓你變成我的寵物。雖然我非常非常想切碎了你,但是中校的軍銜足以讓你成為一個很特別的寵物。」她纖細的手指從紅唇上掠過,露出雪白的牙齒,「我會把你養得肥肥的,然後每天切你一小塊肉下來。」

  卡馮盯著瑪莉婭,只是嘿嘿的笑了幾聲,沒有說什麼。

  在另一個隱秘的山洞裡,裡卡多重重的砸了一下洞壁,放聲痛罵:「這些人渣!居然敢把『紫荊花』導彈用在自己人身上!這次有充足的證據,只要我死不了,就會讓這些人渣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他們本來就沒想著讓你回去。」蘇靠在洞壁上,眼睛微閉,好像是睡著了一樣。他說話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和裡卡多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其實車隊中也包括了蘇的很多下屬,死傷比例應該更高。因為裡卡多的戰士戰鬥經驗要遠為豐富,更懂得在極端的情況下如何保住自己的生命。

  不過平靜並不意味著不在乎。裡卡多看著鮮血淋漓的右拳,也變得冷靜下來,說:「你說得沒錯,他們既然敢用紫荊花,那就是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回龍城。那個幕後的傢伙,這次下的本錢的確不小。」

  蘇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於是問:「紫荊花導彈一枚要多少錢?」

  裡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蘇為什麼會問這個,但仍然認真的回答:「大約20萬一枚,四枚一共是80萬。」

  蘇站直了身體,透過洞口,望著遠方仍升騰著黑色濃煙的天空,說:「紫荊花導彈80萬,我們的車隊和物資價值超過了100萬,他們卻能輕易的毀了,說明這件事背後的報酬肯定不止200萬。再算上為了釣大魚而布設的陷阱……他們這次的目標,價值千萬以上。」

  與蘇和裡卡多有關係的人中,什麼樣的目標價值千萬、目標目前處於什麼位置,都是呼之慾出。

  蘇走到了洞口,望向陰沉的天空,微笑著說:「一個好的獵人永遠不會忘記給獵物驚喜。我們也不例外。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扔下這三個傢伙,去北方!」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10:00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六 越長大 上

向北方去不見得是個好主意,卻一定是個瘋狂的主意。雖然暫時擺脫了三隻禿鷲,但是他們隨時會追蹤而至。最重要的是北方布設了對付那個價值千萬以上目標的陷阱,他們向北方去,就是主動接近了陷阱。不管怎麼說,組成陷阱的那些人實力應該要超過卡馮這三隻禿鷲,他們這樣一頭撞向了陷阱,很難預料結果。在給了敵人一個驚喜的同時,也很可能是自投羅網。

  假如,這個陷阱真的存在的話。

  在向北方進發的途中,裡卡多一直在思考著這件事。所謂陷阱的存在,以及價值千萬的目標,都是推測的結果,一切都基於蘇的直覺,而無任何真憑實據。問題是,蘇雖然有神秘學域的能力,但是他的直覺百分之百值得信任嗎?即使是神秘學的能力位階超脫了進階,晉入了聖境的大師,恐怕也當不起百分之百的信任。

  一行近十個人頂著肆虐的寒風,沿著崎嶇不平的荒涼地形向北方行進著。從高空看,他們就像是一行微不足道的螞蟻。

  裡卡多裹著防寒風衣,當先走在荒涼的大地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荒寂且了無生氣的廢墟,偶爾有幾架歪斜的高壓電塔,矗立在大地上,顯得格外的蒼涼。裡卡多身後,依次是麗、裡高雷和他的五名扈從,漢倫則走在隊伍的最後。

  和瑪瑟姆一戰後,漢倫僅僅在病床上躺了半天就能夠下地自如活動了。但是他甦醒過來後,一句話也不曾說過,只是沉默著整理行裝,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裡卡多對他解說了向北方行進的計劃後,漢倫點了點頭,也就跟了上來。見識過漢倫與瑪瑟姆硬拚一記的實力後,不管他傷勢是否痊癒,有了漢倫在隊伍中,人們的心裡就安定了許多。

  蘇並不在這個隊伍裡,他遠遠的遊走在隊伍的前方,進行前出偵察。

  距離隊伍前方約五十公里,蘇微微弓著身體,在複雜而且難以通行的地面上小跑前進。遇到大的裂隙,他會忽然加速,然後悠然彈起,身體在空中舒展開來,再收縮蜷曲,輕盈的越過往往寬度超過20米的裂隙,如羽毛般飄落在地上,再繼續向前奔跑。

  他還是喜歡這種自由自在、不拘一格的戰鬥方式,但是這次還是與以往有所不同,他需要在確定敵情後,將敵人引誘到身後小隊設置的伏擊圈內,而不是自己孤身一人去攻擊殲敵。蘇很不適應這種方式,似乎被套上了無形枷索一樣。但以他對麗、裡高雷、裡卡多和漢倫能力的瞭解,這些人的組合可以說是遠戰近攻全能,整合後攻擊力的猛烈程度絕不是他單槍匹馬所能比擬的。在認識到這一點後,蘇開始努力調節自己,去適應和配合這個戰鬥團體。

  蘇奔行的方式很奇怪,他每跑出幾公里,就會半蹲在地,用手掌貼緊地面,感受著地面上傳來輕微震動。

  世間萬物並無絕對的靜止,因此大地的確是在持續不斷震動著的,只是這個震盪非常的輕微,輕微到蘇在發展出感知域的六階能力透測之前,還無從感應得到。但是震盪雖然輕微,構成卻非常的複雜,其複雜程度甚至遠遠要超出了潘多拉的影像。蘇在初次感應到大地震盪的時候,曾經試圖解構這個震盪的數據構成,結果大腦立刻一陣劇痛,全身儲存的體力幾乎在瞬間便消耗掉了三分之一。付出如此代價後,解構出的數據也僅僅是和整體相比,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一部分。而且,這些數據本身雜亂無章,應該只是一個無比廣大整體上零亂的碎片。在有能力感應到更為廣大的世界之前,看來無法窺視這些數據背後的含義。

  經過了和瑪瑟姆和潘多拉的對抗後,蘇本已消耗一空的進化點又多出了22點。這個數目比蘇預想的要低得多,他沒想到在經歷了始終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一場戰鬥之後,僅僅獲得了這些進化點數。

  與此相伴而來的則是一個不怎麼好的現象,在與潘多拉對峙之後,蘇發覺自己的身體不論是結構還是基因都開始變得不穩定,與神秘學相關的基因尤其明顯。

  在明白自己如今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解釋這麼龐大的數據後,蘇每次觸摸大地時,就只是尋找一種模糊的感覺,或者是單純的體驗一下大地的震盪而已。這樣做好像沒有什麼意義,不過總會讓他莫名的獲得一種隱約的安全感。

  大地逐漸向後退去,蘇和他身後的小隊則日益向北方深入。天氣越來越冷,周圍的環境也越來越荒涼,在越過了N958一線後,幾乎再看不到成規模的聚居點存在。若是放眼四望,視野中大多時候只是毫無生機的一片荒原,幾乎不可能找得到食物和水源。

  風非常的冷。如果按舊時代的標準,現在溫度應該在零下三十度以下,這比舊時代這個時期的平均溫度要低得多。寒冷,並且缺乏水和食物,這一帶的環境對於任何生物來說,都過於嚴苛了。而且站在這裡的寒風中,會感覺到皮膚上不斷有隱隱的刺痛,這是身體感應到過量輻射後發出的警告。生長在新時代的人們,大多對輻射有著天然的敏感和警覺,以提前避開存在著過量輻射的地方。

  自進入荒原之後,蘇和後面小隊的距離就在逐漸拉開。在這種環境下前進,即使是擁有特殊裝備的龍騎方人員,也是倍感吃力。只有麗和漢倫這樣的格鬥域能力者才會仍顯得遊刃有餘。

  進入凍原後,驟增的輻射使得隊伍中幾個體質稍弱的成員不得不服下抗輻射藥劑。但是這種藥的時效很短,藥效一般僅能持續一天時間,因此小隊的續航能力開始受到限制。而且在經過了一整天的跋涉後,兩個裡卡多的扈從已經明顯出現體力不支。可是前方的蘇仍在不停的向前運動,還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每過一段距離,蘇就會在某個地方留下記號,用只有他和裡卡多才能看懂的符號註明到達此地的時間、前進的方向以及預留下一個記號的地點方位。這種方式非常的原始,但是在對付可能控制了通訊網路的敵人時,這種原始的手段卻是相當的有效。

  在兩名戰友出現明顯的體力不支時,麗二話不說,直接搶過那兩個人裝備,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漢倫則把他們扛在了肩頭,就這樣跟著大部隊前進。這兩名扈從一個是電子戰專家,一個是醫生,屬於團隊不可或缺的人員。他們也有強化一階格鬥域的能力,身體並不比普通的戰士差。但是這樣強度的行軍連裡卡多都感到有些吃不消,更別說這些並不以體力見長的特殊專家型扈從了。

  漢倫也就罷了,在北方戰場上,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論威名和聲望並不比裡卡多差。可是麗,這個漂亮而且強硬得有些彪悍的女孩子起初是不被大多數不熟悉她的男人放在眼裡的。但是看到背著大得幾乎和她身體相當的裝備,默默跟著隊伍往前走著的麗,男人們都開始重新認識這個表面豪放、粗獷的女孩,並且眼神中有了些敬佩,當然,這裡面不包括裡高雷。

  在出發之前,蘇讓裡卡多將自己的處境通過戰術板發送給了海倫,更多的內容就沒有了。蘇相信,以海倫那非人類的智慧,應該可以找到解決目前困境的方案。如果她也找不到,那就靠自己、靠拚命、靠運氣,不管靠什麼,蘇相信,總會有辦法的。至於關於卡馮三人資料的消息來源,裡卡多只是說他在龍騎總部也有足夠強力的朋友,可以通過網路截獲一些異樣的信息,這個消息就是這樣得來的。蘇從此明白,網路完全不可靠,哪怕是號稱絕對安全的暗黑龍騎專用網路也是如此。

  在這支隊伍的後面,盤旋著三隻禿鷲,並且在逐分逐秒拉近彼此的距離。三隻禿鷲之間的氣氛並不融洽,雖然前面的食物足夠它們分食。

  在裡卡多率領的隊伍進入凍原半天后,當夜幕降臨時,嗜血的瑪莉婭站在了凍原的邊緣,那頭火紅的頭髮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醒目。在瑪莉婭身後,站著十幾個裝束奇特的人,他們都很年輕,有男人,也有女人。每個人的裝束都充滿了皮革和金屬的元素,整體風格和瑪莉婭如出一轍,散發出嬌豔和瘋狂糅合混雜的氣質。他們配備著各異的武器,以各式刀具為主,其中當然也有步槍。

  瑪莉婭看著眼前廣袤無邊、孤寂、冰冷的凍原,再看了看身後這些根本沒帶什麼裝備給養的扈從,冰冷妖異的臉上掠過一層陰影。

  這片凍原環境的惡劣遠遠超過了她的想像。憑藉著高度改造的身體,瑪莉婭可以在這片凍原上橫行無忌,但是她手下的扈從可不行。這次追擊事出突然,他們根本就沒帶多少給養,也缺少必要的野外設備。象帳篷、高能燃料、壓縮營養劑和必要的淨水,這些平時不起眼的東西,在這片黑暗、寒冷且充滿了致命輻射的凍原上不可或缺。可是現在要再從臨時基地調運物資到這裡已經完全來不及,而且這裡的地形遠看上去平坦緩和,沒有扎眼的障礙物,但是地面上卻遍佈著利石、稜岩和裂隙,根本不適合載重卡車,奔跑反而是最快的方式。

  可是如果沒有必要的物資,就此深入凍原,會是一件非常危險、甚至可以說是愚蠢的事。瑪莉婭這些扈從個個長得都很符合她的審美標準,換句話說,既然外貌是達標的首選項目,其他的綜合素質就平均低了一個檔次。畢竟不是每個人的相貌都能和實力成正比的。在這樣的凍原裡,他們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根本挨不過這個夜晚。如果瑪莉婭選擇孤身進入凍原,缺乏補給的問題迎刃而解,可是新的問題卻相應產生。

  瑪莉婭完全不知道卡馮和林奇的位置,同樣,他們也不知道她的位置。她擔憂的是,如果深入凍原後,孤身遇上了蘇、裡卡多以及他們的小隊怎麼辦?那樣的結果,瑪莉婭很清楚,她必然是凶多吉少。僅僅是一名上尉和一名少校的話,瑪莉婭相信自己孤身就能應付。但是前方的上尉和少校和普通意義上的龍騎完全不同。

  蘇,上尉,能力是感知域五階。這是資料上顯示的,但是不應忘記的是,蘇是科提斯訓練營出來的少尉,並且在短短時間內如火箭般晉陞為上尉,並且按貢獻度看,距離少校也僅有一步之遙。科提斯訓練營出來的人,從來不能用通用標準來衡量,這已經成了暗黑龍騎的常識。

  至於裡卡多,檔案裡關於他能力的記載平平無奇,沒有什麼太讓人驚奇和矚目的東西。可是在北方戰場上,每次大的戰役,除了光芒四溢的帕瑟芬妮外,有突出功績者多半少不了綽號「獵熊犬」的裡卡多。一次兩次或許是幸運,次數多了,就不是幸運可以解釋的了。

  這是讓瑪莉婭擔心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則是龍騎的實力至少有一半來自於扈從,當然,隨著龍騎自身能力的提高,後期扈從已經變得可有可無,他們更多是舒適生活的一種保證。可是想要達到這個境界,至少要有接近將軍的實力才行,瑪莉婭不光現在還差得遠,以她的資質,這輩子恐怕都沒有能力達到這種境界。這也是她無比痛恨血腥瑪麗的理由。在她看來,擁有罕見戰鬥天份的血腥瑪麗完全可以染指將軍軍銜,可是卻因為一個最愚蠢的理由,愛情,最終淪為了男人們的玩物,實在是丟盡了女人的臉面。至於另一個天才橫溢的女將軍,帕瑟芬妮,她長得實在太像一個舊時代的純正女人,完全不是嗜血的瑪莉婭喜歡的類型。所以帕瑟芬妮越是輝煌,她就越是痛恨和厭惡。

  嗜血的瑪莉婭對於帕瑟芬妮已經厭惡到了如此地步,以至於某一次她甚至公然對帕瑟芬妮加以挑釁。那次動手的結果是,帕瑟芬妮開場就用一記典雅優美的小耳光扇暈了瑪莉婭,並且讓她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個星期。

  所以瑪莉婭比其它兩隻禿鷲更加想要抓到蘇,她要徹底的侮辱帕瑟芬妮的男人,在她心中,這相當於還給帕瑟芬妮幾十記耳光,那種美妙的感覺會讓她陷入無數高潮組成的海洋裡!至於親手抽還帕瑟芬妮耳光,她從來都沒想過。

  讓瑪莉婭的情緒稍稍高昂一點的是,卡馮同樣沒有攜帶多餘的物資,現在想必面臨著和她同樣的困境。可是林奇,這條狡猾的毒蛇,總是喜歡躲藏在陰暗的角落,然後在意外的時間將子彈送入獵物的身體。只要開始行動,誰也弄不清楚林奇的位置,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帶了幾個扈從。

  瑪莉婭暗暗咒罵著。他們三個誰都沒有想到蘇竟然會如此狡猾,並且如此冷血,直接前往北方,將車隊殘餘的戰士和海量的物資以及戰利品全部拋下,只帶走了最精銳的扈從。他們在戰場上抓到了超過70名倖存的戰士,本來以為蘇和裡卡多會來營救這些寶貴的老兵,或者至少會在這片地勢複雜的地區和他們展開游擊戰,但是蘇居然說走就走,直撲北方。從沿途留下的痕跡看,他們走得非常堅決,根本沒有什麼猶豫,也沒有故佈疑陣、浪費時間。

  越過了這片凍原,再向東走,就是另一處行動預設的陣地。從目前的情況看,蘇的目標竟然就是那裡,如果真是如此,按照他們現在的行進速度,再過一天,他們的小隊就會出現在預設陣地的後方。雖然瑪莉婭並不認為蘇會知道另一處預設陣地的確切位置,但是眼前這種詭異的戰局太讓人不放心了,一旦聽任他們就此穿越凍原,並且真的安然出現在陣地之後,那麼哪怕是蘇立即被撕得粉碎,瑪莉婭、卡馮和林奇的任務也就失敗了。這樣簡單的任務以這種愚蠢結局失敗的話,後果即使是她也不願意去想上一想。

  權衡了一番利弊得失,瑪莉婭立刻召集一半更有戰鬥力的扈從,讓他們跟隨自己進入凍原。其餘的人則返回臨時基地待命。隨後,她當先走入凍原,冰寒的風席捲著她火紅的頭髮,像是一柄隨時都可能熄滅的火炬。

  剛走進凍原一公里,瑪莉婭的戰術板中就傳出卡馮的聲音:「嗨,親愛的瑪莉婭,你進了凍原沒有?我已經在十五公里的地帶了!」

  瑪莉婭以陰冷的聲音回答:「當然進了!不過休想我告訴你我的位置。你帶扈從了沒有?」

  「帶了!二十二個!」卡馮的聲音伴隨著轟轟隆隆的大笑。

  「你帶了22人份的給養?」瑪莉婭很有些奇怪。

  「一份也沒有!要是搶不到敵人的給養,那他們就去死好了。」卡馮說得輕描淡寫。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六 越長大 下

瑪莉婭沉默了一會,說:「我和林奇,也算是你的敵人吧!」

  戰術板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沙沙聲,然後傳出了林奇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這個時候內訌可沒什麼意思。如果我們分頭進攻的話,說句令人不愉快的話,我們都可能被他們吃掉。所以為了更大的利益,暫時的合作是必要的。」

  「但先要找到他們。」瑪莉婭說。

  「把抓起來的人先殺掉一半吧!逼他們出來決戰。」卡馮建議。

  林奇立刻反對:「那沒用!反而會幫助他們放下負擔。別玩那些沒用的把戲了,拿出點真本事來,在這個地方和他們打一場真正的戰鬥吧!」

  瑪莉婭和卡馮思索了一會,先後表示同意。在簡單協商了行進的路線後,三隻禿鷲開始聚攏,並且加速向凍原深處的獵物撲去。

  站在那座寬大實驗室的正中央,海倫用右手托著下頜,看著面前屏幕上飛速刷新的訊息,若有所思。

  如果是初次見到她的人,一定會為這個畫面所震憾。海倫的臉從哪個角度來品評,都是完美。即使是將她的臉全面數字化,結論也是一樣。她的手纖長而晰白,並不是柔嫩,而是透著刀削般的鋒利和掌控一切的蒼勁。她的臉和手結合在一起,就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面。而且她思索的時候,非常的專注。專注的男人是有魅力的,專注的女人也是一樣。

  或許只有蘇,才能體會到她美麗下面隱藏著的可以讓一切色狼陽萎的大威力。

  海倫面前的屏幕上,不時的會躍出卡馮、瑪莉婭和林奇的頭像,以及眾多的關於他們三個人的資料。閃動的畫面間,還夾帶著許多人的頭像以及資料。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卡馮三個人有些關係。這些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就像是一張網,而海倫正試圖從這張大網上理出些脈絡來。

  叮噹,叮噹!

  本來非常安靜的實驗室中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音。海倫皺了皺眉,向旁邊的實驗台望過去。那是一座由不知名合金製成的雪亮的實驗台,檯面上非常乾淨,只放著一個近半米高的透明琉璃圓罐,可以看出裡面裝滿了碧綠色的不知名液體。數十根導管和電線從實驗台一角伸出,連接在玻璃圓罐上。

  綠色液體中,有一個指甲大小的奇異生物,正在容器裡來回巡遊著。看上去它就像是一小塊不規則的肉,根本找不到任何感知器官,而且身體形狀還在不斷地變著。它的身體周圍伸出數十根細細的肉須,就是靠它們的擺動,這個小小的生物才能夠在綠色液體中游動。但是它游泳的速度不可思議的快,幾乎是一秒不到的功夫就可以繞著整個容器游上兩三圈!在它的帶動下,整罐的綠液都開始不斷地旋轉,並且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漩渦。玻璃罐開始變得不穩,搖晃著,罐底敲擊著實驗檯面,發出叮噹、叮噹的聲音。

  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這麼小的一個東西,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竟可以晃到相對於它體型來說大到無法撼動的玻璃罐!

  「這麼快就餓了?你可真能吃!」海倫嘆了口氣,走向實驗台,眼神中卻充滿了希冀和溫暖,和她平時簡直是判若兩人。

  海倫打開了牆邊的小冰箱,從裡面取出了一小塊還在滲著血絲的冰鮮肉塊,然後將它放進玻璃罐頂的半透明儀器裡,按動開關。肉塊順著一段透明的管道緩緩下降,每滑下一段,管道就會相應封閉,同時開啟下一段封閉口。

  似乎是嗅到了鮮肉的氣息,綠液中的小生物游動的速度驟然提升,綠液如同煮沸般瘋狂湧動,根本無法看清裡面的情形。高強度的玻璃罐體劇烈震動著,甚至有要跳起來的意思,連接著罐體的導管和電線被扯得筆直,有幾根甚至因此而脫落。

  海倫伸手按在玻璃罐頂上,讓它不致於掉落到實驗台外。

  鮮肉肉塊終於掉進了玻璃罐內,在剛剛離開管道的瞬間,綠液立刻翻捲而起,將肉塊捲進了水裡。

  剎那之間,濃綠色的液體中驟然閃耀出一層絢爛而鮮豔的紅色!然後如同被顏色擦板擦去了一般,紅色迅速消退,但是綠色卻沒有受到一點影響。即使是隔著厚厚的、步槍子彈也無法射穿的特種玻璃,也可以聽到罐內那種奇異的、似乎無處不在的沙沙聲。

  僅僅是幾秒鐘,沸騰的綠液就逐漸平靜下來,綠得清澈透明,沒有一絲雜質,好像純淨的翡翠。

  綠液中央,浮著那個奇異的生物,只不過體型已經增大了幾倍。目光銳利的人,立刻可以看出這個小東西體型增大的程度基本上那塊鮮肉相當。在這樣短暫的瞬間,它就將食物全部吞下。只是從體表看,看不到任何感知器官,也沒有任何進食和排洩的器官,就只是一塊不規則的肉塊而已,也不清楚它方才是怎麼樣把那塊鮮肉撕扯分食的。惟一能夠將它和一塊死肉區分開的,就是那幾十根懶洋洋垂在身體周轉的觸鬚。

  它似乎完全吃飽了,動都不動一下,緩緩向罐底沉了下去。海倫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它,隱約透出些難以掩飾的緊張。

  小東西下沉的速度雖然緩慢,但是距離罐底越來越近。它的觸鬚只在綠液中隨波逐流式的擺動著,根本沒有自主動作的痕跡。

  海倫看上去越來越緊張,扶在玻璃罐上的右手下意識地抓緊了頂蓋。這個時候,一面浮空的顯示屏忽然飛到了海倫的面前,屏幕上出現了帕瑟芬妮的面容。

  看上去一場新的戰鬥剛剛結束,帕瑟芬妮好整以暇地理著頭髮,心情看起來很好,灰綠色的眼眸中光芒不住閃耀。只要看那隱隱的金光,海倫就知道她此刻心中肯定在盤算著這場戰鬥又能夠賺多少錢。

  海倫略抬頭看了帕瑟芬妮一眼,就繼續把目光放在玻璃罐中仍在緩緩下沉的小東西上,漠不關心地說:「看來你這次的收穫不錯。」

  「那是當然!」帕瑟芬妮神采飛揚的時候,總是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她舒展了一下身體,充分展示了一下可以讓男人瞬間變成野獸的曲線,然後說:「再打一場,就可以回龍城休息一下了。哎呀,出來真是太久了,好想休息呢!我回去後,你請我吃飯吧!」

  「不可能!」海倫的目光死死鎖住快要沉到罐底的小東西,直接拒絕了帕瑟芬妮的要求:「你賺了那麼多,先把欠實驗室的經費補上吧!然後再請我吃飯。」

  帕瑟芬妮的小嘴立刻變成一個O型,可憐兮兮地說:「我都要窮死了,現在北方戰場人人都知道應該請我吃飯。所以,親愛的海倫,你的經費再等等吧!你可以先用自己的錢墊上嘛!」

  海倫哦了一聲,倒是有些意外,問:「我記得以前,可是非常難得有人能夠把你約出來吃頓飯的,怎麼現在風向變了?那些男人都很麻煩的。你是怎麼和他們哭窮的?」

  帕瑟芬妮淺淺一笑,很有些得意洋洋地說:「我和他們說,因為我現在要養一個很能花錢、不會賺錢的男人,所以欠下了很多債,只有吃他們的了。每次說完,他們的表情都很精彩,而且吃過飯後看到我都會躲著走。」

  「你真無恥。」海倫頭也不抬,給帕瑟芬妮下了結語。

  「啊哈哈,也就和你差不多嘛,親愛的海倫!」帕瑟芬妮放肆地笑著,如是回答。

  這時帕瑟芬妮已經束好了頭髮,換上了一副熱切的表情,問:「我那個漂亮的小男人怎麼樣了?我聽說他和裡卡多在一起出任務?雖然我很不喜歡那頭獵豬犬,不過說心裡話,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用處的,並不是完全的廢物。」

  小東西已經沉到了罐底,動也不動。海倫的表情更加緊張了,她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它身上,以致於帕瑟芬妮連續問了兩次,海倫才隱約聽明白她在問些什麼。她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蘇的處境說不上好,上一場仗是打贏了,不過也是慘勝。而現在龍騎中有名的幾個敗類正在過來找他的麻煩。」

  帕瑟芬妮的笑容立刻凝住,她即刻在將軍們專用的隨身智腦上開始查找資料。很快,最近兩天內在鐘擺城區域內活動的暗黑龍騎詳單就被列了出來。這份清單一出,帕瑟芬妮臉色即刻變了。她反覆看了幾遍卡馮、瑪莉婭和林奇的名字,臉上如同籠罩了一層寒霜。

  「他們在西北一區聚集,背後的目的會是什麼?」帕瑟芬妮問,雖然她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但仍是想要徵求一下海倫的意見。

  海倫挺翹的鼻尖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對於帕瑟芬妮的問題,她完全是憑藉本能在回答:「顯然,這三隻食屍鬼是衝著蘇去的,名義上是想要搶奪戰利品,或者是消滅裡卡多這個法佈雷加斯家的第一順位繼續人。但是蘇和裡卡多應該只是誘餌,用來誘出更有價值的目標。從表面上看,這個目標就是你。然而實際上,他們真正的目標可能另有其人,你只是表面上的目標而已。當然,如果能夠得到你,也應該足夠補償他們的付出了。」

  「那你的建議是……」帕瑟芬妮已經變得如雪一樣的冰冷和高傲,灰碧的眸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這才是北方戰場上人們最常看到她的一面。

  「留在北方,哪裡也不要去。只要你不離開北方戰場,那麼就沒人能夠奈何得了你。而如果他們不能在短時間內捉到你,就會有大麻煩了。不管幕後的那個人是誰,這次的事情已經弄得足夠大,等你回到龍城後,他恐怕要犧牲全部的棋子才能保住自己。這些棋子不會甘心被犧牲的,所以他們應該會有內訌。因此,你只要安心留在北方,你的敵人就會自己崩潰。」海倫的回答精準而機械,好像智腦設置的自動回答程序一樣。

  罐底的小東西似乎在動,有幾根觸鬚飄浮了起來。海倫的前額上都開始滲出汗珠,完全沒有注意到帕瑟芬妮的表情變化。

  「那蘇會怎麼樣?」帕瑟芬妮很認真在問。

  「大約80%的機率被殺死,55%的機率被抓住,對方釋放他的機率大約在17%。不論是哪種結局,對方最終付出的代價都會幾倍的多於你。所以,在我看來,這是個很愚蠢的計劃。」海倫仍是在自動回答。

  「愚蠢的計劃?」帕瑟芬妮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快速說了一句「好了,謝謝你,海倫。」就關了通訊。

  在飄浮屏幕自行浮走的時候,實驗室出忽然響起了一聲隱隱約約的尖銳嘯叫,分不清叫聲是什麼東西發出的,然而可以聽出叫聲中充滿了難以承受的痛苦。

  就在海倫眼前,原本安靜沉在玻璃罐底的小東西猛然顫抖起來,所有的觸鬚都伸得筆直!它看上去極端的痛苦,身體表面不時有醒目的凸起,然後又平復下去。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它身體內部來回衝突一樣。實驗室中那陣陣痛苦的嘯叫,就是這個小東西發出來的。

  海倫的臉色蒼白,唇上早沒了血色,嘴角不住抽動,似乎那個小東西所有的痛苦她都能切身感受到一樣。

  僅僅是過了幾秒,小東西的痛苦就已到了極限,它的身體猛然膨脹,脹大了足足一倍,然後背上開始出現龜裂,然後出現一道縱貫身體的裂縫,從裂縫裡噴出一股鮮紅的血液,瞬間染紅了周圍一大片的綠色培養液。

  它一邊痛苦地叫著,一邊在噴著血,濃濃的血漿足足噴了十幾秒鐘,才漸漸弱了。這個時候,它已經變成了一片薄薄的肉皮,拖著軟綿無力的幾十根觸鬚,在浮著一朵紅雲的培養液中飄浮著。

  海倫將臉埋在了雙手裡,過了許久許久,才重新抬起頭來。

  這時的海倫,又恢復了冷靜、精準而又冰冷的機械表情。她站了起來,默默召過一個智腦。屏幕上方不停地閃動著幾十張這個小東西的照片,下方則是一個精密的表格。海倫用手指在表格相應的位置書寫著:

  實驗體五號;

  最終體積29.81立方釐米,較四號實驗體增加98%;

  形狀紀錄,見附件。

  進食:六次,增加一次。

  死亡原因:基因失控。

  填好了這些,海倫慢慢地將玻璃培養罐上連接的導管和線路一一拆下,然後抱著它走出了實驗室。看她抱著玻璃罐的方式,就像是在抱著一個嬰兒。

  沒過多久,海倫又回到了實驗室裡。實驗室中的燈火慘白如紙,筆直地照在她蒼白的臉上。似乎空調也出現了故障,實驗室中變得格外的冰冷,可以看到,海倫那雙漂亮的手上,所有的指關節都隱約透著青色。

  她的懷裡又抱著一個新的玻璃罐,裡面同樣盛滿了碧綠色的培養液。

  將玻璃罐在實驗台上同樣的位置,以同樣的方式安放好後,海倫走向位於實驗室一角的大保險櫃。在櫃門上先後輸入了十幾組密碼後,沉重的合金櫃門緩緩打開,洩出一團白濛濛的寒氣。厚重的合金門後,其實只有一個不大的空間,裡面被分成了一個個獨立的格子,每個格子中央都擺放著一個透明的試管,試管內裝滿了碧綠色的液體。

  前面的五個格子是空的。

  海倫的手指在一個個格子上輕輕撫動,似乎在撫摸著什麼心愛的東西,最後,她打開了第六個格子,拿出了裡面的試管,然後關上了櫃門。

  試管被安放在玻璃罐上方的接入口,隨著能源的接通,管中的綠色液體流洩而出,注入到玻璃罐內。

  海倫側方的智腦屏幕上自動生成了一個新的表格,第一行裡寫著:實驗體六號。其它的欄目都空著,只有進食一欄中有「正在第一次進食」的字樣在閃動。

  注視了平靜得找不出一點波瀾的培養液許久,海倫才輕輕吐出一團白氣,將自己的目光從培養器上收了回來。

  這個時候,今天經歷過的事才一一在她腦海中回放。海倫臉色忽然微微一變,快速翻看著和帕瑟芬妮的通話紀錄,然後低聲自語:「糟糕,和她說得太多了!」

  海倫隨即冷靜下來,召過了一塊智腦屏幕,在上面點了幾下,海量的信息旋即如雨而下。她托著下頜,盯著閃爍不定的屏幕,若有所思。

  審判鎮的教堂中央,一身重鎧的梅迪爾麗坐在布道台上的高背椅中,用右手支著頭,很有些慵懶意味地看著浮在面前的光屏。

  光屏上同樣信息紛落如雨。

  梅迪爾麗不像平時那樣,回到教堂中時就會取下頭盔。現在她仍戴著頭盔,就像在外征戰一樣。

  這一刻,已是深夜,從教堂頂部的彩窗上,卻透下暗淡的光芒,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光。昏暗的天光掉落在梅迪爾麗的身上,在那猙獰可怖的盔甲上點綴起片片的斑蝶。

  叮噹!梅迪爾麗輕輕彈動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沒過多時,佩佩羅斯就走了進來,問:「您有什麼吩咐?」

  從梅迪爾麗頭盔的縫隙中,噴出一團淡淡的白氣,她的聲音似也透著刺骨的冰寒:「我臨時有件事情需要處理。你去準備一下,十分鐘後我們出發。」

  「可是,您現在正是特殊時期,怎麼能出去……」佩佩羅斯明顯有著愕然。

  「去準備吧。」梅迪爾麗的聲音冰冷,但語氣平淡柔和,可這並不意味著她的命令可以被無視。

  「聽從您的吩咐。」佩佩羅斯恭敬地行了個禮,就要下去做出征前的準備。

  「佩佩羅斯……」梅迪爾麗忽然叫住了她。

  佩佩羅斯轉過身來,問:「您還有什麼吩咐?」

  梅迪爾麗默默地坐著,似乎有重重的心事,過了片刻,她才揮了揮手,說了聲:「沒事了,你去準備吧。」

  於是佩佩羅斯出了教堂的側門。在走出教堂之後,她的心跳還有些抑制不住的快,神色上更是有些猶豫和慌張。她回想起來,方才梅迪爾麗揮手的動作似乎十分疲憊,又有著心灰意冷的慵懶。

  風很冷,佩佩羅斯呼出的氣息都凝聚成一團團的白霧。她忽然抬起頭,望瞭望天空。

  審判鎮的天空,是永夜。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3 10:01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章十七 越孤單 上

槍聲撕碎了凍原的寧靜。

  這記槍聲並不如何響亮,也沒有舊時代狙擊槍子彈出膛後清亢濤濤的氣勢。它明顯帶著新時代槍械的特點,細緻、平淡,就像精密的電子儀器被撥動了一個刻度,但是威力絕不含糊。隨後在凍原上衝天而起的淒厲叫聲為這一槍的威力增添了最好的註釋。

  一個漂亮的年輕人抱著自己只剩下小半段的左腿拚命地翻滾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慘號著。就在幾米外,他的大半條左腿靜靜地躺在地上,偶爾還會抽動一下。這個年輕人爬伏在地上,向它伸出了手,想要拿回來,可是這樣的舉動隨即帶來更為猛烈的無邊無際的痛苦,年輕人再次抱著斷腿慘叫起來,直到肺中的氣呼盡了,號叫才稍微停了停。

  熱騰騰的血潑灑在凍原上,立刻就被幹澀冰冷的岩石吸了進去,年輕男人長長的哀號和呼嘯的寒風交織在一起,遠遠地傳開去,似乎是在詮釋著凍原上的殘酷和無奈。

  瑪莉婭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年輕男人在地上翻滾。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怒,猩紅的嘴唇薄得像一把刀。

  這個年輕的男人長得非常漂亮,是她最喜歡的扈從之一。他的能力並不是最出眾的,但卻是能夠讓瑪莉婭玩得最爽的男人,所以這次深入凍原時,嗜血的瑪莉婭也把他帶上了,並不是指望年輕男人在追獵中能夠發揮什麼作用,只是習慣性地放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而已。

  就在剛才,當瑪莉婭心生警覺,迅速轉身的時候,呼嘯而來的子彈已在眼前。她幾乎是眼看著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若有若無的軌跡,然後射進了那年輕男人的大腿中段。子彈的威力在完全沒入腿肉後才徹底爆發出來,於是年輕男人的左腿從大腿中間硬生生斷裂開來,旋轉著拋飛出去。

  瑪莉婭知道,這一槍並未命中要害,並不是狙擊手失誤打偏,而是就是要打斷這個年輕人的左腿。這個判斷其實沒有很充分的理由來支持,完全是憑直覺,而且直覺同樣告訴瑪莉婭,她的想法是對的。

  子彈是從2000米外射來的,那麼這個人的狙擊能力絕對不比林奇差。夜幕下的荒野能見底很低,雖然瑪莉婭並不怕狙擊,但她不是以感知域能力見長,在這樣的野外環境和這麼短的持續時間裡無法追蹤到位置在2000米外的狙擊手。

  年輕人依舊在號叫著,慘叫聲就像是一記記無形的耳光,不停地抽在瑪莉婭的臉上,她的臉火辣辣的像是著了火。瑪莉婭忽然大步走上,一腳踩在那截斷腿上,腳下發力,只聽砰的一聲,斷腿像是在內部藏了火藥一樣,轟然炸開,血肉將數米內的凍原都染成了一片猩紅色。還在號叫著的年輕人猛然看到自己的腿被轟然踏碎,復原的希望頓時消失,他的精神如繃緊到極致的弓弦,在這最後的打擊下徹底斷裂了,發出一聲如哭泣般的哀叫,終於暈死過去。

  瑪莉婭沉默地走到一名扈從跟前,從她的腰間拔出一把大威力手槍,然後瞄準了昏死在地上的年輕男人,頃刻間將彈匣中的二十發子彈傾洩出去。年輕男人似乎曾從昏迷中醒來,但是只發出幾聲急促簡短的尖叫就立刻變得悄無聲息,只有身體隨著一顆顆子彈的射入而無規律地彈動著,血珠甚至濺射到了數米外的瑪莉婭臉上!

  一管彈匣打空後,瑪莉婭又從扈從身上抽出一個新的彈匣,裝進了手槍,然後以一個恆定的速度對著眼前那個恆定的目標一一射空。手槍的威力巨大,幾乎每一槍都會在那年輕男人的屍體上開出一個恐怖的大洞。40發子彈射完,再沒人能夠從那團模糊不清的血肉中辯認本體曾經是什麼東西。

  站在瑪莉婭身邊的那名扈從臉色慘白,雖然她長得十分清秀,但並不太符合瑪莉婭的審美觀的那種。她筆直地挺立在原地,根本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惟恐瑪莉婭的怒火會稍稍轉移到自己身上。

  瑪莉婭的呼吸均勻而寧靜,這是她刻意控制著的結果。她知道,那個狙擊手,蘇,多半躲在遠處注視著這裡,觀察她的反應,或者換句話說,在看她的笑話。2000米外準確地打斷行走中扈從的一條腿,這的確是不錯的槍法,可也就是和五階狙擊專精差不多的水準而已。這對她不是打擊,少一個扈從也無損於她的戰鬥力,但是這個扈從臨死前的拙劣表現讓她無法不怒火中燒!每一聲慘叫,都是削去了她的一層臉皮。而且他已經徹底地陷入了恐慌,根本就無視於瑪莉婭殺人的目光。當瑪莉婭開槍時,在淋漓盡致地宣洩出她的怒火的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已經先輸了一場。

  她更加恨蘇了,他為什麼不去找卡馮,不去找林奇,而是先找上了她?難道蘇以為,自己身為女人,就一定是三人中最弱的那個?瑪莉婭的嘴唇紅得像是剛剛塗了鮮血,她決心讓蘇知道,先來招惹自己,他錯得有多麼厲害。

  瑪莉婭再也不向地上已經逐漸凍硬的血肉看上一眼,而是當先向凍原深處行去。她認為蘇應該已經悄悄離去,狙擊手只有在距離之外才是王者,如果停留過久,不小心被瑪莉婭鎖住了位置,那麼只有感知域能力的蘇的下場就可想而知。瑪莉婭選擇的行進路線,是和卡馮以及林奇商議好的,可以發揮協同效應。路線主要是林奇選擇,這只同樣精於狙擊的食腐蟲在追捕和圍堵方面也是理所當然的行家。

  現在,瑪莉婭甚至有些希望蘇再開一槍了,在她全神戒備之下,這一槍多半會暴露出蘇的行蹤,或者至少留下些蛛絲馬跡。

  想到蘇的樣貌,想要捉到蘇後,在交給上面之前可以做的事,瑪莉婭不由得湧起一陣發自內心深處的興奮,甚至讓她有些顫慄。

  砰!

  然而,一記不合時宜的槍聲打斷了她不斷逼近的高潮。然後,又是一聲慘叫響徹凍原。瑪莉婭旋風般轉身,正好看到半截斷腿飛旋著從她面前掠過,然後掉落在凍得堅硬無比的地面上。

  斷腿很長,線條纖細有力,是條很對瑪莉婭胃口的腿。它原本的主人也長得即符合普通人心目中美女的標準,也符合瑪莉婭的口味。可是現在,她和先前那個年輕男人一樣,抱著斷腿在地上拚命地翻滾著。在看到了前一個男人的下場後,她還保持著少許清醒,拚命地忍著不叫出來,可是無法承受的劇痛仍逼得她時不時爆發出一兩聲壓抑的哀號。

  瑪莉婭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如同又挨了一記耳光,而且直接、凶悍、毫無情面可講,就像當日的帕瑟芬妮。

  瑪莉婭的身體忽然稍顯膨脹,全身上下發出連片的嚓嚓輕響,外臂、肩頭、腿側覆蓋的金屬質護甲下紛紛彈出一釐米粗細、長三十至五十釐米不等的刀刃,刀刃不停地搖擺震盪著,發出令人心悸的嗡嗡聲。在昏暗的夜色下看過去,她就像身上忽然伸展出了許多飄浮不定的飄帶。

  瑪莉婭驟然發力,奔跑起來,她跑動的姿勢蒼勁有力,就像一頭荒漠上的頭狼!堪與野獸相媲美的直覺告訴她,蘇就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

  瑪莉婭奔行的速度極快,扈從們一呆的功夫,她已經衝出了幾百米遠。扈從們連忙以自己能夠達到的極速緊追著瑪莉婭而去,頃刻間,這片凍原上只留下了那個斷了腿的年輕女孩。她愣愣地瞪著黑暗陰森沒有一絲生機的荒原,驀然嚇得立刻尖叫起來,淒厲的叫聲刺破了凍原的夜,遠遠傳遞,卻根本沒有人稍稍回頭一顧。

  遠方的黑暗中,忽然有個身影從地上彈起,然後以過人的迅捷向西北方奔去。瑪莉婭精神大振,瞳孔深處甚至開始泛起血色的波紋!她面具上的電子眼飛速旋動,各種影像捕捉方式先後在那個身影上重合、鎖定。

  面具下隱藏的智腦即刻將影像和存貯的資料進行分析比對,是蘇。

  瑪莉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發出野狼一般的嚎叫!她的叫聲擁有無以倫比的穿透力,在冰冷的凍原夜晚,可以輕易地傳出數十公里。被叫聲所激盪,瑪莉婭全身上下數十把飄刃全都嗡嗡地嘯叫震動起來,她的速度也一提再提,和蘇之間的距離在迅速拉近。

  電子眼的視野右上角,有一個小型的區域地圖,地圖上三個光點在迅速移動著。最前方的藍色光點是蘇,在他身後迅速接近的紅色光點代表著瑪莉婭,而在數公里外,另一個橙色光點正在飛速接近,從另一個方向抄向了蘇的前路。瑪莉婭知道,這是鐮刀卡馮。

  至於林奇,他一直喜歡隱藏在黑暗中,根本不會將自己的位置通告給卡馮和瑪莉婭。

  瑪莉婭從心底裡湧上對卡馮的厭惡,按目前的速度,她就算追得上蘇,也只有不到五秒的時間結束戰鬥。超過五秒,卡馮就會接近到可以插手的距離,那時候形勢就會變得極為複雜和不確定,卡馮第一擊的目標很難說是蘇還是瑪莉婭。至於她的那些扈從,此刻已經被甩到了一公里之外,根本指望不上。好在看卡馮的速度,他的扈從同樣也跟不上來,兩個人算是扯平。

  瑪莉婭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極致,她弓身疾行,面具後隱藏的智腦同樣在緊張地計算著,計算她如果和卡馮來一場死鬥的結果。

  極短時間的計算,就讓瑪莉婭的智腦因為過載而開始發燙。因為蘇的速度開始變得忽快忽慢,而且還要考慮和蘇在一起的裡卡多等人,所有計算量呈幾何級數的上升,瞬間就超過了智腦的承受能力,讓瑪莉婭不得不停止了智腦的這個任務。但是這也提醒了她,蘇不是單身一人。

  蘇的速度也逐漸提升,和瑪莉婭相距千米左右,距離雖然仍在拉近,但是想要追上蘇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讓瑪莉婭暗自高興的是,按照目前的速度,蘇很有可能在卡馮切斷他的去路前衝過攔截。而且蘇奔行的速度已經不比卡馮慢。

  卡馮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調整了自己的路線,又繞了一個更大的圈子,從外圍切向了蘇的前路。

  瑪莉婭一聲銳嘯,反手從身上拔下了兩根飄刃,向蘇擲了過去。飄刃在空中疾行,如兩片柳葉,忽上忽下,飄忽不定,幾乎無法閃避。

  蘇似乎不知道身後還有疾飛而來的兩件致命銳器,只是筆直向前奔行,直到飄刃距離他還有數米時,才猛然一個轉折,向側方橫閃開來。飄刃被他閃移的氣流所帶動,同時轉了個彎,一先一後繼續向蘇刺來!蘇看起來有些意外,猛然定在了原地,手中軍刀閃電揮出,叮叮兩聲將兩片飄刃擊落在地。

  但是這麼一耽誤,蘇和瑪莉婭的距離就更近了。瑪莉婭冷笑幾聲,反手從身上拔下七八根飄刃,連綿不斷的向蘇擲了過去。飄刃曲折前行,就像是一叢柳葉。但是這些柳葉緊緊的盯著蘇,跟隨著他的動作前進,根本就甩不掉。

  蘇不停地變幻方向,速度也忽快忽慢,卻仍無法擺脫身後襲來的飄刃。他先後擊落了四枚飄刃,瑪莉婭卻又擲來了十餘枚飄刃!追在蘇身後的,幾乎是她身上半數的刀刃!蘇已無法格擋全部的飄刃,身上迅速出現了幾條傷口。

  瑪莉婭嘴角浮起興奮而又殘忍的笑容,她現在和蘇的距離已經只有兩三百米,看起來,蘇已無路可逃。惟一能夠攪局的,就是林奇了。林奇肯定不願意看到蘇落在瑪莉婭手裡,惟一的希望在於這只食腐蟲並不以速度見長,雙方追逐了十幾公里,或許已經將林奇遠遠地甩到了後面。

  但是任何時代,都沒有絕對的事。這個瞬間,瑪莉亞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槍聲,特別是狙擊槍那獨特的槍聲。

  然後,她就聽到了槍聲。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章十七 越孤單 中

並不是先前清亢悠遠的狙擊槍聲,然而比那個更讓人心悸。

  耳邊迴響起的是多重奏彙集成的交響樂,有沉悶而厚重的狙擊槍,但更多的是如同狂風暴雨般密集的自動步槍、速射機槍以及連綿不絕的爆炸。火力覆蓋的強度,讓瑪莉婭錯以為自己遇上了一隻軍隊!即使知道里卡多和蘇都帶著扈從,但是只有十個人左右的規模,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強勁的火力?這只能說明,他們精心準備、並且配置了相應的武器。看來在這危機四伏的凍原上,獵人和獵物的角色並非一成不變的。瑪莉婭十分討厭自己意識到了這一點。

  槍聲分自二個地方同時響起,與瑪莉婭現在所在的方位稍微有點距離,從位置判斷,正是瑪莉婭和卡馮被甩在後面的扈從。慘叫聲幾乎是和槍聲同時響起,證實了她瞬間的判斷,而那些多少有些熟悉的叫聲讓瑪莉婭知道,死傷的都是自己和卡馮的扈從。智腦也佐證了這一點,在分析比對了收集到的聲音樣本後,瑪莉婭和卡馮的扈從名單中有五個名字變成了灰色。

  嚓的一聲輕響,瑪莉婭雙手手背上各自彈出四條細而長的刀刃。她身體向前一弓,後背上接連射出十餘條飄刃,緊追著不遠處的蘇而去。而她自己,體型忽然脹大了整整一圈,雙眼中泛上濃濃的紅色,再也看不到眼瞳,只有混濁的紅!瑪莉婭雙手點地,發力縱躍,身體舒張蜷曲交替,像極了一頭狂暴的凶狼。

  換了姿勢之後,瑪莉婭的速度再次增加,提升了近一半!她和蘇之間的距離急速縮短,見到這一情形,卡馮明顯有些焦急,也在咆哮中提高了速度。

  不管是瑪莉婭還是卡馮,危險的直覺都在這一瞬間降臨!

  黑暗中,凍原上霍然出現兩個身影,他們半跪在地,手中的龍槍三型自動步槍噴射出淡淡的火焰,密集的彈流前後銜接,迎頭潑向了瑪莉婭和卡馮。

  幾乎在身影出現的同時,卡馮立刻就開始不規則的移動,左臂上更是張開了一面稜形的金屬薄盾,護住了上身。彈流旋即擊打在金屬護盾上,火花四處飛濺!

  本來根本沒有將校官級暗黑龍騎中非常流行的龍槍三型自動步槍放在眼裡的卡馮中校,立刻發現自己錯得厲害。他之所以輕視自動步槍,是因為那種槍械的射速和射擊精度很難對他構成威脅,即使中了一兩槍,也無損戰力。可眼前的情況卻完全出乎意料,不論卡馮怎樣閃避運動,手上的護盾始終承受著強大的壓力,露在護盾外面的雙腿也時不時傳來刺痛。雖然卡馮腿上暗藏了高硬度的輕質護甲片,但是仍然不可避免地受了點傷。

  龍槍三型自動步槍可用彈鏈供彈,射速極高,在戰場上主要用於火力壓制,並不以精度見長。可是這把步槍在那個人手裡,子彈有如長了眼睛一樣,跨越超過三百米的距離,依舊準確地落在卡馮中校的身上,射擊技藝精湛之外,對卡馮運動軌跡的判斷才真正堪稱恐怖!

  幾秒鐘的功夫,卡馮就連中數彈。卡馮綽號鐮刀,是因為他擅用冷兵刃作戰,特別擅長刀具和電鋸。敢用冷兵器作戰的龍騎,敏捷和速度必定是長項,閃避子彈更是最基本的功夫。可是在射來的百餘發子彈前,卡馮竟然只避掉了一小半!

  就在卡馮動作受彈雨阻斷的時候,兩個人迅速從左右接近。左邊是栗色頭髮的麗,她奔行的動作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如一頭獵豹撲向了卡馮,右邊衝來的則是擁有如山一般厚實身軀的漢倫。他並不以速度見長,也就和麗相當。

  卡馮幾乎是在瞬間就作出了判斷,身體一個晃動,迎面向麗撲去。雖然麗有著讓卡馮垂涎的美麗和火暴,可是此時的卡馮已經深切地感受到了危機,所以要搶先毀掉看起來最弱的麗。左邊的漢倫和遠方已經收起步槍、正在迅速接近的裡卡多,是卡馮真正視為對手的敵人。而麗雖然弱,但一看就知道擁有四階的格鬥實力,這樣的對手放在平時甚至很難有機會直接擊中他,但是在眼前的形勢下,一旦大意被另兩人牽制住,正面承受她的攻擊,瞬間爆發的攻擊力同樣可以重創擁有六階防禦的卡馮。

  卡馮和麗幾乎瞬間就撞在了一起,卡馮左臂一橫,稜型護盾挾帶一股惡風,以恐怖的力量向麗迎面砸下!麗的栗色短髮剎那間被撲面而來的惡風吹得筆直,她性格再火爆膽大,也知道卡馮中校的力量至少比自己高出兩階,如果硬接護盾一擊,恐怕會當場震碎全身骨骼。危機時刻,麗展現了全面的能力和高超的格鬥技巧,她突然傾側倒下,堪堪讓過護盾一砸,然後左手在地上一撐,身體又突然彈起,已經衝進了卡馮盾牌的內側。

  可是卡馮沒有一點慌張,臉上浮著的是猙獰笑容。他覺得十分可惜,這個女人是真正夠味的,身手和脾性都十分對他的胃口,但還沒好好玩過,就要死在他手下了。卡馮的右手寒光閃動,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刃鋒還不到十公分的細巧匕首。這才是他擅用的武器,麗想與他拚鬥機敏、靈巧與貼身格鬥,那簡直是找死。

  卡馮的動作是如此之快,甚至還來得及在麗回防封堵之前將匕首從她雙臂之間探進去,在她胸前劃了個十字,然後收回右臂,一個格擋動作,抵住了麗轟擊過來的拳頭。她的手上戴了金屬指套,指套上有鋒銳的拳刃,可惜她的力量遠不及卡馮,被他一格,就被輕易地擋開。

  卡馮滿意地看到麗胸前的皮衣、連同裡面戰術背心一起綻裂開來,露出大片豐腴而富有彈性的胸肌,在她的雙乳上,有兩條細而長的血線,交叉成一個十字。卡馮左手向內一圈,護盾猛然撞擊在麗的背上,將她撞進自己的懷裡,而他右手中的小匕首,已經從麗的肋骨縫中刺進了右胸!

  在卡馮的計算中,從麗的攻擊動作看應該還有後續,而自己的攻擊速度是如此之快,麗應該根本來不及停止或者變招,甚至可能還沒有感覺到她自己已經中了深深的一刺!隨著她的動作,那飽滿的胸部接下來應該完全從胸衣的裂口中跳躍出來,然後他才會在她的左胸下補上一刀,刺入她的心臟。

  這個年輕、漂亮而且充滿了火爆力量的女人,應該靠著胸部倒下,如果不仔細觀察,外表上根本看不到傷痕。這是充分符合卡馮審美方式的死法,何況如果戰鬥結束得夠快,這個小妞身上的傷口又足夠少的話,在屍體僵硬前還可以好好的用一用,稍微彌補一下他的遺憾。

  但是,卡馮的預想情景並未出現。麗的後續動作根本不是攻擊,而是抓住了卡馮的右臂,用盡全身力氣抓住!這樣雖然讓他的匕首刺得更加深入,然而卻也令他一時無法脫身。而在這個極為不適宜的時刻,卡馮發現自己先前的判斷應驗了,擁有四階力量的麗全力暴發的話,即使是他,也倉促之間也難以脫身!

  從側面,有一道輕微的風吹向了卡馮。風好像不大,卻讓卡馮的眼角猛烈抽動起來,他轉頭,視野裡出現一具雄偉如山的身軀,漢倫已衝到自己的身邊!漢倫左拳揮起,平平淡淡的向卡馮砸下,不知怎麼,看見了漢倫的這一拳,卡馮覺得像是飛來了一整座山峰!他已經無法閃避,能做的惟有格擋。但多次戰鬥的直覺告訴他,格擋這一拳的結果,哪怕是用護盾格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過卡馮已沒有選擇,他惟一能夠多做點的,就是把右手旋動幾下,將麗身體上細細的切口變成一個血肉模糊的圓洞。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暴露在外面的左小腿上又是連續幾下刺痛,竟然又中了裡卡多一個點射!密集而且意外的射擊讓卡馮腿上的護甲片也隨之變形,不光刺開了皮肉,還壓迫到了腿骨。這次的射擊讓卡馮的重心略有不穩,創傷也讓他左腿的力量稍有減弱。但在漢倫如山般的一拳砸下時刻,重心稍許的不穩已經讓卡馮的處境變得極為不妙。

  就在卡馮驟然陷入困境的時候,瑪莉婭根本無暇高興。同樣有一個射手在不停地向她射擊,用的同樣是龍槍三型自動步槍。儘管她的動作已經迅如閃電,但是彈流依然不離她的左右,有幾發甚至直接擊中了她。瑪莉婭的身體絕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柔弱纖細,這種槍型的子彈對她造成的傷害其實十分有限。可是這個射手的射擊技術雖然比不上裡卡多,但也絕對達到了暗黑龍騎尉官的標準,瑪莉婭就算再自視不凡,也不希望在這種雙方戰力均衡的時候,忽然多出一個尉官來攪局,哪怕是少尉也不行。在瞬間,瑪莉婭眼角的餘光掠過了這名射手,但是沒有認出那個陌生人的身份。她當然不認識裡高雷。

  瑪莉婭的行動剛一受到牽制,本來前方貌似在狼狽奔逃的蘇就忽然停住,像一根釘子一樣牢牢釘在了凍原上。蘇已經回過頭,幽深碧色左眼牢牢地盯著瑪莉婭,眼瞳深處的狂暴和憤怒甚至於讓這個嗜血成性的女人也感覺到了不安!

  蘇驟然起步,向著瑪莉婭反衝過來!他上身前傾,幾乎與地面平行,短短距離,速度就已提到了甚至比瑪莉婭還要稍快的程度!他的急停反衝,一下就將所有的飄刃都甩到了身後,而代價就是從飄刃叢中硬撞而過,蘇的身上又多十幾條傷口。

  這時,蘇早就將步槍和一切多餘的彈藥裝備拋下,雙手中各自反握了一把三十公分長的軍匕,隨後,像一枚炮彈般轟然與瑪莉婭撞在了一起!沒錯,兩個以高速運動的人就是直接撞在一起的,沉悶的肉體撞擊聲甚至讓裡高雷的臉扭曲了一下!他放低了槍口,無言地看著糾纏在一起,閃爍身影已經完全重合的蘇和瑪莉婭。這裡已經沒有他插手的餘地。

  撞在一起的蘇和瑪莉婭沒有像人們的常識所知道的那樣各自彈開,而是象磁鐵般緊緊吸附在一起,在極狹小的空間內,兩個人都在以不可思議頻率瘋狂攻擊、閃避、格擋。瑪莉婭前身的飄刃都刺進了蘇的身體,左手緊緊摟著蘇的肩背,右手則攬著蘇的腰,如果畫面從此定格,那麼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熱烈擁抱著情人的女人。可是,現實中,這個動作足以讓她雙手手背上的飄刃全部刺進了蘇的身體。

  在相撞的瞬間,蘇雙手的短匕也刺進了瑪莉婭的身體。瑪莉婭在那一刻心中是冷笑著的,她身上穿著的奇異裝甲雖然是金屬與皮革混合,而且皮革佔了絕大部分,但是真正的護甲,是植入她身體內部的,即使她脫光了站在人們面前,也只會看到一個身體部分改裝的裸體女人,誰也不會想到在那富有彈性的皮膚下面,潛藏著一片片的合金護甲,而且從外表根本無從分辨護甲的位置。蘇的兩刀,最多也就是刺在護甲上,劃開些她表面的皮肉而已。而蘇,內臟已經被飄刃刺傷。不過蘇身體的緊致遠遠超出了瑪莉婭的想像,細長而薄的飄刃刺入時尚不困難,但是一進入身體,就被緊緊夾住,想要翻捲攪動、擴大傷口,就非常的困難。

  蘇的雙刀幾乎在同一時間刺入瑪莉婭的身體,而且是深深的刺入,直至沒柄!意外再次發生,刃鋒準確地從兩片護甲的縫隙中插入,直插體內的臟器,然後在拔出的過程中順著護罩縫隙的走勢橫向一劃,不光切斷了大片的肌肉,還在她的臟器上留下比體表創口大得多的損傷!蘇這兩刀,精準得就像是在做手術,而且好似對瑪莉婭的身體結構、護甲的位置瞭如指掌!即使是瑪莉婭最寵愛的扈從和情人,也不會對她的身體如此瞭解。

  瑪莉婭驀然感覺到了身體的異常,爆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對傷勢的恐懼!或許蘇傷得比她還重,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的傷已經超出了她原本的預期!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5 03:37 P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章十七 越孤單 下

尖叫嘎然而止!

  瑪莉婭像瘋了一樣,忽然抱緊了蘇,然後再推開了他,這樣一個動作,至少有十枚飄刃刺進了蘇的身體,然後又拔出。而蘇,只是沉默著,默默地拔出雙刀,再插入瑪莉婭的身體,再拔刀、再插入。在那碧色的眼睛中,光澤從未波動,能夠看見的只有深沉的沉靜,那是足以讓瑪莉婭發瘋的沉靜。彷彿兩人之間並不是在殊死戰鬥,而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每天都要重複做幾次的工作一樣。

  兩人的動作如電,快到讓裡高雷完全看不清!這個時候,一切的閃避和格擋都不再有意義,只有無休止的攻擊,拚命將利刃刺入對方身體,直到對方倒下,抑或是自己倒下為止!

  在裡高雷的眼裡,兩個飛速旋移、已經完全模糊成一個身影的蘇和瑪莉婭,身周忽然爆出一團薄薄的血霧,就像是一個淡淡的滾動著的血球!而血霧中的兩個人,正在跳出一場致命而瘋狂的雙人舞!

  在另一處戰場上,卡馮已經顧不上仍僅僅抓住他的麗,他像掉入了陷阱的猛獸一樣瘋狂咆哮,將全身的力量都運到了左臂上,揮動護盾,迎上漢倫砸下的一拳!

  下一刻,卡馮就感覺到護盾上壓下了一座山!

  合金護盾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壓力,不停地向內側凹陷,旋即現出一個拳頭的形狀。沉重如山的壓力從護盾傳遞到卡馮的手臂上,再傳遞到他的全身,最後落在了他的雙腿上。這一刻,「鐮刀」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著、掙紮著,在巨大的壓力下顫抖、龜裂。他受了傷的左腿更是由於力量不足,發出一連串的喀嚓聲,腿骨竟然居中斷裂!卡馮發出一聲痛苦的號叫,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

  漢倫若無其事地收回血肉模糊、已經露出指骨的左拳,再一個前踏步,右肘飛出,再次砸在卡馮的盾牌上!這一次,在盾牌凹陷的同時,更是傳來了一陣密集的骨碎聲,卡馮中校手一鬆,已完全變形的合金護盾咣噹一聲掉落在地上,然後他全身一軟,在暗黑龍騎中凶名卓著的鐮刀中校就此癱倒在地,只剩下最後喘息的力氣,而伴隨著每一下喘息,嘴邊就會湧出大片的血沫。

  麗還能站著,而且站得筆直。儘管她胸前的十字開口裂得更大,飽滿乳肉也如卡馮所預期的那樣完全從衣服裡跳了出來,可惜,「鐮刀」中校現在雙眼只能失神地望著夜空,沒有將這幅景象收在眼裡。哪怕他看得清清楚楚,也不會再有任何興奮的心思。

  死人是沒有欲望的。

  麗向卡馮啐了一口,冷冷地說:「想上我?看來我最多只是重傷,你卻要搭上老命!」

  漢倫默默地轉過身,避免看到麗胸前的風光,雖然這種古老的禮儀和尊重在這個時代幾乎蕩然無存,但是漢倫仍然保持著對女人的起碼尊重。剛一轉身,他寬大方正的臉龐上就猛然湧上一片鮮豔的潮紅,然後一口血霧噴了出來。

  「鐮刀」卡馮也是有多項六階格鬥域能力的強者,整體實力比漢倫還要勝出一籌,只是一時大意,才被裡卡多、麗和漢倫的合擊一舉擊倒。但他臨死前的反擊,也將漢倫震成了重傷,麗的血早已染透了半身,她還能夠站立著,純粹是因為意志夠堅定而已。至於裡卡多,他的作用絕不像看上去的那樣小。裡卡多的射擊精準無比,只要卡馮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被射成重傷。再強橫的肉體被再微弱的火力接二連三地直接轟擊也還是會受到傷害的,而鐮刀可並不以身軀的防禦力見長,龍槍三型自動步槍又以威力大、火力猛著稱,若是挨多了自動步槍的子彈,卡馮可能根本等不到麗和漢倫的攻擊。所以由始至終,卡馮一大半的心思都在防禦衛裡卡多身上,即使這樣,他還是被重創了左腿。

  噴出第一口血後,漢倫惡狠狠地將第二口血生生嚥下,然後望向了瑪莉婭那一方的戰場。在原定的計劃中,是由他們三個人迅速擊殺卡馮,蘇和裡高雷牽制瑪莉婭,然後裡卡多和漢倫再加入蘇那邊的戰鬥,解決掉瑪莉婭。生死的關鍵,就在於速度。因為還有一個林奇,誰也不知道這只食腐蟲究竟躲藏在哪裡,也不知道那致命的狙擊彈會在何時飛來,飛向何人。

  漢倫剛剛聚集起力氣,準備奔向下一個戰場時,卻愕然停步。

  蘇和瑪莉婭相距三米,背向而立。蘇的頭有些低垂,數公分長的淡金色短髮軟軟地垂落下來,隨著夜風慢慢飄舞。他的雙手也垂在身旁,鬆鬆地握著兩柄短刀,刀刃上鮮血匯聚成流,灑向地面,也不清楚裡面究竟是蘇的血多些,還是瑪莉婭的血多些。

  蘇和瑪莉婭之間的地面上,滿溢著觸目驚心的紅色,這是鮮血鋪成的地毯。

  瑪莉婭昂首挺胸,傲然挺立。她回頭,想要看看蘇,但就是這麼一個微小而緩慢的動作,卻讓她渾身上下噴出十餘道血泉!瑪莉婭喉嚨間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嗚咽,充滿了不甘、憤怒和不解,然後緩緩栽倒。

  而蘇,仍然站立著。

  漢倫愕然。

  與卡馮的血戰,即使從裡卡多開槍狙擊時算起,也還不到十秒。他本以為這場戰鬥是閃電般結束的,待回過頭來,要去支援蘇時,卻發現那邊的戰鬥早已結束。漢倫根據多年戰場上的經驗,原本判斷這個時候蘇應該已陷入困境,而且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即使想要拖延戰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有裡高雷的輔助,可是一旦蘇和瑪莉婭白刃相接,裡高雷和他手中的步槍就完全失去了作用。

  蘇這邊的戰局,的確迅速地結束,而且結束得比漢倫預想的還要早。只是倒下的不是蘇,而是瑪莉婭。這完全違背了漢倫的常識和對蘇的認識,根據他的經驗,蘇根本不可能戰勝瑪莉婭,一點點的機會都沒有。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蘇終於支持不住,慢慢地坐倒。漢倫大步奔來,將蘇扶起,他這才發現,蘇全身上下幾乎佈滿了細細的切口,許多切口還在不斷的滲出血珠。但是一接觸蘇的身體,漢倫就明顯感覺到蘇的身體裡充滿了旺盛的生機,儘管受了重傷,卻沒有生命危險。而倒在地上的瑪莉婭,倒已是奄奄一息。

  這時裡卡多已經趕了過來,給蘇注射了一針兼具興奮和止血恢復功能的針劑,然後拍了拍漢倫的肩,說:「想不通吧?剛看到蘇時,我也和你一樣,不過現在都習慣了。在這個傢伙身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這個時候,注射過興奮劑的蘇看起來已經有了些精神,他聽到了裡卡多的話,虛弱地笑了笑,說:「剛才……我和她比的只是誰出刀更快,誰更能挨刀而已,就像……就像……」

  「就像是荒野的暴民打架?」裡卡多接上了蘇的話。

  「……是的。」蘇點了點頭,顯得仍很虛弱。

  裡卡多向漢倫看了一眼,無奈地聳了聳肩,漢倫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象荒野的暴民打架一樣,沒有任何格鬥技巧可言,甚至談不上武器掌握,更是無視領域能力,僅比出刀快、比能挨刀就可以放倒一個暗黑龍騎中校的話,那這個世界也未免太過奇怪了。

  在卡馮和瑪莉婭倒下後,戰事其實就已結束,兩個中校的扈從全都失去了鬥志,作鳥獸散。但在這個荒無人煙、冰寒刺骨的凍原上,失去了龍騎的引領,這些扈從只怕沒有一個人能夠走得出這片廣袤的凍原,所以蘇和裡卡多的人也沒有去追。

  由始至終,林奇都沒有出現過。

  在凍原上,已經搭起了一個帳篷,裡面是便攜式的臨時醫院。直到這個時候,裡卡多扈從中那名醫生的真正價值才體現出來。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手術,麗的傷勢終於穩定下來,並且不會在今後留下任何後遺症。其它受傷的扈從也一一接受了治療。

  漢倫的傷勢雖然也不輕,不過出眾的格鬥域能力同樣使他恢復力出眾,晚點治療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所以他將優先治療的機會讓給了扈從們。漢倫並不是龍騎,但他是裡卡多的朋友,從身份來說比扈從要高貴得多。而且他堪與中校匹敵的實力也讓他擔當得起這個身份。在這個以實力、血統論高低,階級和等級界線更加分明的動盪年代,並不看重身份的漢倫顯得像個另類。

  漢倫獨自站在凍原上,寒發吹動了他微卷的頭髮。他那雙深灰色的眼睛注視著茫茫的黑夜,儘管根本看不到什麼。

  黑夜中亮起了一點忽明忽暗的火星,那是裡卡多在吸菸。點燃的菸頭在黑夜中顯得極為醒目,也許十幾公里外都能看得見。

  戰鬥結束,裡卡多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作派,晃晃悠悠地走到漢倫身旁,順著他的目光向黑夜中望去,當然什麼都沒看見。

  「還在想蘇那小子?」裡卡多問。

  「是個很有意思的傢伙,我在想,他說要給敵人一個難忘的教訓究竟是什麼。」漢倫說,他隨手從裡卡多嘴上拿下了那半截煙,扔在地上,踩熄,說:「別忘了還有一個狙擊手沒有出現!你這個標靶也太明顯了點,我對他的槍法可沒什麼把握,萬一射偏了呢?」

  「那是個聰明的傢伙,而且很愛惜自己的生命,他不敢開槍的。如果開槍,他怎麼逃得過你的追蹤?這種程度的狙擊手,我們可見得多了,還從沒見你失手過。」

  漢倫忽然嘆了口氣,說:「這可難說得很,這個世界變化太快,誰想得到一個感知域的傢伙能夠在近身格鬥中幹掉格鬥域的中校?對了,裡卡多,我怎麼聽說你的家族和蘇有很深的仇恨?」

  裡卡多聳了聳肩,說:「家族是家族,我是我,你也知道,過去幾年中我可從沒從家族裡得到過什麼。而且我喜歡蘇的行事方式,他是那種還抱著許多舊時代理想的人,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點。」

  漢倫說:「就是說,他是那種可以把後背交給他的戰友?」

  「沒錯!」

  這個時候,從黑暗中出現了一個身影,那是蘇。他在簡單地注射了幾針後,就帶了工具和藥品,拖著卡馮和瑪莉婭向凍原深處走去,說是要給敵人們留下一段難以忘卻的記憶。卡馮已經死了,但瑪莉婭還活著,她的傷勢再嚴重,也還只是肉體的傷害,如果治療得當,還有治癒甚至是完全復原的希望。

  蘇拒絕了一切協助和參觀,堅持要獨自一人去做這些事。凡是看過蘇傷勢的人,都難以相信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行動自如,而且還可以拖動兩個沉重的身體。但是隸屬於暗黑龍騎的人都知道,科提斯訓練營出來的都是怪物,蘇顯然也是。

  「都弄完了?」裡卡多向蘇問。

  蘇點了點頭,他臉色顯得很蒼白,幾乎沒什麼血色,看來兩個多小時在忙碌讓他非常的疲累,甚至有可能引發了傷勢。其實裡卡多一直很想看看蘇的身體內部的結構究竟是什麼樣子,如果是普通人,瑪莉婭那些飄刃穿刺完全可以將蘇的內臟切成碎塊,這種傷勢雖然不一定會死,可是沒有幾個月的修養,普通的龍騎都休想下床。

  裡卡多又點上了一支菸,深深地吸了一口,說:「真想看看你留給敵人是什麼樣的驚喜。」

  「最好不要,你會做惡夢的。」蘇的口氣很輕鬆,似乎在開玩笑。但是從蘇的眼睛中,裡卡多知道,蘇是認真的。

  裡卡多習慣性的聳了聳肩,他寧可選擇睡個好覺。對於他這種自認上了年紀,又在戰場中拚殺多年的男人來說,好奇心並不是那麼重要。

  「接下來要做什麼?」漢倫問。

  蘇說:「我需要治療,然後,再繼續向北。」

  「向北?」裡卡多怪叫起來,說:「好吧,聽你的,向北!可是我要告訴你,那邊很可能有許多我們根本招惹不起的厲害傢伙埋伏著呢!等我們出了凍原,說不定正好撞上他們的槍口。」

  「也可能是戳了他們的屁股。」蘇微笑著說。

  裡卡多大笑起來,重重地拍了一下蘇的肩膀,說:「好吧,如果我沒猜錯,那裡肯定有幾個我非常討厭的傢伙,能重重地戳他們屁股幾刀,當然最好不過!

  天尚未全亮的時候,蘇和裡卡多就開始出發,繼續向北方進發。這次蘇沒有前出偵察,負責這個活的是裡高雷。而蘇自己正躺在擔架上,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在注射了大量的藥物和營養素,蘇就開始沉眠。他睡得如此安靜,幾乎完全沒有呼吸,也看不到一點生命的跡象。但是如裡卡多、漢倫、麗這幾個人,都能夠感覺到蘇身體內部溫度高得驚人。在這種溫度下,血液都要沸騰,實在不明白蘇為什麼還能安穩地睡覺,而且他身體表面冰涼,溫度還在零度以下。

  凍原又恢復了寧靜。

  現在是黎明前,正是最黑暗的時候,凍原上一片黑暗。在極端的黑暗中,凍原上冰冷的岩石反而散發出些微的瑩光。天是暗的,大地卻是亮的,形成了一個非常詭異且絢麗的世界。

  在發光的大地上,隱約可以看到兩個身影,一個是站著的,一個是躺著的。在遠方的黑暗中,又走來了一個身影。他走在微亮的大地上,步伐穩健,不急不燥,走向了凍原中央的兩個身影。凍岩微亮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臉,是林奇。

  林奇走到了凍原中央的兩個人旁邊,默默地看著曾經的、以及短暫的兩位戰友。站著的是鐮刀卡馮,他看起來很安詳,雙眼微閉,似乎是在享受凍原上難得的寧靜。從看到卡馮的第一眼,林奇就知道,他已經死了,而且死了很久。卡馮的左腿以及全身的姿勢都顯得有些不自然,雖然看起來他是站著的,但是實際上支持身體的是一根用來支撐帳蓬的輕質合金竿。合金棒一端插在堅硬的凍原裡,一端沒入卡馮的肛門,直通到咽喉,就這樣將他的身體支撐起來。

  除了支撐身體的金屬桿外,卡馮受到的惟一侮辱就是被剝光了衣服。這在林奇的眼中,根本連殘酷的邊都沾不上,他對待敵人屍體的手段可要多得多,也要有創意得多。如果心情好,他甚至不介意傳送蘇一點點經驗。

  但是現在,林奇的心情並不是很好,所以看著卡馮的裸體,就覺得有些刺眼。鐮刀中校的身體看起來比例並非完美無瑕,甚至因為皮膚鬆弛而有了些贅肉。他的皮膚上有些斑痕,生著濃密的棕色毛髮,肉體因為寒冷的原因縮成小小的一團,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呸」的一聲,林奇吐出了一口濃痰。原來著名的鐮刀中校被扒光了之後,也和普通的中年男人沒什麼兩樣。龍騎總部那些早就痛恨卡馮的人,如果看到了這一幕,一定會拍照,並且好好地珍藏吧?林奇甚至可以想像,過了十幾年後,卡馮還會是暗黑龍騎閒暇時的談資。

  林奇知道,除了讓人聞名喪膽的鐮刀中校外,卡馮還是一個勉強合格的丈夫和一個不錯的父親。這是鮮為人知的秘密。林奇忽然覺得,這種簡單的侮辱方式居然也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有一天和卡馮一樣的下場,那會怎樣?這個想法讓他極不舒服。

  林奇勉強將不快的念頭驅逐出去,再看向平躺在凍原上的瑪莉婭,並且有些意外地發現,她竟然還活著。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八 恐懼與征服 上

林奇走到了瑪莉婭的身邊,沉默地看著這個曾經凶名鼎盛的女人。

  瑪莉婭穿著的還是那套暗黑龍騎風格、由皮革與金屬製成的戰衣,不過明顯看得出是鬆鬆垮垮套在身上的,很多皮扣和抽帶都沒有拉緊。她的身下,印漬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紫黑色,那是鮮血凝結後的痕跡。看上去瑪莉婭的臉色很好,白晰中透著紅潤,嘴唇也很濕潤而有光澤。她整個人的狀態簡直是好極了,就像一個精心保養的貴婦人。

  可是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無助,完全不是林奇記憶中那個無所畏懼、凶悍狠辣的嗜血女人。瑪莉婭也會怕嗎,她在怕什麼?

  瑪莉婭也看到了林奇,不過她的反應明顯遲緩,好半天眼睛中才多了一點生氣,嘴唇微微地動了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林奇在瑪莉婭身邊蹲下,仔細傾聽她的聲音。以他作為狙擊手的敏銳感覺,也只能勉強聽清她說的話。

  「幫……幫我……」她氣若游絲,吐出的字句斷斷續續。看起來生機盎然的瑪莉婭,居然連說句完整的話的力氣都沒有。

  幫她什麼?林奇看了眼瑪莉婭曲線誇張的身體,目光中可沒什麼好意。他本來對瑪莉婭根本沒什麼特別的念頭,瑪莉婭的凶狠、強勢以及在性上的男女及變異生物通吃,都讓人沒法把她看做女人。但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林奇忽然發覺她的誘惑簡直無法抵擋。誘惑並非來自她半邊還算漂亮的臉,也不是她堪稱火爆的身材,而是因為她的名氣和中校軍銜。

  能幹個中校,在林奇的生涯中,絕對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或許這只是個開始,他的年紀不算太大,進化的潛力也還沒到盡頭,在將來的日子裡,完全有可能更進一步,說不定有生之年還能玩個將軍什麼的,比如說,現在正在北方的那一位。而實際上,暗黑龍騎中目前也僅有帕瑟芬妮一位女將軍。

  對帕瑟芬妮,幾乎龍城的每個男人都會有所幻想,林奇知道,自己也肯定只是幻想罷了。他是個很現實的人,不願意將根本沒有可能的事情稱為希望。

  得不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將軍,玩個中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奇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左手已經伸進瑪莉婭的皮衣內,狠狠揉捏著她光滑的肌膚,然後狠狠往下一插,深入到她的皮褲裡面。有些意外的,林奇摸到了一些不應該屬於女人的東西。他並不在意,繼續摸了下去,果然,作為女人的東西都在。

  如果在舊時代,每一個龍騎可能都是人體結構和生物學的大師,而林奇更是這方面的專家。要想充分體驗虐待的樂趣,就必須在這方面擁有足夠豐富的知識和高明的造詣。他仔細地摸了一遍,根本不看,就可以斷定瑪莉婭是人工植入那些不屬於女人的東西,以此來滿足她變態的樂趣。

  這對林奇的興趣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反而讓他覺得更加的刺激。他覺得下身象著了火一樣,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強烈的衝動和激情了。長久的狙擊生涯,經常連續十幾個日夜的潛伏,呼吸著彈藥的煙火味,已經大大地影響了他的慾望。

  林奇喘著粗氣,一把扯開了瑪莉婭的皮衣,讓她的身體整個裸露出來。他粗暴的動作帶動了瑪莉婭的身體,讓原本已經木然得甚至有點呆滯的她的反應變得明顯了一些。瑪莉婭絲毫動彈不得,只是看向林奇的目光中有著一絲奇異的譏諷,似乎還有種彷彿是解脫的欣慰。她目光中的複雜含義,幾乎都被心思細膩的林奇收在眼裡。

  林奇謹慎的天性佔了上風,他壓抑住心頭的火焰,輕輕地撫摸著、檢查著瑪莉婭的身體。她有種不正常旺盛的生命力,可是卻又連挪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而在觸摸著她的柔軟、溫暖而且富於彈性的身體時,林奇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真實感覺,就像摸的不是瑪莉婭本人似的。

  他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地上凝固凍硬的血跡,輕輕伸手,在瑪莉婭的後頸上摸了摸。從指尖上傳來些微的麻癢,好像是刺痛,又有溫暖濕潤的感覺。林奇收回手一看,果然沾上了淡淡的血跡。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上血液,仔細分辨著舌尖上的味道。瑪莉婭的血液中有濃重的藥味,大多是暗黑龍騎出品的標準藥物,其中一部分是刺激身體生機、保持肌體活力的藥物,也包括了許多生血、提溫和加快新陳代謝的藥物,以及大量的抗寒抗輻射藥物。這些藥物搭配在一起,而且劑量如此之大,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瑪莉婭的外表看起來狀態這麼好,甚至於在寒冷、乾燥和高輻射的凍原上躺了大半個晚上還能存活下來。

  但是龍騎這些在戰場上專用的特效藥效力猛烈,更有一些是依靠活化基因來達成藥效的。當醫師配發這些藥物的時候,都會附上一張嚴格劑量規定的說明,除非是搶救瀕危傷員賭生死,否則絕對不能過量使用。瑪莉婭血液中的藥物濃度如此之高,即使以她全盛時期的體質都經受不住這種劑量的藥物,何況是現在的虛弱狀態?從她現在的狀態來看,藥物的副作用並沒有立竿見影地發作,但是必然會在一週或者是幾週後出現,一旦發作,就是致命的後果。

  虛弱狀態?這個詞剛從林奇的意識中浮現,他就明白瑪莉婭什麼地方不對了。瑪莉婭身體內部植有護甲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是她現在的身體非常柔軟,且富有彈性,即使用力的揉捏,也觸摸不到護甲的痕跡。那麼她體內那些護甲都到哪裡去了?

  林奇眼瞳的顏色變了,他調換了視覺模式,並且點亮了一根只有兩釐米長的瑩光棒。淺紫色的暗淡光輝照在瑪莉婭**的身體上,終於可以看出她的皮膚上有許多縱橫交錯的痕跡,這是剛剛長好的傷痕,大部分切口非常的細膩整齊,由於藥劑的催化作用,傷口已經基本癒合,而且合攏處十分平滑,幾乎分不出是皮膚的天然肌理還是傷痕。少數切口是不規則的,應該是搏鬥留下的痕跡。看來,她身體內的護甲片應該都被取出,而且在這個過程中,蘇展示了大師般的手術技巧。

  林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壓抑著心底隱隱的不安,雙手輕輕地撫摸過瑪莉婭的全身,這次不是為了宣洩慾望,他發動了自己所擁有的多項感知域能力,在細緻的撫摸、觸碰與探測之下,瑪莉婭身體內部的情況一一呈現在他的意識中。瑪莉婭的內臟都已支離破碎,但是在藥物的刺激下以及生體膠劑的粘結下仍維持成一個整體,並且奇蹟般地還在發揮著功能。生體膠劑是戰地手術中用來粘連封閉內部創口的,一般會在一週內被身體組織吸收,成為臟器的營養成分。但是瑪莉婭的臟器幾乎被切碎,全靠著膠劑粘合才能發揮作用,在活性藥劑的作用下,所有的臟器都在透支著生命力,保持著細胞的旺盛活動。這種情況下傷口幾乎沒可能自然癒合,只要膠劑的作用期一過,所有的臟器都會徹底破碎。

  林奇還發現,瑪莉婭許多重要的神經和肌腱被切斷、取走,但又保留下來一小部分。也就是說,瑪莉婭身體還保留著本能的反應能力,比如當林奇觸動她敏感部分時,相應的身體部分就會顫動,而且她的表情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說明她仍保留著對身體的感覺。但是被切斷移除的神經都和身體的控制有關,瑪莉婭已經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力。

  這個結果看起來還不錯,至少呆會玩她的時候,可以保留大部分的樂趣。林奇樂觀地想著,可是他的心情卻更沉鬱總是沒有想法那麼飛揚。

  他又看了看滿地的血痕,再想到撫摸瑪莉婭後頸時手指指尖感覺到的微微刺痛,林奇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體翻了過去,讓瑪莉婭側躺在地上。她的頸、背、臀和大腿後側都是一片片的細小血珠,那是用極細的針管刺進了血管內,只留著一點點尾端在皮膚外。由於身體內部異常活躍的生命活動,瑪莉婭的血液已經失去了凝結能力,順著針管一點一滴的滲出來,流洩在凍原上。以瑪莉婭身為龍騎的敏銳感覺,肯定能夠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在以非常緩慢的速度流失著。

  林奇輕輕地將瑪莉婭放歸到原位。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了蘇的全部佈置。瑪莉婭已經孤獨地在黑夜中躺了半個夜晚,在這段時間中,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黑暗、寒冷和孤獨中體驗自己的身體內部病態的旺盛生命力,以及鮮血和生命的流逝。這個過程非常的漫長,如果林奇不出現,瑪莉婭或許要在絕望中度過十幾天的時間,直到維持生命的藥效消失或者是藥物副作用發作。林奇的出現,也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結束她的生命,讓她解脫。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林奇才明白瑪莉婭在恐懼什麼,又為什麼會吐出那麼軟弱的兩個字,「幫我。」

  即使現在可以立刻把瑪莉婭送進龍騎的大型醫療機構,也只能保住她的命而已,不會根本改變她的狀況。在餘生中,她都將失去指揮自己身體的能力,神經和運動系統關鍵部分受到的傷害都是永久性的。

  林奇沉默地看著瑪莉婭,默默地評估分析蘇所做的一切。這是一個龐大、複雜而又精細的手術體系,涉及到人體的方方面面,不論是深入的認識,精準的刀法,以及構思的巧妙與執行的冷酷,都讓人驚嘆。想像著不久之前,蘇曾經在這片凍原上將龐大的手術壓縮在一個多小時內完成,所有的動作都如機械般精準,整個過程沒有一點差錯,才會留下瑪莉婭這樣的傑作。林奇幾乎可以想像,在蘇操作的時候,瑪莉婭的恐懼與無助。

  越是細想,林奇就越是覺得凍原今晚的夜風格外的寒冷。

  他突然變得暴躁起來,惡狠狠地咒罵著:「去他媽的,想那麼多干嗎?反正以後都不關我的事了!現在先玩個中校再說,以後可不見得有這種機會。或許蘇就是專門留給我的呢,她還會有反應,至少比姦屍強!」

  林奇霍地站了起來,用力解開了褲帶,將作戰褲褪了下去。然而褲子一脫,林奇就怔在了原地。他胯下的**根本不是想像中的憤怒賁張,而是不知何時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看上去和卡馮都相差無幾。

  林奇怔了片刻,忽然嚎叫一聲!瑪莉婭望向他的眼神中,則充滿了幸災樂禍。她這樣的眼神讓林奇改變了主意。他穿好了衣服,又消除了和自己有關的一切痕跡,冷冷地向瑪莉婭看了一眼,就轉身離去,消失在最後的深沉夜色中,好像根本沒看到她的眼神從絕望到慌亂,最後滿是乞憐。林奇覺得,對這個女人來說,讓她靜靜地躺在凍原中央,不受打擾地體驗十幾天步向死亡的歷程,或許是個最合適的結局。他決定一切都保持原樣,直到暗黑龍騎的人找到這裡為止。瑪莉婭的戰術智腦看來沒有遭到破壞,當她真正死亡後,會按既定程序自動發訊號給龍騎的總部,那時候,凍原上發生的一切就會為人所知。

  兩名中校的死亡,即使對暗黑龍騎來說也是件大事。他們的死亡地點、方式、原因都會被詳細的記入檔案,列為機密。那些想看的人都會查閱到這些檔案,這就是蘇對他們的警告,一個非常有力的警告。

  在林奇的感覺中,蘇就像是一條瘋狗,只要你踢了他一腳,他就會反過來咬你無數口,直到把你撕爛或者是他被打死為止。對待這樣的瘋狗只有兩個辦法,要麼不要招惹,要麼從一開始就打死他。

  林奇現在很慶幸自己沒有踢出那一腳。

  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山谷中,座落著一個古老且有些頹敗的城堡,外牆的裝飾和磚雕都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磨損,牆面上爬滿了藤蔓植物。即使在這種深冬時節,這些植物也翠綠欲滴,茁壯生長著。可是和季節的不諧調,使這些藤蔓的存在沒有給人們帶來任何爽心悅目的感覺,只會讓人們感覺更加寒冷。

  高大的院牆圍攏著寬闊的廣場和花園,漆成深黑色的縷花鐵製大門緊緊合攏著,夜風吹過時,會發出嗚嗚的呼嘯。

  城堡中大半的窗戶都是亮著的,燈火明亮而溫暖,是這山谷中惟一的暖色。

  城堡內部的裝飾是濃郁的洛可可風格,貫通三層的大廳天花板和四壁是柔和的淺褚色,裝飾著火焰、花葉、貝殼交織成的橢圓型和圓型石膏花紋,精美且華貴,完全不像外表那樣破敗。在三樓轉角,一間穹頂繪著七使徒傳說、四壁嵌著由紅銅製成的花枝纏繞的水晶壁燈的小會客室裡,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正坐在沙發裡,透過古老的金絲框單邊眼鏡,聚精會神地閱讀著一本看起來和這座古堡同樣有歷史感的書。

  他身材清瘦,儘管是深夜,並且是在舒適而又溫暖的小會客廳裡,但是從雪白的頭髮到長褲皮鞋,都收拾整理得一絲不苟。

  老人沙發旁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套精美的細瓷茶具,杯中的紅茶湯色純淨,香氣濃郁。老人手中的書又翻過了一頁,於是他端起了茶杯,剛要喝上一口,忽然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輕微但顯得有些雜亂的腳步聲。老人雙眉挑了挑,又將茶杯放在了茶幾上。

  小會客廳的房門上響起很有節奏感的三下輕敲,完全符合禮儀,讓老人不悅的表情有所緩和。

  「進來吧。」老人淡淡地吩咐。

  房門打開,進來的是一個管家裝束的中年男人,他微微躬身,恭謹地說:「剛剛收到的消息,已經確認了卡馮中校死亡,瑪莉婭中校和林奇少校現在還沒有消息。」

  老人微微皺眉,看著中年管家,問:「結論?」

  管家明顯有些猶豫,但在老人威嚴的目光下,不得不說:「第一階段的捕餌行動,恐怕是失敗了。」

  老人淡淡地說:「即使對方多了一個漢倫,卡馮他們三個人也應該可以應付。當然,他們三個可能因此死掉一個,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為什麼現在只有卡馮的消息,你就斷定行動失敗了?」

  管家的聲音低了些,說:「沒有什麼理由,只是……直覺。」

  老人的神色凝重了起來,點點頭,說:「這個理由足夠了。那麼他們將會出現在北方戰線的後方?」

  「他們應該沒有理由會知道我們的佈置,不過……我覺得他們會在戰線背後出現。」管家小心翼翼地說,頓了一頓,他又補充說:「或許,我們應該再補強一下戰線。」

  老人微微一笑,說:「小概率事件連續出現的可能性有多大呢?不要忘記我們的主要目標。你去安排吧,不要打擾我看書。」

  「遵命,閣下。」管家躬身行禮,退出了小會客廳。走出去之後,他才發覺自己渾身已濕透。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09-11-27 09:39 AM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八 恐懼與征服 中

遙遠的北方,群山綿延無盡,自北向南逶迤起伏跨越數百公里。山脈最高峰位於中部偏北,一個方圓百多公里的大湖鑲嵌在大地上,主峰從湖面開始毫無阻擋筆直地上升兩千多米,三條冰川直直掛落碧綠的湖底。雪山冰川瀑布湖泊荒灘,如果忽略掉天空的鉛雲,時光宛若靜止在舊時代。

  越過這座在幾百公里外就霸佔了視野的高峰,一切開始有些不同。在酷寒的冬季,本該是冰雪覆蓋大地的時節,但是許多山峰上,卻只能看到片片殘雪,到處都是焦黑的痕跡和零亂的彈坑。

  在一個不大的山谷中,已經沒有一株樹木,代之以密佈林立的可拆卸簡易房屋。一條公路蜿蜒曲折伸向山谷外。山谷兩壁開鑿著一排排洞口,從裡面延伸出鋼軌,呈放射狀匯聚到山谷口的貨物裝卸場。山谷中到處是忙碌的人群,偶爾也可以看到幾個滿身硝煙的男人聚坐在彈藥箱上,抽菸喝酒毫不顧忌。似乎全然不覺得他們屁股下面坐著的東西一旦爆炸,可以輕而易舉將他們掀上百米高空。

  山谷口的貨物堆卸場上停著幾輛自供動力的列車,十來個壯實得堪稱恐怖的男人正在將堆場上一箱箱物資搬上列車。一節列車已經裝滿,於是緩緩駛離站台,沿著山腳的軌道進入其中一個山洞。堆場上搬運的男人們身高個個超過了2米5,每一塊肌肉都飽滿賁張,筋絡虯結如巨蟒纏身,鼓突昂揚的程度誇張到恐怖,那些一米見方、足有上百公斤的沉重箱子在他們手裡好像是玩具一樣輕巧。即使是在刺骨的寒風下,他們中的許多人依舊赤裸著上身,有些炫耀似的抖動著身上的肌肉。

  山谷周圍的各處山峰上,都布設有炮位、導彈等各種陣地,在最高的一座山峰上,無數說不清用途的天線在不停地旋轉著,監視著山谷周圍廣闊天地的一切動靜。

  天空中是濃得永遠都化不開的輻射雲,現在是深夜時分,卻不是完全的黑暗。四周的山峰都在散發著淡淡的瑩光,這是高度輻射的標誌。而這個繁忙的山谷中則是燈火通明,無數雪亮的探照燈將山谷每一個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

  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們,就像他們完全不需要睡覺一樣。山谷喧囂、明亮,在戰場區域,這樣顯著的目標實在是太容易招來敵人的襲擊,因此顯得很有些奇怪。

  山谷上空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但這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山谷中人們的生活,該忙的還是在忙著,該聊天的還是在聊天。暗色的夜空中亮起了一點橘紅色的火光,有經驗的老兵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枚正在飛來的導彈。導彈速度極快,帶著明顯的尾跡,從高空迅速接近了山谷。在這個方向的幾座山峰上佈設的機炮同時怒吼起來,幾道閃亮的曳光彈流在空中匯聚在一起,準確地在導彈的軌跡前織就了一張彈網。

  導彈迎頭撞上了彈網,於是夜空中突然多出一團閃耀的橘色火球,燃燒著的碎片四處濺落。隨後,兩枚小得多的導彈分從兩座山峰上騰空而起,殺氣騰騰地向著導彈來襲的方向飛去。它們的尾部只有淡薄的藍色火焰,可是速度卻明顯要快得多。

  幾個還在聚談的老兵漫不經心地向空中看了看,其中一個說:「這種無聊的戲碼,每週都要來一次。」

  另一個滿臉胡茬的傢伙則笑著說:「要是這點活都沒有,那些守山頭的傢伙可都要悶死了。」

  這時空中傳來隱約的呼嘯,一小團火焰裹著的導彈殘片斜斜地掉落下來,看方位正好是對著這幾個老兵。不過他們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還在自顧自的聊天。

  燃燒著的殘片正好砸中其中一名老兵的頭,發出清脆的敲擊聲,然後彈落在地上,跳了幾跳,就此安靜下來。這塊殘片不算小,恐怖的沖能讓老兵的頭往下一沉,令他嘴裡香菸掉在地上,然而老兵只是吐出一句粗口,然後彎腰撿起煙,重新塞進嘴裡,若無其事地繼續聊天,其餘人都視若無睹,話題沒有半點停頓,彷彿落在那個老兵腦袋上的僅僅是一枚飄落的樹葉而已。

  山谷的另一個角落裡,更多的人圍攏在一起,吵嚷叫罵著,肢體不時做出大幅度運動,氣氛極為熱烈。這些人有男有女,人人手裡抓著或多或少的鈔票,一邊用力揮舞,一邊歇斯底里地叫著。他們圍成了一個大圈,圈中有一個神情彪悍的健壯男人,正在和三頭足有數百公斤重的北地暴熊對峙。這個男人是完全赤裸著的,身上全是縱橫交錯的傷痕,多處看似爆炸和彈頭留下的老傷,凹凸處泛著白,另外一些印記卻是青紫滲著紅絲,那是鐐銬的勒痕和鞭打的新傷。

  和舊時代的棕熊不同,北地暴熊的體型更大、性格更加暴燥,也更具有攻擊性。它們身上的灰白色的長毛粗而硬,厚厚的毛髮可以輕易抵擋住砍刀鋒刃的襲擊。暴熊的肩背上有著細細的鱗片狀組織,只要輻射存在,這些極為堅硬的鱗片狀組織就會不停地生長,變得越來越厚、也越來越硬,直到要了暴熊的命。一頭老年暴熊甚至可以抵抗重機槍的掃射!

  暴熊可以輕易咬碎岩石,爪子的硬度也直追鋼鐵。而三頭暴熊包圍著的男人,除了自己的一雙拳頭,身上連一塊蔽體的布都沒有。

  男人身上已經有了許多爪撕的傷口,但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戰鬥力。他仔細地觀察著暴熊的動作,緩慢地移動著。儘管三頭暴熊都在低低地咆哮,卻並沒有發起攻擊,顯然在先前的格鬥中它們已經吃了不少苦頭。終於,體型最大的一頭暴熊壓抑不住性子,咆哮一聲,人立而起,雙爪當頭向男人拍下!

  這個男人反而上前了一步,雙手一張,如鋼鉗般抓住了暴熊的雙掌,竟然硬頂住了暴熊數百公斤重的龐大重量!暴熊狂吼一聲,低下頭來,剛想撕咬這個男人的血肉,哪知男人一聲低吼,頭先向後仰,然後如一柄銅錘,重重地砸在暴熊的前吻上!

  男人的額頭當即皮肉綻開,鮮血直流,但是暴熊的鼻子整個地塌陷下去,甚至四顆獠牙全被撞斷!

  這頭暴熊一聲嗚咽,痛得不停地在地上翻滾,四處衝撞。但是每當它撞向圍觀的人群時,總會有一兩個大漢揪住它的皮毛,將它扔回到圈子中央。甚至有人直接懶洋洋的飛起一腳,踢得它連翻幾個跟頭,滾回了場地中央。

  圈子中間,那個赤裸的男人頭面滿是淋漓的鮮血,但傲然立著,冷冷地掃視著其餘的兩頭暴熊。那兩頭暴熊儘管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不住低低咆哮,可是卻怎麼都不敢衝上來。再被那人男人一瞪,甚至漸漸向後退去。

  這時人群中擠出一個光頭大漢,高聲叫著:「夠了!顯然XXX的三隻小綿羊沒有吃飽飯!還是留著它們,對付別的軟蛋去吧!這一場是我贏了,來,把你的錢都扔出來吧!」

  周圍的人們大部分都在搖頭嘆息咒罵,紛紛將手中握著的鈔票扔進場地裡,少數人則是興高采烈地收攏著滿地的戰果,然後和光頭大漢湊到一處分錢。

  幾個健壯的男人走入場地,用鐵鏈套上了兩頭完好的暴熊,將它們生生地拖走。暴熊拚命掙扎,卻毫無作用,被一路拖曳著遠去。那頭重傷的暴熊則被人提到了一邊,當場宰殺剝皮,煮肉燒湯。

  光頭大漢數了數手裡的錢,顯得十分滿意。他走到了赤裸著身體的男人面前,咧開大嘴,笑著說:「幹得不賴,白皮猴子!」

  滿身傷痕的赤裸男人默默地站著,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偶爾,他的眼中才會閃過隱晦的仇恨。這仇恨不光是對光頭大漢,還對著在場所有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孩子。他的身高接近190釐米,體魄絕對算得上是魁梧健壯,可是這個山谷裡的男人女人普遍高大,幾乎每個人都超過兩米,因此對比之下,他就顯得格外瘦弱。

  旁邊走過來兩名穿著制服的男人,看上去不像是扈從或者戰士,倒像是僱傭軍,或者是保鏢。他們給赤裸的男人戴上了內圈附有尖刺的手銬和腳鐐,在傷口上胡亂噴了些藥物,就將他拉走。

  光頭大漢衝著兩個保鏢叫著:「這隻猴子給我賺了不少錢,一會給他盆熊肉,份量要足夠!」

  「沒問題!」其中一個保鏢回答著。

  兩個保鏢很快就把那個男人拉走,在雪亮燈光的照耀下,男人凌亂的短髮紅得像是一團火,也不知道是血還是頭髮本身的顏色,讓光頭感到有些刺眼。他努力地想了想,卻想不起來這個男人頭髮的顏色。其實這也不奇怪,在這個光頭眼裡,以及絕大多數人的心裡,都把這個男人看成和那三頭暴熊一樣的純供取樂的玩物。光頭晃了晃腦袋,把那個莫名其妙跳進來的問題拋開。

  這時外圍忽然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幾名散發著淡淡殺氣的男人簇擁著一個如純白玫瑰般的女人走來。他們走得很快,而且那些男人個個面無表情,就連眼中的神色都有些木然,可是在戰場呆久的人都知道,那些殺了太多人的傢伙大都只有兩種表情,一種是變態般的狂熱,另一種就是如這類的木然。

  看到這隊人走來,就連那些最桀驁不馴的老兵們都挪了挪位置,讓出了一條通道。

  除了讓人喉嚨發乾的容貌外,隊伍中央的女人還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套裝,筆挺的長褲完美地襯托出她雙腿的長度和線條。只不過她這身裝束,以及過分的整潔和這個山谷裡充滿硝煙的氛圍格格不入。不過這並不奇怪,無論在任何地方,帕瑟芬妮都有本事成為所有人注目的焦點。

  帕瑟芬妮忽然咦了一聲,轉頭望向另一側的人群。她的目光直接忽略了無數希望成為焦點的男人,落在了那個火紅頭髮、帶著手銬鎖鏈的男人身上。赤裸身體、滿身傷痕的男人也吃了一驚,抬頭回望著這個漂亮得超出他想像的女人,目光中的仇恨稍有減退,而是多了些驚訝和迷茫。

  注視了幾秒後,帕瑟芬妮就收回了目光,向身邊的扈從說:「那個男人是誰?告訴他的主人,給他穿上衣服,別讓他光著身子到處亂跑,還有,把他弄乾淨些。這個樣子我看了不舒服。」

  吩咐完,帕瑟芬妮就繼續向前,再也沒有看那個男人一眼。一名扈從留了下來,只是向挾著男人的兩個保鏢說了聲「你們都聽見了?」,然後就跟隨著帕瑟芬妮遠去。

  兩個保鏢面面相覷,他們剛到這裡不久,還不清楚那個女人是什麼來頭,怎麼口氣這樣的大?這個山谷中只有幾條簡單的法律,那就是各憑實力、行事自由以及優先駐軍司令卡普蘭將軍的徵召。而這幾條法律本身,也是由卡普蘭將軍自身的實力以及精銳衛隊在維護的。

  這個時候,光頭大漢從後面的人群中擠了出來,看到兩個保鏢挾著那個男人在發呆,立刻臉有怒色,大聲喝斥著:「你們不把這白皮猴子拖走,還愣在這幹什麼?」

  對這個光頭大漢,兩名凶悍的保鏢也顯得十分畏懼,快速說了剛才發生的事。光頭一臉疑惑,向山谷中望過去,可是那個女人和她的隨從早已消失在山谷深處。

  光頭皺著眉頭,盯著赤裸的紅發男人反覆看了幾遍,才喃喃地罵著:「看不出你這隻猴子居然也有女人緣,真是怪了!不過那個女人算什麼東西,敢來命令我?女人嘛,還不就是給男人騎的?」

  他這句話說完,忽然發現周圍的人臉色都很奇怪。正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光頭大漢身後忽然有個人冷笑著說:「光頭納斯,你這樣想沒事,如果這樣說的話,很可能明天你就做不成男人了。」

  光頭大漢大怒,轉身一看,滿臉的怒氣立刻消得無影無蹤,尷尬地笑著,說:「倫菲爾上校,您怎麼也在這裡?」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八 恐懼與征服 下


站在光頭納斯身後的是一個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的男人,高大、英俊,一頭金色的長發流洩下來,披在肩上。即使是穿著專用的作戰服,看到倫菲爾時,總會讓人感到似乎有溫暖的陽光撲面而來。只有他胸前那三枚不起眼的暗金色短柄戰斧在提醒著人們,他們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不是什麼小人物。

  這個山谷雖然是暗黑龍騎的正式駐地,屯積了大量的戰備物資,不過卻沒有幾個人穿龍騎的制服,都是穿著各式各樣的作戰服,配以千奇百怪的武器和護甲。不可否認,倫菲爾的確英俊灑脫,甚至有些漂亮了,但是和山谷中的人一樣,他身上同樣有著重重的硝煙味道和殺戮氣息,絕非總部大樓裡那些脂粉氣十足的世家子弟可比的。

  看到光頭納斯尷尬的笑臉,倫菲爾哼了一聲,沒有理會他,而是迅速向山谷中央走去。象光頭納斯這類的冒險商人是必不可少的,教育他們守點規矩就行了,沒必要小題大做。

  山谷北端,背靠著陡峭山壁的位置上有一座三層高的構件房屋,這座山谷內最宏偉的建築就是卡普蘭的司令部。司令部周圍只有十幾米的空地,有三兩個持槍衛兵在游弋。舊時代的斬首、突襲指揮部之類的戰術在暗黑龍騎這樣的架構下都變成了笑話。在高級軍官本身實力強橫的情況下,突襲高階軍官聚集的指揮部只能說是自殺。

  也曾經有喝醉酒的傢伙用單兵對地導彈在近距離轟擊司令部,但是一名中校輕輕鬆鬆的用手槍凌空擊爆了導彈。至於卡普蘭那傳說中可以防護整個司令部的防禦力場,還是沒有人能夠一飽眼福。

  在這個山谷中呆得稍久點的人都知道卡普蘭將軍喜歡安靜,所以他的司令部中始終是靜悄悄的,穿梭不息的軍官們都知道要放輕腳步,輕聲說話,否則惹來卡普蘭將軍的怒火,就是件最不明智的事。

  可是今天這個慣例被徹底地打破了。司令部內不時迴蕩著卡普蘭將軍如獅子般的咆哮,而帕瑟芬妮的聲音也會時時響起。她的聲音如同一個清脆的風鈴,好像並不如何響亮,但是任憑卡普蘭的咆哮多麼恐怖,都無法稍稍掩壓一點帕瑟芬妮的氣勢。如果聽久了帕瑟芬妮的聲音,甚至會覺得耳膜痛得厲害。這時人們才會知道這個時刻會將周圍男人變成野獸的女人,有多麼的可怕。

  卡普蘭將軍還不到180釐米,在這座山谷中屬於非常不起眼的那一類。他剛剛過了五十歲生日,已經有些斑駁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他用力地敲著作戰室中央的虛擬影像沙盤,一邊吼叫著:「我現在正準備在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發起攻擊,在他們的活動區域內取得一塊立足點,並且建立起一個基地。這個基地需要強大的火力!火力,你懂嗎!你拿走了這批彈藥裝備,讓我的士兵拿什麼去保衛他們自己?」

  帕瑟芬妮就站在卡普蘭一米遠的地方,她的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的怒意,反而掛著隱約的微笑。可是她的話就讓人一點都笑不起來:「卡普蘭將軍,我本來覺得沒有必要將暗黑龍騎的規典搬出來,您最好也別讓我這麼做。那批裝備我現在就要,並且要在一個小時內準備好,我的人會來接收的。至於您的行動,就往後拖幾天吧,等下一批物資到了,再開始攻勢不遲。」

  帕瑟芬妮絲毫不留餘地的強勢即刻在司令部中激起了強烈的反彈,幾十名軍官嘩的一聲喊,都在憤怒地盯著帕瑟芬妮。他們隱隱圍成了一個圈,將帕瑟芬妮和她的扈從包圍在裡面。從氣勢上看,只帶了不到十名扈從的帕瑟芬妮無疑處於絕對的下風。

  「這不可能!」卡普蘭將軍態度非常強硬,然而他的心中也有隱隱的不安。他知道帕瑟芬妮,在暗黑龍騎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她。帕瑟芬妮的智慧、狡猾是和她的美麗與能力並稱的,她敢於這樣強硬,要麼是沒得選擇,要麼就是有絕對的把握。無論哪種可能,都不是卡普蘭願意看到的。雖然同是少將,但一個今年已經過了五十歲,另一個僅僅二十多歲,而且卡普蘭成為將軍的時間甚至還沒有帕瑟芬妮長。所以卡普蘭對於雙方的實力心中有數,不過這裡是他經營多年的地盤,而帕瑟芬妮不過剛到北方幾個月,這幾個月裡,她幾乎沒怎麼來到這個山谷。所以這裡的大多數戰士,包括那些冒險武裝商人,都會聽卡普蘭的,這是他最大的優勢。

  「那批物資可不是你的,卡普蘭將軍,它們屬於暗黑龍騎。」帕瑟芬妮提醒他。

  卡普蘭雙眉一皺,說:「這裡我是指揮,物資和人員都由我來調配!」

  「你之所以是這裡的指揮,那是因為在北方你的軍銜最高。現在我也在這裡,我們都是少將,指揮權是彼此平分的,所以不存在物資和人員都歸屬你調配的說法。我要那些物資。」帕瑟芬妮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枝鉛筆,漫不經心地在指間旋動著。

  卡普蘭臉色凝重,他看得出來帕瑟芬妮是認真的。可是作為這裡多年來的最高指揮,卡普蘭也有自己的威權需要維護。事實上,他已經多少將北方視作了自己獨立的小王國,根本不願有別人來插手。這次的行動很重要,不僅僅是奪取一個前進基地那麼簡單,卡普蘭得到了關鍵的情報,因此著手制訂了一個野心勃勃的計劃,準備通過一系列的打擊,一舉奠定在北方的戰略優勢。這樣一來,他在總部的發言權就要大得多,而且有可能將這塊區域變成他的私人領地。帕瑟芬妮索要的裝備數量上不多,但都是單兵使用輕型遠程大威力精準型的武器,是精華中的精華,少了這批裝備,卡普蘭部隊的火力就要大打折扣。所以他當然不同意帕瑟芬妮取走它們。但問題在於,這批裝備雖然已經運到,但卡普蘭還沒有付錢,為了準備這次的戰役,卡普蘭已經花了太多的錢,甚至於連這些裝備的訂金都已經付不出。這意味著它們暫時還處在無主狀態。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卡普蘭將軍需要這些東西,所以沒人會去要求得到它們。

  卡普蘭是想先挪用這些物資,在戰役獲得成功後,再用得到的戰利品來償還物資的價款。這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也是總部所能容忍的底線。沒有人敢於賴掉暗黑龍騎總部的帳。

  可是誰都沒想到,帕瑟芬妮會突然在入夜時分趕到這個取名為勝利谷地的小山谷,亮出身份後,指名就要搬運那批早有默契的貨物。看守物資倉庫的人當即攔住了帕瑟芬妮,雖然按理說他應該服從帕瑟芬妮的命令,只要這命令合乎暗黑龍騎的規典。但這裡是勝利谷地,所有的人,哪怕不是卡普蘭手下的人,也都會尊重卡普蘭多過陌生的帕瑟芬妮,何況帕瑟芬妮還是個女人,一個年輕的、漂亮的女人。

  帕瑟芬妮並不和幾個管倉庫的人糾纏,而是直接來找卡普蘭理論,於是就有了這樣的一場爭吵。

  卡普蘭沉默著,局勢發展到目前的程度,說實話他也有些後悔。暗黑龍騎中從來沒有尊敬老人的慣例,同一軍銜位階總是年輕人比較強勢。年紀大隻代表天賦能力不如人。卡普蘭已經看出了帕瑟芬妮的認真,他的見識也不會讓他被帕瑟芬妮的年紀和瓷器娃娃一樣的外表所迷惑。如果知道帕瑟芬妮是如此的執著,那麼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談判,在得到相應利益後將這些物資讓給帕瑟芬妮,而不是弄到現在的僵持局面。

  但是,他也是暗黑龍騎的少將,也是勝利谷地公認的司令,顏面和威權無法放棄。卡普蘭很有些暗恨帕瑟芬妮為何如此的生硬,難道她就不懂得一點外交的技巧?

  卡普蘭將軍沉默著,帕瑟芬妮則在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一時間司令部中恢復了寂靜,只有帕瑟芬妮的鉛筆旋動得讓人心悸。

  就在僵局的時候,倫菲爾走進了司令部,感覺到氣氛不對的他立刻笑了幾聲,向帕瑟芬妮說:「芬妮,我聽說你想要拿走一些裝備。你知道它們對於這裡下一步的戰役規劃很重要,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得這麼急?」

  「我要去救我的男人啊!」帕瑟芬妮微笑著說。她的回答立刻讓倫菲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倫菲爾的尷尬只持續了短短的瞬間,他自嘲地笑了笑,說:「你知道,我們接下來的戰役很重要……」

  「你們的戰役拖幾天不要緊,我的男人可等不了幾天。我要這些裝備,馬上。」帕瑟芬妮的聲音開始轉向溫柔低沉,讓人聽得血脈沸騰。可是卡普蘭和倫菲爾都清楚,這是她要翻臉動手的標誌。

  卡普蘭依舊沉默,他的沉默被一些屬下理解為縱容。在為上司分憂想法的驅使下,一名年輕的參謀站了出來大聲斥責:「你憑什麼在這裡要裝備!一個婊子……」

  年輕的參謀還不是正式的龍騎,也沒有去過龍城,他在北方長大,並且在勝利山谷加入卡普蘭的衛隊,那時卡普蘭還只是個中校,而他才十五歲。所以,他並不清楚自己的錯誤在哪裡。

  司令部裡所有的人都驟然感覺到了如山般的壓力,甚至呼吸都為之停滯!帕瑟芬妮的鉛筆向那年輕的參謀凌空一指,他的身體就忽然向後飛出,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這下撞擊是如此的猛烈,年輕參謀嘴裡立刻湧出鮮血,卻又被沉重的壓力逼了回去。他的身體中更是爆出密密麻麻的骨碎聲,他的身體即刻扁平下去,如同被一個無形的大錘給壓過一樣。這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的,可是整個過程非常的清晰,讓眾人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寥寥幾個人,幾乎沒人想得到看上去溫柔嫻雅的帕瑟芬妮下手會如此狠辣,竟然出手就是一條人命。直到這時,人們才想起帕瑟芬妮暗黑龍騎將軍的身份,身為一名將軍,她對於不屬於暗黑龍騎的人握有生殺大權。殺這麼一個人只是件小事,而且暗黑龍騎內部的人不能干涉。只有和這件事相關的卡普蘭可以表示不滿,但這意味著和帕瑟芬妮開戰。

  卡普蘭臉色鐵青,鬍鬚都在顫動著。帕瑟芬妮剛才展示的能力讓他心中暗自震驚,如果鉛筆指向的是他,他雖然擋得下來,但也免不了有些失態。誰知道這是不是帕瑟芬妮的全力?

  「芬妮,別這樣,我們是有共同敵人的戰友。」倫菲爾苦笑著說。

  「你們要記住,我首先是暗黑龍騎的將軍。」帕瑟芬妮淡淡地說。這一次,她身上再也沒有了容易讓人誤解的誘惑魅力,而是代之以森寒的殺氣。人們這才想起來,她雖然到北境不久,卻已是戰功彪炳,那些讓人炫目的戰功後面,都是由無數的性命堆積而成的。

  帕瑟芬妮向卡普蘭,冷冷地說:「那些東西不是你的,你根本就無權扣下。我肯來找你,已經是給你面子了,既然你一定要逼我,那我就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交出東西,要麼現在開戰!」

  卡普蘭的臉色由青轉白,他嘴唇開合了幾次,終於還是下不了決心。他狠狠地扔下一句:「反正那些東西還在總部倉庫裡,你自己去搬吧,記得付足貨款!」然後,就大步出了司令部。

  帕瑟芬妮哼了一聲,也出了司令部。司令部裡雖然有幾十名軍官,卻沒有人再敢攔她的路。

  提領物資的工作非常順利,帕瑟芬妮的扈從不多,只有二十個人,但是個個訓練有素。他們很快就將需要的裝備全部提走,並且沒有留下任何貨款,這筆虧空,就是要卡普蘭來填補的。武裝完畢後,帕瑟芬妮就帶著她的人離開了勝利谷地。在谷地外已經停了幾輛越野車,將她們這些人正好。

  剛走出勝利谷地,就聽見一陣馬達轟鳴聲,數輛越野車疾馳而來,在帕瑟芬妮面前停下。倫菲爾從最先一輛車上跳了下來,走到帕瑟芬妮面前,笑了笑,說:「你要去幫你的男人了?」

  帕瑟芬妮立刻展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是的。他是蘇,所有的龍騎都知道他。」

  倫菲爾的表情已經自然了許多,說:「是的,我也聽說過他。不過如果不是因為你,恐怕還是沒幾個人知道蘇是誰。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去,也許可以幫上些什麼。你看,我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

  帕瑟芬妮向幾輛越野車掃了一眼,搖了搖頭,說:「你幫不了我。」

  倫菲爾並不慍怒,仍然帶著陽光般的微笑,說:「如果一個上尉都能做你的保護人,一個上校至少也能幫上點忙吧?」

  帕瑟芬妮哼了一聲,說:「你想跟來的話,隨你。」說完,她就跳上自己的指揮車,揚長而去。
作者: andy6561    時間: 2009-12-1 01:54 PM

本帖最後由 andy6561 於 2009-12-1 01:58 PM 編輯

章十九碾壓上

十餘輛越野車掀起滾滾煙塵,離開了勝利谷地,開始轉向西南。和原先的指揮車相比,帕瑟芬妮現在乘坐的越野車堪稱簡陋到了極處。除了後部有一個封閉的空間外,沒有別的特殊之處。車內的裝飾只能說是簡單而整潔,談不上半點奢華。

她的前一輛指揮車才是真正將軍級的座駕,輕盈、奢華、性能卓著、火力強大,車上搭載的設備本身價值是車價的十幾倍。那輛車損毀在與魯登道夫的遭遇戰中,事後,法布雷加斯家族以及魯登道夫本人都私下給出了相應的賠償,完全足以彌補帕瑟芬妮在裝備和人員上面的損失。十幾名身經百戰且忠心耿耿的扈從的價值是難以用錢來衡量的,但是帕瑟芬妮選擇接受賠償,並且看起來像是忘記了這件事。

其實她不會忘,魯登道夫和法布雷加斯也不會忘。但是這件事,以這種方式體面的解決最好不過。失去了家族支持的帕瑟芬妮其實無力向法布雷加斯和魯登道夫深究,而她的對手也不願意和她結下不可化解的深仇。畢竟,帕瑟芬妮的容貌還在其次,她的年輕、無可置疑的天份以及偶爾作的偏執,都是讓人顧忌的理由。而且,事後梅迪爾麗的強勢介入也讓人們重新估計局勢。

畢竟帕瑟芬妮給人的感覺更多是垂涎,而以血腥、殘忍、瘋狂著稱的梅迪爾麗只會讓人畏懼。

帕瑟芬妮坐在全密封的指揮車內,用右手托著下頜,怔怔地想著些什麼。這時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女孩。車內的環境完全稱不上舒適,缺乏智能調節減震系統的越野車不停地顛簸著,讓她根本無法入睡。帕瑟芬妮以前的那輛車,即使是在最崎嶇不平的地形上行駛,也能夠保持車體的絕對水平。

在收到賠償後,帕瑟芬妮並沒有重置一輛新車,而是買了輛普通的越野車,隨便改裝了一下,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輛車的身價,還不到前任的零頭。多出來的錢,帕瑟芬妮全都用來償還債務了。雖然她恢復了融資資格,也從議會銀行得到了貸款,可是畢竟利息也是一筆大數目。

有生以來,她從未過得這麼精打細算過。

正在呆的時候,車廂內掛著的老式顯示屏亮了起來,上面出現的是海倫那張萬年不變的臉。她看了看帕瑟芬妮,就問:“在勝利谷地有麻煩了?”

帕瑟芬妮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又殺人了?”海倫直接問。

這次帕瑟芬妮略有些苦澀的笑了笑,說:“他很年輕,如果是舊時代,還只是個大孩子。看得出來,他沒什麼經驗,也不夠聰明,在最不應該說話的時候跳了出來,我只有殺了他。”

“這種事以後還會越來越多,畢竟你將軍的稱號中,至少有一小半是因為亞瑟家族得來的。在所有暗黑龍騎的將軍中,你是惟一一個身後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人。所以你還需要殺,一直殺到讓所有輕視你的人改變他們的錯誤為止。”海倫平淡而又機械地宣判了許多人的命運。

“你知道,我討厭這樣,也討厭殺人。”帕瑟芬妮修長的雙眉間全是陰翳。

“得了吧,死在你手裡的人可不少。”海倫無情地評論著,讓帕瑟芬妮顯得更加的痛苦和無奈。

海倫扶了扶眼鏡,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幾頁紙,然後說:“你現在的處境並不美妙。在你和甦之間,至少有兩道封鎖線,一道是明的,一條是暗的。作出佈置的人似乎很有把握可以將你和蘇分隔開,從而利用蘇來挾制你,使你落入他們的手中。”

說到這裡,海倫看了帕瑟芬妮一眼,特意強調了一下:“他們,是指那些希望把你變成第二個血腥瑪麗的男人。他們有錢有勢,年紀通常很大,但並不絕對。”

帕瑟芬妮笑了笑,沒有評價海倫這看似多餘的評論。

海倫繼續說:“現在對你產生興趣,或說是企圖的男人正在增多。有些人已經開始公開宣稱要成為你的保護人,比如說跟在你後面的那位倫菲爾上校。在以前從未有過類似的事。我認為,這和你宣稱蘇是你的男人有關。”

這一次,帕瑟芬妮的笑容中多了些譏諷:“就因為他只是一個上尉?”

“如果一個上尉可以得到你,為什麼一個上校不行?”海倫反問。

“混蛋邏輯!”帕瑟芬妮怒了。

“大多數男人都會認可這樣的邏輯。而且你是一個女人,在男人們眼裡,女人的本事都要再打一個折扣。也就是說,你連一個上校都不如。”海倫則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機械和殘酷。

對海倫這一點有深刻認識的帕瑟芬妮無意和她爭論,畢竟爭論的結果往往是她輸,她舉手投降:“好吧,好吧,親愛的海倫,你是對的。但你找我,不僅僅是想和我說這個吧?”

海倫說:“我要給你兩個建議。第一,小心那條暗處的封鎖線,我查不出誰是那條封鎖線的主持。但不管是誰,對方都有同時應對你和蘇前後夾擊的信心。第二,就是盡可能快的和蘇生真正的、實質的關係。

帕瑟芬妮啊的一聲驚呼,在這個瞬間有點像受驚的貓咪,她沒想到海倫竟然也提出這樣的建議,只得含糊地說:“真正、實質的關係,這個……”

“就是上床。如果你肯送幾顆受精卵給我,那當然最好。”海倫冷冰冰的口氣象極了一台刻板冰冷的醫療器械,和她說話的內容格格不入。

看到帕瑟芬妮很有些窘迫的樣子,似乎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海倫又補充說:“以甦的性格,如果你和他有了這種實質上的關係,他就會自覺地擔負起保護你的職責,不管你有沒有這種需要。這是最簡單直接,而且代價最小的得到他的方式。用句舊時代的話形容,那就是蘇這個人,其實相當的婆婆媽媽。”

帕瑟芬妮有些哭笑不得,她擺出一副魅惑表情,說:“親愛的海倫,我們先別談那些男人了,我最喜歡的只有你。”

海倫罕見的笑了,說:“親愛的帕瑟芬妮,你的魅力可是對男人女人都有效的。你怎麼知道我對你沒有別的想法呢?想玩的話,就不要怕玩出火哦!你知道,我可是經常要給你檢查身體的。我可以把這個過程變得很享受。”

帕瑟芬妮的笑容立刻僵硬。

海倫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芬妮,我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你要記住這一點。”

帕瑟芬妮覺得海倫的話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去深想。她對於前途有種莫名的不安,也使她無法想得深入。擁有神秘學高階能力的人,大多數會迷信直覺,他們的直覺也的確比普通人要準確得多。除了神秘學之外,在其它領域帕瑟芬妮也有高階造詣,甚至比神秘學的位階還要高。所以她不致於迷信直覺,但總會給與足夠的重視。

車隊逐漸慢了下來,遠方又現出隱約的群峰。在這個將到黎明的時刻,群山都隱藏在黑暗之中,誰也不知道裡面究竟藏著些什麼。

指揮車裡的通訊器開始閃爍,帕瑟芬妮按下了通話鍵,通訊器中響起了扈從長的聲音:“將軍,前方山區的氣息異常,我懷疑那裡有埋伏。”

“對方什麼級別?”帕瑟芬妮問。

“上校級附近,一共有三個,扈從總數約有百人。”扈從長回答。

帕瑟芬妮非常信任扈從長的偵察與感知能力,即刻回答:“在對方火力圈外緣停車,全員作好攻擊準備!”

車隊在山丘的邊緣緩緩停下,帕瑟芬妮走下了指揮車,遙望著夜幕下的群山。不需要通過任何儀器,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在群峰間有三個強大的氣息。她的扈從長已經四十多歲了,在長達三十年的戰鬥生涯中,他只犯過寥寥幾次的錯誤。

後方的六輛越野車依次停了下來,車上的人紛紛走下,無需命令,就開始自行做著戰鬥準備。這些北方戰場上錘煉過的戰士,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應該干些什麼。倫菲爾走到帕瑟芬妮身邊,與她並肩而立。他淺藍色的眼睛凝望著夜幕下的群山,微笑著說:“芬妮,前面有三個很厲害的傢伙。我可以對付一個,或是牽制住兩個,等你放倒第三個傢伙後再來幫我。兩個戰術,你隨便選吧。”

雖然僅僅憑藉氣息和感應就可以判定對方的實力與暗黑龍騎的上校差不多,倫菲爾還是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自信。要么完勝一個,要么牽制兩個。在北方的這段日子,帕瑟芬妮曾與倫菲爾並肩作戰過,甚至有過密切的配合,她知道這個男人並沒有在說大話,他也從來不承諾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凡是在北方能夠生存下來的人,不論外表如何,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本領。

帕瑟芬妮的心中又閃過倫菲爾的簡歷。

倫菲爾,孤兒,三十二歲,戰鬥經歷二十年,全部在北方戰線,十六歲加入暗黑龍騎。他和其它龍騎的高階軍官最大的不同,就是背後根本沒有一個家族。但他又有樂觀且和煦的性格,與底層一路爬上來的人常有的陰沉大不相同。

如果沒有蘇,也許倫菲爾會有機會。帕瑟芬妮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

“芬妮?”倫菲爾叫著她。

帕瑟芬妮收回了思緒,看了看倫菲爾,然後笑得燦若云霞:“這種對手,我自己來就行了!”



章十九碾壓中

在這個深沉的夜晚,寒冷的空氣中始終充斥著一種淡淡的血腥氣。

蘇慢慢躬身,將對手的屍體緩緩地放在了地上。溫熱的血流過他的指間時,甚至讓他有些燙的感覺。

蘇摸著自己的肋下,用手指夾住短短一截露在外面的鋼片,將它抽了出來。這是根4厘米長的鋒利刀片,周邊全是倒刺和鋸齒,由於設計巧妙,蘇已經盡力放鬆傷口周圍的肌肉,但是在抽離刀片時也避免不了傷口的擴大。

蘇仔細地看著這枚僅僅四公分長的鋼片。藉著微弱的輻射光輝,他看到鋼片上鐫刻著一個小小的花體L字母,不知道代表著什麼。 \L是陰刻的,填蝕的塗料在黑暗中散著隱約的紅芒。被鮮血浸透之後,塗料甚至在沸騰著,不時濺射出灼熱的液珠。甦的傷口內外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麻木、僵硬。鋼片上的毒並非是神經類的毒素,這類毒作起來非常迅猛,但是在動盪年代,所有的生物都在變異著,它在很多時候都會失去效力。這把鋼片上塗抹的毒,更多是類似於一種強酸,依靠對血肉的破壞來增加傷勢,而不是希望一舉致命。

輕輕按了按傷口附近的肌肉,蘇現有近一分公厚的血肉已經僵硬得像一塊木頭。這些血肉已經完全壞死,如果不作及時清理,那麼毒素還將滲透到更多的範圍。蘇已經封閉了傷處周圍的血管,但是仍然可以感覺到附近的肌體組織在逐漸壞死。 \如果他都難以對抗這種毒素,普通的人類自然更加的困難。

將已經死去的敵人搜索了一遍,將他屍體放好,再用浮散凍土蓋住身體和血跡,避免血腥氣在寒夜中擴散。做完這一切,蘇僅僅用去了兩分鐘。他所有的動作都精確無誤,就像是一架機器。

這是他今晚放倒的第三個敵人了。這些人的能力並不強,僅僅是某一兩項能力特別的突出,綜合實力甚至比里高雷還要差些,但是他們非常精於隱藏,而且特別隱忍,對痛苦和傷害的承受能力驚人,並且完全不知恐懼為何物。 \這些人和災禍之蠍還不一樣,災禍之蠍的戰士是由芯片控制了情緒,負面影響就是不管是戰鬥還是平時活動,都不是很靈活。它們的芯片還不完善,在控制情緒的同時也影響了智力。但是,今晚的敵人靈活、狡猾而且悍不畏死,可以毫不猶豫地用性命交換蘇身上的一個小傷口。

這些人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但是他們臨死前眼睛中交織的平靜與瘋狂給蘇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們散落在茫茫的山野中,潛藏水平堪比專業的狙擊手。而且他們可以整夜不動,在隱藏形跡方面也受過專業的訓練,不在較近的距離上並且經過細緻的觀察,即使是蘇也很難現他們。

這是一批訓練有素的殺手。 \在殺掉第一個人時,蘇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蘇儘管解決了對手,但在被割開喉嚨之後,垂死的殺手仍然反手刺中了甦的大腿。他用的就是這種帶有倒刺的匕,在刺入身體後,前端會自動脫離,並且可以隨著傷處肌肉的運動刺向肌體的更深處。

這些能力平常,按理說可以輕鬆殺掉的殺手,僅僅是放倒了三個,就讓蘇身上多了兩個傷口,並且開始感覺到疲倦。但是夜才剛剛開始,前方的路也很漫長,蘇還不能休息。

藉著暮色的掩護,蘇悄悄遠離逐漸冰冷的屍體,找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形,將身形潛藏起來。在兩塊岩石的縫隙間,蘇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然後體溫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升高。體內各處都在傳來劇烈的疼痛,肌體間就像是著了火一樣。

這在蘇來說,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他身體內部的傷勢其實非常嚴重,現在根本沒有痊癒,再被毒藥催動,原本已經開始癒合的細微傷處又有破裂的跡象。為了修補傷處,蘇身體內部的相關肌體都在瘋狂運動著,傷口修復的速度是普通人的數十倍。但是這樣一來,他的體溫就無法保持和周圍一致,在這樣寒冷的山區,不能控制體溫的話,就如同閃亮的火炬,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只要他在山頭上走一圈,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子彈呼嘯而來。 \

雖然蘇也在科提斯的訓練營中受過反狙擊的正規訓練,自身超強的感知域和神秘學雙重能力也對感應狙擊幫助非常大,但是沒有人會喜歡成為狙擊的目標。

蘇蜷縮在岩石縫中,全身不住地顫抖著,痛苦已經快要達到所能承受的極限,但是他依然在忍受著,而不是選擇切斷痛覺。在無數次的受傷中,蘇已經現,切斷痛覺就像是服用麻醉劑,雖然可以解除當時的痛苦,但是事後被切斷的神經網絡就會變得些許遲鈍。雖然差別非常的小,如果不是以蘇精準的全數字化的感覺,根本就體會不到其中的差異,不過蘇再也沒有切斷過痛覺,除非是在激烈的戰鬥中。 \他在感知域的能力越提升,對痛苦的感知也就越敏感,這種來自身體內部的痛苦是全方位的,無處可躲,無處可逃,放大了幾倍後,早已經超出普通人的意志極限。這種程度的痛苦,可以讓人的理智在瞬間崩潰!

現在身體開始不聽從甦的意志,而是自行修補傷勢,說明傷勢已經嚴重到了臨界點,再不治療的話,很可能會出現肌體組織的崩潰。

甦的顫抖越來越厲害,身體甚至從地面上彈了起來,不斷在岩石上碰撞著。好在這個岩縫非常的狹小緊密,蘇要特別改變身體結構才能擠得進去,所以震動得再厲害,也不會擔心從岩縫中彈出去。 \現在他的身體正散著驚人的高熱,如果不是厚厚岩壁的阻擋,以及臨時堆起的凍土,蘇完全就變成了黑夜中的一座燈塔。而現在,只有從極有限的角度,才有可能窺探到深藏其中的蘇。

遠處又響起了零碎的槍聲。

槍聲沉悶而又斷斷續續,就像是流民間的戰鬥,那種只有寥寥無幾的熱兵器和非常有限的幾顆子彈的戰鬥。但是槍聲立刻牽動了甦的神經,他的耳朵微微轉動著,傾聽著周圍的聲音。對他來說,每一記槍聲都像是撞擊在心頭。

在這片山區中埋伏著的敵人,每一個都是凶狠且狡猾的狼,看不到獵物時,是不會露出獠牙的。 \既然有了槍聲,便是說明有蘇熟識的人進入了群狼們的視野。

凍原的東北方,就是連綿不絕的山脈。蘇和里卡多一行人剛剛進入山區,就遭遇到了襲擊。彈雨從四面八方襲來,並不如何密集,卻是非常致命和準確。

突襲來時,蘇還在擔架上沉睡不起。而隊伍中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襲來的子彈剛剛出膛時就有反應,各自閃避和躲藏,漢倫則是一聲怒吼,以身軀擋住了最致命的幾顆子彈。彈頭在刺進他的身體後,就在幾乎和鋼絲一樣堅韌的肌肉纖維中迅速消耗動能,僅僅刺入不到兩公分,就紛紛停住。漢倫嘿的一聲低吼,全身肌肉蠕動,彈頭竟紛紛自行彈出。 \

第一波彈幕過後,幾乎沒有人員傷亡。然而就在這時,蘇忽然從沉睡中醒來,整個人從擔架上如砲彈般彈起,厲聲叫著:“是重砲!快躲開!”

他的叫聲一起,眾人立刻默契地四下散開。里高雷則一把抓住甦的胳膊,想要把他架走。幾乎在同時,甦的另一隻胳膊則被里卡多抓住,麗僅僅慢了一線衝了過來,卻已無處下手。

已沉睡多時的蘇身體輕輕一震,瞬間爆的力量剛好使自己從里卡多和里高雷的掌握中掙脫,然後叫了一聲“向這個方向!”就當先沖了出去。所有人都對甦的感知能力具有深刻的了解,於是里卡多、麗和里高雷立刻分散開來,緊跟著蘇衝了出去。

數秒後,十餘重砲砲彈就呼嘯而至。砲彈的落點非常精準,恐怖的爆炸威力幾乎籠罩了團隊能夠逃離的全部範圍!

在衝擊波來臨的剎那,蘇即刻伏倒在地,並且蜷縮好了身體。衝擊波本身並不會對蘇造成多少傷害,可是裡面的彈片或是碎石卻會帶來嚴重的傷害。

衝擊波掠過的瞬間,蘇覺得身體上象壓了一塊數噸重的岩石。而地面也在顫抖著,不住撞擊著他的胸膛。蘇要用盡全力,才能夠緊緊貼伏在地面上。這是蘇第一次承受重砲的轟擊,也深深震憾於重砲的威力。然而,這種震憾卻不如蘇預想的那樣強烈。

衝擊波剛剛過去,蘇就站了起來,回頭望去。他心中隨即一緊,只見里卡多伏在地上,動也不動,背心上不斷湧出鮮血。里高雷半跪在地上,右腿上多了一個恐怖的空洞。麗則灰頭土臉地從一堆浮土中鑽了出來,看上去這次倒是沒受什麼傷。
作者: Alutisme    時間: 2009-12-24 06:24 PM

章十九 碾壓 下

    雜亂的回憶一閃而逝,蘇的身體逐漸停止了震動,體溫也漸漸下降。隨后,他如一只蜥蜴般悄悄自棲身的岩石縫隙中游出,伏在冰冷的岩石上,微微仰頭,凝視著黑夜里群山斧鑿刀削般粗曠的輪廓。沒過多久,蘇就鎖定了一個新的目標,于是他就象一只真正的蜥蜴,慢慢地游入了黑暗。

    槍聲依舊不時想起,這意味著里卡多他們還處于危險之中。盡管內心深處有一絲隱隱的不安,但是蘇仍保持著動作的精准穩定,他控制呼吸輕悠而緩慢,慢慢地貼地游動。在這種伏擊與反伏擊的游戲中,耐心是成功的第一要素。

    夜非常的冷,在極度低溫的空氣中時間都似乎凝滯了,蘇的動作也慢得有些指,不過那並不是寒冷妨礙了行動,雖然每一個姿勢變化的間隔能以秒來計算,但是連貫流暢得似乎已融入周圍的環境,變成了自然的一部分。

    蘇終于接近了目標。那是一個巧妙地伏在兩塊岩石間的纖巧身影,有著與岩石表面幾乎混為一體的偽裝,全身上下沒有任何肌膚露在外面,甚至連眼睛都躲藏在護目境后。這樣,她的體溫就不會散到體外,也就不會被儀器或能力輕易察覺。

    是的,這是個女人,雖然無從判斷她的年紀和容貌,不過從緊身作戰服暴露出來的曲線看,她的身體緊致而又有力,足以讓人心動。很多狙擊手都有從瞄准鏡中窺視世界的習慣,在現了她的時候,不少人的視線會在那挺翹圓潤的臀部上停留片刻,評估下曲線、彈性和緊身褲厚薄之類的問題。她的褲子實在是非常的緊,而且顯然非常非常的薄,就象是緊緊貼在身上的一層皮膚。將那個部分的線條和細節都勾勒了出來。

    蘇從她的側后方出現,依然無聲無息地移動著,逐漸拉近兩人的距離,十米,五米。

    她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緩慢轉頭,望向周圍,但是視野里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以及群山、岩石、植被等死物一成不變的輪廓。蘇出現的地方,是她視線的死角。不過她並不太擔心,因為她身后的區域另外有人在監視著。即使她們中的每一個人隨時都可能調整位置,或許會存在監控的空白地帶,但是這仍是一張只是稍顯疏松的網。而且她有自己的警戒方式。

    在不到三米的距離,蘇停了下來,目光終于落在了她挺翹的臀部上,並且變得熾熱起來。

    她的身體驟然彈起,就象是最敏感的部分被用力捏了一把似的!這次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什么,真切得就象被實體觸摸到了一樣。她上身扭轉回來,下半身仍緊貼在地上,似乎腰部完全沒有骨頭。她並沒有使用長而大的狙擊型步槍,甚至也沒有用手槍,而是直接揮手擲出數片小巧輕薄的飛刃,和蘇中過的兩把一模一樣。

    飛刃迅捷之極,落點就是蘇的眼睛及周圍區域,極為精准。在殺第一個人時,蘇就是在猝不及防下中了一刀。

    不過這次所有的飛刃都落了個空,那名女殺手不能置信地瞪著落在空處、濺射出大片火花的刀片。難道剛才還是錯覺?只不過她的這個念頭還未全部轉完,身體已經僵硬。

    一把四十公分長、拆去了握柄的軍刀深深地刺入她的頸側,刀鋒從另一端穿透出來。橫向切入的刀鋒截斷了她的咽喉,也切斷了她大半段的頸椎。

    蘇依舊潛藏在黑暗中,沒有露出一點活動的痕跡,冰冷地看著這個敵人在死亡線上無助地掙扎。雖然是擲出的軍刀,但是落刀的方位絲毫不差,一刀就已截去她幾乎全部的活動能力和大半的生命力。

    但是蘇還沒有現出形跡上前驗收成果的想法,他只是在靜靜地觀察著。實際上兩個人相距僅僅是五米,這是蘇可以充分發揮透測能力的距離。在他的眼中,女人身體里充斥著過度達的肌肉,而且許多不但沒有慢慢松弛僵死,反而還處在蓄勢待的狀態。他可沒興趣嘗試這種敵人最后一擊的滋味,只想耐心地等待著她的死亡。

    蘇等了足足五分钟,女人才倒了下去,再也不動了。她體內的血液都已停止了流動,應該是死得透了。

    蘇如幽靈一樣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掀開了她的面罩和護目鏡。這是外貌普通的女人,只是臨死前凝結的痛苦和對看不到的敵人的凶狠讓那張臉顯得十分猙獰。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握住軍刀末端,將刀鋒慢慢抽了出來。隨后,他劃開了女人緊身上衣。衣服崩得很緊,被劃開后立刻向切口兩端裂開,將她的整個胸部露了出來。她的皮膚很白,也很細膩,看起來非常柔滑,似乎隱隱會透出光澤,即使是平庸的臉和身材,有這樣的皮膚也會十分誘惑,何況她雖然臉很一般,可是作為一個整體身材很瘦弱的女人,胸還是非常有看頭的。

    蘇用軍刀輕輕地拍在她的**上,乳肉立刻蕩起一片漣漪,然后,她的**突如其來的裂開,露出兩個布滿了利齒的腔洞,數十枚紫黑利刺瞬間從腔洞噴射出來!

    雖然襲擊來得非常突然,不過蘇早已探測到她的胸部構造有異,因此身體只是略向后退,就避過了漫射的毒刺。不需要進一步的探測,蘇已經感知到她的下身器官內也布滿了可伸縮的利齒。那些**纏身的男人如果真的進入的話,那么即使她已經死了,肌肉本能的反應也會使利齒彈出,從而將男人的**絞得粉碎。

    蘇對她全無興趣,甚至根本沒有把她當成一個人來看待。他只是想要親眼看看自己的敵人究竟是些什么樣的人,是什么樣的風格。況且他的探測和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身上的險惡器官並非是移植過來的,而象是與生俱來。也就是說,她們是天生被培養出來作戰的兵器。

    蘇離開了這具逐漸變得冰冷的屍體,繼續向下一個目標潛行。剛才在搏殺她的瞬間,蘇感應到了有視線掃過這一帶,但是並沒有停留,也就是說還沒有現這邊的戰況。不過那道視線的源頭位置已經被蘇鎖定,在接連解決了數名敵人后,蘇有把握再放倒幾個類似的家伙。

    戰況正在變得危急,槍聲更加的致密。黑夜中的狼群被越來越多地吸引到山洞前,並且開始起試探性的攻擊。雖然蘇已經干掉了幾名對手,但是顯然不足以扭轉戰場上的態勢。不過山洞中有漢倫在守衛,讓蘇多少放下些心事。格斗域的能力大多擁有比普通人更強的抗毒能力,漢倫也不例外。山洞里的地勢幽深而又復雜,也正適合漢倫揮戰力。蘇相信漢倫可以支撐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何況還有里高雷和一名扈從可以做為輔助。

    就在蘇一邊行進,一邊猶豫著是應該先掃清潛伏的敵人,還是先行包抄進攻山洞部隊的后路時,遠方的山嶺上突然亮起了幾團火光,然后火柱沖天而起,甚至照亮了小半邊的夜空!隨后雷鳴般的爆炸聲才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那邊的山嶺上,爆炸即刻此起彼伏,一團團火球次第升上天空,大塊的岩石伴隨著濃煙飛起,火光映得各個山頭忽明忽暗,立刻撕碎了夜空下群山剪紙般凝固的寧靜。

    遠方的戰斗突如其來且又猛烈無比,如同舊時代戰爭時主攻方的炮火准備,即使是對擁有能力的新時代人類而言,這一刻,這幾座山丘也變得不再適宜人類生存。

    蘇微微挺起上身,凝望著遠方的戰火。從硝煙、火焰和劇烈的爆炸中,他感覺到了一點模糊的熟悉味道。

    不過遠方的戰場距離這里其實相當的遠,盡管在黑夜中看起來似乎很近。即使以蘇的速度,在山區行進,也至少要半天的時間才能趕過去。這種激烈程度的戰斗,到那時早就該結束了。

    蘇壓下跳動頻率變得稍快的心,靜靜地向下一個目標潛行過去。

    此時此刻,在戰場的另一端,倫菲爾站在山腳下仰望著完全被烈火與硝煙覆蓋的山頂陣地,目瞪口呆。

    帕瑟芬妮的扈從分成了三組,一組射擊,一組前進,一組供彈,交替輪流。一顆顆威力奇大的榴彈和微型導彈對敵人預設的火力點形成了連續而又猛烈的轟擊。一顆舊時代電池大小的榴彈,就有著不輸于重炮炮彈的威力!

    帕瑟芬妮的扈從們根據不斷傳回的座標數據,隨時調整著的射擊角度和方位,三五顆榴彈落下,就會把落點周圍的地面連同其上一切障礙物削去數米。在這種飽和式的轟擊下,別說是什么工事,就是天然深藏的洞**,也會被振動波震塌!

    十幾名扈從,瞬間的火力輸出甚至超過了一個重炮團!也難怪在山丘頂一線布防的敵人沒有顯示出任何象樣的抵抗能力。

    帕瑟芬妮搶奪的這批裝備,正式名稱就叫戰場戰術火力優勢模組,一套的價格相當于數輛主戰戰車。但只有在真正見識到它的威力后,才會明白物有所值。

    如果僅僅是這批扈從,也不可能將山頂的敵人壓制得如此徹底,甚至于取得火力優勢都很難辦到。一開戰就形成如此一面倒的真正原因,在于那個穿行于硝煙烈火中的幽淡身影。即使以倫菲爾的眼力也沒完全看清帕瑟芬妮的動作,只知道在出進攻命令的時候,她即刻沖上了山頂,在他的瞳孔深處留下一連串美麗的殘影。

    “全體准備!”倫菲爾回身,高聲布了命令。他的扈從們即刻散開,形成攻擊陣形,所有的武器均處于待狀態,只等倫菲爾一聲命令,就會攻上山丘。雖然看起來對面山上的敵人數量遠遠超過已方,但是類似的情況已經遇到過無數次,在倫菲爾的率領下,即使進攻失敗,敵人的損失也要遠遠高過已方。何況率先攻擊的還是雖到北地不久,卻已享有傳奇般聲望的帕瑟芬妮?

    不過,倫菲爾很快就現自己下的這道命令完全是多余。

    在戰火中,帕瑟芬妮自如地穿行著,象是條湍急澗流中的游魚。這時的她,動作更不可能被倫菲爾捕捉到。倫菲爾看到的,也只是一個個斷斷續續的殘影,從心底震憾于她不可思議的速度。

    封鎖線的布置嚴密、完整,一個個火力點互相依托,互相支撐。但在瞬間就可以跨越火力覆蓋范圍的帕瑟芬妮面前,這種封鎖線漏洞百出。

    她一邊悠然穿行著,一邊呼叫著已方的火力。那些掩體中的戰士,只能瞪著布滿紅絲的雙眼,拼命將子彈傾洩在那還留在原地的殘影上。而實際上,帕瑟芬妮早已不在那個位置。而她經過后幾秒內,隨之而來的鋪天蓋地的炮火就會將這些火力掩體一個個掀上天空。

    只有強大的能力才能夠阻止帕瑟芬妮。一路上,帕瑟芬妮也遇到了幾個能力不錯的家伙,他們從藏身的掩體中跳出,惡狠狠地向帕瑟芬妮撲來。但這幾個能力與龍騎少校相當的家伙放在別處足以扭轉戰局,在帕瑟芬妮面前卻象是小孩子一樣的無助。帕瑟芬妮好似漫不經心地用鉛筆在他們額頭上輕輕一敲,強們就紛紛僵立在原地,慢慢地倒了下去。他們木然的瞳孔中,只留下如雪般白的手和手中那根深黑色的纖細鉛筆。

    微型導彈接二連三地落下,為強者們舉行了最后的葬禮。

    有悍然向帕瑟芬妮正面挑戰的,也有想從側后方起致命一擊的,更多的是現帕瑟芬妮的時候她已經到了掩體前,根本無路可逃,只能跳出來背水一戰的。不管他們的意圖如何,無論他們的能力高低,最終的結局都沒有區別。

    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面容陰沉的男人忽然從掩體中躍出,跟隨在另外兩名能力者身后,向帕瑟芬妮沖來。從他速度沖勢來看,也就和兩名同伴水准相當,介于校官和尉官之間。但在兩名同伴分別挨過帕瑟芬妮的鉛筆后,他速度驟然提升一倍,氣勢更是如山而起,一拳向帕瑟芬妮砸下!他的右拳上戴著拳套,拳套上電火纏繞,一看就知道威力奇大,由于拳速過快,甚至于空中都響起了刺耳的音爆。瞬息之間,這個陰沉男人的實力提升不止一半!他顯然是三名擁有上校級實力的領之一。

    當他沖近的時候,帕瑟芬妮的鉛筆甚至還沒有抬到位,才到胸口的位置。男人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拳套上的高壓電火甚至映得帕瑟芬妮的臉忽明忽暗!

    可是,帕瑟芬妮竟然在向他微笑!笑容中有一半陰險,有一半天真。她並未抬手,而是直接將鉛筆彈出!鉛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瞬間穿過男人的防線,射正他的胸膛!

    啪的一聲脆響,鉛筆炸得粉碎。男人只覺得自己象是被一列高速列車正面撞中,身不由已地向后飛出,而胸口完全是一片麻木,根本沒有任何知覺。他勉強低頭一看,才現自己胸前不光是作戰衣不知所蹤,甚至復合材料制成的護甲也完全炸碎,血肉全被炸飛,露出了一排排胸骨!

    男人一聲尖利的叫,落地后立刻頭也不回地沖入黑暗,把所有的部下都丟在了身后。帕瑟芬妮沒有追,甚至連向他的背影看上一眼的力氣都省了。

    毀滅性的爆炸不斷在帕瑟芬妮走過的路線上生,將一切人為的設置徹底送歸混沌。如果從高空俯瞰,帕瑟芬妮就象是一塊巨大且無形的橡皮,正將人類在大地上的塗鴉一塊塊地擦去。雖然戰場戰術火力優勢模組每射一榴彈或是導彈,費用都要比真正的重炮高出很多,但在這種戰斗中,它們的敵人會損失得更多。

    不顧橫飛的彈雨和無序的破片,帕瑟芬妮竟然在戰場中央站住,四下張望,喃喃地說:“咦?不是有三個上校嗎,其余兩個都躲哪去了?哎呀,我的神秘感知好象很久沒用過了。”

    她話是這樣說,可是手中一路飛旋不停,甚至連殺人的時候都沒有絲毫滯留的鉛筆驟然停住。在龍騎以及血腥議會中很多人都知道,這是帕瑟芬妮將要下殺手的標志性動作。

    在不同的地方,兩個身影幾乎同時躍起,以不輸于帕瑟芬妮多少的速度向茫茫山區逃竄。在他們身后,還有十幾個身影緊隨而去,速度也足以讓普通人瞠目結舌。但是這些幸運兒之后,就沒人還有這樣好的運氣了,那些爭先恐后尾隨奔逃的人都迎頭撞上了突然落下的彈幕。

    帕瑟芬妮抓攏飛散的長,一邊挽起,一邊向山下走去。對她來說,這場戰斗到此為止,至于收拾殘局、清理戰場,那是扈從們的事。如果想要抓住或是殺死那些逃走的家伙,她還要花上不小的力氣,這已經超出了本次戰斗的預定目標。何時開戰,何時當止,帕瑟芬妮自有心得,而且和蘇一樣,她在選擇戰場方面也堪稱大師。

    看著背對戰場硝煙和炮火緩緩走來、光耀有如女神的帕瑟芬妮,倫菲爾目光復雜之極。

    帕瑟芬妮徑自從倫菲爾身邊穿過,走向自己的扈從。在擦身而過的刹那,倫菲爾聽到她輕輕笑著,說:“才三個上校而已,那還不是隨便碾壓?”

   


章二十   一山之隔 上



    近乎摧枯拉朽般摧毀了第一道封鎖線,就象是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泊激浪滔天,而當湖水徹底吞沒巨石后,一切又重歸平靜,帕瑟芬妮的面前驟然開朗,所有潛藏在暗中的敵人都在黑暗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帕瑟芬妮只帶了六名扈從,攜帶著必要的裝備,就向延綿群山的深處進發。其余的扈從、車輛和裝備則留在了原地設下的臨時營地,等候帕瑟芬妮的回歸。

    遭到沉重打擊的倫菲爾則帶領著自己的扈從獨自回了勝利谷地。他並不擔心帕瑟芬妮留下的扈從會受到攻擊,在北方,沒有人敢于無視帕瑟芬妮的威名對屬于她的東西下手,況且就算是有這個心思,也沒有幾個人具備吞掉這個營地的勢力。

    山區的另一端,正在浴血苦戰的蘇再次放倒了一個敵人,這次的代價是兩處血肉模糊的傷口。當蘇從正面切開這個矮小男人的咽喉時,他竟然面頰一鼓,將兩顆眼球射了出來!以蘇的反應,也只來得及起身后仰,讓開了頭臉要害處,眼球擊中了他的胸腹之間,旋即炸開,爆炸力頗為可觀,在蘇的胸腹上留下兩大片傷口,眼球的汁液似乎還具有強烈的腐蝕性,燒灼得蘇的血肉滋滋作響。

    蘇根本沒有理會自己身上迅速擴大的傷口,他持刀的手穩定而沒有絲毫偏差地循著原定軌跡徹底地切開了男人的喉管,這才左手一松,放下那具完全失去生命體征的身體,簡單地清理了下傷口。戰斗結束后,蘇的身體立刻變得滾燙,甚至不受意識控制,只能勉強依靠隔熱的作戰服來阻擋熱量外溢。

    很快,蘇就檢查完了這具屍體。這些敵人身上都有一塊焦黑的皮肉,看得出來是新傷不久。只是不知道這些被烘烤的皮肉上原本是什么樣的標記。

    龍城不大,里面的人也不多,喜歡在下屬身上作標記的組織和家族應該更少。只要有心,遲早可以查出這些人的底細來。

    可是,蘇還能夠等得到那個時候嗎?

    蘇半蹲在地上,竭力壓抑著體內燒灼般的痛苦。他挺直了胸膛,凝望著茫茫的黑暗,左眼深幽的碧色光華在黑暗中格外的顯眼。蘇已經不怕暴露目標,不斷升高的體溫令他越來越難隱藏蹤跡,索性通過這種方式引潛藏在黑暗中的敵人來射擊自己,再通過運動和肉搏拼掉對手。

    刹那之間,蘇感覺到十余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蘇的身體立刻微微顫抖起來,有一小半是因為驟然增強的痛楚,以及對強烈危險的本能反應,有一多半反而是興奮,幾乎無法抑止的興奮,就象是很小很小的時候,餓極了的蘇突然看到一塊腐肉時的興奮。那次他沒能填飽肚子,反而中了陷阱,被捕獸夾夾斷了左腿。再往后幾天的記憶,則完全是一片空白,就象是做了一場空白的夢一樣。

    那次當蘇再次清醒並且終于恢復了自主意識后,發現自己處身于一個陌生的環境里,他能行動,只是斷了的左腿還會有隱痛,這痛也是讓他的記憶與陷阱和捕獸夾銜接起來的紐帶,然而過程還是一片空白。他完全記不清過去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如何到了這么一個陌生的地方。那時的蘇,還沒有時間的概念。那個時候,距離他遇到小女孩,還有整整一年。

    僅僅在一秒之內,危險的感覺就上升到了極為濃烈的程度,皮膚開始反映出針扎般的疼痛,蘇立刻移動起來,以無規律的閃移擺脫鎖定,同時迅速向敵人接近。

    然而就在這時,回響不斷的槍聲突然稀疏起來,幾秒钟后更是完全消失。而那些不斷鎖定蘇的目光,也一一撤回,轉眼之間,山野間散布的夜狼突然盡數散去。而蘇鎖定的幾個目標也都在全速脫離戰場,眨眼間便拉開了足夠遠的距離,讓手中只有一把軍刀的蘇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

    靜立在山頂,過了一會,蘇終于確定附近再也沒有一個敵人。情況詭異得讓他甚至有些緊張,更不明白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戰局。

    站了一會,漢倫偉岸的身影出現在蘇的身后。他也有不錯的感知能力,身體不斷散發高熱的蘇如同黑暗中熊熊燃燒的火炬,漢倫當然不會錯過。

    漢倫遞給蘇一枝針劑,一邊說:“看起來我們暫時安全了。”

    蘇接過針劑,看清標簽是龍騎的戰地急救針,就直接注射進上臂,說:“是,不過很奇怪。其他人的情況都怎么樣?”

    “里卡多還沒醒過來,不過暫時也死不了。他要立刻送回龍城治療,畢竟這里缺少必要的設備和資源,再耽擱下去就會留下不可修復的殘疾。其他的人都還好,最多休養十幾天就沒事了。”漢倫說。

    蘇明白了漢倫的意思,說:“那你送里卡多回去吧,順便把我的兩個扈從也帶上。看起來回龍城的道路已經安全了。”

    “你不一起走?”漢倫顯得有些意外。在他看來,蘇是有很多特異的能力,但是綜合實力仍不算如何突出。沒有了自己、里卡多和其他扈從的支持,蘇根本沒有能力和這片山區中盤踞的高階敵人戰斗。何況他現在還受了重傷?

    蘇搖了搖頭,說:“我還不能回去。給我留點藥品和水就行了,你們走吧。我必須往東去。”

    漢倫順著蘇的目光向東方望去,卻只看到一片茫茫的黑暗,不覺迷惑地問:“那邊有什么?”

    “不知道,只是直覺告訴我,必須過去看看。”蘇說著。他也感到迷茫,可是沒法抵抗強烈直覺的召喚。

    “好吧。那么保重。”漢倫將一個小巧的戰地醫療套件包交到了蘇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就轉身離去。

    直覺,哪怕這個時代的直覺往往是神秘學的代名詞,在漢倫眼中都是些虛幻的東西,或者至少不可掌控。在他看來,一切不可掌控的東西價值都不大,在戰場上已經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所以能力這種東西,還是有把握的最好。象力量強化、迅捷、紅外視覺、大型武器操控這類能力,不論哪一個,在漢倫眼中都比神秘學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要有用得多。

    相處的這幾天,漢倫也了解了蘇的堅持和固執,因此並不多費口舌。而在蘇和里卡多之間,他當然會選擇里卡多,這一點相信蘇也明白。

    一刻钟后,漢倫就帶著隊伍向山外走去。目送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蘇才轉身,以勻速奔跑起來,向群山的中心區域奔去。

    天還沒有亮,不過已經快到了夜的盡頭。

    北方連綿的山區非常寬廣,東西跨度超過了300公里。在舊時代,這個距離對于不依靠交通工具的普通人來說幾乎是不可逾越的,然而在新時代,隨著人類基因的不斷崩解重組,對那些以速度及體力見長的能力者而言,這樣的距離早已不是問題。真正的危險來自于群山中可能隱藏著的無數變異生物。

    盡管從能力的角度看,動蕩年代的人類已經和舊時代截然不同。曾經那些漫畫中才有的非人角色,在動蕩年代已經比比皆是。每一個能力者如果回到舊時代,或許成為英雄或許化身惡魔,但絕不會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

    略有些諷刺意味的是,盡管人類能力有了本質的提高,可是廣闊的深山、連綿的原始密林甚至是寬廣的大海或者湖泊這類地型,反而更加成為人類活動的禁地,甚至一些廢棄的都市也是如此。因為誰也不知道這種地方會潛伏著什么樣的可怕變異生物,而且這個時代一切的一切都是變化得如此之快,即使是曾探索過的地方,幾個月后再去,里面的生物都有可能變得面目全非。相形之下,人類反而是最穩定、變異最為緩慢的生物。

    即便如此,其它生物的進化道路已經彰示著人類的未來。人類不斷獲得各種異能力的代價,就是絕大多數人群的滅絕。而且誰也不知道這條飛速變異的道路通向哪里,可能是天堂,也許是地獄。

    在群山間飛奔的蘇當然沒有想這么多,他只是全神貫注地奔跑,一面小心翼翼地感知著周圍的區域,一面竭力抓住那縷晦澀微弱的直覺。直到目前,蘇還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著他。只知道越接近,心跳的速度就在不斷加快,這種感覺和最初接近帕瑟芬妮時十分相近,但是又有所區別。不過理智告訴蘇,帕瑟芬妮就在他的前方,只是不知道距離有多遠。

    就算見到了帕瑟芬妮,又能如何呢?蘇不知道,他現在頭腦中一片混亂。而且一路上一個敵人都沒有,甚至連敢于襲擊他的變異生物都沒有,順利得有些過了頭。

    荒野中的經驗告訴蘇,周圍的這種死寂,往往是前方潛藏著極度危險的生命的證明。天生的本能會讓一切弱小生物避開它們的領地。現在,或許蘇就踏足在某個危險存在的領地上,已經被那不知名的存在盯上,卻猶不自知。

    疾行中的蘇驟然停下,怔然地看著前方。在他目光的盡頭,矗立著一座孤獨而陡峭的山峰。這座山峰和周圍緩慢起伏的山丘截然不同,四壁如斧鑿般陡峭,比周圍丘陵要明顯高出許多,山風掠過絕壁,不時發出攝人心神的嗚嗚呼嘯聲。

    山峰上,已經站了一個人。那深色的剪影如足下的山峰一樣,孤單、挺立,似乎即使到了世紀盡頭,也不會稍有彎曲。只有斜插于地的巨劍,護甲上無數向四面贲張的巨大甲刺,以及那飄揚著、帶著神秘星輝的蒼灰色長發,是如此的熟悉。

    在山的另一邊,帕瑟芬妮放緩了腳步,揮手讓扈從們停在原地,然后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遠方山峰上如圖騰一樣立著的孤獨身影。她停了停,從口袋中取出一枝鉛筆,向山峰走去。

    此時天邊的地平線上,忽然透出一線魚肚白,淡淡的晨光傾瀉出來,如一幅巨大的幕布平平地鋪在群山上。在黑與白之間矗立著的她,刹那間的對比是如此的強烈,巨劍、盔甲、梭刺、面具,都是由無數鋒銳如刀般的直線構成,絕無一根曲線,只有那頭蒼灰色飛舞的長發除外。在這個黑與白構成的時刻,她孤立在群山之頂,一邊是蘇,一邊是帕瑟芬妮。

    地平線上的晨光一閃而逝,如幕布般的微薄光線倒卷而回,世界重歸黑暗。

    帕瑟芬妮似乎輕輕地歎了口氣,加快了腳步,動人的身姿在連綿不絕的山丘上留下無數動人的身影,搶在蘇的前面迅速登上了山峰。

    “梅迪爾麗,沒想到,會是你在這里。”帕瑟芬妮慢慢地說。她現在就站在梅迪爾麗的面前,峰頂的地方很大,可是站了她們兩個之后,卻好象再也插不下第三個人。

    “我站在這里,很奇怪嗎?”梅迪爾麗平靜地回答。

    “不奇怪,實際上,非常的正常。”帕瑟芬妮歎了口氣。

    在梅迪爾麗那身恐怖而又猙獰的盔甲前,帕瑟芬妮就象是一朵柔弱的小花,似乎惟一的命運就是掛在一根根伸向四面八方的甲刺上枯萎。作為梅迪爾麗多年的好友,帕瑟芬妮當然知道她的盔甲絕非是為了恐嚇敵人、或者用甲刺來傷敵。這幅盔甲本身蘊含著驚人的威力,原是審判所三巨頭之一、號稱‘黑暗聖裁’的比斯利所有,然而在梅迪爾麗出現在審判鎮的那天,‘黑暗聖裁’比斯利突然失蹤,他的盔甲卻出現在梅迪爾麗的身上。

    沒有人知道比斯利和梅迪爾麗之間究竟發生過什么,但是有關的人卻絕不會忘記那個血腥的下午。當時的審判鎮中幾乎都是‘黑暗聖裁’比斯利的屬下,看到身穿比斯利戰衣的梅迪爾麗,立刻嘩然,群起而攻。而那場血戰的結束,是開戰僅僅幾分钟之后,所有忠誠于比斯利的人全部戰死在梅迪爾麗手下,小小的審判鎮血流成河。僅僅幾分钟,就有一半的人喪失了斗志,懇求梅迪爾麗的饒恕和效忠的機會。

    梅迪爾麗憑心情隨機殺掉了其中三分之一的人,所有的人都為她的殘忍所震懾。然而,日后這些人才明白,那個下午的她是多么仁慈。
作者: Alutisme    時間: 2009-12-24 06:42 PM

章二十     一山之隔 中


    望著眼前靜靜矗立如一尊鋼鐵雕像的梅迪爾麗,帕瑟芬妮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沉重壓力,甚至讓她的呼吸都感覺到有些困難。梅迪爾麗的面容完全隱沒在金屬面具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無法測知她的心情。

    全身甲胄覆蓋的梅迪爾麗比帕瑟芬妮還要高出一個頭,兩人間的距離並不近,本來可以平視她的帕瑟芬妮,現在卻有種仰視高山的感覺。這無關乎雙方實力的對比,而更多的是源自于心態的不同。

    是有些心虛嗎?

    帕瑟芬妮在心底暗自歎了口氣,雖然承受的威壓如同置身氧氣稀薄的高山般沉重,但她沒有絲毫退縮或回避的意思,認真地看著對面那張不可能有任何表情的金屬面具,盡管她知道無法在上面找到任何東西。無論如何,帕瑟芬妮都很難將眼前這位審判所幾乎獨攬一切大權的‘黑暗聖裁’與七年前那個令她眼前一亮的漂亮女孩聯系在一起。曾經有一段時間,梅迪爾麗幾乎天天粘在她身邊。按小女孩兒當時的說法,就是在如同寒冷地獄般的血色島,帕瑟芬妮就是惟一溫暖的火焰。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帕瑟芬妮見到女孩的時間越來越少,逐漸顯露出驚人天賦和絕美容顏的她,也日漸為家族事務和龍騎體系內的升遷所纏身,外出征戰的時間越來越長。在那個血腥的下午,自梅迪爾麗步入審判鎮后,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而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在‘黑暗聖裁’位置上坐著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

    蘇已經看清山峰上面面而立的是梅迪爾麗和帕瑟芬妮,體力已消耗過半的他心頭一松,速度立刻慢了下來。他對身體的控制稍一放松,能量和養份即刻被身體自發奪去用于修補無數受傷的部位。雖然心中深處還是把梅迪爾麗當作當年那個純美的小女孩,可是蘇也明白她如今的恐怖實力。既然梅迪爾麗已經來了,以她和帕瑟芬妮的力量,應該就安全了,至少在蘇了解的范圍內已經是安全的。

    戰斗就在這一刻毫無征兆地發生。

    峰頂忽然騰起一陣強風、旋即變成一股聲勢驚人的龍卷風沖天而起,而梅迪爾麗和帕瑟芬妮站立的地方正是風眼!升騰龍卷的強大吸力甚至將上方的輻射云都大片大片的扯碎,吸卷下來,瞬間布滿了風柱,將風眼中的景象嚴嚴實實地遮擋起來。

    梅迪爾麗揚手虛抓,巨劍殺獄即刻一聲鳴叫,自行從岩石中躍出,跳進梅迪爾麗的手里。劍脊,幾顆暗紅色的寶石中央有云一樣的黑氣盤繞,就象是一顆顆蓦然睜開的異界生物的眼睛,貪婪而又冰冷地盯住帕瑟芬妮。

    殺獄一落在梅迪爾麗手中,龐大而又沉重的劍身似乎立刻失去了重量。梅迪爾麗隨手一揮,殺獄即如電般橫掃,攔腰斬向帕瑟芬妮!這一劍速度之快,甚至連蘇也看不清運行軌跡,揮劍時更是沒有分毫的轉折和過渡,瞬間就加到了最高速度,這完全顛覆了舊時代物理學的常識。

    以殺獄的長度加上梅迪爾麗的臂長,其實還是觸碰不到帕瑟芬妮。但是她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與目標的距離,身體依然伫立原地一動不動,就是這樣一劍切了出去。

    原本靜立不動的帕瑟芬妮,身體忽然向前方飛出,就象是要以自己的身軀去碰撞殺獄的劍鋒般。

    帕瑟芬妮在飛行途中尚有余暇抬起左手順勢挽住紛亂的長發,右手中的鉛筆一個盤旋,已倒握在手中,然后閃電般向殺獄劍鋒插落!她手中的鉛筆看上去非常的脆弱,不要說一枝,就是一箱,殺獄也可以僅憑自身的重量將它壓得粉碎。可是眼前情形卻完全背離常理,她這么輕描淡寫的一插,殺獄劍脊上有如魔眼般的寶石如有感應般驟然放出濃濃的血色光芒,發出的嘯叫也尖利了幾倍,就象這支小小的鉛筆也是一個需要殊死相搏的天敵一樣。

    沒有人能夠看得到梅迪爾麗隱藏在面具背后的表情,看得到的只是她對殺獄的反應完全置之不理,依舊是一劍橫切,手勢沒有半絲偏離變化。

    鉛筆刺在殺獄上,然后瞬間變成了一團碎屑,中間根本沒有半點過渡,好象時間在這一點根本已不存在。無形的震波迅速從鉛筆與殺獄交匯的一點擴大,刹那間罩住了整座山峰!

    蘇忽然覺得腳下的群山重重地顫動了一下,在不可覺察的瞬間,震波已經變換了千萬次頻率,即使是他也無法立刻作出相應的反應,身體內部所有的肌肉刹那間陷入一片混亂,他先是騰空而起,然后重重栽倒在地上,一時間大腦完全失去了對肢體的控制,無法爬起來。值得慶幸的是這道震波瞬息而過,否則蘇身體觸地時震波尚在的話,那么身體內第二次本能的混亂反應就會讓他立刻重傷。

    山峰上,無形的震蕩波恰好罩住整個山峰時,就悄然消失,和產生時一樣的突兀。只是在兩個等同于殺神的女人腳下,有數米的山體突然變成了半透明,然后悄無聲息的崩解,化作無數細碎的塵埃,在無形的壓力下向四周擴散,冉冉袅袅如一團憑空而升的云。梅迪爾麗和帕瑟芬妮就虛立在云上。

    借著鉛筆爆炸的威力,帕瑟芬妮的身體如一片飄葉,蕩然浮升,反而向梅迪爾麗飄去。梅迪爾麗則大步向前,兩步已經跨到了帕瑟芬妮原本的位置上,殺獄在呼嘯聲中,反手向帕瑟芬妮斬落!

    如果細心觀察,可以看到殺獄的刃鋒上多了一個小坑,這是鉛筆原本擊落的地方。坑洞周圍滿是四面延伸的龜裂,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網,有幾道裂紋特別的長,甚至延伸到了劍脊中央嵌著的血色寶石處。那顆如魔眼般的寶石上也多了條細細的龜裂,寶石中央恍若瞳孔的黑氣已經眯成了一條線,似是不堪忍受痛苦。龜裂中正不斷地滲出一顆顆紅色的液體,就象是一滴滴的鮮血。

    若不是親眼看到,實在是難以想象一根脆弱的鉛筆能夠把堅固之極的殺獄擊出這種傷痕。然而帕瑟芬妮付出的代價也清晰可見,她握緊的右手鮮血淋漓,雖然看不到手心的傷痕,卻可看到血正不斷地從握緊的指縫中湧出來,毫無凝止跡象。

    帕瑟芬妮根本沒有止血的時間了,巨劍殺獄似已完全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徑直向她肩頭切落。

    帕瑟芬妮揮手拔下束著半邊長發的一根鉛筆,用左手握筆,輕輕的在殺獄上一點。

    咣!

    這一次發出的是如同教堂千年古钟敲響般的長鳴,悠長深遠的钟聲回蕩在荒蕪冰冷的凍土上,顯得格外的蒼涼。

    殺獄蓦然高高揚起,龜裂已經布滿了大半劍身,空中有無數細碎的金屬破片穿越橫飛。許多細小的破片射在堅如精鋼的凍岩上,竟是無聲無息地沒入,只留下一個小而幽深的孔洞,根本看不出射進了多深。更多的破片則穿越寒風濃云,飛向不知盡頭的遠方。

    殺獄劍身上斑斑駁駁,碎裂無數,刃鋒上甚至也有了幾處缺口,嵌著的三顆魔眼寶石有兩顆已經碎裂開來,不斷流出紅黑相間的濃稠液體。魔眼瘋狂地變幻著,甚至還發出尖厲的號叫!梅迪爾麗卻絲毫不為所動,一個大氣磅礴的旋步,前沖而復回,雙手持劍,號叫著的殺獄再挾足以開山裂地的力量,迎頭向帕瑟芬妮斬下!

    帕瑟芬妮左手也已血肉模糊,修裁得極見用心的套裝已破爛不堪,一雙雪白的手臂上布滿了血絲和劃痕,長褲的褲腳完全變成了一縷縷的破布,露出了那雙讓人噴血的長腿。黑色的高跟鞋早已不知去向,雙足**點地,腳趾如貝殼般小巧玲珑,踩在粗糙的岩地上,白得驚心動魄。甚至帕瑟芬妮精致如瓷器般的臉蛋上,也被飛濺的破片劃出了幾道血痕。那副扁平的黑框眼鏡同樣布滿了裂痕,鏡片則早不翼而飛。

    面對再次斬落的殺獄,帕瑟芬妮一頭長發忽然無風自起,雙瞳深處泛起一層淺灰色的光芒,完全壓制了原本的絲絲碧綠。她雙足踏在虛空,反而搶進了一步,雙手上揚,凌空虛握,好象持著一枝無形的龍槍,凜然向殺獄挑去!

    殺獄的斬勢頓顯凝滯,隨即反彈起來,如同真的被帕瑟芬妮的無形龍槍挑開一般。帕瑟芬妮更是前踏一步,無形龍槍前探,直刺梅迪爾麗胸膛!

    依舊沒有人能夠看得到面具后面的表情,看到的只是面具上那平靜得全無表情的臉。這是一張完全沒有特征的臉,人們只會記得曾經看過這張臉,卻完全找不到詞匯來形容它。

    梅迪爾麗右手平端著殺獄,向下一壓,帕瑟芬妮那滿蓄來勢的一槍頓時被直接拍落,然后巨劍斜伸橫拉,配合著前沖的巨大動能,以滿是缺口的劍鋒向帕瑟芬妮劃去。這一劍如果切實,就是一根鋼柱也輕易切斷了。

    帕瑟芬妮隨風而起,身體距離劍鋒始終保持著一米的距離,看似隨時都可能被斬中,可是時間和空間仿佛刹那凝滯,這個距離再也無法拉近分毫。她雙臂一展,以龍槍格開了殺獄。槍劍交擊的刹那,帕瑟芬妮臉色猛然變得蒼白如雪,再也看不到任何血色。而她的唇卻紅得妖艷之極,好象隨時可能滴出血來。

    梅迪爾麗時而單手運劍,時而雙手揮斬,她的步伐極大,前沖后退只需兩三步即可。她的攻擊也非常簡單,簡單到只有橫斬、直劈、推拉、拍擊等寥寥數個動作的地步,但是每一下攻擊的力量都沉重如山,如同鑿山開石,誰也說不清巨劍殺獄究竟附著了多少力量,只看梅迪爾麗下方地面上不斷出現的縱橫交錯的深深溝壑,就可想見重劍的無匹殺力!

    帕瑟芬妮如同狂海怒濤上的一只獨桅小船,隨時都可能被當頭壓下的巨浪拍碎。

    兩個人之間的戰斗看上去很漫長,其實只發生在短暫的瞬間,短到了當摔倒的蘇抬起頭時,戰斗其實已經進入了殘局。

    “不!”蘇的胸腔中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他從未想過會看到眼前的這個場景,也根本不明白何以殊死相斗的竟會是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

    他的思維已是一片空白,刹那間無數擁有最高權限的數據傳到了身體各處,奪取了幾乎所有肌體組織的控制權。蘇的體內湧起澎湃噴薄的力量,他一躍而起,不顧空中如鋒刃般四散飛舞著的致命的破片和碎石,向戰場沖去。

    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周圍蘊含了大量毀滅性能量的湍流和疾風,其實遠比有形的破片和碎石更要來得致命。

    兩人齊齊轉頭看向蘇,但是手上卻不曾有半秒停歇。以她們的眼力,自然更看出蘇的來勢看似快得不可思議,然而身體內部的傷勢也正以同樣的速度在惡化著,許多器官甚至已經開始出現少量的崩解。

    梅迪爾麗依舊粗犷蒼涼地戰斗著,帕瑟芬妮則是靈動飄忽,有若精靈,但她挺槍直擊時又有一往而無回的淒烈,誰也降低攻擊力度的意圖。

    能夠如她們這樣在這個年紀就能夠取得如此成就的人,都是自信到固執、意志堅定並且擁有非同尋常的天賦和智慧的人,幾乎從不為環境變化所動搖。何況在這種戰況下,誰率先收力,都有可能瞬間重傷,即而戰敗身亡。

    不知道是傷勢過重影響了感知能力,抑或是別的什么原因,蘇好象完全沒有看到戰場周圍四溢的能量湍流,竟然筆直地撞向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的中央!

    雖然龍卷風已然散去,但是在兩個年輕而又美麗的殺神周圍只有更加的凶險,除了殺獄上迸射下來的破片外,她們周圍地帶根本看不到任何碎石雜物。碎石只要進入十米的范圍,就會無聲無息地崩解、消散。

    蘇不可能感知不到這么明顯的能量湍流,更不會自信到認為自己可以在這種湍流中毫發無傷的地步,但是他仍是悍然沖進亂流。

    致命的湍流瞬間消散,在蘇的前方神奇般地打開了一條安全的通道。通道稍現即逝,能量湍流的平衡被打破后,猛然爆發,發生連綿不絕的爆炸,但爆炸的殺傷力和純淨的能量湍流已不可同日而語。

    梅迪爾麗和帕瑟芬妮驟然分開!梅迪爾麗虛立原處,並未后退一步,巨劍殺獄斜指地面,面具上毫無表情的臉是望向帕瑟芬妮,並未向蘇看上一眼。帕瑟芬妮則是踉跄著退后,而且落到了地上,雙唇紅艷欲滴,而且真的開始滲出血來,她身上傷痕累累、雙手更是一片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無形龍槍則早隨著能量爆炸而潰散。

    經過一夜的戰斗,蘇的作戰服也破散不堪,身上傷痕累累,大多是能量爆炸中受的傷,不算重,這是和他身體內部的傷痕相比。

    梅迪爾麗身上的铠甲忽然發出铿锵鳴叫,緩緩落在了地上。她略略停頓,又拖著殺獄向帕瑟芬妮走去。

    蘇幾大步奔出,就擋在了帕瑟芬妮身前,帶著不可壓抑的怒意質問:“這是為什么!”

    梅迪爾麗動作似乎僵硬了一下,旋即恢復了正常。她沉默了一刻,殺獄緩緩抬起,指向蘇的胸膛。不過她的殺意鋒芒,卻是越過蘇,指向是帕瑟芬妮。

    “你這是干什么!”蘇好看的眉毛也變得銳利起來,碧色的眼睛中有明顯的怒意。

    殺獄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輕吟,面具上的臉卻永遠都不會有表情。蒼灰色長發已不再飛舞,如水般垂在肩上,和猛惡猙獰的盔甲對比鮮明。

    蘇的手臂上傳來一陣熾熱且濡濕的感覺,他側頭一看,見是帕瑟芬妮握住了他的上臂。她的手依舊流血不止,鮮血已完全染遍了纖手,並且不斷沿著蘇的手臂流下。從接觸的肌膚上,蘇可以清晰地體會到她手心處凹凸不平的觸感,和平日的溫柔細膩大不相同。蘇知道,這說明她手心已血肉模糊,但他無法啟用透測,甚至超距觸感也沒有啟用,只因為不忍心看清帕瑟芬妮傷處的詳情。

    帕瑟芬妮輕輕一拉,強大的力量已將蘇稍稍提離地面,轉而放到了自己身后。這是她罕有的沒有在蘇面前保留實力,也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沒有照顧蘇作為男人的臉面。但是在梅迪爾麗和殺獄之前,任何保留實力的做法都是無可救藥的愚蠢。

    “你的手……”蘇注意到帕瑟芬妮的雙手始終血流不止。不要說這種傷口,就是整條手臂斷了,以帕瑟芬妮的能力可以不借助任何藥物器械、靠封閉血管而瞬間止血,怎么會止不住手上的血?

    “凡是被殺獄所傷,傷口都無法自動愈合。”代替帕瑟芬妮回答的,是梅迪爾麗。





章二十 一山之隔 下


    是什么樣的力量,才會令龍騎將軍也無法愈合自身的傷口?

    蘇還不能理解殺獄的力量,也不明白梅迪爾麗為何會與帕瑟芬妮一見面就會陷入死斗。**蘇知道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的關系原本非常的親密,怎么會變成這樣?

    難道說,她才是真正的封鎖線,才是對付帕瑟芬妮真正的殺著?

    蘇的心中忽然浮現了這樣一個想法,他立即竭力要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不願意讓如此惡意的猜測落在梅迪爾麗身上。他沒有任何證據來驗證自己的想法,能夠依靠的只是靠不大住的直覺。可是不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完全將這個念頭徹底撲滅。

    蘇的心底猛然一凜,似乎有無形的目光瞬間洞穿了他的身體,看到了他心底深處的想法。蘇立刻抬頭,追尋著目光的來處,可是空中除了破碎的輻射云之外,再無其它。

    “梅迪爾麗,你是來抓我的嗎?”帕瑟芬妮凝視著那張冰冷的面具,輕聲地問。她握拳的雙手在顫抖著,血珠四下飛濺。

    蘇心底驟然勃起一股怒意,幾乎不可壓制。帕瑟芬妮被抓去的下場,根本不必多想。是有很多很多人想要把她抓在手里,但是他們都只能停留在幻想里。可是,執行這個行動的為什么會是梅迪爾麗?

    在蘇心中占據了兩個位置的人,為什么會在這里厮殺?

    蘇向梅迪爾麗走去,卻被帕瑟芬妮伸手攔下,那只擁有出奇力量的纖細手掌,在他的胸膛上印下一個殷殷的血印。

    嘶……

    梅迪爾麗的盔甲縫隙中忽然噴出團團白氣,她仿佛從亘古醒來,有些生硬地活動了一下身體,殺獄上的魔眼也重新泛起血光。她微微側頭,面具上空泛的雙眼望著蘇,說:“是我要抓她。你要怎么做?”

    這是七年后,兩個人的第一次對話嗎?為什么會是這樣的內容?

    蘇小心但堅定地將帕瑟芬妮的手壓下,望著梅迪爾麗,一字一字地說:“如果你一定要抓她,我會戰斗到底!”

    “那好吧。”梅迪爾麗平平淡淡地說。余音未落,殺獄即橫空揮斬!

    帕瑟芬妮手中即刻化出一枝龍槍,壓住了殺獄的劍鋒!但是殺獄一聲嘯叫,猛地一震,震波四下蔓延,已經將帕瑟芬妮震得向后飛出數十米!在帕瑟芬妮原本踏足的地方,則被震波生生壓出一個直徑數十米的深坑!

    帕瑟芬妮臉色蒼白,本是無形的龍槍在雙手中滑動,現出了一段觸目驚心的殷紅槍身。

    梅迪爾麗一劍震開帕瑟芬妮,殺獄劍身一轉,斜向著蘇切拉過來。

    殺獄完全沒有了聲音,劍鋒也似化成了一片虛影,甚至不再有真實的感覺。這一劍之重之快,直接超出了蘇極限。蘇心中只來得及浮起一個想法,那就是無論如何抵抗,都會被直接劃成兩段。何況他根本就來不及抵抗!

    面對如此一劍,蘇身體內的求生本能甚至都已放棄了自救,但是強烈的戰斗意識仍迫使所有的肌體組織作出相應反應,以手中軍刀擋向殺獄的劍鋒。不必說擋不擋得住,因為蘇的手剛有動作時,殺獄布滿了缺口的劍鋒已貼上了他的身體!

    就在蘇等待著死亡的降臨時,殺獄的劍鋒輕輕地切入了他的身體,就突然凝止,和它啟動時一樣突兀。一股冰寒的力量滲入了蘇的體內,瞬間冰封了他的一切動作。

    梅迪爾麗看了看蘇緊握的軍刀,忽然收起了殺獄,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放過你們了”,就轉身而去,幾步間已在數座山峰之外。

    東方的地平線上又泛起一片白蒙蒙的光芒,在晨光的映照下,梅迪爾麗的一抹剪影是如此的蒼涼、挺拔、囂張、鋒銳,那強烈之極的黑白對比,讓人永難忘記。

    晨光刹那間灑遍群山,梅迪爾麗卻已消失在遠方的茫茫云霧中。

    蘇體內的冰寒漸去,又恢復了活動能力。他低頭看看了身體,殺獄只留下了一道極細極淡的血線,僅僅是切破了點皮而已。

    帕瑟芬妮不知何時站到了蘇的身邊,她望向梅迪爾麗離去的方向,灰碧色的雙眸神色極是復雜。

    血珠仍不斷從她雙手上湧出、滴落,有幾滴落在蘇的腳邊,摔成一朵灼熱的血花,再無助地落回地面,被冰冷的岩石吸得干干淨淨。

    “你的傷……”蘇將心緒從梅迪爾麗的悄然出現和突然離去上收回,放在帕瑟芬妮身上。

    因為失血過多,帕瑟芬妮的臉色已是病態的蒼白。聽到蘇問起,她綻放出一個光輝四射的笑容,說:“我沒事,其實只要吃點藥就可以止血了,只是戰斗過程中不可能治療的。”

    帕瑟芬妮的笑容有些虛弱和不自然,讓蘇心中隱約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錯。

    激戰之后,他身上的醫療套件早就不知丟在了哪里,而帕瑟芬妮現在衣服不整,素來注意儀容的她根本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扈從的面前。好在帕瑟芬妮自身實力強悍,殺獄的效力漸漸被驅除,雙手上的血流也漸漸止了。

    帕瑟芬妮的套裝破爛不堪,露出大片大片雪一樣的肌膚,傲人的身材已經不是衣物能夠遮擋得住的,更有奮力突破封鎖的趨勢。可是她好象沒有掩藏的意圖,大大方方的在蘇面前晃來晃去,絲毫無懼可能被蘇看到些不該被看到的東西。

    蘇不得不承認,帕瑟芬妮的殺傷力極度驚人,在付出相當的努力后,他才成功的將注意力從她的身體上轉移到她蒼白的臉色和染血的灰上。只不過,蘇擁有的某些能力這個時候並不是十分聽話,悄悄地動了幾次,並且成功地震憾了他的意志。

    感受到蘇目光的變化,帕瑟芬妮浮起一個溫柔的笑容,說:“我沒事的。其實你更應該擔心梅迪爾麗,她傷得比我重。”

    “她……”蘇微皺著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現,在七年之后,自己對梅迪爾麗的了解真的很少,所有理解和記憶仍停留在當年還是小女孩的時刻。

    帕瑟芬妮欲言又止,最后歎了口氣,說:“也許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也許?可是她……”蘇仍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心中一緊時,忽然眼前一黑,虛弱和貧乏的感覺徹底吞噬了他的意識。他晃了晃,就慢慢地倒了下去。

    帕瑟芬妮吃了一驚,忙扶住了蘇,並且立刻感覺到他的身體熱得驚人。雖然感知到蘇只是過于虛弱和疲勞,而且體內生機驚人的旺盛,可是帕瑟芬妮仍然感覺到不可抑止的慌亂,她迅速接通了海倫,並且將蘇的數據傳輸過去,在得到同樣的答復后,她才安定下來。

    屏幕中的海倫看了看帕瑟芬妮的樣子,扶了下眼鏡,淡淡地說:“一會他醒過來的時候,會是意志和理性最薄弱的時候,也就是說,這是你最好的機會。吃掉他!”

    帕瑟芬妮罕見地有了一絲慌亂,立刻反駁:“我……我要是想吃掉誰,那還不是立刻得手,需要把握這種機會嗎?”

    “需要。”海倫的回答冰冷、生硬並且不容置疑。

    帕瑟芬妮忽然覺,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看向海倫的眼睛,她定了定神,才凝望著海倫的眼睛,說:“親愛的海倫,你又扶眼鏡了。”

    “我知道。不過我扶眼鏡的時候,並不總是在說謊。”海倫淡淡的回答,然后切斷了通訊,只留下怔怔的帕瑟芬妮和蘇獨處。

    猶豫許久,帕瑟芬妮才打開胸衣上的一顆扣子,從里面取出枚僅有幾毫米的針劑,刺入了蘇的頸部動脈里。

    黑暗,似乎是永恆的黑暗,黑暗中還有無盡燃燒的烈焰,灼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在焚燒的痛苦中,又有些滑膩的冰涼,就象是沙漠中的綠洲,會讓饑渴的旅人不惜一切代價去索取。就在焦渴與痛苦達到了臨界點的時候,蘇醒來了。

    蘇醒后的世界遠遠比沉睡時要美妙得多。先出現在蘇視野中的,就是帕瑟芬妮那讓人難以抑制暴力沖動的臉。他又感覺到頭部所枕的地方非常柔軟,但又有著含而不露的驚人彈性。蘇立刻意識到自己枕著的地方其實是帕瑟芬妮的腿。

    他游走的目光將周圍的環境收于眼底,看到這是個不算深的背風山洞,山洞內的溫度很高,非常的舒適。不過洞里並沒有取暖用的化學火焰,而是帕瑟芬妮以自己的能力提高了溫度,好讓蘇睡得舒服些。

    蘇抬了抬上身,試圖坐起來。不過身體出乎意料的空乏讓他向帕瑟芬妮傾側過去,而她不知道在怔怔地想著些什么,竟然沒躲,也沒有任何反應。蘇不得不抱住了她,這是有些下意識的反應,卻在大面積接觸的瞬間,蘇體內似乎有整桶的炸藥被她的體溫和柔軟引爆,**的火焰幾乎燒盡了他的理智。

    蘇雙臂忽然硬得如鋼鐵一樣,緊緊擁住了帕瑟芬妮,然后封住了她的雙唇!帕瑟芬妮從鼻腔中出一聲呻吟,身體變得更加的火燙,也更加的綿軟,她的唇當然抵擋不住蘇充滿了暴力的侵入。

    這一次,是整座軍火庫在蘇的身體內迸!他的呼吸粗重如火山噴,忽然騰出右手,探入帕瑟芬妮的衣內,然而卻意外地現,盡力舒張五指的結果,仍是無法完全滿握!

    就在局勢迅速導向有心人預期的結局時,山洞內的溫度忽然急速下降,帕瑟芬妮的身體也轉成比深冰還要嚴寒的冰冷。蘇的**如同被冰雪覆蓋的火焰,迅速地熄滅了。

    帕瑟芬妮微微后仰,雙唇脫離了蘇的探索。她凝望著蘇碧色而幽深的左眼,輕輕地說:“蘇,別這樣,現在還不是時候。”

    蘇眼瞳深處的火焰轉為沉靜的海洋,他緩緩放開了帕瑟芬妮,站了起來,然后也將她拉了起來。

    帕瑟芬妮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喃喃地的自語:“還是不要讓她輸得這么不公平吧,唉……”

    “什么?”蘇沒有聽清她在說什么。

    “沒什么。”帕瑟芬妮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綻放出溫和柔美的微笑,向蘇說:“去,到我的扈從那里把我的衣服拿過來,你不想我就這個樣子被人看見的,是吧?”
作者: Alutisme    時間: 2009-12-24 07:33 PM

章二十一 你可以看見我的心跳 上


    當暗淡的天光照亮群山時,梅迪爾麗出現群山邊緣的山峰上。她隨手將殺獄插入堅硬的凍岩,處處缺損的鈍鋒巨劍仍是輕而易舉地深深沒入凍岩,而且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覆蓋在深黑色盔甲下的手緩緩松開了劍柄。殺獄的劍柄是由粗砺的不知名金屬制成,完全沒有打磨過,到處都是突起和稜刺,劍柄中間則是一個猙獰恐怖的骷髅,四顆長長的獠牙突起贲張,如果普通人握上殺獄,還未揮動手心就會被刺得血肉模糊。

    此時,殺獄的劍柄上染滿了血,紅得讓人心悸。血緩緩順著劍柄流下,即使是寒冷得似乎能夠凍結時間的氣溫也不能讓它凝固甚至是稍有止歇。

    一滴滴的血仍在從手甲的縫隙中湧出,滴落在凍岩上。滴滴鮮血似乎都有自己的生命,在岩石的縫隙間不斷地滾動著,甚至有些還在奮力向上攀爬。散落的血滴努力地想要移動聚集到一起,不過即使成功了,也很快耗盡了那一點點熱量與能量,最終化成了淡淡血氣,散失在空中,甚至沒有在凍岩上留下任何痕跡。

    梅迪爾麗摘下了面具,微眯著眼,望向晨光升起的東方。在地平線的盡頭,茫茫無盡的輻射云和大地渾若一體。

    她的雙眼依舊和七年前一樣的碧藍,深若大海。冰風吹動她蒼灰色的長發,載著點點閃耀的神秘星輝遠去。

    群山間又出現了一個婀娜的身影,以遠超羚羊的高速向梅迪爾麗所站的山峰奔來,一頭火紅的短發在色彩單調蒼涼的環境中十分醒目。轉眼間,佩佩羅斯就來到了梅迪爾麗的身后,單膝觸地,說:“您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完了。”

    梅迪爾麗默默地看著遠方,沒有回答。佩佩羅斯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她極少看到梅迪爾麗摘下頭盔或者是面具。即使是回到審判鎮,獨自坐在小教堂里的時候,梅迪爾麗也將自己的面容終年隱藏在厚重铠甲之下。

    “殺了幾個?”梅迪爾麗平淡地問著,站姿沒有分毫的變化,象一尊冰冷的鋼鐵雕塑。

    佩佩羅斯的臉色刹那間變得慘白,全身都僵硬得象具僵屍。可以看出她甚至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如同陷入了不可抗拒的寒冷。是的,她穿得其實很少,在超過零下四十度的低溫中,這點單薄的衣物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溫作用。但是超卓的能力者理應無視這種程度的低溫。

    “您吩咐過下手要有分寸,不能留下無法治愈的傷勢。我怎么會殺人……”佩佩羅斯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的顫抖卻越來越厲害。

    “殺了幾個?”梅迪爾麗重復了一次,聲音語氣和第一次一模一樣,精准得如同回放。

    佩佩羅斯深深地吸了口氣,逐漸恢復了一點鎮定,深深低下頭說:“重傷三個,殺了三個。重傷的人以后都不能再戰斗了,而且我讓他們看清了我的身份。”

    “做得很不錯。”梅迪爾麗的聲音依舊平淡清亮。佩佩羅斯卻忽然如被冰封了一樣,完全不敢稍有動作,甚至于連呼吸都在極度的恐懼中凝止。

    山外就是平原。

    從另一側的山腳下繞出由三輛越野車組成的車隊,然后以近乎于瘋狂的速度筆直向這邊駛來。距離山腳還有一段距離,車里的人就急不可待地跳下,以比車輛更快的速度向著峰頂狂奔,他們肩上還合力抬著一個金屬琴盒和一張黑色鑄鐵座椅。來的都是清一色的年輕俊美男人,黑色的制服剪裁得貼身得體,猩紅的左袖卻透出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剛剛踏上峰頂,這些年輕男人個個都是身體一僵!

    和佩佩羅斯不同,地位遠為低下的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梅迪爾麗的真正容顏。雖然深切知道梅迪爾麗的恐怖,更清楚在她面前出現差錯的下場比死亡要更加恐怖,但是初見的刹那,每個人都被她的容光所震懾,無一例外。

    這一點,七年前和七年后,從未有過不同。

    有些人已經想到了梅迪爾麗會在年輕隨從中間挑選男寵的傳說,呆呆地站著的一眾男人甚至還有人在不知不覺中松了手,其余人的力量不足以完全支撐,琴盒和座椅頓時失去平衡開始掉落。

    就在大錯行將鑄就的時候,沉思中的梅迪爾麗伸出了染血的右手,輕輕一招,重達數百公斤的鑄鐵粗制座椅就飛到她的身后,輕輕落在冰岩上,然后四支粗大的方形椅腳向下一沉,無聲無息地沒入岩石十余公分,就此放穩。琴盒也乖巧地豎立在梅迪爾麗面前,盒底的粗鋼銳刺同樣釘進凍岩內。

    出乎所有人意料,梅迪爾麗並沒有懲罰已經徹底籠罩在恐懼與絕望中的下屬,而只是向他們的來路一指。這是讓他們離開的表示,一瞬間,這些俊美的年輕人全沒有了能夠與外貌匹配的鎮定,爭先恐后地狂奔下山。轉眼之間,三輛越野車就掉轉車頭,轟鳴遠去。

    直到塵煙在山那一邊消失,佩佩羅斯才確信梅迪爾麗並不是故意先給他們生的希望,然后在希望最濃烈的時候結束他們的生命,就象過往審判所三巨頭常做的那樣。她同樣感到震驚,在審判所的歷史上,這是相當罕見的仁慈,更從不曾在梅迪爾麗的身上出現過。只要這位自領‘黑暗聖裁’之名,一手令前任失蹤,並且逼得另外兩大巨頭退隱的女孩願意,就可以讓一個人連續數日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而且既不能死去,也無法發瘋,並且意識比任何時候都更清醒地接受懲罰。佩佩羅斯更曾親眼看見過梅迪爾麗以無法想象的能力撕碎了一個囚犯的意志,再重新拼接完整。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這一過程中囚犯所經歷的痛苦。而現在,這一幕正反反復復地在她腦海中回放。

    這正是梅迪爾麗震懾人心的所在。若落在她的手中,死亡則完全成了奢望和仁慈。

    梅迪爾麗將面具放在座椅的扶手上,然后從容坐下,問:“佩佩,你多大了?”

    這個問題很突然,佩佩羅斯也是一怔。她所有的資料,不是都記錄在檔案中嗎?擁有審判所智腦‘光暗’最高權限的梅迪爾麗,自然不會看不到這次資料。不過既然她問起,佩佩羅斯老老實實地回答:“24。”

    “那你的童年是怎么過的?”梅迪爾麗又問。聽她說話的口氣,就象是在和一個親密的好朋友在隨意聊天。

    但是佩佩羅斯的感受當然是另外一回事,她盡可能地保持著平穩語氣回答:“您知道,我出身于荒野。還能夠記得的事情都是從四五歲時開始,再往前的事情就都忘記了。童年惟一的記憶就是冷、餓和痛的感覺,后來長大了一點,就是各種各樣的男人。第一個男人是在我的七歲那一年,因為他是我的父親,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從那之后的三年,我要通過狩獵、工作以及性來獲得食物。十歲時我被一名審判所的仲裁員看中,帶入了暗黑龍騎。然后在十三歲時我殺了他,自己成為了一名見習仲裁。”

    “很普通的經歷。”梅迪爾麗給了評價,在荒野上,這的確算是非常典型的生活。但是她接下來的問題就讓佩佩羅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想知道我的童年嗎?”

    細細的汗珠不斷從佩佩羅斯的額頭上滲出,又順著細膩精致的臉龐滑落,火紅的短發看起來雜亂無章,而且顏色似乎也有些刺眼。就在她實在無法做出選擇的時候,梅迪爾麗並沒有等待她的回答,而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著:“我的童年,嗯,按照你們認為的童年,非常的另類。在八歲之間,所有的記憶都是溫暖、安全、等待和希望。那個時候,荒野中是充滿了陽光的,雖然陽光被高高地隔離在輻射云的上方,但是我依然可以看見它,感覺到它的溫暖。”

    佩佩羅斯從未聽到梅迪爾麗以如此柔和、溫暖的聲音述說,更從未聽過她的童年往事。但以審判所的邏輯而言,一切溫柔、寬厚、仁慈等不該存在于這個黑暗世界的東西,一旦出現就意味著更加深沉的恐怖。在梅迪爾麗入主后,這一傳統更是被發揮到淋漓盡致。

    “ 按照這個世界的說法,我已經快16了。16歲剛剛成年,作為女人,更是會被人輕視。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測我的年紀,並且在心中反復強調這一點,以增強自己的信心。他們或許會畏懼我的武力,但總是會以年紀為理由,把我看成一個傻瓜。這樣的人很多,不是嗎?”梅迪爾麗沒有回頭,也沒有望向佩佩羅斯。

    佩佩羅斯身上最后的力氣似乎都已流失干淨,根本無力作出反應。梅迪爾麗有一點沒有說錯,至少佩佩羅斯就經常在思考她的年紀。

    “從我降生的那一天起,所看到、所聽到、所感知到的一切,我都記得。”梅迪爾麗的聲音雖然輕柔,但在佩佩羅斯的耳內卻如同驚雷!

    梅迪爾麗打開了琴盒,深黑色、表面根本未作過任何打磨的鍛鋼琴盒內襯是暗紅色的絲緞,里面是一把顯然很有歷史的大提琴,酒紅色的漆面被摩梭得發亮,不知經過了多少代大師之手。

    佩佩羅斯看到過琴盒,就是梅迪爾麗進入審判鎮時除了原始形態的殺獄外帶著的惟一一件行李。她也知道里面是一把大提琴,但從未聽到梅迪爾麗演奏過。

    梅迪爾麗將大提琴靠在身上,以琴弓試了試音。她依舊是滿身盔甲,鋒銳手甲按壓在琴弦上卻似是顯得無比的溫柔輕軟。

    琴弓橫拉,大提琴發出的第一聲就如蒼茫原野上的滾滾雷聲,又如不斷回響的呐喊。低沉、蒼勁、悲涼的琴音頃刻間鋪滿了群山,即使是悠長的顫音中也似埋藏著行將噴發的火山。

    琴音如海,海上狂風巨浪,海下潛流奔湧。天是暗的,云端如垂到浪峰上,天海之間,是無窮無盡的悶雷。

    佩佩羅斯即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受琴音中蘊藏的情感。它太復雜、太激烈,變化得也太快,它更是太過厚重、過于寬廣,僅僅的稍稍嘗試和它接觸,佩佩羅斯的意識就幾乎要被撐得裂開!但是那如海一般深沉的情感,也同樣震懾了她的心!

    她掙扎著想要退出來,卻駭然發現為時已晚,心髒的跳動與音樂已渾然一體,隨著旋律忽而直上云端瞬間又深入海底,到最后甚至她自己都在懷疑胸腔會不會直接炸開!

    在佩佩羅斯行將崩潰的邊緣,琴音嘎然而止!

    梅迪爾麗站了起來,揮手一擲,那把價值連城的大提琴就翻轉著飛上天空。凝望著灰色天空中躍動著的一抹酒紅,梅迪爾麗輕輕的歎了口氣,說:“佩佩,如果是一天以前,我會殺了你的,用三天時間。”

    佩佩羅斯不敢出聲,卻悄然松了口氣。她現在精神和體力都衰弱到了極點,接觸過梅迪爾麗的精神世界后,佩佩羅斯再也不會認為她只是一個終年包裹在厚重盔甲下,沒有情感、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的殺戮機器。

    梅迪爾麗迎著凜冽山風,雙眼彎若新月,她指向空中躍動狂舞的大提琴,作了一個扣動扳機的手勢。

    大提琴立即炸開,如一朵綻放的花,以绮麗的方式結束了一生。

    殺獄自行從凍岩中跳出,躍進剛剛持著琴弓的手中。梅迪爾麗拖著殺獄,戴上了面具,說:“佩佩,跟我去個地方吧。”

    “去哪里?”佩佩羅斯抬起了頭。

    “暮光城堡,那個讓你有了勇氣背叛我的地方。”

    寒冷的冬季,下午四點之后,暮色就會徐徐爬遍大地。在一片幽靜山谷的緩坡上,生長著大片灌木,漸漸濃重的夜色下,仍生長的郁郁蔥蔥的灌木開始散發出微弱的淡綠色瑩光。光芒並不強烈,但是成片的灌木就輝映著整片山坡,並且使山谷也籠罩在這淡而神秘的光輝中。

    山腳下座落著一座古老的城堡,破敗外牆上攀爬著的藤蔓也在放射著碧色瑩光,但是這些光輝並未給古堡帶來舒適的感覺,映襯著古堡里零落透出的有數的幾點燈火,反而有種詭異寒冷的感覺,使它更象舊時代傳說中的墓地,陰森、潮濕,並且充斥著詭異且未知的生物。

    好在城堡今晚並不是象以往那樣只亮著寥寥幾點燈火,而是燈火通明,悠揚的樂曲時時從古堡中飄出。古堡的台階上鋪著長長的猩紅地毯,雖然黑鐵镂花的院門以及橡木制成的大門都緊閉著,但是從古堡前廣場上停滿的各式馬車來看,這里今晚賓客如云。

    按照古老的禮儀,現在晚會還未正式開始。作為古堡至高無上的主人,頭發雪白的老人依然獨自坐在他心愛的裝飾有七使徒傳說的小客廳,旁邊的茶幾上擺著钟意的紅茶,透過金絲鑲邊的單邊透鏡,認真地閱讀著手中的報告。報告是用典雅流暢的花體字寫就的,不論內容,本身就如同一件藝術品。

    雖然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先進的智腦,但是老人只肯閱讀以舊時代方式手寫在紙張上的報告。這是他多年以來的習慣,對外界來說,更是身份的一種象征。這座外表破敗的古堡已經擁有近五百年的歷史,在最近的兩百年中,它同“薩倫威爾”這個姓氏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休戚與共。薩倫威爾是一個古老、低調、優雅並且尊重傳承的家族,家族的信條就是尊重歷史、尊重時間。在屬于老人的時代,古堡雖然歷經多次修葺,但始終保持了數百年來的原貌。

    已經很少有人記得古堡最初的名字,但是在一個隱密且不大的圈子中,從二十年前,這座城堡就因為老人的緣故擁有了一個新的名字,並且日漸為人所驚懼、敬畏:暮光之城。

    老人手中的報告只有四頁,扣除嚴謹得近似于刻板的格式化段落,真實的內容不過兩頁紙出頭。就是這兩張紙,老人已經反反覆覆地看了一個小時。

    這時又響起了輕柔的敲門聲,並且在一種不為人所知的默契中,上了點年紀的管家直接推門走進來,垂手站在老人的沙發旁,以特有悠揚音調說:“大人,加古勒爵士和他的隨從們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客廳休息。”

    “宴會時間還沒有到,讓他等著吧。”老人淡淡地吩咐著,視線始終未從手中的報告上移開。

    管家想要說些什么,但欲言又止。他知道,這個時候打斷老人的思考絕不是一個好主意。

    就在管家的目光中已經開始顯露出一線焦急時,老人終于將報告放下。他看了一眼管家,說:“一個加古勒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這次的計劃成功,我們就根本不需要他了。”

    管家躬身稱是,但是他想了想,仍然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但是,佩佩羅斯並不是個可以信賴的女人。”

    老人微微一笑,說:“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審判鎮,這就足夠了。”




章二十一 你可以看見我的心跳 下


    聽到老人的話,管家回想了一遍所有計劃的關鍵,也就釋然。因為神秘學的高階能力以及多年的經歷了無數考驗的忠心,他才得以成為老人的心腹,並且參與到一些核心機密當中。即使地位日益提升,管家依然非常清楚自己的本分,始終如第一天站在老人身邊般謙卑恭敬,也從不作逾越的事,比如說,對老人已經決定實施的計劃指手劃腳。

    雖然擁有高階的能力和出眾的智慧,但是管家卻沒有一點野心。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追隨主人,一同老去,而他唯一的奢求是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后能夠繼承自己的位置,繼續服侍薩倫威爾家族。時光走進暮光古堡后,似乎在飛快地倒流,重新定格于舊時代的十八世紀。

    忠誠會有回報,這是舊時代的原則,也是薩倫威爾家族的行事准則。彼格勒.薩倫威爾,暮光古堡的主人兼薩倫威爾家族的領袖,在血腥議會中曾經擁有一個更加響亮的稱號,‘暮光決斷’。身為審判所三巨頭之一,在二十年高踞黑暗王座的過程中,老人領導下的薩倫威爾家族擁有不輸于三大豪門的影響力。雖然在那個血腥午后,梅迪爾麗以無可抗拒的姿態進駐了審判鎮,薩倫威爾耀眼的光芒暫時消斂,但那只是一個強大而無可匹敵的存在,將以更強姿態復出前的蟄伏而已。

    況且隨著審判所中幾乎所有幸存的骨干力量都隨著兩巨頭退隱,審判所整體實力直線下降,即使現任主宰的殺伐和鐵血手腕絲毫不遜于前任,但是在議會的很多人心目中,那里再也不是過往那令人聞名驚悚的黑暗中樞了。兩年來,在梅迪爾麗的強勢整頓與蜘蛛女皇的暗中支持下,審判所的實力的確有所恢復,但是想要恢復昔日的榮光,仍是非常遙遠。

    如果這次的計劃成功……

    管家從身體深處湧起絲絲興奮的戰栗。如果計劃能夠完全成功,那么老人不光會重新執掌審判所,並且審判所將會真正遠離三巨頭時代,從此只有一個主人。全新的審判所會將恐怖的黑暗光輝播灑到血腥議會統治的每一寸土地,彼格勒.薩倫威爾的名字將會和蜘蛛女皇、三大豪門以及貝布拉茲並列!

    只要計劃能夠成功!

    計劃的關鍵,就是要恐怖的女魔王離開審判鎮,離開她的主場。現在是最關鍵的時間節點,機會可能只有一次。而現在,梅迪爾麗的確出現在北方,並且與帕瑟芬妮發生了激戰。不管戰果如何,不論她有沒有受傷,甚至佩佩羅斯的忠心是在哪一方,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她在這個時間離開了審判鎮!

    沒有人比管家更清楚,兩年前老人的隱退半是被迫,半是主動。彼格勒並非是畏懼梅迪爾麗,而是對決戰沒有十分把握,此外審判所的另一個巨頭尚完整無損地虎視在旁,為避免巨大的損失他果斷地作出隱退決定,將審判鎮讓給了梅迪爾麗。兩年以來,彼格勒一直在暗中聯系各個派系的人,圍繞著暮光古堡建立起的聯盟,比兩年前更加強大,也更加廣泛。聯盟中有眾多的人才,武力、智慧與特異的能力一樣不缺,而且聯盟中也有眾多非人的才華者!

    兩年時間,已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現在在審判鎮的外圍,眾多強者在游走逡巡著,等待著梅迪爾麗的歸來。因為陣容的強大,此戰的目標是活捉而非擊殺。

    古堡的走廊很長,管家也走得不快,因此有足夠的時間思索很多的東西。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一個傳聞,據說在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具背后,是讓人無法想象的絕世容顏。想象世界中強烈的反差讓他體內出現了壓抑不住的熾熱,他不得不稍稍停布,站到廊窗前,略微推開窗戶,讓零下數十度的寒風吹打在臉上、身上,這才稍稍平抑了心情,並且讓生理上的反應逐漸降了下去。如果就這樣走進宴會廳,管家身體上的異樣一定會被人立刻發覺,那可是非同一般的失禮。

    透過廊窗看出去的景象和平時的夜晚沒有任何不同,占據視線的依舊是滿山滿坡散發著慘綠光華的灌木。但是不知為什么,在管家的眼中,今晚灌木發出的瑩光卻忽然變成一片濃稠的紅色!

    管家微微吃了一驚,立刻小心翼翼地調動神秘學能力,探測究竟發生了些什么。擁有高階神秘學能力后,經常會聽見、看見一些奇異的景象,這通常是對能力擁有者的一種提示。不過管家並不敢全力調運能力,現在古堡中有很多高階的能力者,會警覺到高階能力的運用,那些時刻生活在陰謀、暗殺、死亡之影中的大人物說不定會立刻派人找過來弄個明白。還是不要惹下不必要的麻煩為好。

    他並沒有感知到什么,視線里的熒光灌木也已恢復正常。管家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暗中嘲笑著的自己緊張和神經質。誰又會在這個時候對暮光城堡作什么呢?一年中任何時候可能都比今天更適合干這些事。

    時間已經不多了。管家加快腳步向樓梯走去,讓客人等候多久,都是有嚴格時限的。在經過最后一扇廊窗時,他向窗外看了看,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熒光灌木每一片葉子上,都紅得如同掛滿了血滴!這次無論他怎么平定心神,眼睛看到的異象始終不曾消褪。

    城堡主樓上的钟聲悠悠響起,每記钟聲都在催促著管家,提醒他時限已經到了。他用手帕擦了擦額前的冷汗,急匆匆地從樓梯上走了下去。雖然異象非常強烈,幾乎可以肯定有什么事情就要發生了。但是理智在冷靜地告訴他今晚不可能會發生什么大事,如果真的有事,更有可能是那些桀骜不馴的貴賓們鬧事。雖然管家對于古堡僕人的素質很有信心,但是這種重要場合,再多幾倍的小心都不會有錯。

    在樓上,老人依舊坐在會客廳中,仰望著頂壁上的七使徒油畫,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時間已經到了,更清楚地感覺到樓下賓客們的騷動,有些家伙甚至已經在示威性地提升能力了。對于這些家伙,老人連冷笑的心思都沒有。他知道今天來古堡的很多人都沒有什么耐心,但過了今晚,他們就會變得很有耐心,至少在薩倫威爾這個姓氏面前會是如此。即使在今晚,他也不擔心賓客們當真敢鬧事,為了聯盟的穩固,他不介意當眾殺掉幾個腎上腺激素過分發達的,以便讓那些不清醒的家伙變得聰明點。

    老人看上去有些混濁的瞳孔深處,無數個身影正交錯閃動著,所有的身影都是披重甲、持殺獄的梅迪爾麗。所有的影像最終都分解成無數數據,歸入意識的深處。和大多數男人不同,在老人眼中,梅迪爾麗自始至終僅僅是一組冰冷的數據而已,完全不會和女人聯系到一起,自然也就不會有任何性方面的想法。彼格勒已將她視為最重要的敵人,他一向認為,對于重要的敵人,任何多余的想法都有可能招致失敗。

    計劃已經開始,行動即將成功。在最后的等待時刻,老人習慣性地再次分解了一下梅迪爾麗的數據。雖然在計劃中他不可能親自與梅迪爾麗動手,不過溫習數據能夠讓他感到心安。

    彼格勒又伸出手,這一次拿的不是紅茶,而是旁邊的一杯紅酒。這個時候,酒更適合他的心情。

    杯中的紅酒醇厚郁馥,年份則恰到好處,是暮光古堡的特產,也是老人最喜歡的酒。他輕輕地晃了晃酒杯,但是酒液的旋轉卻比預料得到激烈一些,酒液中心激出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幾滴飛濺的酒汁撲上了老人的襯衣,在柔和的白色衣料上留下幾滴刺眼的紅。

    老人明顯一怔,把酒潑出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曾經的‘暮光決斷’,怎會是個連酒杯都拿不穩的普通老人?

    他霍然抬頭,望向天花板。小客廳中燈火搖曳,穹頂壁畫上七個神態各異的使徒似乎活了過來,目光都飄向下方坐著的老人。

    老人皺了皺眉,其實頂畫並沒有變化,七個使徒仍只是一堆油彩的組合,並未擁有生命。光影變化是因為吊燈在輕微晃動著,吊燈上數十枝蠟燭的燭火也隨之搖曳,室內的一切線條都開始游弋起來。

    這是古堡乃至大地正在震動!

    老人霍地站了起來,目光如鷹,一種強烈的預感讓他透過窗戶向院落中望去,恰好看見兩座黑鐵镂空的古老院門無聲無息地飛了起來,然后在空中分成幾塊,砸在地上。沉重之極的鐵門碎塊甚至在堅硬的鋪石廣場上撞出一個個深坑!

    巨響和震動早已驚動了古堡中的賓客,一時間不知道多少目光和感知投注向院門處。洞開的院門外,梅迪爾麗倒拖著殺獄,緩步走進。

    院門處還有兩名穿著黑色燕尾服的僕人,他們一改迎賓時優雅緩慢的動作,如兩頭惡狼向梅迪爾麗撲去。看他們躍起揮拳間帶著的沉重力量,恐怕實力已不在龍騎列兵之下。但是當鋼鐵般的雙拳落下時,梅迪爾麗已然消失,等待他們的是佩佩羅斯。

    佩佩羅斯閃電般抓住兩個僕人的手腕,一聲低喝,兩名僕人的身體已經被她順勢掄起,隨后撲的一聲悶響,他們的頭狠狠地撞在一起,幾乎整個頭蓋骨都塌陷下去!

    佩佩羅斯的手一松,兩具屍體各自飛出數米,象破口袋般栽在地上,手腳還在偶爾抽動著。

    瞬間擊殺兩名實力強勁的男人后,佩佩羅斯沒有半點歡喜的樣子,反而跌坐在地上,雙手抓著凌亂的紅色短發,失聲痛哭起來。

    “我就知道她是個婊子!”在二樓看見了這一幕的管家在心中痛罵了一聲。

    兩名男僕躍起時,梅迪爾麗已來到古堡大門前,抬手推開了橡木包銅的沉重大門。沒有人看清她是如何來到大門前的,梅迪爾麗似已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只有殺獄在地上拖出的深溝勾勒出了她的前進軌跡。

    門內是暖意融融、燈火通明的大廳,七八名盛裝的男人女人正三三兩兩地熱切交談著,偶爾從路過侍者手上的托盤中取一杯酒。這里並不是正廳,晚會還未開始,所以他們在這里透透氣,並且可以談些稍有私密性的話題。他們雖然有些身份,但並未高貴到可以分配到一間私用會客室的地步,所以只能站在外廳。

    大門推開的刹那,廳內突然寂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梅迪爾麗身上。梅迪爾麗沒有戴面具,深湛的藍色雙瞳中有一些迷茫,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她的面容全是由充滿稜角與鋒芒的線條構成,卻奇異的構成了一張交織柔和和迷茫的容顏,上面好象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人再努力卻也無法真正看清她的美麗。但是並不是真有水霧,而是視線接觸到她的面容刹那間產生的恍惚,才讓人們感覺到梅迪爾麗臉上似乎有了層薄霧。

    所有人第一時間的反應都是用力眨眼,瘋狂地想要看得再清楚些。可是當他們再次瞪圓雙眼時,門口已是空空如也,只有洞開的大門外幽暗寬廣的廣場和插在堅硬石地上的鐵塊。

    梅迪爾麗呢?

    當他們心中浮升起疑惑的時候,梅迪爾麗已自外廳中悠然穿過,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殺獄照例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溝,不光是地毯、地板被切開,切痕還深深地刻進地基的岩石中。進入城堡后殺獄似乎沒有動過,但是劍鋒上卻突然淋淋漓漓的滴下鮮血來。

    外廳的賓客連同僕役一起四下尋找梅迪爾麗的行蹤時,他們的身體上突然出現了數道縱橫交錯的血線,血線細而筆直,隨后身體軀干就延著血線四分五裂,在一片尖厲呼叫聲中,外廳突然變成了血肉地獄!

    在一樓盡頭,梅迪爾麗輕輕推開了一扇緊閉的門。門並未打開到足夠讓人進出的角度,而是悄無聲息地直接化成了一堆碎屑。門后是個很小的房間,看陳設好象是供女賓臨時補妝的地方。不過這個時候房間里有一男一女,女人顯然是來賓,她的晚禮服裙擺高高掀在腰上,而站在她身后的是個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輕男僕,只露出必要的身體部位,正在用力耕耘著身前的女人。

    梅迪爾麗轉了個身,開始上樓。殺獄在地面上切出一個完美的圓弧,再將木制的樓梯剖成了兩半。

    化妝室中的兩個人依舊在激烈肉搏著,投入到忘我的地步。還是女人偶爾一側頭,才看見房門不知何時消失,兩個人其實一直暴露在外,如果走廊上經過了一個人,必然會將一切盡數收于眼底。女人立即發出一聲驚叫,叫到一半才醒悟過來,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至于那個年輕、英俊而且健壯的男僕,也被眼前的異樣嚇了一跳,顯得驚慌失措。

    女人迅速從男僕的身體上擺脫,雙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神色,忽然側頭咬在男僕的頸側!男僕張大了嘴,卻叫不出任何聲音來!僅僅過了一秒,他的臉色就變得慘白如紙,雙眸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女人松了口,用白手套拭去唇邊的鮮血,陰冷地看著男僕頸側兩個深深的血洞。她一把提起男僕,輕盈地從窗戶躍了出去,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梅迪爾麗沿著曲折的走廊在二樓信步,她經過了一扇扇關閉的房門,忽然在一個房間前停了下來。她伸手推門,指尖還未觸到房門,房門就自行打開!

    房門后是個非常寬大的房間,地毯上橫陳著四五個**的女人,正中伏著一個極為魁梧雄壯的男人,他正抬起頭,一邊舔著躺在面前的女人,一邊把猙獰的笑容投向門外的梅迪爾麗。看清了梅迪爾麗的容顏后,男人的雙眼驟然放射出慘綠的光華!他猛然站起,瘋狂咆哮著,體型也驟然增大,他的鼻吻向前突出,四顆長長的獠牙從嘴里探了出來,雙手雙腳上各自生出鋒銳的利爪。

    男人深蹲,然后驟然發力,如一顆炮彈射向梅迪爾麗!房間中轟然一響,地板在巨大的蹬力下整片塌陷,破碎的石板盡數砸入下方的房間中,明顯有血肉撕裂的聲音,卻出人意料的沒有聽到任何慘叫聲。

    梅迪爾麗寧定地看著撲來的男人。就在這短暫的瞬間,他的鼻吻已經突出到有如狼吻的地步,惡狠狠地向梅迪爾麗的肩頭咬下!他的右爪搭向梅迪爾麗的左肋,左爪則抓向她的胸部。

    梅迪爾麗抬起了反握殺獄的右手,格開了男人的左爪,任由他的右爪抓在肋下,並且聽任他咬在自己的肩頭。

    這個狼一樣的男人無視落嘴處正有幾根鋒銳的突刺豎起,去勢絲毫不減,上下腭合攏一口咬下!梅迪爾麗盔甲上本該無比堅硬的突刺在男人的利齒下似是突然變得酥軟起來,迅速彎曲折倒,到后來甚至于厚重的肩甲都開始吱呀變形!而梅迪爾麗的肋下,那個男人落爪的地方,五根利爪也已深深地**铠甲內,瞬間沒入一半。

    梅迪爾麗的臉色瞬間蒼白,她微微轉頭,望向狼一樣的男人。男人滾圓的眼睛也正在盯著她,目光中充滿了凶殘、**,還有戒備和謹慎。

    梅迪爾麗雙唇微開,忽然對著男人的頭吹出一口氣!

    狼般的男人眼中突然浮現出極度恐懼的神色,但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整個頭顱就爆成一團血霧,隨后被無形的勁風吹得噴射而出,竟然激打在房間對面的牆壁上,留下一片深紅色的印痕!

    無頭的狼男身體仍掛在梅迪爾麗的身上,四爪依舊抓得梅迪爾麗的盔甲不斷變形扭曲,顯示出身體不可思議的強悍與生命力。不過失去了頭顱的身體,再怎樣都沒有了威脅。殺獄仍沒有動,但劍鋒上又開始浸潤著鮮血。狼男的四肢上各自多了一道血線,隨后爪子就和身軀徹底分離,爪子仍在徒勞地抓扯著梅迪爾麗的盔甲。

    梅迪爾麗的盔甲開始震動起來,仿佛有生命般彈跳起伏,凹陷下去的部位也在一一復原。那些刺入盔甲的利爪紛紛被強大的力量彈出,深深地刺入牆壁、天花板以及圓柱中。

    狼人的殘軀依舊有著驚人的活力,各處傷口中如同有成千上萬條小蟲子在蠕動著,試圖修補傷損。血肉在瘋狂生長著,但是狼頭被吹碎之后,具備無窮生命力的血肉也就失去了方向,只是毫無章法地亂長一氣,瘋狂的血肉甚至從傷口延伸出去近半米,猙獰並且恐怖。失去頭顱並且被切斷四肢的身軀陷入狂亂的生長中,毫無規律地抽動著。

    狼男本來是想依靠身軀不可思議的恢復力以及堪比重甲的防御力和梅迪爾麗硬拼,看看是誰先承受不住對方的傷害。想必在過往的戰斗中,他依靠這樣的策略取得過無數次的勝利。以他身軀的恐怖生命力,就算是被攔腰斬斷,也能夠復生出新的肢體來。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梅迪爾麗,奉行以傷換傷戰略的狼男瞬間被吹爆頭顱,也就無從發揮優勢。

    梅迪爾麗的視線落在狼男**的胸膛上,那里用飛揚的字體烙印著一行醒目的字。這種文字字形非常古怪,絕不是哪種常見的人類語言,梅迪爾麗卻輕輕地念頌出來:“爵士,加古勒.黑牙。”

    她抬起了頭,視線從狼男的屍體上移開,邁步向前。房間對面的牆壁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大洞,殘留的地面上照例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壕溝。梅迪爾麗早已從房間中穿過,緩步走上了三樓。她的動作看上去舒緩如流水,實際上快得不可思議,和她比起來,所有人都象是靜止的雕塑,只有狼男加古勒的殘軀除外。

    很快,梅迪爾麗上了三樓,站在宴會廳的門前。這間宴會廳比一樓的要小些,但裝飾精致奢華得多,歷來是薩倫威爾家族用來招待那些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賓客所在。宴會廳中零零散散地站著七八個賓客,有男有女,即使樓下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故,這里的人們似乎完全不受影響,當梅迪爾麗出現時,每個人都還有閒情逸致以倨傲且饒有趣味的神色審視著她。

    宴會廳的另一端有一扇小門,門后是一道不長的走廊,通向繪有七使徒傳說的小會客廳。彼格勒習慣于在這間小會客廳中與人商談真正重要的事務。小會客廳是這座古堡中最為安全的場所之一,俯瞰著眾生的七使徒傳說也不僅僅是一幅單純的油畫。

    彼格勒此時正從宴會廳另一端的那個小門走出,一推開門就看到了靜靜站立著的梅迪爾麗。老人雙眉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灰色的眼睛如鷹一樣的眯了起來。其實,他推開門、視線落在梅迪爾麗身上的時刻,剛好是梅迪爾麗出現在宴會廳門口的時刻。這是巧合,還是在暗示著什么?

    宴會廳中彌漫著異樣的氣息,能夠站在這里的男男女女,乃至兩個明顯不是純血人類的客人,都各自擁有強大的能力,至少現在他們還有自信站在梅迪爾麗面前,沒有選擇逃跑。他們當然也都注意到了時間上巧合,于是各自思索這種巧合背后的含義。

    身著盔甲的梅迪爾麗比老人要高出近一個頭,她的面容始終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中,讓人總有些看不清楚,而那雙藍色的眼微微彎著,似乎有些迷茫,又似乎在甜甜的微笑,仿佛未經人事的純真孩子。或許戴上面具的梅迪爾麗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魔王,而摘下面具的她,這一刻的容顏就是每個人夢想中的天使。

    老人右手橫在胸前,微微躬身,向梅迪爾麗行了一個古老貴族的禮節,微笑著說:“尊敬的黑暗聖裁,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里。”

    梅迪爾麗微微笑了,她的目光並沒有聚集在老人身上,而是落在未名的遠方。她的聲音近似于夢呓,清冷純淨,並且飄渺:“尊敬的暮光決斷,既然你希望在審判鎮外見到我,我想,還是直接到這里來見你為好。”

    老人從容地笑了,笑得十分自信:“過去兩年中,我十分佩服您的智慧。不過這次您顯然犯了個非常低級的錯誤。”

    老人挺直了胸膛,張開雙臂,驕傲而又帶著深沉情感地說:“這里,是我的主場!”

    暮光古堡好象瞬間活了過來,老人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引起古堡某種共鳴,越來越強烈,激蕩著宴會廳中每個來賓的心跳。這一刻,他們的心髒已不能服從自己的命令,而完全與古堡的共鳴同步!

    所有賓客的臉色都變了,特別是其中兩三個顯得格外倨傲的人,再望向老人,眼睛深處浮現的已是畏懼!溫暖的爐火、奢華的陳設、能夠想象得到的一切享受和服務使得他們幾乎都忘記了,這里是老人的主場,至少在這里,老人擁有對他們生殺與奪的力量。

    “我知道。”梅迪爾麗輕柔的說著,“我知道這里是你的主場,還知道你不會離開自己的主場,所以我來了。”

    或許是急于討好顯示了力量冰山一角的彼格勒,廳中一個粗壯的黑人向著梅迪爾麗聳動了幾下下身,獰笑著說:“妞,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見鬼的黑暗聖裁,既然你來了這兒,就得給我們好好的騎幾天!或許我可以先干爆你的……”

    “閉嘴!”出人意料的是,咆哮著的並不是梅迪爾麗,而是彼格勒。

    喝止了黑人后,銀發的老人又望向梅迪爾麗,歎息:“如果你留在審判鎮,在你的主場里,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你。為什么要離開呢?”

    梅迪爾麗依舊是笑著的:“因為你的計劃中並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所以我也沒有選擇,只好來這里殺了你。”

    老人哈哈笑了起來,說:“梅迪爾麗,這個玩笑並不好笑!除了你即將蛻變之外,今晚這里除了我,除了我的主場,還有很多特別的賓客!比如說……”

    “比如說,加古勒爵士?”梅迪爾麗替老人作了補充。

    老人目光突然銳利起來:“他死了?”

    梅迪爾麗的目光終于落在老人身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了看客廳中的賓客,然后說:“彼格勒,我知道兩年來你一直在積蓄實力,准備重奪審判所大權,從此與女皇平起平坐。可惜,你最大的錯誤就是給了我兩年時間。而時間,永遠會站在我這一邊。”

    彼格勒銳利的目光轉為暗淡,如同夕照,這是他提升能力的標志。他冷笑,說:“即使殺了我,你走得出這里嗎?”

    梅迪爾麗搖了搖頭,笑得如夢般輕淡飄盈,輕聲說:“你又錯了,我無所畏懼。因為我來這里,惟一的目的是和你一起毀滅……”

    彼格勒的臉色終于變了,他不住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入到走廊里。而梅迪爾麗則向他走來,隨著彼格勒走進了狹長的走廊,並且反手關上了通向宴會廳的門。

    她所有的動作都是如此的清晰、流暢、自然,每個賓客都看得清清楚楚,並且記在心里。可是沒有人有所反應,也沒有人能夠做出反應!因為梅迪爾麗和彼格勒的速度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理解,以至于沒有人有能力作出反應,可是不知為什么,審判所前后兩任巨頭的所有動作偏又能讓他們看得清楚、記得明白!

    賓客們的心髒幾乎都停止了跳動,喉嚨中干得象是沙漠,而呼吸也變成一件無比奢侈的事。他們看著那扇關閉的門,卻沒有人有勇氣走過去,把門打開。

    門后不斷發出細碎復雜的聲響,根本無從分辨是什么聲音,即使是感知能力最強的人也只能從中勉強分辨出數百種聲音,但還有成千上萬種音波無從分辨!

    然后,是血!

    無窮無盡的鮮血,發瘋一樣從門縫中擠射噴出!濺了靠得過近的一個女人一臉一身,她卻呆呆站著,完全失去了動作的勇氣。

    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血!?這又是誰的血?!

    好象門后是由鮮血匯成的河流,只被一扇薄薄的門擋住。

    門開了。

    走出來的是梅迪爾麗。她依舊帶著甜甜的笑容,只是灰發不再飄揚,夢一般的臉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猙獰的盔甲已破碎不堪,幾乎就是一堆碎鐵塊掛在一起,殺獄也只剩下一米長點的一截。她的左手軟軟地垂在身側,手甲已不知去向,鮮血不斷順著如雪一般白的手指流下。

    僅僅一秒,梅迪爾麗就踏著無盡的鮮血走出,也不知那是她的血,還是彼格勒的血。

    她明明已重傷,可是滿廳窮凶極惡的賓客,卻無人敢向她攻擊!梅迪爾麗輕輕笑了笑,微開的雙唇間立刻飄出一團淡紅色的霧氣,她用和剛才一樣的輕柔聲音說:“今晚,這里所有的生命都將淪陷。因為我,梅迪爾麗,將和你們一同毀滅。”

    梅迪爾麗沒有動,所有的賓客也都沒有動,因為時間似乎並未流逝多少,可是殺獄的劍鋒上又在滴血!

    不知是誰垂死前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劃破了古堡的寧靜。

    在暮光古堡的大門處,兩具男僕的屍體剛剛摔落,手足還在抽搐著。佩佩羅斯坐在地上,用力撕扯著自己的紅色短發,哭得撕心裂肺。

    她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雙深黑色的戰靴,只是戰靴上染滿了血,層層叠叠,濃得似乎是剛在血池中泡過。

    站在佩佩羅斯面前的,是梅迪爾麗。她一揮手,將彼格勒的頭顱扔給了佩佩羅斯,淡淡地說:“從今以后,他是你的了。”

    佩佩羅斯抱著彼格勒仍然溫熱的頭顱,用盡全身力量,放聲痛哭!

    梅迪爾麗在原地停留了一秒,歎了口氣,輕輕地說:“我不怕毀滅,所以沒有立刻毀滅。”說完,她就向黑暗中走去。在起步的同時,她的身影便與黑夜融為了一體,只有殺獄拖出的溝壑指明了她離去的方向。

    佩佩羅斯又哭了一會,突然收住了哭聲。她深深地在彼格勒的唇上一吻,然后一躍而起,追著梅迪爾麗遠去。

    暮光古堡,淡淡的暮光依舊,卻漸漸沉入死一般的寂靜里。

    夜很漫長。

    審判鎮中同樣一片寂靜,中央教堂的門卻已緊閉。

    梅迪爾麗站在教堂廳中,一件一件地脫去重甲、戰衣,以及內衣。最終,她**著站在了教堂中央。

    在那白得令人眩目的胸上,貼著一張已顯陳舊的紙。紙並不大,只有幾厘米大小。

    梅迪爾麗常年坐著的鑄鋼座椅已移到一邊,祈禱台中央升起一座同樣色作深黑的鋼制棺椁。教堂的四根石柱中各探出一個銅制龍頭,張開的龍嘴對准了打開的棺椁。

    梅迪爾麗並未望向棺椁,而是取下了胸前貼著的紙,拿到了眼前。

    借著暗淡的光,可以看出紙上用鉛筆繪著一幅簡單卻傳神的簡筆畫,雖然因為時間的關系筆觸已有些模糊,仍可看出上面畫著的是一個身上纏滿繃帶的少年和一個長發飄揚的小女孩。畫上是兩個人的背景,少年牽著小女孩的手,站在蒼茫的荒漠上。在這片充滿了絕望的土地上,他們顯得如此的渺小且無助。在他們的前方,隱約有一座城鎮。

    就是那一天,她隨著他,走進了約克斯頓。

    七年來,這幅畫一直放在這里,隨著她的心髒一起跳動。

    梅迪爾麗步入棺椁,仰面躺下,雙手交叉置于心前,在她手中,是那幅保存了多年的鉛筆畫。

    四座龍頭突然震動起來,同時噴出濃濃的血泉,注入棺椁中。血很快沒過了梅迪爾麗的身體、臉,以及那幅與她心髒共鳴的鉛筆畫。

    棺椁厚重的頂蓋自動合攏,鎖死,然后整座沉重之極的棺椁就載著梅迪爾麗,緩緩沉入地下。

    永歸黑暗。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完
作者: Alutisme    時間: 2009-12-24 08:30 PM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

章一   重歸原點 上


    通向龍城的道路十分安全,似乎所有具有敵意的生物都在嚴冬中回到巢穴里蟄伏起來。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總而言之,在蘇的感知中,曾經無時無刻不在周圍徘徊的危機感已全部消失,而且消失得過于徹底。

    寒冬時節,並不僅僅是冰冷、食物匮乏以及富有輻射的落雪才是旅行者的敵人,隨著變異的加速,耐寒、耐熱、耐輻射的變異生物不斷出現。各種生物的食譜也逐漸變得寬廣,能夠嚼吃一切有機物已經算不上特別罕見的本能。

    蘇和在荒野中一樣,保持著勻速奔跑。因為傷勢未愈的關系,他只以20公里左右的速度前進著。每一次長途跋涉,蘇都會習慣性地觀察周圍的環境,並且與記憶中的世界進行對比。他發現記憶中的變異生物都在以可怕的速度變得更加強悍,生長周期也變得更短,不過生命也隨之縮短,不知算不算是一種代價。

    以舊時代的視角,動蕩年代的每一種生物都可以稱得上是恐怖,因為許多生物進化的過程可以在十幾年內完成,而某些肉眼很難看見的微小生物甚至可以在一年內變異多次。其實人類變異的速度並不弱于其它的變異生物,能力域帶給人類的並不僅僅是強悍的**、超卓的智慧抑或是敏銳的感知而已。能力的獲取與進階是基因層面的變動,當能力達到足夠的位階時,人還能不能稱之為人,已經是一個疑問了。但是在動蕩時代,沒有哪個傻瓜會提出這個問題,這非常的無聊,因為沒有能力就意味著無法生存,或者只能象條狗一樣的活著。那些身具高階能力,不用擔心自身生存的人也都對這個問題保持沉默,或許是因為隱隱的恐懼。

    蘇大腦內的永久記憶區提取出來的資料顯示,在他遇到的人中,荒野中生存的人平均死亡時的年齡為29歲,女人生下第一個孩子的年齡是11歲,每十七個嬰兒中只有一個可能存活。而在龍城,雖然由于時間過短無法獲得足夠多的資料,但是顯然,數據應該比荒野中至少好上幾倍。

    在分析這些數據的時候,盡管不時會有有關于荒野的記憶畫面閃現,但蘇心中是冰冷的平靜,沒有任何同情或者是悲憫這類的情緒存在。在大多數時候,蘇總是保持在幾乎毫無感情存在的狀態內。這種非人的冷靜,已經在無數次的戰斗中讓他成為幸存者。

    一邊奔跑,蘇一邊檢查著永久記憶區的數據,一遍遍回放最近經歷過的重要戰斗。讓他頗有意外的是,永久記憶區的范圍有些許擴大,能夠容納的數據量也相應提高。雖然提高的幅度非常有限,可能連5%都不到,但這還是蘇發現腦中存在永久記憶區后第一次對這塊區域有所提升。

    暫時還想不出這次提升的用途,蘇也就不再去想,等回到龍城再去查查看有沒有相關的資料。或許找海倫是更好的辦法,但是對海倫本能的疏遠讓蘇決定多保留一些秘密。

    在北方的戰斗,可以算是暗黑龍騎的內戰,按照不成文的規則,內戰是上不了台面的。也就是說,經歷了連番惡戰后,蘇在總部得不到一點功績和酬勞,而且還不能公開地宣揚殺了兩名暗黑龍騎的中校。

    內戰無收益,這就是暗黑龍騎的原則。當然,在眾多的利益和理由面前,這條原則的約束力有時候並不怎么強。

    沒有收益,但損失是真實存在的。與藍蠍激戰、奪回钟擺城后取得的戰利品,已經全部被導彈化成了飛灰。雖然最終戰勝了暗黑龍騎里的三只禿鹫,可是里卡多手下的扈從和戰士也損失慘重。蘇的扈從沒有戰損,不過來自羅克瑟蘭與奎因部屬的普通戰士幾乎損失殆盡。人員、訓練以及裝備,加總在一起對蘇來說已經是個天文數字。

    龍城已經在地平線上展現,蘇卻停下了腳步,望著在云下霧間若現若現的龍城,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有憤怒,有不解。憤怒的是執刀的黑手是從背后捅來,內戰無收益,就這么簡單嗎?是否有強大力量的人都可以不用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負責?而蘇的不解,則是梅迪爾麗的突然出現以及她和帕瑟芬妮的激戰。

    帕瑟芬妮已經回到了北方,她的扈從們也損失慘重,幾乎折損過半。現在的帕瑟芬妮麾下的扈從還不到10個,所以她自嘲的說,再這樣下去可要真的變成光桿將軍了,一定要回北方再賺點錢才行。

    她走得很匆忙,根本沒有給蘇詳細詢問的機會,只是叮囑蘇回龍城后先把傷養好,另外不要去追究卡馮等人幕后的主使,現在不是時機,蘇也沒有這個實力。

    因為帕瑟芬妮走得太急,蘇也就無從得知她與梅迪爾麗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現在想起來,似乎是因為她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才匆匆離去。問題的答案,或許在龍城,或許在其它地方,但是得到答案的鑰匙,只能是力量,壓倒一切的力量!

    蘇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戰斗,無休無止的戰斗也給了他無法替換的財富,那就是進化點,大量的進化點。在修補最嚴重的傷損后,蘇仍有66個進化點!這足夠他生成一個新的七階配方能力。而每一個七階能力,哪怕是配方能力,都擁有瞬間改變局部戰局的力量!

    原始的冰冷逐漸占據了蘇的身心。對他而言,龍城不止是一個補給基地,而且是充斥著未知敵人的城市,在面對敵人時,蘇永遠都是冰冷和殘酷的。

    龍城並不是荒野,蘇也不再是那個行走于核廢料間的原始獵人。回到龍城后,他就發現,有太多的事等待著他去處理。

    麗、里高雷,乃至里卡多、漢倫以及兩名幸存的扈從都住在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中。在一一見過他們后,蘇不得不承認,海倫不僅僅是一個毫無情感的技術狂人,她還是一個非常高明的醫生。蘇到來的時候,他們僅僅在私人醫院中過了兩天,但傷情都在好轉。麗還需要住幾天院,里高雷已經能夠拄著拐杖四處亂走了。強大的格斗域能力賦予了漢倫同樣強大的恢復力,兩天時間他的傷勢就基本痊愈。

    傷得最重的是里卡多,他的一半內髒幾乎都打爛,但是在海倫親手為他做過手術后,當蘇走進他的病房時,里卡多竟然斜靠在病床上,嘴里咬著根煙,一邊翻看著舊時代的**雜志。

    看到進入病房的竟然是蘇,里卡多眼睛一亮,不顧護士殺人的目光,將半截香煙直接吐在地上,居然從床上跳了下來!

    可惜,里卡多明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落地時的震動立刻讓他臉色慘白,僵硬地向前栽倒。蘇吃了一驚,連忙扶住了他。

    過了好一會,里卡多才吸了一口氣,臉上重新有了血色。他有些虛弱地笑笑,仔細地看著蘇,忽然一拳重重地擊在蘇的腹部!剛動過大手術的里卡多拳力有些出人意料的沉重,可是蘇腹部輕輕一收一放,就不動聲色地接下了這一拳。

    “能看著你活著回來,真是太***好了!”拳力的反震讓里卡多臉上的血色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他仍然咧嘴大笑,全不顧笑容已然扭曲。

    蘇微微笑著,素來不擅言辭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素性就一言不發。

    才笑了幾聲,里卡多就痛得倒吸冷氣,不得不扶著蘇才能站穩。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旁邊竊笑的護士,忽然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右手探出,狠狠地在她大半露在外面的**上捏了一把。身材惹火的護士驚叫了一聲,她的躲閃看起來反倒象是迎合。

    里卡多摸了幾下,就收了手,向她笑著說:“我沒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護士再看了看里卡多的臉色,確認他不太可能突然死去,這才離開了病房。出門之前,她還向蘇看了一眼,水波蕩漾的雙眼中充滿了**裸的挑逗。

    自從拆下身上繃帶的那一天起,蘇已習慣了女人以及男人投來的貪婪或挑逗目光。對于這個護士的暗示,他當然無動于衷。然而感知極為敏銳的蘇,卻發覺護士投向里卡多的目光要比看自己的熱切得多,甚至帶著些狂熱。

    蘇從來不以自己的容貌為傲,反而認為是一個麻煩。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隨著能力的進階,蘇已察覺自己的容貌也相應有所變化。至少以大多數人的標准來說,蘇正在變得越來越漂亮。是的,漂亮。這是一個十分恰當的形容詞,即使和帕瑟芬妮站在一起,蘇也並不遜色多少。

    里卡多似乎感覺到了蘇的想法,忽然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問:“你知道為什么她對我要比對你熱情得多嗎?”

    蘇注意到了護士態度的分別,卻並不覺得這算是一件事,所以微笑回答:“無所謂。”

    里卡多搖了搖頭,拍拍蘇的肩,笑著說:“別總是表現得象個大人物!要知道,構成這個世界的大多只是些普通人,你要試著從他們的角度看看世界,才會理解他們。比如說剛才那個美女,每讓我摸一次就會有100元:這不是約定,但我總會付錢給她,也就成了一種約定。等我的傷好了,並不介意和她度過幾個充滿激情的夜晚,她今年的收入會因此增加一倍。這同樣不是約定,但我會付錢。她沒有天賦,不會產生高階能力,這一輩子也注定成不了大人物。對她來說,錢就是最現實、也是惟一能夠依靠的東西。現在你明白了,為什么我遠遠沒有你漂亮,也沒有你那么酷,她卻更喜歡我了吧!”

    “我過去也都是付錢的。”蘇皺眉說,這是他的原則。可是他也明白,在荒野中的時候,他仍然非常的窮,自然無法跟里卡多這樣擁有家族支持的人相提並論。即使是現在,他也不會象里卡多這樣做。蘇時刻記得,帕瑟芬妮仍為他背負著巨額的債務。

    里卡多笑了,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在醫院里躺了兩天無所事事,就胡思亂想一下。我在想,是什么讓我們高高在上,可以隨意奪取他人的生命?是能力。擁有能力的我們,在荒野中生存的流民面前,就是神。我們可以為所欲為,而不受約束,因為流民不可能對我們形成任何威脅。同樣,擁有更高階能力的人在我們面前,也有為所欲為的可能。所以我們習慣于把注意力聚集于能力者身上,而對更多沒有能力的普通人視而不見。”

    蘇若有所思。

    “也許,這個世界並不屬于我們,而是屬于這些默默任人宰割的普通人。”

    蘇正想著這句話背后的含義時,剛剛還象一個哲人的里卡多忽然堆上奇異的笑容,壓低了聲音,很有些神秘地說:“嗨!不說這些無聊的了。兄弟,你知道嗎,我在這里發現了一個超級美女!你完全無法想象她的性感!”

    “超級美女?”對于里卡多的變臉本事哭笑不得的蘇,無論怎么想也想不出這間醫院中會有什么超級美女,醫院里的每一個醫生護士他可都是見過的。除非里卡多把剛才的護士當成了超級美女,如果是那樣,蘇要開始懷疑他的審美標准了。

    或許女人是男人共同的話題。里卡多兩眼發光,是切切實實、真實不需的發光,他湊近了蘇,以幾乎不可能被聽見的聲音說:“她是……海倫!”

    “海倫?!”蘇失聲叫了出來。換了其它任何一個名字,都不會讓他反應如此激烈。蘇不假思索地補了一句:“你說那台冷冰冰的醫療器械性感?”

    里卡多深深地吸了口氣,咬牙切齒地斷言:“無法形容的性感!”

    蘇忽然感覺到房間中的氣氛有些異樣,還未及回頭,身后就傳來一個冰冷、機械、永遠一成不變的聲音:“你說誰是冷冰冰的醫療器械?”

    蘇苦笑,緩緩轉身。

    他實在不明白,以自己的感知能力,怎么會沒有發覺全無能力的海倫已經站在自己身后?難道是自己的注意力全被里卡多吸引了?

    “這位蘇少校,請你跟我來一下。”海倫冷冷說完,就轉身離開了病房。蘇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跟著她而去。

    在離開病房前,蘇向里卡多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他正盯著海倫的背影,眼中全是迷戀。




章一 重歸原點 下


隨著海倫走進她的實驗室時,蘇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他並不是畏懼,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就象是一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

    雖然在過去的歲月中蘇大多時候是冰冷到幾乎全無感情,但那只是極端苛酷環境下的一種自保本能,而且蘇時時刻刻都有著隱約的危機感,似乎有什么天敵正在默默地注視著他一樣。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開人群,並且不選擇任何朋友。

    被帕瑟芬妮半誘惑、半強迫地拐進暗黑龍騎之后,蘇的世界徹底生了變化。無窮的任務、豐富的物資、強大且復雜的能力體系,以及盤根錯節的人事關系,都是過去所沒有過的。戰斗在不間斷地進行著,敵人也比過去更加強大和狡猾,相應的,得到的回報也十分豐厚。比如說能力的提升,他在還不到一年時間內提升的幅度就相當于過去多年的總和。當然,有些東西也是不能替代的,還是要靠時間來積累,例如戰斗的智慧。

    不間斷、高強度、大部分時間無法單兵解決的戰斗帶來了另一個結果,就是蘇感覺,自己似乎多了些朋友。朋友,這是過去根本不在蘇字典中的一個詞語。在生與死之間,才能夠真正看出人的本心。如海倫,如里卡多,乃至于里高雷、麗、奎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和蘇並肩作戰,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刻,也沒有退縮過。擁有永久記憶區的蘇,記憶力完全可以和智腦相媲美,但即使記憶力很差,他也不會忘記這些。

    蘇並非無所畏懼,對于強大的敵人,他也會感到害怕,但是現在他害怕的情緒更多地源自身邊人。他會擔心梅迪爾麗,會憂心帕瑟芬妮的辛苦,也會牽記著里卡多的傷勢。

    對內軟弱,對外強硬。蘇覺得這樣沒有什么錯。只不過在梅迪爾麗離開后,在整整七年的時間里,他沒有軟弱的機會。

    現在,坐在海倫的面前,蘇的心髒很有些不爭氣地跳得快了。海倫沒有任何能力,甚至任何一個一階的能力都沒有,如果不考慮她變態的智力和古怪的情感,完全就是普通的女人。但是她那非人的氣質讓蘇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她與性感聯系到一起去。

    海倫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看著蘇,但是看得出來,她的目光焦點雖然落在蘇的臉上,心思卻完全不在這里。以海倫那張幾乎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當然不會洩露她的心事,但是蘇看著她的眼睛就是隱約感覺到了她的一點情緒,似乎是,悲傷。就是這一點悲傷,讓海倫從一台器械重新變成了一個人。

    她的眼中罕見地有了幾根細細的血絲,並且眼角上掛著揮不去的疲倦,看來這段時間她也累得不輕。

    蘇心中有些隱隱的愧疚,甚至有了個念頭,在預期要來的身體檢查中是否稍稍配合她一點。只是這個想法剛剛浮出水面,就被身體各處傳來的強烈反對給鎮壓了下去。不過蘇並不以為意,在關鍵的時候,他自己的意識依然可以壓制身體的本能。

    不過接下來只是常規性的檢查。海倫讓蘇躺在床上,對他的身體進行了一次掃描,取了一管血液作樣本,就結束了檢查,沒有提出任何讓蘇為難的要求。

    直到離開私人醫院,蘇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海倫有什么話沒有說出來。

    這一天非常的忙碌,蘇又趕到暗黑龍騎的總部,補領隨身戰術智腦,以及弄些裝備,把自己重新武裝起來。從絕地脫險而歸的他,手上的武器除了一把大路貨的步槍之外,就只剩一把軍刀了。

    領取裝備的手續非常簡單,等到一切就緒時,才花去十幾分钟。當然,快捷方便都是有代價的,總部提供的一切東西向來以昂貴而著稱。作戰服、附帶狙擊模式的步槍、彈藥、各種套件,以及一台戰術智腦,配齊之后,蘇的帳戶中又只剩下了幾千元。

    雖然身上的傷僅僅好了一半,但窘迫的財務狀況決定了現在還不是可以休整的時候。蘇正想查找些新任務的時候,一名漂亮的龍騎文員走進了他的隔間,笑容殷勤而標准,說:“是蘇上尉嗎?胡里奧中校想要和您談談,他就在總部大樓里等您。”

    “胡里奧中校?”蘇並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么一個人,不過既然是中校,那顯然也是一個大人物了。

    “胡里奧中校是總部的戰術主管,負責任務的制訂、發布以及審核任務人選。”顯然,這是一個聰明並且善解人意的年輕女孩,望向蘇的目光中也有著不加掩飾的熱切。

    聽起來是個相當關鍵的家伙。蘇暗自想著,他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就隨著文員走向總部大樓。幾分钟后,蘇已站在總部二樓,胡里奧中校的辦公室前。文員通過對講系統通報了來意后,房門旁邊的擴音器中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讓他進來吧!”

    房門自動打開了,里面立刻撲出一股濃濃的煙霧,迎面撞在蘇的臉上,他的眼睛和鼻子在這強烈的刺激下本能地把一陣刺痛傳遞進大腦。蘇皺了皺眉,屏止了呼吸,並且封閉掉全身皮膚的毛孔,這才走進了煙霧缭繞的辦公室。

    中校的辦公室堆滿了文件,完全一派舊時代的作風,和通過智腦完成一切的新時代特征格格不入。他面前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大得出奇的煙灰缸,可怕的是,里面的煙頭堆得高高的,甚至都已經溢了出來。中校卷曲而又稀薄的頭緊緊地貼在腦門上,雙眼有些微凸,並且里面布滿了血絲。看上去,他就是一副幾天幾夜都沒有睡過覺的樣子。

    “蘇?”中校看了看手中的一份資料,又用紅的兩只小眼睛盯著蘇,問。

    “是,您是胡里奧中校吧,找我有什么事?”蘇保持著應有的禮儀,但並不想多說什么。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在總部中的敵人遠遠多過了朋友。

    胡里奧將手中的文件扔到了蘇的面前,奇怪的是那幾十頁並未裝訂在一起的紙越過整張桌子落下,依然碼得整整齊齊。中校兩眼一眨不眨地瞪著蘇說:“這里一共是11個任務,都是卡馮和瑪莉娅中校接下的,現在任務人全無音訊。蘇上尉,你是否可以給我一個解釋?”

    蘇微微一笑,根本看都不看面前的文件,說:“這好象不是應該由我來解釋的事,您可以去找卡馮和瑪莉娅中校。他們才是應該給您一個解釋的人。”

    胡里奧緊盯著蘇,蘇碧色的眼睛目光柔和而堅定,分毫不讓地與他對視著。經過了讓人窒息的十幾秒后,中校將略顯臃腫的身體往椅背上一靠,說:“我的時間很寶貴!直說了吧,蘇上尉,我聽說是你殺了他們兩個,以至于這些任務都沒有辦法完成,其中有些是做掉一半的。這讓我非常的頭痛!”

    蘇的目光漸漸轉冷,但仍保持著不變的微笑:“哪怕是您的腦袋痛得裂開,似乎也和我沒有關系。既然您聽到了某種傳言,那是不是已經得到了他們的死亡報告呢?”

    中校的臉瞬間蒼白,看起來是想起了某些非常讓人不愉快的東西。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咆哮著:“你這是在威脅我?”

    蘇很平靜,說:“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提醒您,不要試圖把一些不相關的事推到我的頭上。”

    胡里奧中校怒視著蘇,這一次當然又是無果而終。他點上一枝煙,狠狠地抽了幾口,一把抓回蘇面前的文件,搖晃著說:“小子,你給我聽著,龍騎的任務體系並不象你想的那樣簡單!每個任務的布和完成,都會對暗黑龍騎大的戰略方向有所助益!很多任務同時又關系著其它任務的成敗,如果任務體系的發布足夠高明,比如說我,甚至可以通過一系列任務來實現一場真正的戰役!卡馮和瑪莉娅中校是相當高效率的任務完成者,這張清單的任務都很重要,甚至關系到暗黑龍騎在很多地區的戰略態勢!你給我制造了足夠多的麻煩!”

    “就因為可以有效的完成任務,您就可以無視他們其實是垃圾的事實?”蘇的反問,讓胡里奧的臉瞬間脹得通紅。

    胡里奧中校兩顆眼珠幾乎要完全凸了出來,呼呼地喘著粗氣。看起來他很想撲上來親手教訓一下眼前這個囂張狂妄的漂亮小子,但是理智在反復地提醒他,現在胡里奧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可以在戰場中往復沖殺的鐵錘胡里奧。辦公桌前的蘇漂亮且精致,就象是輕輕一敲就會粉碎的瓷器,但是所有過往的戰績都在表明,這根本就是假象。

    “小子,看來你能爬上帕瑟芬妮的床並不僅僅靠著臉蛋,口舌功夫應該也不差!”怒意上湧的胡里奧已經顧不得許多忌諱,說著語帶雙關的惡毒諷刺。

    蘇反而平靜了下來,如果是了解他的人在,就會知道這是他將要動手的先兆。

    這個時候,蘇身上的戰術智腦忽然震動起來。蘇裝上耳機,啟動了通訊模式,耳機中立刻傳出里卡多的強勁笑聲:“嗨,兄弟,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等等,怎么了,你那好象有些麻煩?胡里奧那家伙雖然不算壞,但有時候是有些神經質,比較麻煩。”

    蘇無視臉色越來越難看的中校,簡單幾句說了事情的經過。

    對付胡里奧這種人,里卡多應該更加擅長,畢竟蘇才進入龍騎不久,對總部錯綜復雜的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胡里奧耐心等著蘇說完,才冷笑著說:“既然你不打算承擔任何責任,那我也沒辦法。只不過我年紀大了,記憶力有些不好,今后你的任務申請可能會拖得長些才有可能批下來。你想問有多長嗎,天曉得,也許三年,也許五年。啊,我差點忘記了,似乎你的帳戶里只剩下3400多元,省著點用,也許能撐上個一年。”

    看著蘇平靜的臉色,胡里奧忽然感到有些心虛,于是笑笑說:“想動手嗎?可以,盡管打。不過不要忘記了,你拳頭打的是整個總部的官僚體系!”

    蘇忽然笑了,原本如豹子般收緊的身軀放松下來,舒適地靠在椅子上,說:“胡里奧中校,您別忘了,我是科提斯訓練營出來的。”

    “我記得。”胡里奧臉上的肉跳了跳。

    “從少尉到上尉,我僅僅用了半年不到。”蘇更加放松了。

    “我知道。”

    “也許用不了幾年,我就是上校了。”蘇說。

    胡里奧沉默。

    “我記仇,不介意將復仇的范圍擴大一些,比如說仇人的女人或是孩子。而且我的復仇手段有心人應該很清楚。也許用不了幾年,我的仇人們就應該仔細考慮一下他們退休后的事情了。”蘇的微笑純淨而美麗,象是正在誘惑人類出賣靈魂的惡魔。

    辦公室內煙霧缭繞,悶熱並且嗆人。胡里奧忽然覺得今天的暖氣有些熱得過頭了,下意識地松開了一顆領扣。

    蘇的微笑更加漂亮了,在胡里奧眼中,也就是更加的刺眼:“你看,我也是個怕麻煩的人,或許今后好好合作會是不錯的主意。如果往長點看,死兩個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嗎?”

    胡里奧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文件收進了抽屜,說:“或許。不過那要看你升遷的速度是不是有你說的那樣快了,暗黑龍騎的軍階可不是牛肉,想要的時候隨時可以插一塊。”

    蘇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起身離去,結束了這段典型暗黑龍騎式的對話。

    直到辦公室的門關好,胡里奧繃緊的臉才放松下來。他覺得脖子中有些濕濕膩膩的,伸手一摸,才覺不知何時全是汗水。剛才蘇的話雖然簡單,但是句句切中要害,根本就不象是一個來自荒野的野蠻人能說出來的。即使是有人在后面指點蘇,那也是個深谙暗黑龍騎運作規則的家伙,這樣的人再配上手段出奇殘酷狠辣的蘇,的確不是他願意得罪或是招惹的。

    在暗黑龍騎總部里,胡里奧無疑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但悲哀的是,在這個講究個人能力至上的時代,沒有足夠后台背景、並且在多年案頭工作中戰斗能力逐漸下降的胡里奧中校地位反而沒有以前顯赫。

    胡里奧重重地出了口氣,剛要再點支煙,忽然看到旁邊老式屏幕上跳出一個消息,那是暗黑龍騎總部出的公開通告。

    胡里奧眼皮跳了幾跳,不知為什么感覺到有些不安。他點開消息,才看到原來是一封軍階晉升通告,內容非常簡單:“蘇上尉因功績卓著,自今日起晉升為少校。”

    走出總部大門的時候,蘇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一名少校。他的耳機中,不停地傳來里卡多得意洋洋的大笑:“你看,蘇,還是我的辦法有用吧,幾句話可以搞定的事,為什么一定要動手呢?親愛的蘇,你要記住,智慧才是決定一切的力量!這就是為什么我是少校而你只是一名上尉的原因。等等,我這有一條消息……”

    耳機里沉默了一會,才傳來里卡多咬牙切齒的聲音:“該死的!蘇,你也是少校了!”

    蘇笑了笑,沒有回應,其實對于這個消息,他也感到有些意外。耳機里里卡多的聲音變得鄭重起來:“好了,說件正事。卡馮和瑪莉娅給我們造成了這么大的損失,雖然他們死了,但事情不會就這么結束。龍騎里是有內戰無收益的說法,但那只是表面上的規則。實際上的規則是,收益是要我們自己去收取的。我已經得到了必要的情報,等我出了院,蘇,和我一起去收取收益吧。”

    “好。”蘇答應的很直接,他也的確需要這筆收益。戰死的戰士中,有很多是有親人的。他們的撫恤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到時候,你可別不適應。”里卡多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在蘇離開后不久,暗黑龍騎總部的大門外出現了一個奇特的訪客。這是個十分年輕的男人,腳步有些蹒跚,衣服破破爛爛,依稀可以看出暗黑龍騎的制服樣式,透過衣服上的破洞,還可以看到身上縱橫交錯的未愈傷口。他的短十分凌亂,還有大片燒焦的痕跡,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盡管十分虛弱,而且還帶著不輕的傷勢,這個年輕男人的身軀卻挺得如劍一樣筆直,徑直向著威嚴、莊重的暗黑龍騎總部大門走去。

    守衛的兩名龍騎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敢闖龍騎總部的閒人,但是這名年輕人身上有種奇異的氣勢,讓他們不敢過于失禮。其中一名守衛將步槍一橫,攔住了年輕人,說:“這里是暗黑龍騎的總部,除了正式龍騎和工作人員外,只有有通行許可的人才能進入。”

    年輕人抬起頭,向守衛望了一眼,有些不悅地說:“怎么,難道在你們擔任守衛之前,沒有把每一位正式龍騎的相貌記住嗎?”

    守衛仔細看著年輕人,忽然大吃一驚,立刻行了一個最標准的軍禮:“原來是奧貝雷恩閣下,非常抱歉!”
作者: Alutisme    時間: 2009-12-24 08:44 PM

章二  灰色 上


    在暗黑龍騎的總部,如此另類的奧貝雷恩吸引了眾多的目光。大多數人都沒有認出這位年輕的亞瑟家族家主,這不是因為他的衣著以及容貌,而是因為氣質。以往的奧貝雷恩陽光、干淨、嚴謹,還帶著些浪漫和理想主義的天真。這其實也不怪他,作為三大家族的繼承人,奧貝雷恩從出生時起就得到最完善的照料,而且他現在才19歲。19歲,在荒野上是個飽經風霜的年紀,在龍城則剛剛開始承擔責任。

    現在站在總部大廳中的奧貝雷恩,則多了一種肅殺、深沉的氣息,這是只有在戰場上、在血與火之間、在敵人的屍堆上才能獲得的氣息。

    奧貝雷恩沒有象以往一樣直奔六樓,而是轉向一樓右側,那是龍騎總部辦理任務交結的部門。

    幾分钟后,奧貝雷恩就辦理好了一切相關的手續,並且補領了裝備,最核心的自然是隨身戰術智腦。手續辦結后,辦公桌后的少校站了起來,和奧貝雷恩握了握手,帶著恭謹且飲服的語氣說:“我非常榮幸的通知您,您已經是一名中尉了,恭喜您!奧貝雷恩閣下,您晉升的速度是我所僅見。”

    少校40多歲,身材已有些胖。和胡里奧中校一樣,他脫離了一線的戰斗,轉而成為了總部官僚體系的一員。他對奧貝雷恩的尊敬是恰如其分的,作為亞瑟家族的家主,奧貝雷恩無疑權勢顯赫。拋開這一點,奧貝雷恩高達六階的類法術能力如果和他的能力背景結合起來,就會變得非常可怕。眼前的年輕人已經擁有了超越龍城大多數人的勢力,卻還在戰場上親身浴血拼殺,並且屢立戰功。這種以身犯險的舉措,可以評價為愚蠢,也可以稱之為智慧。但是少校深知,如果幾年奧貝雷恩不死,那就會是另一個枭雄的出現。不管奧貝雷恩今后的命運如何,少校絕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得罪他,如果能夠討好,那就是最好不過。

    動蕩年代,權勢和力量前所未有的重要。荒野上,弱小的人沒有生存的權利,龍城中,小人物的字典中也沒有尊嚴這個詞。

    奧貝雷恩謝過了少校的恭賀,謙遜而有禮,又保持了適當的距離感,完美地诠釋了大家族繼承人的風范和氣度。

    少校親自將奧貝雷恩送出了總部大門,還在不停地恭維他軍銜晉升的速度。不過奧貝雷恩這次沒有領情,而是以冷淡的口吻說:“不,我想我的軍階晉升並不算快,至少我知道,蘇上尉晉升的比我更快。”

    “ 這……”少校很想說這怎么一樣。蘇是荒野中來的野蠻人,僅僅是靠著臉長得漂亮討得了帕瑟芬妮的歡心,這才得以進入暗黑龍騎。蘇在戰場上搏命賺功績是理所當然的,可奧貝雷恩繼承了亞瑟家族,自己又逐漸展現出堪比帕瑟芬妮的天賦,身份高貴的他即使不上戰場也是理所應當,而在戰場上搏命就有些值得商榷了。說到底,仍是身份有貴賤。不過精于世故的少校看到了奧貝雷恩的臉色,再聯想起帕瑟芬妮和奧貝雷恩的關系,聰明地選擇了不再提起這方面的話題。

    在大門外,奧貝雷恩禮貌地和少校道別。少校並未看到門口停著車,心中暗暗驚訝,不知道奧貝雷恩准備怎么回家。以前奧貝雷恩每次過來,都是有專車跟隨接送的。

    揮別少校后,奧貝雷恩新領取的戰術智腦不斷地震動起來,里面出現了整排的信息。奧貝雷恩大致看了看,收到的大多是關于一系列任務獎勵以及異種生物基因鑒定付費的信息,除了戰績和進化點之外,奧貝雷恩其實對這些獎勵全無興趣。他可不是明明家族有大量資源,自已卻偏偏不去動用的傻瓜。親身歷險是為了磨砺自己,在挑戰極限之外,必要的准備和物資他都會准備萬全。比如說這次奧貝雷恩率隊深入東南方向,與變異生物的一場遭遇戰,就幾乎令隨行的海皇三叉戟精銳殘余殆盡,如果沒有這些精銳隨行,奧貝雷恩早就成了變異生物基因中的一個片段。

    眾多信息中,突然有一條信息吸引了奧貝雷恩的注意,那是一則看起來很普通的軍階晉升消息。

    奧貝雷恩平靜地點開了它,然后默默地讀了整整一分钟,突然狠狠地領取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戰術智腦砸在了地上!

    他仰望著灰色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寒的空氣,讓刺骨的寒冷慢慢冷卻自己的血液。片刻之后,平靜下來的奧貝雷恩回到總部領取了一個新的隨身智腦。然后以類法術能力見長的奧貝雷恩,象蘇一樣,依靠跑步離開了總部。有許多人看到了這一幕,有驚訝,有好奇,也有人若有所思。

    龍城也有教堂,而且恢宏雄偉,祈禱大廳幽深而高遠,四壁的壁畫因為年代久遠而有些斑駁。由于終年難得一見陽光,高高的玻璃彩窗已經很難呈現昔日的神采。能夠容納數百人同時祈禱的大教堂現在就只有三個人在打理。一個神父,一個上了年紀的守夜老人,和一個負責打掃的少年。雖然神父什么事都會幫著做,但是這么大的教堂,肯定不是三個人能夠打掃得過來的,因此在很多角落都不可避免地積了灰塵。

    這座別名為聖.詹姆斯的大教堂曾經有著輝煌的過去,但在這個力量至上的時代,信仰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而且,現在在這座教堂中傳播的教義,認真地說也和舊時代有所不同。

    當教堂大钟的指針指向下午三點的時候,天色已經非常的暗淡。寒風呼嘯著從空蕩蕩的街道上掠過,出陣陣令人心悸的嗚咽。對于經常幾天都接待不了一個依靠的聖.詹姆斯教堂來說,這個時候更不太可能會有人來。現在的天氣非常糟糕,龍城中大多數人會呆在溫暖的家中。

    教堂打掃的少年正想要把半開的小門關上,忽然看到街道的盡頭跑過來一個人,他猶豫了一下,還沒決定先不關門,看看那個人是不是要到教堂來再說,雖然這個可能性很低。

    在昏暗的天空下,那個人以勻速從空曠的街道上跑來,在這一刻,似乎整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了這一個孤單的人。

    少年本來以為跑來的是蘇,因為整個龍城中就這么一個來回全靠跑步的野蠻人。當那個人跑近些時,少年才看到不是蘇,而是一個衣衫破爛,看上去似乎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陌生人。但是少年的預感很准,陌生人果然是向教堂跑來的。

    到了倚在門口的少年,奧貝雷恩遠遠的就微笑著招呼:“小莫克,神父在嗎?”

    少年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立刻嚇了一跳,連忙挺直身體,看了半天,才猶豫著問:“您是……奧貝里雷閣下?”

    奧貝雷恩微笑著拍了拍小莫克的頭,說:“我已經說過了很多次,叫我奧貝雷恩就好。神父在里面嗎?”

    “神父在整理教典,您要在后面的教典室才能找到他。”少年莫克說。

    “我知道了。”奧貝雷恩點了點頭,從小門鑽進了教堂。

    少年想把小門關上,他想了想,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決定讓小門再開一會。雖然這樣會不斷有寒風從打開的門縫中鑽進來,很多時候會凍得他抖,不過少年莫克還是有些期待。或許是奧貝雷恩的到來點燃了本來不存在的希望,一點模糊的期待還是讓他選擇繼續開著小門。

    過去每隔一段時間,奧貝雷恩都會到教堂里,和神父聊上一會,再獨自祈禱。但最近二個月,還是小莫克第一次看到他。

    這一次奧貝雷恩呆的時間不長,還不到十分钟他就從教堂里走了出來。在他跑步離去的時候,小莫克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感覺似乎奧貝雷恩比過往要高大了許多,也威嚴了許多。小莫克知道奧貝雷恩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開車都要一個多小時。看他離去的方向,應該是回家,可是,他就要這樣跑回去嗎,這要跑多久?

    莫克看著已經接近全黑的天空,聽著嗚咽呼嘯著的寒風,一想到要在這個的環境下獨自跑步前進,立刻不由自主地打了幾個寒戰。他伸著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想要把小門關上。天已經黑了,不會再有人來教堂了。

    就在小門快要完全關上的時候,門縫中突然傳來一個有些沙啞但仍十分動人的聲音:“莫克,請問神父在嗎?”

    莫克眼睛一亮,幾乎跳了起來!他急急忙忙地將小門推開,叫了聲“莎莉姐姐!”。

    門外站著的是個美麗的少女,全身都裹在厚厚的大衣里以抵御嚴寒。她的小臉凍得通紅,懷中抱著幾本厚厚的大書。

    莎莉閃身進了小門,莫克就把小門嚴嚴地關上,然后接過莎莉手中的書,看了一眼,有些驚訝地說:“莎莉姐姐,這些書你都看完了?”

    “是啊,我很喜歡,這幾天熬夜看的。莫克,能不能幫我看看,教堂里有沒有這幾本書。”莎莉解開了大衣,從里面的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紙,上面列著七八本書的書名、作和出版信息。

    莫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莎莉鼓鼓的胸上,接過書單后飛快地掃了一眼,就又把目光挪回到了原處,說:“有三本是教堂里有的,一會你走的時候,我可以偷偷地拿給你,可是……”

    “莫克,你的手又冷了,是嗎?”莎莉的微笑中有些無奈,也有些溫柔。




章二 灰色 中


莫克直接撲進了莎莉的懷里,沖力將莎莉壓在了教堂緊閉的大門上,粗暴地拉出她的上衣,從衣擺下將手伸了進去,然后用力抓緊。**

    瘦弱的少年和早早育的莎莉差不多高,他微弓著身體,在莎莉帶著自然清香的臉蛋、脖頸上用力親吻、吮吸著,而他的雙手是如此用力,讓莎莉偶爾因疼痛而絞緊了雙眉。因為過于興奮,莫克喉嚨中都出如同野獸般的嚎叫,聽起來和以往那些曾在莎莉身體上聳動的成年男人沒什么兩樣。

    莎莉輕輕地歎了口氣,雙臂環抱著少年的頭,仰起了頭,看起來是給了少年更大的方便,不過她的目光越過昏暗的祈禱大廳,落在盡頭的神像上。巨大的十字架保留自舊時代,架上釘著的裸身男子神態依舊栩栩如生,每次看到他,莎莉都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那種痛苦,不是來自身體 ,而是源自心靈。

    十字架下,豎立著一個新的雕像。雕像只有一人高低,通體是由石材雕成,材質並不名貴,也沒有多余的裝飾。雕像是一個蒙在斗篷下的人,雙手捧著一個帶有螺旋刻紋的奇特圓柱體。

    這是主的使徒,按照神父的說法。不過神父沒有說過十字架上釘著的男人是不是主。

    使徒的雕工並不華麗繁復,卻極為傳神,每次看到石像,莎莉總會感覺到一股濃烈的非人氣息,似乎在那石膚的下面還有著一顆冰冷的心髒。石像是神父親手雕刻的,石料采自龍城旁邊,由神父用原始的平板車拉回教堂。使徒像雕好后,神父自制了滑輪纜繩,自己將使徒像吊上了神台。整個過程都是依靠神父自身的體力,沒有借助一點機械之力。

    但是神父沒有能力,哪怕是一階的力量強化也沒有。

    莎莉並不喜歡使徒像,每次看到它時都會讓她感覺到莫名的冰冷和恐懼。她更願意看著十字架上釘著的男人,當目光落在他身上時,莎莉似乎都會隱約感知到那寬如大海的憐憫。莎莉的心會由此變得平靜,並且重生勇氣和決心。

    莫克整個身體都在莎莉身上摩擦著,極度的興奮讓他瘦弱的身軀中迸出驚人的力量,勒得莎莉幾乎透不過氣來。

    在以前,到這種地步基本也就結束了,可是今天莫克出奇的興奮,如同一座始終沒有爆的火山,不停在低低嚎叫著。他猛然扳著莎莉,讓她轉了個身,力量之大再次使莎莉絞緊了雙眉,不過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有叫出聲來。

    莫克竟然將她的厚裙拉了下來!

    莎莉吃了一驚,連忙用雙手護住自己裸露的臀部,回頭柔聲勸著:“莫克,別這樣,你才剛過十歲,這樣對你身體不好。也許過幾年……”

    然而莎莉的雙手被莫克一把抓住,向上提起,鐵鉗般的力量捏得她腕骨幾乎要斷折。莫克也壓低了聲音,在莎莉耳邊咒罵著:“這不關你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荒野來的婊子,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干過了!別人可以,為什么我不可以?!你還想看書嗎?!”

    莎莉的身體輕輕地顫抖了一下,隨后放棄了抵抗。少年極為粗暴的進入讓她痛得輕輕地哼了一聲。莎莉將臉貼在冰冷而又堅硬的大門上,一滴眼淚終于從眼角流了下來。但她只流了一滴眼淚。

    前所未所的快感讓莫克滿臉通紅,想要尖叫的心情和必須保持安靜的現實讓他的聲音尖細得象個猴子,也不知道莎莉是否聽清了好想瘋人呓語一樣的話,但這個時候,就是莫克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只是從呓語中知道少年也是來自荒野,所以雖然才十歲出頭,雖然身材瘦弱矮小,但是已經可以做這些成年男人才能做的事。

    為了避免被神父覺,兩個人必須壓低聲音。第一次的快感以及擔心被現的害怕交織在一起,讓莫克幾乎崩潰。而莎莉的身體則如同溫暖而無底的海洋,層層漩渦讓他完全無法抵抗,迅速淪陷。

    在少年虛弱地掛在莎莉背上時,整個過程還不到一分钟。

    極度的興奮過去,恐懼隨即爬上了少年的心頭。他張皇地從莎莉身體里退出來,慌亂弄好了衣服。他非常害怕莎莉會將剛剛的事情告訴神父,那樣的話,說不定神父會再把他趕回荒野,變回一個隨時可能被同類撕吃掉的野蠻人。

    莎莉取出一塊方巾,清潔身體並且整理好衣服,動作娴熟且迅速。她將用過的方巾收進了大衣的口袋里,望著忐忑不安的莫克,溫柔的問:“我可以去見神父了嗎?”

    “呃,可以可以,神父應該就在后面。”莫克根本不敢望向莎莉的眼睛。

    莎莉在祈禱桌前安靜地坐了一會,神父才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他的黑色教袍袖口挽起,雙手還沾著醒目的灰塵,顯然剛剛在教堂后部不是做著清潔就是在修緝著什么。

    神父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了,嚴酷的環境和多年的勞作在他臉上留下深深的痕跡。神父的雙手骨節粗大,布滿了老繭,但是一看就可以感覺那雙手的蒼勁有力。盡管莎莉從心底里不喜歡使徒像,但是對親手雕刻神像的神父充滿了敬意。她總覺得,全無能力的神父身上有一種看不見的光輝,特別是在他專注工作或是祈禱的時候,光輝會更加明顯。

    神父坐好,交叉著雙手,微笑著看著莎莉。

    “神父……”莎莉的眼睛中有著隱約的陰郁,她猶豫了很久,才選擇到合適的詞語:“為什么一個人可以在突然間變化,就象是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是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我是說,可能會突然變得很可怕。”

    神父沉思了片刻,才微笑著回答:“我想,我明白你的問題了。孩子,人們之所以善變,是因為沒有信仰。而那些突然間會變得很可怕的人,是因為沒有了約束,或有約束,但仍覺得惡行不會得到懲罰。孩子,在這個黑暗的時代,變化是永恆的主題,因為人們有了力量,卻失去了規則。變化並不總是好的,不受約束的力量往往會帶來惡行,所以我們才需要信仰。”

    “那么,真有主的存在嗎?”莎莉問。

    神父笑了起來,這個問題莎莉從沒有問過,當人們詢問主的存在時,距離信仰也就不遠了。

    神父思索了一下,才說:“主無所不在,但正因如此,所以我無從測度主的存在,也無法為你證明。我們能夠做的,就是保持對主的信仰。”

    “既然不能證明主的存在,為什么要有信仰呢?”莎莉又問。

    “因為信仰是一束光,它可以在黑暗中為你指明方向。”神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莎莉好象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光輝。

    “我能夠為主做些什么,除了自己的心和身體,我一無所有。”莎莉有些熱切地望著神父。她的身體微微前傾,胸部飽滿的線條經過桌沿的擠壓,變得更加醒目。

    神父看到了這一切,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洞悉世情的智慧,溫和地說:“主並不需要你的金錢和**,它需要的只是信仰。我也一樣。”

    莎莉有些意外,然而她的眼中湧起真正的喜悅。她的目光越過神父,望向豎立著兩座神父的神壇。從釘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她感覺到的還是寬廣的仁慈和憐憫,自使徒像上看到的依舊是非人的冰冷。

    與神父接下來的對話短暫而溫馨,當莎莉向教堂大門走去的時候,她的臉上重新有了光輝。嵌在大門里的小門虛掩著,旁邊一張桌子上放著三本厚重的書。在不遠處的圓柱后,可以看到莫克正躲在那里,偷偷地向這邊張望。年輕的孩子總是精力旺盛,雖然剛剛洩過,但看到莎莉時,他的喉頭又在起落不定,似乎想要撲出來。但是出現在神壇前的神父讓他打消了一切非分的念頭。

    莎莉好象根本沒有看到畏畏縮縮的莫克,她抱起了書,走出了教堂,再將小門仔細掩好。

    天已經全黑了,風更是大得嚇人。莎莉裹緊了大衣,艱難地頂著寒風走著。走出一小段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從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團皺布,用力地扔了出去。

    風非常的大,大得似乎可以把人都吹走,這團布才離開莎莉的手,就被風載著飛上高空,不知飄向哪里。

    夜非常的寒冷,僅僅是扔布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莎莉打了個寒戰。她急忙將瞬間就凍得硬的小手縮回衣袖,然后緊緊地抱住懷中的書,生怕把它們掉在地上。

    抬頭看看前端隱沒在茫茫黑暗中的道路,莎莉很有些懷疑自己能不能在這樣的寒夜走回居處。但是就如神父說的,信仰是一束光,即使在最深沉的黑暗中,也能照亮前行的路。莎莉現在還不確信主的存在,但是,在她的心中,也一直有著屬于自己的一道光芒。

    風忽然變小了,黑暗的世界也有了溫暖。

    一件還帶著體溫的大衣裹在了莎莉身上,讓她身體的顫抖平息下來。體溫和氣味都是如此的熟悉,讓莎莉幾乎要跳著叫起來。她猛然甩脫大衣的罩帽,回過頭來,看到黑暗中果然站著一個魁梧而又熟悉的身影。

    莎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幾秒钟之后,她才叫了聲叔叔,猛地撲進了魁梧男人的懷里!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真正像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里高雷替莎莉將大衣裹緊,才微笑著說:“莎莉,我從你的同伴那里聽說你來了教堂,所以趕了過來,還好沒有錯過了。”

    莎莉仰起小臉,有些疑惑地問:“叔叔,你是怎么來的?龍城是不讓外面的人進來的。”

    里高雷笑著拍拍莎莉的頭,說:“叔叔現在已經是暗黑龍騎少校的扈從了,當然可以進來。不過你的麗姐姐今天才出院,所以直到現在才能來看你。”

    莎莉將小腦袋從里高雷的懷里伸出來,果然在他身后看到了身姿婀娜的麗。盡管天氣寒冷,她依舊只穿了身很單薄的緊身作戰衣,上身套了件夾克。莎莉一直知道擁有格斗域能力的麗不畏寒冷,于是向她吐了吐舌頭。麗則笑著,狠狠地揉亂了她的頭。

    莎莉再望向里高雷,這一次非常認真地問:“叔叔,你怎么會成為龍騎扈從的?你以前不是說過,寧可戰死也不當這和奴隸沒什么兩樣的扈從嗎?”

    里高雷一臉尴尬,抓了抓短,有些含糊地說:“啊,是嗎?我有說過這句話嗎?”

    “有說過!”莎莉非常肯定。

    著莎莉認真的臉,里高雷又抓起了頭,不過這一次麗望向了其它方向,並且和里高雷一樣在用力抓著栗色的短。

    里高雷呵呵地笑了起來,說:“好吧,可能我說過這句話。不過這個世界總是在變的,不是嗎?我的頭兒很不錯,是個好人,而且非常的帥。他叫蘇,如果你見了他,一定會喜歡他的。”

    “蘇?”莎莉對這個名字和這個人還留有記憶,事實上,看過蘇的人想要忘記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吧,我承認,蘇是個好人,也很帥。”莎莉終于勉強認可了里高雷的選擇。實際她也很清楚,扈從是終身的契約,而違背契約的結果,就是會引來審判所的介入。

    里高雷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然后吹了聲口哨,一把將莎莉抗在了肩上,大笑著向城外走去,邊走邊說:“走,莎莉!叔叔帶你去個好地方,今晚叔叔請你吃大餐!”

    莎莉似乎並沒有里高雷想象的那樣高興,不過大步飛奔著的里高雷並沒有注意到這個,麗似乎察覺了些什么,漂亮的眉毛微微地皺了起來。

    以生活來說,龍城的住民可以說生活在溫暖的陽光下,而荒野則是永恆的黑暗。在光與暗之間,並非只有一條分界線,還有著寬廣的灰色地帶。
作者: btm062    時間: 2010-1-7 02: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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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tm062    時間: 2010-1-7 02: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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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tm062    時間: 2010-1-7 02:4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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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tm062    時間: 2010-2-5 01:0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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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tm062    時間: 2010-2-5 01:0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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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tm062    時間: 2010-2-5 01:0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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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tm062    時間: 2010-2-5 01:0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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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10-2-20 10:55 AM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 章八 醉殺 上

  別開生面的生日晚會在最高潮時嘎然而止,然而引發的暗潮卻剛剛開始,原本就佈滿了暗流的龍城,不知不覺間多了一層潛在的殺機。

  雖然在龍城外圍還有一家小型綜合製造工廠,並且投資了一家大型能源供應中心,不過沒有專門住所的帕瑟芬妮總是將私人醫院當成落腳點,並且喜歡和海倫一起睡。她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而海倫就是最好的聽眾。

  私人醫院地下,中央實驗室那厚重的自動門無聲無息地打開,落出正坐在智腦前沉思的海倫。她微皺著眉,有些驚訝地看著門口。除了她之外,擁有打開這座自動門權限的就只有帕瑟芬妮,而這位剛剛給了整個龍城一個驚嚇的女主角,這個時候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帕瑟芬妮臉上似乎浮著一層淡淡的輝光,灰色的眼眸中碧綠的條紋極為清晰。她大步走進中央實驗室,坐在海倫面前,然後一把搶過海倫手中的智腦屏幕,掃了一眼,發現上面象雪花片一樣滾落著無數數據和信息。這種數據奔流的速度還難不住帕瑟芬妮,她可以輕鬆記憶每秒近百屏的信息,細緻分析的話也可以達到30屏左右的速度。問題是她不是很看得懂海倫這些數據的含義,也從來不喜歡枯燥而乏味的數據分析,於是說:「親愛的,你怎麼總是在看這麼無聊的東西?」

  「拿來。」海倫面無表情,向帕瑟芬妮伸出了手。

  「……無聊。」帕瑟芬妮很清楚滿載數據的智腦對於海倫的重要性,而且海倫認真的時候最好不要開玩笑,所以她乖乖地將智腦放回到海倫的手裡。

  智腦到手,海倫的目光立刻從帕瑟芬妮那轉到了屏幕上,冷冷地說:「無聊的是你。現在你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帕瑟芬妮立刻擺出一副非常可憐的表情,說:「親愛的,不要這麼無情嘛!我不在這裡還能去哪?」

  可惜,帕瑟芬妮的扮可憐或許可以通殺雄性動物,卻對和她一起長大、並且明顯缺乏普通人類感情的海倫無效。

  「你不是剛剛宣佈了一個重要決定嗎?難道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應該幹點什麼?」海倫冰冷的聲音讓帕瑟芬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帕瑟芬妮臉上一滯,她現在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個,因此立刻換上了燦爛奪目的笑容,說:「這件事……嗯,那個,本來就比較難呀!先不說這個……」

  海倫冷笑了一下,毫不掩飾譏嘲的意味:「說這種話,你這個將軍也好意思?」

  帕瑟芬妮的臉皮在這一刻顯示出來,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嘻皮笑臉的貼上了海倫,說:「誰都會有不擅長或者不感興趣的事情呢,比如說海倫你,不就根本對男人沒興趣嗎?」

  海倫抬起頭,淡淡地說:「那只是因為我沒有時間浪費在那些沒用男人身上而已,而且也一直沒有合適我的人。哦,不,現在勉強有一個了,那就是蘇。怎麼樣,如果你不準備動手的話,要不要我和你搶一下,讓你看看我收拾男人的本事?」

  看著海倫如同電子光般毫無感情可言的目光,帕瑟芬妮忽然一陣心驚肉跳,驚叫了聲:「不要!」

  海倫哼了一聲,目光重新落在屏幕的數據上,說:「那就去幹你該干的事!過了今晚,不一定我會做點什麼出來。」

  「可是……」帕瑟芬妮輕輕咬著下唇,仍然在猶豫著,根本沒有半點龍騎將軍的風範,更沒有那在北方戰場上橫掃一切的霸道。

  海倫看了帕瑟芬妮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親愛的,我再最後提醒你一次,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也很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不要等真正會阻攔你的人出現,才來後悔。」

  帕瑟芬妮緊緊咬著自己的唇,雙眼中蕩漾著的水波光彩幾乎要溢出來,她忽然一橫心,咬牙切齒地說:「再給我點信心!」

  「好!」這次海倫答應得非常乾脆,她揮手召來一面浮空光屏,上面有一幅非常詳細的骨骼三維圖像。

  這是一截前臂臂骨,看上去應該是人類的骨骼,但是形狀略有不同,而且上面佈滿了細碎的紋路,就像是舊時代碎釉的瓷器。這些紋路並不是簡單的花紋,而是實實在在的裂隙,這段臂骨應該脆弱不堪,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然而帕瑟芬妮的臉色卻在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細緻而認真地看過每一根裂紋的走向,無數數據在她頭腦中飛流而過,經過近一分鐘的複雜運算,才得出了結果。

  「這是……骨骼進化前夕?」帕瑟芬妮仍有些許的不確定。

  海倫點頭說:「沒錯!雖然僅僅是臂骨出現進化跡象,但是大方向是不會錯的。再過一段時間,隨著實力的提升,應該會出現全面進化的跡象。」

  「但骨骼進化不是全能力四階以上才會出現的附加能力嗎?怎麼會出現在他身上?」

  海倫淡淡的說:「這說明,他的潛力並不止於全能力四階,這是我剛剛得出的結論。想看看我推衍出來的,他的下一個天然能力會是什麼嗎?當然,這是一份列表,怎麼選擇是他自己的事。」

  「不用了。」帕瑟芬妮已經從初時的震驚中恢復,她搖了搖頭,忽然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的說:「其實……他的潛力越是強大,我心裡就越是不安。算了,還是不看了,免得我和他的關係變質。」

  沉默了片刻,帕瑟芬妮忽然苦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提升起來的氣勢立刻降到了底部,說:「不行,信心還是不足。」

  海倫終於從如山似海的數據中抬起頭,向帕瑟芬妮看了看,才說:「給你這個。」

  帕瑟芬妮接過海倫扔過來的東西,登時一怔。在她手中的是一小瓶濃郁的烈酒,大約有120毫升。

  「給我這個幹什麼?就算要喝酒,這麼點量也不夠呀?你知道,就是那幾種最爆烈的酒,幾公斤我也就當是在喝水……」帕瑟芬妮一頭霧水。

  「我加過料的。」海倫臉上浮起一個罕見的微笑,只是笑容落在帕瑟芬妮的眼中,卻顯得有些詭異。被生化方面的天才海倫加過料的東西,別說是這麼大的一瓶,就是一小杯帕瑟芬妮也很有可能承受不起。

  這一次,帕瑟芬妮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鐘,然後緊緊抓著小巧的酒瓶,帶著從容赴死之心,向中央實驗室大門走去。

  「別忘了我教你的那些技巧!」海倫在她身後喊了一聲。

  「已經忘了!」帕瑟芬妮有些憤怒地回應。雖然她現在甚至在輕輕的顫抖著,可是也沒必要聽這個從小到大和男人沒有一點瓜葛的海倫的指導。

  海倫對帕瑟芬妮的反應一臉的無所謂,在關上實驗室大門的同時,她的眼睛又盯在智腦屏幕上。

  就在她即將沉浸到由無數數據構成的美妙世界時,屏幕角落跳出了一個隱藏的信標,不斷地閃爍著。海倫的雙眉立刻皺了起來,剛想將這個信標彈到垃圾箱裡去,看到信標上那晃動的黑人頭像,這才改變了主意,點下了信標。

  夜已經深了,但是距離天亮似乎還有遙不可及的距離。

  一個窈窕的身影似乎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在大片廢棄的建築物間穿行,雖然速度異常驚人,但是既未激起一點灰塵,橫生的生鏽鋼筋也未能帶到她一片衣角。轉眼之間,她就衝出了龍城的邊緣地帶,進入真正危機四伏的荒野。奇怪的是,龍城邊緣區域的各種防禦設施似乎都對她失去了作用。

  一離開龍城,她就如同沒入水下的魚,身影徐徐自黑暗中消失。

  這一刻,數雙一直緊緊盯住她的目光瞬間失去了目標,他們略有些緊張和茫然地在黑暗中搜索著。可是在黑暗籠罩下,地形複雜,並且有著形形色色廢墟的荒野就是天然的隱蔽場,既然跟丟了人,怎麼可能再發現她的行蹤。

  這時,在一棟塌了一半的小樓樓頂,一隻戴著厚布手套的手輕輕在護目鏡上按按了,鏡片上瞬間閃爍過幾條彩紋,於是那個纖細身影重新出現在護目鏡的視野裡。隨後,那枝長度和重量都顯得異乎尋常的步槍稍稍調整了一個角度,就將那緩慢前行的身影重新套進了彈道。

  護目鏡後是一個半開式的面罩,露出修剪得很整齊的短鬚,黝黑的肌膚與夜色完美地整合在一起。那雙厚厚的嘴唇唇角微彎,有個耐人尋味的笑意。

  槍身上纏繞著具有遮蔽功能的戰術布條,在布條上還塗了層夾帶著沙礫的灰泥,甚至還有些枯草。握槍的林奇知道,暗黑龍騎出產的遮蔽布帶雖然幾乎可以隔絕一切金屬、熱量和輻射信號,但是這種遮蔽本身就意味著不自然,不自然就意味著有可能暴露。比如說就在1500米外緩慢潛行的女人,她穿的就是效果完全勝過龍騎產品的隱身戰鬥衣,但仍然在護目鏡上顯形。所以他在槍上加了層看似全然無用的天然偽裝,防的就是可以掃瞄出遮蔽布的那些變態東西。

  林奇一點也不擔心她會發現自己,現在他的氣息收斂著,完全是以被動方式來偵測周圍環境,並且他的偽裝技術已經達到了一種高度,幾乎可以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林奇之所以用幾乎這個形容詞,而不是過往習慣用的完全,那是因為在得到了這副護目鏡後,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偽裝也會在這副護目鏡下現形。

  一直到現在,林奇仍然時時為自己的運氣感到自豪,至少,那天在陰暗隱匿的小酒館中,直覺讓他作出了看似不可思議,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仍是無比正確的一個選擇。那就是,向那個機械、冰冷且沒有任何能力的女人投降。

  幸運永遠是一個狙擊大師不可或缺的品質,林奇始終這樣認為。

  槍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移動著,各項數據不斷在林奇大腦中生成新的結果,命中的概率正在不斷增加,並且已經達到了他開火射擊的標準。不過,林奇始終沒有扣動扳機。他的耐心非常的好,既然命中機率仍在增加,那麼增加哪怕是一個百分點也是好的。何況,在她進入龍城時,以接近完好無損的戰力都中了自己的狙擊,現在至多只剩下一半戰力的她怎麼可能逃得到自己的獵殺?

  佩佩羅斯……鬍鬚下的嘴唇無聲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林奇喜歡獵殺,尤其喜歡獵殺大人物。隨侍在審判鎮內那位無法形容的惡魔身邊,哪怕是連仲裁官的頭銜都沒有,佩佩羅斯所掌控的權柄也是難以想像的巨大,至少比林奇要大得多。她甚至可以捕殺龍騎的校官,而如果沒有對付她身後那位惡魔的把握,那麼就沒什麼人會為被捕殺的校官出頭。

  即使是目前只剩下一小半戰鬥力的佩佩羅斯,如果是面對面的格鬥,林奇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在她面前撐過三秒。這就是審判所高階人員的實力。當然,林奇幾乎所有的能力都放在狙殺、隱藏和運動上,近戰格鬥的水平最多也就是尉官水準。林奇一直自認為是一個天才的狙擊手,所有的努力也都是放在這個方向上。他不想將來之不易的進化點消耗在與狙擊和荒野作戰無關的地方。所謂的全能型發展,除了極少數真正的變態和天才,絕大多數都是庸人的代名詞。而那些變態和天才,並不是因為選擇了全能才厲害,而是只要找到適合他們的路,那麼做什麼都厲害。

  比如說,那個不靠武力也能將他收伏的女人。

  命中概率已經超過了90%,但林奇仍沒有一點開槍的打算,因為他已經發現,今晚的遊戲並不僅僅有兩個人參加。

  耐心潛行中的佩佩羅斯臉色蒼白,已經有一些極細微的汗珠不受控制地從肌膚中滲了出來,這會極大地增加被發現的概率,但是她已經控制不住了。後背抽搐著的疼痛越來越強烈,但痛並不是她懼怕的,那顆仍停留在肺葉中的狙擊彈頭還在不斷地消磨著她的生命力。

  很可怕的狙擊手,可是如果不是自己心神不寧,並且先受了傷,他怎麼會有機會?佩佩羅斯有些無奈地想著。

  就在佩佩羅斯稍有分神的時候,一根細細的絆索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前方,她的右腳在細索上一絆,身體猛然向前栽去。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 章八 醉殺 中


  尚未栽倒,佩佩羅斯既已警覺,她左手在地上一撐,雙腿挺得筆直,如同風車般旋舞起來!高跟皮靴的後跟上各自彈出一柄15釐米長的月牙彎刃!

  唰唰唰!五六片黑乎乎的大網向佩佩羅斯當頭罩下。然而這些看似必殺的大網卻在佩佩羅斯近乎於先知先覺的反擊下被月牙彎刃劃得支離破碎。

  佩佩羅斯隨即從地上彈起,右手中已多了一把亮銀色的小手槍,和尋常手槍不同的是,這把手槍上不斷閃耀著藍色的光芒。

  砰砰的清脆槍聲不斷響起,佩佩羅斯以迅捷無倫的速度向周圍連射八槍,打空了彈匣。每聲槍聲響過,就會有一把甚至是數把無光的飛刃被凌空射落。她身體微弓,象頭出獵前的母豹,準備爆發發力,一舉衝破包圍!

  佩佩羅斯瞬間彈起,就像一顆出膛的砲彈!然而在剎那間衝出近50米後,她的身體驟然頓住,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那根將她絆倒的細索又如鬼魅般出現,這一次纏住了佩佩羅斯腳踝,讓正在疾進的她當空摔落。

  細索顯然並不僅僅是簡單的繩索,佩佩羅斯摔下後,就好像失去了大半的力氣,儘管掙扎不休,卻怎麼都爬不起來。

  林奇輕輕地舔了下嘴唇,彈道在幾乎看不見的細索上停留了一刻,才順著細索向上移動,落在了一個全身都裹在深色制服中的男人身上。制服以深黑色為底,秉承了血腥議會的一貫風格。惟一的裝飾,就是制服前襟中央一道筆直的血色條紋。

  一條審判所的狗!林奇在心底默默地罵著。和所有的龍騎一樣,林奇同樣痛恨有關審判所的一切。在三巨頭時代,像他這樣沒有根基的龍騎在荒野中是無可匹敵的王者,但在審判所面前就是一條沒有主人的狗。隨著黑暗聖裁的隕落,以及倖存兩巨頭的歸隱,由一個小女孩執掌的審判所曾經讓人以為黑暗的時代就此過去,然而,幾乎沒有人想到,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這個小女孩就證明了自己是比三巨頭更加恐怖的惡魔。

  那個男人就站在佩佩羅斯十幾米外的地方,不再前進。從黑暗中又顯現出六個身影,向佩佩羅斯圍攏過去,他們同樣穿著審判所的制服,但紅色條紋分別在左右的袖子上。這六個人將癱軟無力的佩佩羅斯從地上提了起來,然後閃電般將八枚10釐米長的鋼針刺進她的各處關節內。劇痛的疼痛讓她的面容扭曲變形,但佩佩羅斯只是悶哼了幾聲,沒有叫出來。

  六個人並沒有停手,直接將佩佩羅斯的隱蔽衣撕碎,將她幾乎剝光,然後將一枚枚硬幣大小的儀器貼在她身體各個部位。佩佩羅斯雖然意志極為堅定,但當雙乳乳尖也各被貼上一枚儀器的時候,她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媽的!又是一堆狗屎!」林奇在心底重複著沒什麼新意的罵辭。他很想扣動扳機,用子彈將一共七個男人送上天堂,然後才輪到佩佩羅斯。能夠有反過來獵殺審判所成員的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

  林奇想了想,慢慢取出一枚小巧的儀器,小心地將天線指向了夜空中某個固定的位置。在那個地方,飄浮著一個只有拳頭大小的金屬球體,它會將收到的特點訊號收錄起來,再發送給海倫。數據傳輸的波束幾乎就是一條直線,經過近百公里的傳輸後,散射面積也不會超過一平方米。所以在幾乎不可能被截獲和破解的同時,也只有林奇這樣的狙擊專家才有可能操作這類通訊儀器。

  通過這個飄浮在千米高空上的儀器,林奇將護目鏡看到的一切畫面都傳輸到海倫的智腦屏幕上。他覺得,在意外的牽涉到審判所其它方面的勢力後,還是由海倫來作決斷比較好。

  直到這時,一直拉緊細索的男人這才收起細索,走到佩佩羅斯面前,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美麗的佩佩羅斯小姐。」

  佩佩羅斯勉強抬起了頭,盯著面前的男人,然後呸的一聲,向他吐出一口帶血的痰,沙啞著嗓子,冷笑著說:「原來是你,你和你的主子不是只會躲在陰影裡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了?你們會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

  男人笑了起來,輕輕撫摸著佩佩羅斯的臉蛋,說:「付出代價?誰來讓我們付出代價呢?是你那個完全沒了消息的主人,還是注定什麼都不會知道的女皇?當然,也許我們會付出代價,不過美麗的小姐,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佩佩羅斯帶著一絲譏嘲的笑,說:「我看不看得到那一天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拉著你們一起下地獄就行。哈哈,你們這些把懦弱當成忍耐的傢伙,還不如彼格勒那不知死活的老東西有種!」

  聽到彼格勒的名字,男人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陰冷地微笑著,說:「彼格勒運氣不好,可是我們不一樣。要知道,誰笑在最後,誰才會笑得最好。佩佩羅斯小姐,這是男人的時代,等一會回去後,我會讓你深切地瞭解這一點的。」

  「男人?」佩佩羅斯冷笑著:「審判所裡,什麼時候有過男人?!」

  男人的臉色驟然變了,即使是在夜幕下,林奇的護目鏡也將這些微的變化忠實的反映出來。他掏出一枚硬幣,在佩佩羅斯眼前晃了晃,才慢慢按到她雙腿中央。

  即使是受過最嚴格訓練的佩佩羅斯,神經本能的反應也讓她的身體瞬間彈了起來!這樣劇烈的運動讓她關節插著的鋼針與骨骼摩擦,各處針孔都開始向外滲血。

  剛才的掙扎幾乎抽空了佩佩羅斯僅餘的體力,她劇烈地喘息著,好不容易才緩過了一口氣,於是抬起臉,勉強擠出笑容,斷斷續續地笑著,說:「審判所裡…… 有過……男人?!哈……哈哈……」

  「真是一堆狗屎……」林奇在心底罵著。

  他是唇語專家,大致能夠猜出雙方對話的內容,並且知道貼在佩佩羅斯身上的那些硬幣都是些什麼玩意兒。那東西啟動過,會從一面探出十多根不規則的金屬絲,刺入人體組織內。由於容易彎曲變形,在刺入人體一釐米後,這些金屬絲就會改變前進的線路,最後變成錯綜纏雜的一團,如果硬要拔出來的話,那多半會帶出一團血肉。這些金屬絲上都塗有藥物,可以活血、興奮、麻痺肌肉及提高敏感度。另外還可以放出微量高壓電流,更強烈地刺激痛感神經。它們不光可以用作刑罰,也可有效的禁錮行動。

  這些小傢伙被稱為惡魔的硬幣,是審判所出名的小東西之一。

  「老闆,要不要把這些傢伙一起幹掉?」林奇低聲詢問,他習慣稱海倫為老闆。林奇倒是不是同情佩佩羅斯,而是單純的痛恨和審判所有關的人。

  足足等了一分鐘,耳機中才傳來海倫那標誌性的電子合成音:「我知道了。」

  林奇聳了聳肩,略有些遺憾地看著一行人牽著佩佩羅斯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媽的,收工了!」林奇低沉地說了一句,慢慢從狙擊陣地上向後移動,也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夜還很漫長,大部分人都已沉浸在溫暖的夢鄉里,更多的人則是在寒冷與飢餓中昏昏沉沉地倒下,每一個這樣的夜晚,都會有人在掙扎中死去。還有很少一部分無需為基本生存發愁的人仍然清醒著,為另一種生存而奮鬥掙扎。

  距離龍騎總部不遠,是一片巨大的方型建築,地上三層,地下卻有四層之多。這裡就是暗黑龍騎的綜合訓練場,甚至在這裡可以測試各種單兵熱兵器。使用這個訓練場的大多是低階龍騎和一些扈從,雖然這裡的收費非常昂貴,但畢竟自建訓練場的費用還是要遠遠高於使用公共的設施。

  近身格鬥的訓練區域被劃分成一個大區和十餘間單獨隔間,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依舊迴響著單調乏味的砰砰聲音。管理這片區域的兩個中年男人已經困得有些睜不開眼睛,但是仍不得不堅持在崗位上,在這個時代,能夠弄到這種穩定、輕鬆且無須冒生命危險的工作可不容易。每個能夠在這片訓練場中練習的人都不是好得罪的,不管練到多晚,他們都得陪著。

  蘇的呼吸均勻而細長,他赤著上身,身上緊緊纏繞著幾圈布條,揮動雙拳,單調而機械地擊打著面前的橡膠假人。每一拳落下,橡膠假人就會相應小幅後擺,然而再彈射回來,剛剛回到原位,就又會迎來新的一拳,繼續向側後擺動。

  假人旁邊豎立著一面光屏,上面不斷顯示著假人受力、擺動等各種數據,其中最醒目的則是拳力數據。蘇每一拳落下,屏幕上就會顯示出一個巨大的1200公斤,次次如此,每次的差別只有到小數點後三位時才能看得出來。不僅是拳力的數據維持著恆定,就連假人的受力點和擺動幅度都保持恆定。

  蘇光潔細膩的肌膚下,隱約可以看到條條肌肉在蠕動著,他的身體周圍籠罩著一層隱約的蒸汽,緩緩升騰向上。蘇始終保持著每秒兩拳的出拳頻率,就像一個只懂拳擊的機械人。
作者: windmark36    時間: 2010-2-20 10:59 AM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 章八 醉殺 下

  蘇已經來了三個小時,同樣象機械人般擊打了三個小時的假人,如同永遠不會疲倦。1200公斤的拳力已經相當於四階的力量強化,放在舊時代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最強壯的男人胸膛砸塌,對於僅僅強化過兩次力量的蘇來說,能夠打出四階力量的拳頭則要歸功於基礎體質的強悍,以及他對身體各部位的精準控制。

  管理區域的兩個中年男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在暗黑龍騎中四階力量再常見不過,他們只是驚訝於蘇的耐力。但每個暗黑龍騎都有可能是怪物,別說是擊打三小時的假人,他們再幹出點什麼來都不奇怪。他們並不知道蘇其實只有兩階的力量強化,更不會明白以兩階力量揮擊出四階拳力有多麼困難,而且將拳力的精度控制到這種程度,又是意味著什麼。

  蘇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雙臂臂骨在變化,裂紋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細密。每一拳落在假人上,反作用力都會令臂骨上的裂紋互相震盪,並且在消化巨大衝力的同時,裂紋變得更加細密,骨質也在緩慢地調整著。這些裂紋不光傳導衝力,還把一部分衝力擴散到肌肉組織裡,借助肌肉的伸縮也可對沖不少衝力。

  1200公斤的出拳力量已經非常接近於蘇目前的身體極限,如果以損害肌體為代價,也僅能再小幅提升力量而已。蘇以恆定的速度轟擊著面前的假人,同樣以恆定速度消耗著體力,將臨近極限的情況下保持拳速和拳力的穩定,是訓練身體力量的最常見方式之一。只不過象蘇這樣穩定到了接近恆定的水平,並且持續三小時之久,即使在高階龍騎中也是極為罕見的事情。

  其實第一個小時剛剛過去,蘇就感覺體力的消耗已經接近極限,然而他只想著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莫名的就堅持到三個小時之久。隨著體力接近耗盡,絲絲縷縷的能量不斷從最細微的組織中游溢出來,支撐著機械而節律的轟擊。

  蘇早已察覺自己雙臂的骨骼有了細微變化,他只把這當成進化度足夠時候身體所產生的自然變化,並沒有去在意。暗黑龍騎關於能力的指南上寫得很明白,即使是注射配方藥劑而生成了同樣的能力,但每個人的基因和身體組織都會有微小的差別。當發展到高階能力時,差異更會大到影響身體器官的地步。所以嚴格上說,幾乎每個人的能力都會有所不同。

  蘇並不是在專心致志地訓練著,他的意識深處,始終迴蕩著佩佩羅斯那有些歇斯底里的吶喊:「蘇!你就一點都不顧唸過去的人嗎?」

  過去的人……

  過去的人究竟是指誰?這個女人為什麼會認識自己,為什麼要在生日晚宴的場合出現,當著所有人的面質問自己?她就不能私下接觸嗎,要知道,蘇在龍城的時候雖然不多,但行蹤很固定,並不難找。

  她是誰?是不願意私下聯繫,還是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既然開了頭,無數的問題就接二連三地在意識中浮現。

  砰!

  蘇揮出了自進入訓練場以來最沉重的一拳!光屏上的拳力數據瞬間跳躍到接近1500公斤,然後就此定格。

  蘇慢慢活動著右臂,從嘴裡噴出一縷縷白氣。整個右臂刺痛不堪,無數肌肉纖維都有撕裂的跡象,整個右半身的骨骼都被反震力沖得隱隱作痛。一時間,耗盡了最後一分體力的蘇都有坐倒在地的傾向。他緩慢地舒展身體,再穿上衣服,離開了早已變得空蕩蕩的格鬥訓練區。

  走在回家的路上,佩佩羅斯的嘶喊仍在蘇的心底徘徊不去。他的胸口如同壓著塊石頭,好在剛剛經歷過精疲力竭的力量訓練,這才稍稍沖淡了蘇心底的壓抑。

  在自己公寓的門前,蘇驟然停步,左眼燃燒起幽幽的碧色火焰,面容也變得越來越冰冷。他察覺,在自己居所中有一道凜烈的殺氣,幾乎不加掩飾地向他當頭壓下!

  蘇的眉梢如劍尖般挑了起來,慢慢抽出軍刀,大步走向自己的寓所。

  房門沒鎖,門後一側是客廳,前方是一條不長的走廊,轉角過去就是通往樓上的樓梯。客廳裡只開著一盞落地檯燈,孤單的燈光讓房間中的一切都處在昏暗中。這個平時安全、溫暖並且安靜的居所,現在似乎變成了某種凶獸的巢穴,充斥著無可抗拒的威嚴,僅僅是站在其中,蘇就有要窒息的感覺。

  蘇的瞳孔急劇收縮,身體微微弓起,保持著隨時可以爆發的姿態,死死盯著走廊的盡頭。

  走廊並不寬,在轉角處伸出一雙修直長腿,深色的絲襪勾勒出驚心動魄的線條,尖而長的高跟鞋直接踩在對面的牆上,而這雙長腿的主人卻隱沒在另一邊的牆後!

  此路不通!

  蘇立刻看懂了霸道十足的暗示。

  蘇的身體依舊處於隨時可以爆發的狀態,向攔住去路的那雙本該是無敵誘惑、現下卻是充斥霸道殺機的長腿走去。他不明白的是這雙線條完美無瑕的腿上怎麼會有這麼深厚的殺機。蘇精準得可與智腦相比的記憶力已經告訴了他,這雙長腿的主人是誰。

  一直走到伸手就可摸到長腿的地方,蘇才轉頭向牆壁轉角後望去,果然,看到的是帕瑟芬妮那似笑非笑的臉。

  她的雙眸中幾乎要滴出水來,咬著一縷垂下的灰髮,在雪白的牙齒間細細地摩擦著。如細瓷般的肌膚上沾染著一抹耀眼的紅,然而所有足以致命的嫵媚都不足以掩飾眉梢眼角不加掩飾的殺氣!

  看到帕瑟芬妮,本來該是蘇最為放鬆的時刻,但現在不同,她濃烈得幾乎要滴出來的殺氣讓蘇每一個細胞都處於最緊張的戒備狀態。

  蘇的背弓得更加厲害了,握刀的右手反而有所放鬆----這是最能靈活應對各種局面、時刻可以給敵人致命一擊的姿勢,汗水止不住地從額角鬢邊滲出、流下,即使是在面對瑪瑟姆、潘多拉時,蘇承受的壓力也遠不及這一刻沉重!

  「芬妮。」蘇輕聲叫著。

  帕瑟芬妮斜坐在椅子上,交疊置放的雙腿依舊踩在對面的牆上,把蘇的路完全攔死。她身上散發著濃冽的酒氣,右手還在把玩著一個小巧的酒瓶,裡面還有些殘酒,看起來也就夠她一口喝的。

  「芬妮?」蘇又叫了一聲。

  帕瑟芬妮仰頭將殘酒一飲而盡,然後將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霍地站了起來!在她起身剎那,驟然移動的威壓甚至在大廳中掀起一陣狂風!

  「你這是……」蘇有些愕然,身體已處於全面備戰狀態。

  「我來找你!」帕瑟芬妮的身體熱得發燙,她盯著蘇,就像是盯著青蛙的蛇。甚至於她根本沒有動,蘇已被她威壓掀起的氣浪吹得向後滑退半米!

  這才是將軍的真實力量?!

  看著灰髮飛揚的帕瑟芬妮,蘇甚至沒有餘力感慨,他要竭盡全力才堪堪能夠抵抗她已完全實質化的威壓!

  還未等他出聲詢問,帕瑟芬妮即是一聲叱喝:「少廢話!」

  她右腿猛然高踢過頭,絲毫不顧忌全部赤裸身體已展露在蘇的面前,然後那長得讓無數男人口乾舌燥的腿重重壓落!細而纖長的鞋跟撕裂了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

  砰!

  蘇完全沒有躲閃或是招架這記高壓腿的機會,帕瑟芬妮的長腿剛開始壓落、距離踢中他還有相當距離時,蘇就感覺如同被裝甲戰車正面撞中,身不由已地倒飛出去!

  帕瑟芬妮凌空一抓,還在向後疾飛的蘇頃刻停住,隨後如被無形繩索牽著,反而向帕瑟芬妮飛去!蘇眼中碧色火焰驟然點亮,短刀如電刺出,劃開了籠罩在帕瑟芬妮周圍的力場,向她肋下刺去!然而就在刀鋒距離帕瑟芬妮還有數釐米時,蘇忽然一聲低吼,克制住了身體本能的反擊,右手一抖,將短刀甩飛!

  在帕瑟芬妮面前這樣做無異於自殺,蘇瞬間已被她抓住胸口,全身力氣驟然流失殆盡。帕瑟芬妮幾大步邁出,已站在蘇的臥室裡,揮手將蘇扔在了床上,然後猛然撲了上去!

  蘇剛剛抬起上身,即被帕瑟芬妮重重壓倒,隨後嘴也被封住,那縷本來柔滑無比的幽香,此時此刻也沾染了狂暴的氣息,直接撞進了蘇的嘴裡。

  轟的一聲,蘇懷中的身體如同被徹底引燃,這一刻,他就像被一團火給壓住!

  就在兩個人都接近窒息的時候,帕瑟芬妮猛然坐起,灰色的發絲在空中甩出一片無以倫比的光輝,蘇的衣物、乃至於一切,在她將軍級的狂猛力量前都是如此的脆弱,稍有觸碰即會化作片片飛蝶。

  猛然坐落的瞬間,帕瑟芬妮身體突然僵硬!然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吐出一聲徘徊在喉嚨深處的吶喊!

  借助帕瑟芬妮剎那間的呆滯和遲疑,蘇雙手閃電般抓住她胸口的衣服,瞬間達到五階標準的力量爆發下,帕瑟芬妮的制服如同紙片般酥脆,早被撕扯破碎。

  反擊的舉動明顯激怒了帕瑟芬妮,她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即刻冷若冰霜,全身驟然繃緊!身為暗黑龍騎的將軍,帕瑟芬妮對身體各部位的控制力恐怕不比蘇差,這種下意識的收縮力量極為凶悍,頓時將已經與她緊密相連的蘇徹底打落地獄、然後又提上天堂!

  帕瑟芬妮的上身已近赤裸,偏還掛著零零碎碎的殘破衣物,展現在蘇面前的場景如同威力巨大的能量炮,幾乎將蘇的理智和意識完全抹去!

  再然後,蘇只覺得,自己已徹底被烈焰吞沒,並且引燃!

  嘩啦!堅實的大床徹底倒塌,公寓中的燈管一個個炸裂,傢俱都在顫抖著,偶爾甚至會噴出一枚鐵釘,深深插入對面的牆壁抑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

  行將黎明……

  帕瑟芬妮站了起來,在已經稱不上床的床前伸展了一下擁有不可思議的曲線的身體,隨後就在床邊坐下。她的灰髮隨意垂下,有少許粘在臉上,好似劫後餘生,這樣的她,完全可以讓任何男人變成落井下石的禽獸。

  帕瑟芬妮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包煙,架起雙腿,寫意地點燃。她完全沒有穿衣服的打算,就此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望向仰躺在床上、還在看著天花板發呆的蘇。

  「蘇,那個……嗯……」帕瑟芬妮的臉上依舊透著驚心動魄的媚紅,也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竟然前所未有的結巴起來。

  或許是緊張,或許是不熟練,突然一口煙霧沒有轉過來,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冷酷氣勢就此毀滅殆盡。

  「該死的海倫,出的什麼破主意!」帕瑟芬妮恨恨地心底痛罵著,她同時痛恨自己的愚蠢,明明打定了主意不去聽海倫的建議,怎麼完事後反而鬼使神差般的點了根煙?見鬼,她從來都很討厭煙!而且她最痛恨自已的一點是,居然會在這種事上聽海倫的建議!比如一個從未見過海的人來跟你描述大海是如何的波瀾壯觀,應該從什麼角度去欣賞,這也能信?

  蘇坐了起來,帶著有些慵懶的笑意,柔聲說:「芬妮,藥勁過去了?沒關係,下次就不會這麼緊張了。」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帕瑟芬妮臉上掠過一絲慌亂,然後一咬牙,聳聳肩,帶著豁出去的決心,惡狠狠地說:「好吧,已經過去了!你想說什麼?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告訴你,今天的事和藥性無關!」

  只不過她一聳肩,帶起的連鎖反應立刻讓蘇的目光變得銳利如刀,原本疲累到底的身軀也重新振奮,就像根本沒有消耗過一樣。

  看到蘇起身並且不懷好意的走來,帕瑟芬妮又在用牙齒打磨著灰色的發絲。她突然從牙縫中擠出一聲咆哮,一躍而起,重新將蘇壓回床上!

  將軍和少校間的戰爭全無懸念,巨大的力量差距使得弱小一方喪失了所有主動權,只能任人宰割。而已經擁有一次經驗的將軍僅僅用了十分鐘,就結束了這場差距懸殊的戰爭。

  從內到外,帕瑟芬妮所有衣物都變成了碎布,當然,蘇的也不例外。她毫不猶豫地翻出蘇的備用制服,穿上,根本不去理會這是蘇僅有的備用衣物,反正她和蘇幾乎差不多的身高,除了上衣緊些之外,沒什麼其它不適的地方。

  看了看外面漸亮的晨光,猶自殺氣騰騰的帕瑟芬妮在離開前,扔下一句讓蘇哭笑不得的狠話:「從今以後,只要你打得贏我,我就讓你在上面!」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 章九 誰是誰的英雄 上

  已經是上午了,但是微亮的天光永遠也照不進海倫位於地下的實驗室。她張開眼睛,從十分鐘的小睡中醒來,鼻端縈繞的仍是濃冽的酒氣。

  本是一塵不染的實驗室現在顯得十分凌亂,空酒瓶扔得到處都是,原本放滿培養皿的移動推車上還堆著大半箱未開的烈酒。

  帕瑟芬妮就坐在一堆空酒瓶中間,左手抓著半瓶還沒喝完的酒,低垂著頭,右手用力抓扯著灰色的柔滑髮絲。她赤著雙足,身上仍是一套有些不太合身的龍騎制服,而且從少校的徽記上就可以看出這根本不是她的衣服。上衣僅僅象徵性地繫了兩顆鈕子,裡面是一片豐盈而雪白的肌膚,看來在制服下面,帕瑟芬妮什麼都沒穿。

  一陣劇烈的疼痛讓海倫清醒了過來,她皺了皺眉,揉了揉快要裂開的腦袋,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但是在站直的時候,她的胃猛然翻湧,虛弱無力的雙腿差點支撐不住身體。海倫臉色蒼白,扶住了旁邊的實驗台。她定了定神,等身體的不適稍稍平緩,才找出一枝針劑,刺入自己大腿,過了兩分鐘,她蒼白如紙的臉上才有了些血色。

  上一次喝醉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海倫極度厭惡失控的感覺,也就格外的討厭酒。有生以來寥寥可數的幾次醉酒,似乎都和這個讓人操心的帕瑟芬妮有關。作為龍騎的將軍,帕瑟芬妮強橫的體力可以讓她喝上幾箱烈酒也只是輕微的眩暈,可是全無能力的海倫最多只能喝到一公斤,就會不省人事。

  藥劑很快隨著血流走遍全身,撫慰著海倫裝滿倒空、反覆折騰過幾次的胃。她喝下一杯清水,才算感覺好些。

  「親愛的,我到底做了些什麼?」帕瑟芬妮有些含糊的問。

  聽到這個至少回答了七八次的問題,海倫的頭又劇烈地痛了起來。她勉強壓下雜亂無章的情緒,將固定的答案又重複了一遍:「你做了最該做的事,抓住了蘇。」

  「蘇?」帕瑟芬妮猛然仰起頭,灰色的發絲在空中甩出一道炫麗的軌跡。她一口氣將瓶中的殘酒喝空,才自嘲地笑了,說:「跟他上了次床,難道就抓住他了?天知道,跟他上過的女人那麼多!」

  海倫又給自己注射了一枝營養劑,邊注射邊說:「你是不同的。」

  「哈哈!都是女人,我能有什麼不同!」帕瑟芬妮笑得有些神經質。

  「你當然不同!你為蘇付出了那麼多,而且可以說救了他的命。這些事情,蘇雖然從未有提起過,但相信他都記在心裡。而你所有的投資,在將來都會得到加倍的回報!這些投資,當然也包括了和他上床!」海倫將空了的針筒扔進了雜物箱,臉色紅潤了許多。

  帕瑟芬妮嘆了口氣,說:「救了他?但如果沒有我,他也不會到暗黑龍騎來。而且你總說要上床,上床,可就是這件事,我好像也辦砸了。」

  海倫斬釘截鐵地說:「你放心,就憑你將軍的軍銜,這事也不可能辦砸!」

  「可是,我總覺得,我是偷了別人的東西!」帕瑟芬妮的聲音有些嗚咽,似乎在偷偷的哭。

  「沒到手之前是偷,得手之後那就是你的東西了。」海倫理所當然地闡述著強盜般的邏輯。在這個時代,強盜才是正常的人類。

  帕瑟芬妮又抓過一瓶酒,輕輕一擰,就將瓶塞連同瓶頸一起擰了下來,酒液如泉倒進嘴裡,這一大口,就是小半瓶酒下肚。海倫的安慰,始終不能讓她真正的平靜,經常會起到反效果。

  海倫啟動了全息掃瞄儀,待雪白的躺板緩緩從半圓柱型的儀器中伸出,向帕瑟芬妮說:「先別喝了,過來,躺上去。我要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帕瑟芬妮走了過來,猶豫了一下,才脫去衣服,躺在了蘇已經體驗過多次的躺板上。暗黑龍騎的制服脫下後,可以看到她晶瑩如雪的肌膚上仍殘留著大片和蘇那一場激烈戰爭的痕跡。看到這些,海倫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掃瞄儀緩緩合攏,然後馬達發出輕微的轟鳴,在儀器的一側,豎著一面巨大的光屏,隨著掃瞄進展,上面開始不斷閃爍數據,並且開始勾勒帕瑟芬妮的三維影像。海倫調出帕瑟芬妮的歷史數據,一邊比對分析,一邊說:「看來你在北方的收穫不小。」

  一面小屏幕上顯示赤裸躺在掃瞄儀中的帕瑟芬妮。她側頭望向攝像點,問著:「多少進化點?」

  「196個進化點,聖輝十字軍的損失真慘重。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是發展一個新的八階能力還是再積累一段時間的進化點,進化出九階的聖級能力來?」海倫問。

  「196個?比我預計的要多些,至於能力,讓我想想……」帕瑟芬妮沉吟著,有些舉棋不定。到了她這種境界,能力的選擇和搭配已經是至關重要,絕不能有什麼就發展什麼。在能力調製和搭配方面,海倫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大師,雖然她自己連一階能力都沒有。

  海倫雙手一劃,從光屏中切分出兩片區域,一塊是帕瑟芬妮的基因結構圖和現有能力列表,另外一片區域則不斷出現一幅幅基因圖譜,每幅圖譜後面都附著能力說明。海倫正在推演運算帕瑟芬妮可能調製發展出的能力。

  海倫推了推眼鏡,說:「我的建議是在格鬥域形成新的八階能力,優先的選擇是攻防大師,這是一個非常實用的能力。另一個選擇是積累足夠多的進化點後,在神秘學形成新的九階能力,但具體形成什麼樣的能力,還需要進一步運算才有可能確定,你知道,神秘學從來都是最難把握的領域。至於其它領域的能力,不建議考慮。你在其它領域能力不夠,無法形成七階以上的能力。考慮到七階能力和八階以上的聖階能力威力差別巨大,最好優先形成八階或八階以上的能力。」

  帕瑟芬妮沉默著,思緒已經被成功的轉移到能力選擇上來。在這個時代,能力對於一個人來說無疑是最重要的東西。能力間的分階並不是簡單的線性關係,由於已知的八階能力大多威力巨大,遠非常見的七階能力可比,因此在暗黑龍騎中八階能力又被稱為聖階能力。然而作為聖階的入門,八階能力又難與有真正聖階之稱的九階能力相比。至少在進化點消耗上,九階能力少說也是八階的一倍。

  不過,神秘學或許是個例外。在暗黑龍騎的能力列表上,寥寥可數的九階能力中僅有一個神秘學能力,而且還不是配方能力。而在現役龍騎中,明示的神秘學能力僅有一個六階的神秘感知。帕瑟芬妮的八階資源富饒,只有海倫知道。帕瑟芬妮知道,如果選擇形成神秘學的九階能力,那將是一場豪賭。

  「親愛的,你的建議呢?」退出掃瞄儀後,帕瑟芬妮邊穿衣服,邊徵詢海倫的意見。

  海倫的臉色有些蒼白,這樣龐大的計算對她來說也是沉重的負擔,她默默計算片刻,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穿好衣服的帕瑟芬妮忽然一咬牙,說:「我會再去北方,積攢進化點!」

  看著一臉嚴肅的帕瑟芬妮,海倫明顯有些意外:「芬妮,這種賭博沒有意義!合適的八階能力,比如說攻防大師,對你戰鬥力的提升非常明顯,何必一定要追逐聖階能力呢?你有些喝多了,我給你打一針吧。」

  帕瑟芬妮站得筆直,將不太合身的制服整理得整整齊齊,雖然酒氣仍揮灑不去,但是突然之間,她已收拾乾淨頹廢迷茫,重新煥發出凌厲鋒芒,如一柄出鞘利劍!她抖了抖灰髮,粘連的發絲忽然抖得筆直,將上面粘附的酒漬汗水盡數甩落,重複光華。

  帕瑟芬妮一手挽起灰髮,用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鉛筆別好,才向海倫一笑,說:「我沒醉,我想,我需要盡快進入聖階。所以,我賭了!」

  「你……」看著如劍般的帕瑟芬妮,海倫知道她決心已定,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從小到大,在關鍵時刻帕瑟芬妮從不缺乏決斷和賭博的勇氣,這正是歷來精於邏輯和計算的海倫所缺乏的。在海倫看來,從不缺乏天賦的帕瑟芬妮只要有足夠的耐心,最差也會在幾年後形成格鬥域的聖階能力,何必要急這一時?

  或許,帕瑟芬妮有自己的原因,她和海倫的關係雖然特殊,但是也都有各自的秘密。

  海倫不再勸帕瑟芬妮,而是問:「什麼時候去北方?」

  「我現在就召集扈從,三小時後出發。」帕瑟芬妮的風格從來都是如風似火。

  海倫默默地點了點頭,開始整理凌亂的實驗室。然而在離開前的一刻,帕瑟芬妮忽然回頭,略帶一絲猶豫和忐忑地問:「親愛的,我剛才的檢查……那個,沒有問題吧?」

  「問題?」海倫看上去很迷茫。

  「就是……那個……」帕瑟芬妮臉紅得像是在燒,「和剛剛的蘇有關的……那個問題……」

  「沒有。」海倫頭也不抬,淡淡地回應著。

  帕瑟芬妮立刻鬆了口氣,大步離開了實驗室。

  海倫仍在機械地收拾著散落的酒瓶、碎片和瓶塞,只是她收拾了半天,實驗室卻更顯雜亂。她猛然站起,用力將懷中抱著的一大堆垃圾砸向牆壁,嘩啦一片響聲中,牆邊幾排放置培養皿的鋼架遭遇橫禍,不知多少培養皿打翻在地、多少珍貴樣本就此流失。

  掃瞄儀側方的光屏依舊在不停閃動著,在無數一閃而逝的圖像中,其實有一幅,繪出的正是生命的最初形態。
作者: leeson    時間: 2010-2-22 08:31 AM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1-8-25 01:40 AM 編輯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章九 誰是誰的英雄 中



  蘇安靜的躺著,躺在廢墟般的臥室裡。原本整潔精美的公寓就像剛剛經歷了一場颶風,幾乎找不到一件完好無損的家具電器。按照暗黑龍騎的規定,損壞公寓的賠償都會記到蘇的帳,這會是一張幾千元的大帳單。

  不過在金錢一向斤斤計較的蘇根本沒有考慮行將付出的代價,他的心就像沸騰的大海,無數想法如同串串細碎沫,奔湧升騰。

  和帕瑟芬妮暴烈且別開生面的一戰,點點滴滴都在記憶之海中沉沉浮浮,反覆湧現現,蘇幾乎下意識地記住了每一幅畫面,每一個細節,但直到這個時候他能夠細細地回味它們。

  然而,帕瑟芬妮的事並未佔據蘇思想的全部,甚至於連一半都沒有佔到。表面安靜躺著,連一根手指都沒動的蘇,思緒的波動速度已經達到了有生以來的極限,幾乎從有記憶以來所經歷的一切都紛至沓來,包括加入龍騎之後,那些平日裡敢或者不敢去想的,都浮出水面,清晰無比地展現在蘇面前。這些記憶中給他衝擊最大的是困擾他多年的古怪夢境、包括無時無刻不在的莫名恐懼、還有對梅迪爾麗、帕瑟芬妮的種種牽掛和擔心,此時的他避無可避,不由得他不平平正正地審視。

  嘩啦一聲,另一個房間中,一座衣櫃忽然四分五裂,麗從裡面滾了出來。她雙手雙腳都被綁住,嘴也被膠帶封著,看去十分狼狽。麗在地滾了幾下,才掙紮著站了起來,屏息寧神,忽然力量爆發,將綁住雙手的軍用特種繩帶強行繃斷。她扯斷腳的繩索、撕去膠帶,幾大步走進蘇的房間,然後站住,靜靜地看著一片狼藉的臥室,目光最後才落在動也不動的蘇身。

  麗摸出兩根煙,拋給了蘇一支,坐在蘇的身邊,點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才問:「是不是回味無窮?」

  蘇飄飛的思緒被麗拉回,他沒有回答,而是問:「你怎麼被綁起來了?」

  麗抓了抓頭髮,悶聲說:「我比你早回來,那位將軍大人覺得我很礙眼,直接把我綁起來塞進櫃子裡面。如果不是櫃子被震鬆了,我還出不來呢。」

  麗吐出一個煙卷,再看了看房間,惡狠狠地說了句:「媽的,還真夠激烈的!喂,你的東西還能用嗎,不會已經報廢了?」

  蘇哈哈一笑,將莫名其妙的情緒清掃乾淨,翻身坐了起來,說:「這怎麼可能!」他從倒塌的衣櫃中翻出一套還算完好的衣服,穿了起來,並且靈活地做了幾個拉伸動作,活動開仍痠痛不堪的身體。昨晚的戰鬥再次證明,蘇的格鬥能力根本無法與帕瑟芬妮相提並論。

  麗抓著頭髮,問:「接下來我們幹什麼?我想打仗!」

  蘇的動作停滯了一下,然後說:「接下來,我要出一個單人的任務,沒法帶你們。如果想要戰鬥,可以跟著裡卡多,不過你一定要和裡高雷一起行動,你們兩個的能力在戰場很互補,不過……」

  蘇回頭望著麗,猶豫了一下,說:「你沒有事?」

  這一次是麗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她頹然放下抓頭髮的手,將頭埋進膝蓋裡,說:「沒事才怪!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難受幾天也就過去了。她比我漂亮,比我厲害,又是將軍,我當然比不過她了……」

  蘇皺了皺眉的時候,麗一下子站了起來,用力揉了揉眼睛,長長地吐了口氣,拍了下蘇的肩,笑著說:「放心,我沒事!我知道,她救過你的,所以最多哭一下,難受過了就好了。我只是想打仗賺點錢,可不是想去死,我還年輕得很,還有很多東西沒享受呢!」

  蘇的心情放鬆下來,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麗突然湊近他的耳朵,更把結實的胸部壓在他的後背,壓低了聲音說:「喂,頭兒,我知道那個將軍是你的頭兒,她不會那麼小氣,不讓你碰別的女人?」

  蘇一怔,他從沒想到過這個問題,頓了一頓才說:「應該不會。」

  麗環住了蘇的腰,雙手更進一步向下探去,輕輕挑動著男人的xx,她的聲音也帶誘惑的沙啞,說:「在你出任務前,再來一次?」

  雖然擁有驚人的恢復力,但這時蘇仍感到疲累不堪,然而想要對麗有所補償,他還是動員起沉眠中的體力,準備應付一場注定烈度將超過過往水準的戰爭。哪知道當麗靈動的十指感應到蘇的炙熱與堅硬後,她竟然狠狠一捏,然後向後跳出兩米,若無其事地說:「可是我突然沒興趣了!」

  「你……」蘇愕然。

  麗用手比了個手槍的姿勢,眯著眼睛,指著蘇,說:「從今以後,你只有打贏了我,才能跟我床!」

  「你!」蘇為之氣結,秀麗而修長的眉毛微微拉直,像一把鋒利的劍。他開始活動身體,哼了一聲,說:「看來你忘記了第一次的教訓,好,這個條件很好,我們現在就來試試!」

   眼看著蘇的肌肉中爆炸性的力量開始凝聚,麗忽然放下戰鬥姿態,猛然撲進蘇的懷裡,用力抱緊,將臉埋進蘇的胸口,輕輕地說:「活著回來!」

  又是一個意外。

  蘇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好輕輕地拍了拍麗的頭。他知道,這個聰明的女孩已經猜到自己將會出一個非常危險的任務,需要龍騎少校孤身執行的任務都不會簡單。麗的身體忽然開始升溫,逐漸滾燙。然後,是一場激烈而短暫的戰爭。

  風波過後,當一身便裝的蘇走進暗黑龍騎總部時,已經臨近黃昏。這個時候,帕瑟芬妮率領著扈從和從北方來的龍騎,已經踏征途。

  「下午好,中校。」蘇的問候優雅而禮貌。

  胡裡奧中校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來,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越過窄小的玳瑁邊眼鏡緊盯著蘇,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很不好!少校,哦,我又忘記了您其實已經擁有中校的權限了。好,蘇中校,您忽然跑到我這來,有什麼事嗎?」

  蘇在中校面前坐下,微笑說:「我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比如說,災禍之蠍?」

  胡裡奧雙眼一亮,盯著蘇看了半天,才嘟囔著說:「看來你是誠心想要幫忙啊,這可真沒想到。好,我得實話實說,最近那些蠍子的攻勢變得更加犀利了,我敢發誓,它們肯定還沒有底牌沒出!而我們呢,那些龍騎老爺們仍在各自為戰,根本就是一盤散沙!哪,你看,這是戰場態勢圖,你看得明白嗎?看去我們一直在打勝仗,只是『偶爾』失利,但是這些偶爾已經讓三名龍騎重傷,並且使其中的一個不得不退役。這樣下去,龍騎戰死會是遲早的事,而且我敢打賭,肯定不是一名!」

  中校一邊發著牢騷,一邊飛速在戰場態勢圖勾畫著,轉眼間就出現了四個任務,都有簡要的要點說明。從任務難度和戰術目標看,這些都是為蘇量身訂作的任務。

  「選一個,酬勞方面要晚些時候才能確定,當然,我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哈哈,如果你能把四個都選了,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中校一臉希冀地看著蘇,他已經為災禍之蠍頭痛了很久,沒想到會有蘇自己送門來。

  蘇當然不可能同時完成四個任務,那只不過是中校在開玩笑。他看了看任務,信手點了一個。胡裡奧滿臉興奮,即刻開始在系統內編制發佈任務。

  就在中校和繁瑣的辦事流程搏鬥時,蘇將一張紙推到了中校面前,隨意地問:「中校,認識這個人嗎?」

  胡裡奧向紙片瞄了一眼,面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傳神的女人頭像,她看去很漂亮,但是一臉嚴肅,配有些凌亂的短髮,竟奇異的透出森森殺氣。

     「佩佩羅斯?這不是審判鎮那個小魔鬼身邊的持刀者嗎?怎麼,你對她有興趣?」中校斜眼望著蘇。

  蘇一攤手,微笑說:「只是見過一次,覺得她很漂亮,那種味道,嗯,怎麼說呢,很特別。看來你認識她,能不能和我多說說她的事?小魔鬼又是指誰?」

  啊哈!胡裡奧叫了一聲,一臉嚴肅地說:「老弟,我勸你還是別打她的主意,那可不是件開玩笑的事。你知道我們都管審判鎮叫什麼嗎?龍騎的墓場!不錯,看起來佩佩羅斯是很有味,可是天知道她殺過多少人!當然你不怕殺人,可是她殺的都是自己人。打她的主意,很有可能會把你自己送進地獄!至於她侍奉的那個小魔鬼,她叫梅迪爾麗。你知道嗎,聽說兩年前她進入文學迷審判鎮、奪得黑暗聖裁稱號的那天,至少殺了幾百個審判所的仲裁官!那個時候,她還不到十四歲!老弟,還是離審判鎮遠點,和那裡沾邊的任何人都足夠的危險。」

  「審判鎮在哪裡?」蘇一臉好奇地問。

  胡裡奧在地圖一點,說:「哪,就在這裡!你不會真的想去找那個女人?我聽說最近那裡出了點變故,你可千萬別靠近那邊!要是你出了點事,我可找不出更合適的人選來完成這些任務。」

  蘇笑了笑,說:「我可還想多活一會呢!」

  「哈哈!這才對了,老弟!在這個見鬼的時代,只有活著才真正重要!」胡裡奧顯得很高興。

  夜幕降臨的時候,蘇離開了龍城,孤身一人走向了鐘擺城的方向。但在出城不久,他就轉而南下,在夜幕的掩護下以恆定的速度前進。蘇關閉了智腦,這樣,龍騎總部的任何人都無法追蹤到他的行蹤了。這一帶是龍騎活動的密集區域,一路蘇遇到了四五隊出入龍城的龍騎隊伍,都小心翼翼地避讓開,不讓他們發現自己的行蹤。以蘇目前的隱匿技術,除非是將軍級別的人物,又或是動用了神秘感知那種根本無從抗拒的能力,一般的偵測手段不可能發現他。

  感知域能力的進階同樣會帶來隱匿能力的相應增加,這不僅僅是因為懂得偵測之後,就更懂得如何藏匿自己,感知域的強化同樣可以增加收斂氣息和各類波動輻射的輔助能力。另外,不管是哪個領域,任何能力的提升都會帶來身體素質的小幅提升。

  一夜很快過去,這是個濃雲秘布的陰天,光線比平時還要暗淡些,本該是初春的季節,依舊是刺骨的寒冷。蘇放緩了前進的速度,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雖然距離龍城不遠,但這裡已是滿目蒼涼、荒蕪,沒有被列入修復計劃的區域仍舊保留著舊時代最後一刻的破敗。倒塌了一半的廢棄房屋星羅散佈在地平線,幾棟高壓鐵塔孤零零地豎立在寒風中,扭曲的鋼條清晰地勾勒出核爆的巨大威力。在視線的盡頭,仍可以看到一個圓型的巨大淺坑,那就是當日核爆的爆心。

  當夜幕再次低垂的時候,蘇已經在選定的一個廢棄房屋中休息了一個小時,他吸盡一管毫無味道可言的高能營養劑,喝下攜帶的淨水,然後脫去衣服,從背包中取出一卷龍騎軍用布帶,仔細地纏在身體。他並不是纏滿全身,留出各處關節部位以方便活動,然後套軍用頭罩,再戴手套。這樣,蘇露在外面的只有一隻眼睛。

  蘇再次穿衣服,在腰間掛好兩把不同型號的軍刀,再別一枚小口徑雙管靜音手槍,以及20發特種子彈。作好這一切的準備後,蘇將餘下的東西收進背包內,再埋進牆角的廢磚內,然後清理了現場的痕跡,就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兩小時很快過去,在這段時間中,跨越了近一百公里的蘇重新隱匿在黑暗中,注視著遠方只隱約露出輪廓的古樸小鎮。蘇忽然有所感覺,於是抬起頭,望向小鎮的天空。在小鎮方,天生異象,濃郁的輻射雲詭異地緩緩旋動著,旋心低垂,幾乎要觸到小鎮中央教堂的尖頂!似乎整個夜空都在搖搖欲墜,隨時有可能坍塌,將充斥著歲月風霜痕跡的小鎮壓垮。

  注視小鎮稍久,蘇的肌膚就感覺到密密麻麻的刺痛,這是對危險和殺機的直覺。那看起來一片死寂的古鎮,已經讓蘇本能地感覺到恐懼。這種恐懼,幾乎和過往察覺到一些無法測知的存在時一樣強烈。從蘇本心來說,或許僅僅稍遜於那時有時無、與生俱來的恐懼,那是一種只要感覺到,就是讓蘇本能規避的恐懼。在擁有精神感知後,蘇對危險和恐懼的感知更加清晰敏銳。

  然而,眼前的小鎮最讓人感到詭異的,除了危險的感覺,就是那種不同尋常的安靜。而且鎮中似乎有隱約的死亡氣息,那是人類瀕死時候,蘇偶爾會感知到的神秘氣息。

  蘇微微眯起眼睛,碧色眼瞳的瞳孔慢慢擴大,裡面閃現出淡淡的暗紅色光芒,這意味著他已啟用了多重感知強化能力。然後,蘇輕輕躍起,身體在空中劃過十米距離,再無聲無息地落在地,然後似一個幽靈,在大地無聲奔行,迅速接近了充滿了破敗與死亡氣息的小鎮。

  進鎮的道路早已毀壞,只能勉強辨認出這裡曾經有過一段道路。路邊樹著一根路標木桿,面釘著五六塊指向各異的路標,面的地名大多已斑駁不全。

 一隻帶著黑手套的手憑空出現,擦拭著其中一塊路牌,默默讀著面用歪歪斜斜、猙獰恐怖字體刻劃的名字:審判鎮。

  地名是用深色油漆填塗的,面還粘染著大片污漬。那隻手在污漬擦了擦,然後拉起一截面罩,露出兩片薄而性感的唇,舔舐了一下指尖,然後仔細分辨著其中的味道。

  那是血,還很新鮮的血。大部分是人類鮮血的味道,但也有少許不同。血中混雜著強烈的毒素和些微的酸澀,那是人類在極度恐懼情況下死去時才會產生的味道。

  蘇緩緩拉下面罩,抬起頭,視線順著進鎮的道路向前延伸,落在審判鎮入口的一個人影。他坐在地,垂著頭,後背靠在一座二層房屋的柵欄,就像是倒在路邊的醉漢。然而現在的溫度是零下三十五度,醉倒在戶外的結局就是死,哪怕新時代人類抵抗寒冷的能力顯著增強也是一樣。而且文學迷蘇已經看出他的姿勢有些不自然,不像是自己坐倒在柵欄邊的。

   蘇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袖,儘管在黑暗中,又有厚厚血漬遮蓋,在幽淡的目光中仍然還原出衣袖的本色,代表著血腥的暗紅。

  這是一具屍體,而且從他身傳出濃郁的死亡氣息,可以看出死亡的時間並不是很久。

  原本以為,這應該是死於審判鎮中的一個囚徒,然而制服昭示了他的身份:審判所的仲裁官。在審判所的大本營,怎麼會有仲裁官橫死在路邊?

  啊!!!……一聲淒厲的女人嘶喊撕破了夜空的寧靜。嘶喊是無聲的,穿破了空間的阻隔,直接震盪在蘇的意識中。

  這已經是蘇聽到的第三次嘶喊了,而嘶喊的源頭,經過不斷的移動,現在正在審判鎮中。雖然是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面,但聲音蘇仍記得,那是佩佩羅斯。她動用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神秘學能力,發出這種震盪精神的嘶喊,顯然是要傳遞某種信號給一些人。只不過,蘇湊巧聽到了她的嘶喊。

   嘶喊的餘波還在意識中迴蕩時,蘇感應到審判鎮中又升起一道死亡氣息,新鮮、濃烈。

  這本該是梅迪爾麗的領地,但是今晚,一切卻顯得如此不尋常。

  「芬妮……對不起。」蘇默默地想著。

  半蹲著的他站了起來,大步向審判鎮內走去,在他身後,一條長長的影子拖在地,躍動著。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章九 誰是誰的英雄 下



    蘇每一步都保持著恆定的步距步頻,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腳步聲,沿著入鎮的小路前行著。雖然他落步已經非常輕了,但靜夜之中,些微的腳步聲仍遠遠地傳了開去,就似在平整如鏡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頓時激起無盡的漣漪。

     小鎮的入口起了微風,一個身影鬼魅般從陰影中閃出,向鎮口走來,雙眼閃爍著暗藍色的光芒,明顯已經開啟了某種光譜的昏暗視覺,與小鎮入口處掛著的一盞忽明忽暗的藍色風燈相應和。

     蘇向這個人走去,忽然直挺挺倒下,瞬間伏倒在破碎的路面上。瞬息之間,從審判鎮中出來的男人的視線焦點已從蘇的上方掠過!

     他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一瞥之間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原本不屬於此地的東西,然而掃瞄視野的記錄是一條正常的曲線,可是他總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於是收回目光,重新向道路上看去。而在他目光焦點落下時刻,蘇已經向側前方移動了數米!

     落入雙眼的是空蕩蕩的路面,可是他心頭卻掠起強烈的危險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角的余光中接近了!

     還未待他有任何反應,蘇已站在他的身側!蘇左臂一展,已經箍住仲裁官的咽喉,臂彎一夾一提,大步向前,剎那間就挾著他繞到了一間廢棄小屋的後園,隨手拋在地上。

     仲裁官抬起上身,張口想叫,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睜大了雙眼,飽含恐懼地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無光短刃。握著短刃的手隱藏在黑色手套中,卻依然彰顯出修長的線條和極度的穩定。仲裁官同樣精通人體結構,知道短刃的刃鋒已經刺破了一點心臟的外膜,只要他或者是蘇稍有動作,就會在他心臟上留下不可修復的損傷。所以,他就保持著半抬上身的辛苦姿勢,僵硬。

     「誰在鎮裡?」蘇低聲問。

     「是……是薩頓大人,高級司刑人。」仲裁官極力保持身體的平穩,然而胸口的血線在無聲流淌,蜿蜒入地,給了他極大的壓力。生與死不是太大的問題,但始終停留在死亡線上卻令他瀕於崩潰。

     「我沒聽說過梅迪爾麗身邊有個叫薩頓的傢伙。」蘇緩緩地說,短刃輕輕刺入一毫米。這是微不足道的距離,但相信仲裁官能夠感覺得到。

     蘇知道審判所的品級,在各級仲裁官之上,是持刀者,持刀者之上是司刑人,再向上就是三巨頭。由始至終,梅迪爾麗身邊就只有持刀者佩佩羅斯一個高階隨從。

     「薩頓大人不屬於梅迪爾麗閣下,他……他隸屬於米修司閣下!別殺我……唔!」

     「光暗天秤……米修司?」這個名字在蘇心底掠過。他輕輕拔出短刃,然後才松開捂緊仲裁官口鼻的右手。

     在過去某個時代,米修司的名字曾和比斯利、彼格勒.薩倫威爾同樣響亮,而後同時暗淡,因為梅迪爾麗的突然崛起。雖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暮光決斷彼格勒已經隕落,但梅迪爾麗以無可抗拒之姿強奪審判鎮這段歷史廣為圈內人所知,有心之下,蘇也知道了這段歷史,自然知道米修司的屬下出現在審判鎮中,很難稱得上善意。

     鮮血不停地湧出,染深了仲裁官制服中央的血色豎條裝飾。

     蘇已經離開了荒棄的後園,從側方向兩名趕過來的仲裁官無聲接近。他的動作遵循著奇異的節律,每一次心跳,每一下落步,都與其中一名仲裁官一模一樣,完美契合。

     「等等!」那名仲裁官猛然停住了腳步,並且叫住了同伴,他臉色蒼白,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同行的另一名仲裁官有些奇怪,問:「怎麼了,傑米?勒伏好像出了事,我們得趕快過去看看,大人可沒什麼耐心……噢,不!你的影子!……」



    傑米駭然回頭,猛然看到自己的影子上竟然有兩個頭!他的思維剎那間凝滯,而後才明白過來,猛然轉頭,望向了另一側,果然看到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出現,正與他並肩而立,兩人的肩膀幾乎要碰在一起!

     然而,就在傑米想要暴起反擊的時候,一縷麻木從胸膛內開始蔓延,幾乎在他感覺到的那瞬間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所有的血都在倒流而回,然後從四分五裂的心臟中噴出,滲入臟器間隙。

     蘇看向另一個目瞪口呆的仲裁官,低聲問:「薩頓在哪?」他的右手依舊握緊軍刀刀柄,刺入肋骨的軍刀則支撐著傑米的身體,讓他沒有倒下去。刀鋒微微偏側了一個角度,巧妙地封住了傷口,讓血沒有立刻流出來。殘餘的生命力讓傑米張著口,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圓睜著充滿恐懼的雙眼,身體發出垂死的顫抖。

     還活著的仲裁官只覺得喉嚨中已沒有一點水氣,幹得如同裂開。傑米的臉傳遞了太多的恐懼給他,讓經驗豐富的他也出現了剎那的慌亂。

     這足以致命。

     他眉心間忽然多了一個深邃的彈孔,驚愕的表情就此凝固。在這一剎那,他才明白,蘇根本就不想要答案。

     蘇望向小鎮中央的破舊教堂,輕輕抽出軍刀,收起手槍,向側方跨步,隱入重重房屋中。

     審判鎮上是亮著路燈的。這些古老、破舊的路燈散發著慘淡的灰藍色光芒,為鎮上平添幾分詭秘與淒涼。或許由於電壓不穩的原因,所有的路燈都忽明忽暗,在它們的暗淡燈光下,乾枯的樹木、塌了一半的柵欄,以及扭曲的燈桿,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跳動著宛若有生命的影子。

     鎮上是有風的。森冷冰寒的夜風每次吹過,都會帶起幾盞路燈晃動搖曳,發出吱吱呀呀的呻吟。於是破損的建築和鬼魅般的影子都在這個時候變得更加興奮,招搖出重重疊疊幢幢回轉的姿態。

     惟一有著正常燈光的地方,就是鎮中央的教堂。並不算寬大的祈禱廳中,那些久歷歲月風霜的坐椅都被暴力拆除,胡亂扔在兩旁,清出來的空地上站著十幾個人,四盞漂浮在空中的能源燈將教堂內部映照得前所未有的亮。

     祈禱台上,梅迪爾麗那張冰冷、粗獷、沉重的鑄鋼座椅已經被挪到角落裡,或許是清場的人員看到這張座椅,就會聯想起梅迪爾麗的恐怖手段,這張座椅被恭敬地擺放著,和那些胡亂堆放、損毀的木椅命運迥然不同。

     原本擺放鑄鋼座椅的地方,已經被挖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方坑,坑中竟然積滿了血漿!血漿翻湧不定,像是在沸騰著。

     在方坑的四角,各跪坐著一個全身籠罩在血色紅袍中的人,他們雙手交叉置於胸前,輕聲而迅速地頌禱著詭異的咒言,而隨著他們的祝禱,從血池中升起四根細細的血線,注入到他們口中。

     血池中不時會升起一團深紅得發黑的霧氣,在祈禱台上盤旋迴繞,然後再緩緩回收。當血霧籠罩檯面時候,四個裹在紅袍中的人都在身不由已地顫抖著,祝禱聲也有了顫音,那條細細的血線也變得時斷時續。

     在祈禱台前,一個面容陰沉的高瘦男人冷著臉站著,盯著祈禱台上的苦苦堅持著的四人,臉色陰晴不定。在他身後,七八個人站成一個弧形,如眾星捧月般將他拱衛在中央。祈禱廳的另一側,從廊柱上垂下幾根黑索,末段分別系在佩佩羅斯的手足上,將她懸掛在半空。在這冰冷的寒夜,全身赤裸的佩佩羅斯卻無感覺不到半點寒意,因為身體上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她的身體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新新舊舊疊在一起,有些血跡已經乾涸,還有些仍在向外滲著血。

    「佩佩羅斯,只要你肯告訴我破解血池的方法,我可以保證,你會得到米修司閣下座前司刑人的位置。」高瘦男人轉頭盯著佩佩羅斯,冷冷地說。

     佩佩羅斯哈哈大笑,說:「薩頓,你又在做夢了!別說我根本不知道破解的方法,就是知道,我會告訴你嗎?」

     薩頓陰森森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身後另一個肌肉虯結、臉上一道橫疤的壯漢卻暴怒起來,喝道:「佩佩羅斯,薩頓大人寬宏大量給了你一條活路,你別不知好歹!我已經玩膩你了,你是不是想試點新花樣了?」

     佩佩羅斯不屑地一笑,說:「想啊,我非常想!想試就來,還藏著掖著幹嗎?不過想讓我屈服,就憑你?也不知米修司那老東西哪知眼睛瞎了,居然挑你作持刀者!」

     「格爾勒,夠了!」薩頓的聲音很輕,卻讓暴怒的格爾勒立刻閉上了嘴。薩頓看了看佩佩羅斯,慢條斯理地說:「佩佩,我只是可惜你,才願意再給你一個機會。我可以保證,在米修司閣下座前,前程一定會比服侍梅迪爾麗要光輝得多。她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最終會毀滅所有的人,不論是敵人還是朋友。其實有沒有血池的破解方法都不重要,你看,只要再有12個小時,我的人一樣可以吸空血池。十二個小時不長也不短,但我相信,這段時間裡是不會有奇蹟發生的。只要抽空血池,得到梅迪爾麗的身體,就什麼都不會改變了。」

     「恰恰相反,我認為十二個小時太長了,長到足夠發生任何事。你和你主子的手,注定碰不到梅迪爾麗閣下的身體!」

     薩頓笑了笑,從祈禱台前走到佩佩羅斯面前,蹲下,挑起她的下巴,說:「佩佩,我們整整鬥了兩年,或許我比梅迪爾麗更知道你的潛力和本事,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抱有一線希望。你知道,就算真有奇蹟發生,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我只要往血池裡扔幾顆高能炸藥,就能毀了梅迪爾麗的身體。這樣雖然可惜,總比留著她的身體強。所以,我是真的想能夠和你成為夥伴。」

     佩佩羅斯也笑了笑,說:「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談談條件?」

     「當然可以!」

     佩佩羅斯忽然嫵媚地一笑,說:「我想要格爾勒的傢伙,可以給我嗎?」

     薩頓看著佩佩羅斯的眼睛,微笑著說:「如果你是認真的,那麼我現在就可以把它切下來給你。你敢用女皇的名義起誓嗎?」

     格爾勒的臉色立刻變得忽青忽白,他忽然跳上祈禱台,大聲說:「薩頓大人,別聽那女人胡說!一個血池有什麼了不起,我這就進去把那個梅迪爾麗撈出來給您!」

     格爾勒粗豪的聲音驟然頓住,在薩頓冰冷的目光下,他所有的信心和勇氣都如雪溶化。

     「蠢貨!連米修司閣下都不敢碰的血池,你也敢跳?給我滾到外面去,好好清醒一下!」儘管在怒罵,但薩頓的聲線依舊陰冷平緩。

     格爾勒嘴幾次開合,卻不敢再說什麼,訕訕地向外走去。他恨極了佩佩羅斯,越是恨,就越是想幹她,幹得她喘不過氣來。可惜,他也知道現在的場合實在不適合幹這些事,只能乖乖地到教堂外去,去看看外面巡邏的那些仲裁官有沒有足夠倒霉的傢伙,正好撞在他手裡。

     他剛走到門口,薩頓忽然喝道:「站住,別出去!」

     格爾勒愕然站住,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麼錯。薩頓站了起來,雙眼中開始跳動不同顏色的火焰,陰冷地說:「剛才有隻老鼠在偷聽我們說話。你在這守著,我去捉老鼠!」

     走到門口的時候,薩頓停下了腳步,拋了塊懷錶給格爾勒,說:「記住!在守滿十二個小時前,不許離開一步。如果有什麼變故,立刻把血池炸了。」

     交待完這一切,薩頓走出了教堂,消失在黑暗中。

     蘇掛在教堂屋頂,透過破損的彩窗,將下方的一切都收於眼底。蘇全身的氣息都已收斂,心跳都降至一分鐘只躍動一次的程度,這時的他,和一片磚瓦也沒有什麼區別。直到薩頓從教堂中走出,蘇才感覺到危險,立刻翻身躍起,在空中兩個翻滾,落向密集的房屋區。行將落地的瞬間,蘇忽然揮刀刺入旁邊牆壁,身體就此凝止在空中!

     一根黑索無聲無息地破開蘇左方的牆壁,從他身下掠過,又刺入右方的牆壁。堅硬的磚牆,在細而長的黑索前就像是面包一樣鬆軟。

     蘇這時才一個前翻,落在了道路上。

     「一隻老鼠,倒還有些本事。」薩頓陰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向蘇傳來。

     蘇根本就不回應,只是忽快忽慢在房屋間奔行,時而伏低,時而躍起,有時候更從廢棄的房屋中穿過,每每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開鬼魅般,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穿牆破土而來的黑索。

     蘇幾步疾奔,忽然停住,以緩慢的步伐轉過牆角,站在一名隱藏著的仲裁官面前,還未等他愕然的表情做足,蘇的軍刀就已沒入他的胸膛,然後扶著他坐下。

     薩頓哼了一聲,顯然對蘇居然在他面前殺了一名仲裁官極為憤怒。黑索如一道黑電,追蹤著蘇而去,儘管蘇的移動已完全無規律可言,但黑索與他的距離卻在迅速拉近!

     從密閉的面罩下不斷噴出淡淡的白氣,蘇已到了自己反應和速度的極限,在精神感應下,一片片被追蹤的冰寒感覺不斷襲來,又轉瞬間被他甩到一旁。可是不知為什麼,原本完全可以擺脫的追蹤鎖定現在卻像是有了靈性,剛被甩開即又立刻落回蘇的身上。在它的引導下,黑索已經堪堪點到了蘇的後背!

     蘇不得不在空中回身,軍刀切拉橫削,砍在黑索上。黑索一個震盪,傳過來的力量強橫無匹,爭的一聲輕響,複合材料製成的軍刀刃口都被崩缺了一塊!軍刀所使用的複合材料,比起特種鋼要輕一半,硬度和強韌指標卻要強上一倍。它非但沒有砍動黑索,反而被黑索毀傷。在交擊的瞬間,蘇已經察覺到薩頓至少擁有七階的恐怖力量!當然,黑索本身的質地也非常重要,它的比重已經超過了黃金,看上去只是細細的一股,實際上非常沉重,在薩頓的強悍力量驅使下,刺穿一米厚混凝土就像切豆腐一樣容易。

     黑索索梢迅疾無倫地在軍刀上繞了兩圈,然後索尖如出洞的毒蛇,驟然刺出!

     蘇一聲悶哼,身體詭異地挺得筆直,然而超越人體正常極限的避讓也無法完全閃開黑索的刺擊。黑索索尖依舊刺入蘇的腰側3釐米,然後一個震盪,立刻將直徑5毫米的創口變成一個四五釐米粗細的血洞!它這才不甘不願地退了回去。

     在電光石火的激戰中,蘇大部分的腦力都在思索著,為什麼會突然被薩頓追蹤到,是哪裡出了問題?蘇的意識速度已經催發到了極致,過於強烈的計算強度甚至引發了劇烈的頭痛,但是在短暫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時間內,蘇還是得出了答案:那名仲裁官的血!那血是新鮮的,也就有了溫度和氣味!

     剛剛得到答案,蘇立刻鬆開握刀的手,任由黑索捲著軍刀遠退,他自己則幾個騰躍,穿過三座房屋,再次甩開了薩頓的追蹤。

     蘇停留在一個房間的角落,已經在這裡呆了整整五秒,他以備用的布帶纏緊了腰間的傷口,並且收攏傷處的血脈,使之不再流血。但是傷口過於巨大,而且傷口周圍的組織被破壞得過於徹底,卻不是短時間可以恢復的。

     只要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秒,透測和超距觸感的能力就會將周圍無法以肉眼觀測的情況傳遞迴來,現在五秒鐘過去,蘇已經對周圍十米內的一切都瞭如指掌,甚至他的感知已經深入到地下三米!

    在蘇的意識中,整個世界只有輪廓是原本的樣子,色彩卻全然不同。其中最醒目的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藍黑色的色彩,如同有生命般移動著,從一座房屋轉移到另一座房屋上。它的滲透力極為強勁,一撲到房屋上,不僅立刻將房間內所有的空間都填滿,甚至於還會滲入地基近一米。

     一片片藍黑色的色彩,就代表著薩頓的探測能力,被蘇的精神感覺察覺到,並且在意識中還原出來。這已經是對精神感應的更進一步應用,需要此前的多種能力相配合,並且需要強悍的思維和數據處理速度作為基礎。感知域能力發展到這一地步的時候,在實戰中的威力就驟然增加。

     然而同時,蘇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類似於透測、超距觸感甚至是神秘感知這一類主動性偵測的技能,在探察敵人時候同樣會暴露自己的行蹤。這在入門和進階級別的能力中並不明顯,但當能力達到進階級別的最後階段時,這一問題才會顯現。

     在片片藍色墨彩籠罩上這座房屋的時候,蘇早已消失。薩頓捕捉到了蘇殘留下來的一絲氣息,不過憑藉這點線索還不足以鎖定蘇,只能分辨出他的去向。

     房間中的陰影突然一陣波動,薩頓的身影顯現出來。他赤裸著上身,精瘦的身軀上浮顯出一條條鋼筋般的肌肉,雖然體型並不突出,但是誰也不敢懷疑這具身軀中擁有的強大力量。他的身體表面顯現出大段墨色條紋,胸前肌肉突起,現出一塊如拳頭大小的藍色晶體。黑索的末端竟然與薩頓的中指連在一起,很像是他身體組織的一部分。黑索另一端沒入土中,微微震動著,也不知道百米之外,這些不起眼的震動會轉化成多麼恐怖的動能。

     薩頓的雙眼已經完全被近乎黑色的深藍所佔據,他注視著蘇殘留的痕跡,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他曾經在審判鎮裡住了十五年,這裡也可說是他的半個主場。雖然這只狡猾的老鼠很難被抓住,但是他也跑不快。在審判鎮中,只要他的移動速度稍快,薩頓就會有所感應。假如蘇逃到了審判鎮外,失去城鎮複雜地型的掩護,薩頓追蹤的難度也相應大為降低。而且蘇受了傷,薩頓當然不會給他足夠的時間恢復傷勢,他對自己黑索的破壞力瞭如指掌。

     黑暗再次波動,薩頓在房屋中消失,下一刻,黑索已破土而出,橫掃蘇的腰肋!
作者: leeson    時間: 2010-2-22 08:35 AM

本帖最後由 leeson 於 2010-2-22 08:36 AM 編輯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章十 網 上


     蘇在黑暗中奔跑著,已經無法阻擋氣息的外溢,腰間的傷口也在奔跑中破裂,血一絲絲地滲透了外面纏緊的布帶。在他身後,黑索依然如幽靈般不斷從各個不可能的角落射出,刺向蘇的要害。

     蘇看起來非常的狼狽,根本無法擺脫黑索的追擊,但是黑索也不復激戰開始時無堅不摧的威力,無論是速度和氣勢,都要弱了幾分。畢竟這裡已經是距離審判鎮五十多公里的山地,而從最初的追擊到現在,足足過去了三小時二十一分鐘!

     雖然力量足足削減了20%,但黑索依舊可以輕鬆穿破混凝土和凍得堅硬的土地,威力也足以致蘇於死地。

     經過長時間的追逐戰,蘇閃避和逃脫的速度也有所放緩,因此在黑索的攻擊下始終險象環生,然而,他總是能夠在千鈞一髮的時刻避開黑索的攻擊。

     薩頓從黑暗中浮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了,身體上的深色條紋已經消失了大半,僅餘的幾條顏色也變得很淺。胸前鼓起的肌肉已經平復了不少,那枚晶體已經大半埋回胸腔內,只有一線還露在外面,並且黯淡至沒有一點光澤。

     薩頓默默地計算著儲備的體力,35%的剩餘體力看起來不少,實際上有25%左右是根本無法動用的,那是維持生命和內臟活動的必要儲備,而當體力消耗到30%以下,就意味著疲勞過度,動作會嚴重變型。所以薩頓還能夠動用的,僅有5%的體力而已。這些體力還夠他堅持這種烈度的追殺十分鐘。

     十分鐘非常漫長,龍騎間若是生死決戰,近戰格鬥往往會在一瞬間分出勝負。使用槍支彈藥或許會拖得長些,但也用不上十分鐘。黑索就相當於薩頓的眼睛,他知道蘇的體力也接近極限,隨時都可能跌倒。也許只要下一秒,這只油滑無比的老鼠就會倒在黑索下。

     但是薩頓也知道,這很可能只是一個錯覺。在一小時之前,他就認為或許再過幾分鐘,蘇就會支撐不住。

     一個普通人如果耗用了30%的體力,基本上就已癱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了。暗黑龍騎的能力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但是大多數低階龍騎也僅能消耗到50%左右的體力就會承受不住,高階龍騎如果經受過特殊的訓練,並且意志堅定,能夠戰鬥到體力只剩40%。

     暗黑龍騎發展的自由度很大,可以說每個人的前進道路都不相同,龍騎總部除了提供資訊、出售能力配方外,根本不會指導龍騎個人的訓練。只有總部有特殊需要時,才會對選中的龍騎進行特定方向的能力培訓。但審判所不同。

     從進入審判所時起,每一個最低級的見習仲裁都會被告知能力發展的路線,作為和血腥議會、暗黑龍騎幾乎同時誕生的機構,審判所同樣擁有悠久的傳承。雖然只有幾十年的傳承,在這個斷裂和動盪的時代,也完全可是稱得上悠久了。審判所積累了許多特殊的能力配方,以及一些秘傳的能力運用法門。比如說,經過艱苦得可以稱得上殘酷的長期特殊訓練,對體力的壓搾就可以達到38%左右,這甚至超過大多數校官的水準。而薩頓,作為高階司刑人,更是達到30%體力時仍無損戰力的程度。這樣在同樣的戰力下,仲裁官就有很大的機會戰勝龍騎。

     當然,這並不是說審判所的武力就超過了暗黑龍騎。雖然可以將體力壓搾出來,但是到達某個限度就是極限,而且修習這種秘傳所需的時間很長,在數年時間內,一名還有潛力的龍騎完全可以通過不斷的戰鬥和鍛鍊取得更多的進化點,也就是說,體力的總量會變得更大。

     然而35%對薩頓來說是一個分水嶺,在這條界限以下,他就不再能無損戰鬥,而是每消耗一分體力,就會對身體構成一些損傷,越往後損傷就越厲害。因此,薩頓雖然30%時能無損戰力,但他從未嘗試達到那樣危險的數值。
     薩頓的臉上始終帶著陰冷的笑容,在他的視野裡,蘇是一片忽明忽暗的碧色光華,在最暗淡的時候幾乎和黑夜同色。但在他探測或高速移動時,光華就會變得明顯。雖然光華很淡,並且還有一些偏差,但只要確定了大致方向,用黑索掃幾下,總會把蘇掃出來,只是消耗的體力能量多了些而已。

     在不遠處,綠色光華再次亮起,蘇幾乎是擦著黑索索尖閃過去,繼續向黑暗中奔逃。

     拖動著逐漸沉重的雙腿,薩頓緊緊鎖住蘇的背影。離開審判鎮的時候,他就試探過蘇,聲稱將不會去理會蘇,反正只要再等十二個小時,就什麼都不會改變了。薩頓不知道這個幾乎全身都裹在布帶下的傢伙來自何方,是為何而來,又偷聽到了多少。但是敢於夜探審判鎮的傢伙,不是瘋子就是出自某些真正深厚的大勢力,在這個非常時刻,若說不是為梅迪爾麗而來,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薩頓沒想到蘇對自己的叫聲恍若未聞,反而逃得更快了。剎那抉擇之下,薩頓還是追了上去。

     他不敢賭。

     即便這隻老鼠真是偶爾路過,也必須被消滅。

     在審判鎮發掘梅迪爾麗的身體,這件事必須做到絕密,絕對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更不能讓外人知道。此事過後,今晚出現在審判鎮的所有人都會被滅口,包括持刀者格爾勒。否則的話,若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追究起來,米修司或許沒事,他薩頓是注定是保不住的。如果事情做得乾淨,沒有留下任何證據,那麼即使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是米修司做的,也只會當作不知道,即使是蜘蛛女皇也沒辦法說什麼。

     這就是舊時代留下的一個潛規則,一切講究證據。雖然薩頓對這條如此虛偽空洞的原則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利用好規則還是非常重要的。

     就這樣,兩個人一追一逃,經過三個多小時的纏戰追擊,已經遠離了審判鎮。

     撲的一聲輕響,黑索索尖縮入地面,再從數十米外的地面浮出,縮回到薩頓的指尖前。原本可長達百米的黑索,現在就只剩下不到一米,索尖如毒蛇,靈活地轉動著,探尋著周圍的氣味。

     薩頓靜靜地站著,雙眼眯成了一條縫,盯著在他面前還不到十米的蘇。綠色光華撲面而來,亮得幾乎遮蔽了他的視野!最後迫使薩頓不得不調低了感知能力的級別,切換到正常視角上。如此強烈的綠色光華意味著蘇正在以高強度的感知力量探測薩頓的身體,並且不加掩飾。從光芒亮度來看,蘇至少已經達到了六階感知域能力,甚至還有可能超出!而薩頓在調低感知域能力後,僅僅保持著剛到五階的感知強度而已。

     五階感知已經足夠薩頓得到需要的數據了。綜合所有數據分析,蘇目前的體力保持在34%左右,甚至比薩頓還低!這意味著蘇真正的已到強弩之末,除了暗黑龍騎那幾個變態的將軍,薩頓從來不認為有任何龍騎能夠在體力分配和調用上和自己相提並論。

     至於感知能力,薩頓在心底冷笑了幾聲,感知能力強過了某個限度,反而會是累贅。感知能力越高,對痛苦的感覺就會越強烈。雖然能力超過五階的人都兼具天賦與意志力,但只要是人類,意志力也總會有個限度。或許真有意志力無限的人類,但神經系統也是有極限的。

     「老鼠,不逃了嗎?」薩頓的眼中凝固著譏諷,身體上的花紋變得稍稍清晰了些。在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節省體力了。

     雖然面罩下只露出一隻眼睛,然而蘇近乎於完美的體形比例卻讓薩頓的眼睛一亮,這樣一具身體,如果讓他改裝一下,玩起來或許會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可惜,眼前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更不可能為了追求這點快感就留這隻老鼠一命,哪怕是多延誤一會都不行。打撈梅迪爾麗的身體,或許是米修司有生以來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如果不是因為身份過於敏感,今晚在審判鎮主持大局的絕不會是薩頓,而是米修司本人。可是現在,如此隱秘而重大的行動卻變成了格爾勒在主持,教堂內還有一個極度危險的佩佩羅斯,每一秒時間的流逝,都讓薩頓心急如焚。
     格爾勒和佩佩羅斯同為持刀者,然而薩頓卻知道,這只是因為梅迪爾麗和佩佩羅斯幾乎對一切權勢、財富和地位都全無興趣,更不會在意什麼頭銜。佩佩羅斯作為持刀者,只是為了方便管理底下的仲裁官而已,和戰力毫不沾邊。在過去兩年中,薩頓明裡暗裡和佩佩羅斯爭鬥過多次,總體上是吃虧居多。他非常清楚,這個女人雖然個人戰力要比他稍遜,但是狡猾和陰險並不遜色於他,狠辣更是遠有過之。

     雖然佩佩羅斯已經被封鎖了一切能力,並且被牢牢束縛,雖然這幾天來每天格爾勒都會在她身上發洩幾次慾望,讓她每一寸肌膚都沾染上被侮辱的氣息,但是將格爾勒和這樣的佩佩羅斯放在一起久了,薩頓卻直覺的認為,滅亡的必定會是格爾勒。

     如果強姦有用,薩頓會安排足夠的人手二十四小時不停的折磨佩佩羅斯,然而佩佩羅斯是從荒野上出身的,荒野的女人,只怕在幾歲的時候就知道了什麼是性,十歲不到就會使用自己的身體換取一點面包和髒水。而那個愚蠢的格爾勒,竟然還以為自己的侮辱管用!他那套也許對龍城和世家出身的女人管用,但放在佩佩羅斯身上,除了讓格爾勒滿足一下身體和精神上的慾望外,別無它用。

     若是格爾勒的智力能力能夠有他六階格鬥能力的一半就好了,不,哪怕是四分之一也是好的。薩頓有些無奈地想著。

     他抬起頭,看著已經整整站了一秒鐘的蘇,說:「你是只不錯的老鼠,是不是考慮今後跟著我幹?」

     話音未落,黑索即如電般刺向蘇的眉心!薩頓根本就不想得到答案,他需要的只是讓蘇分分神而已。

     蘇身體一側,右手倒握一把軍用短刃,格擋在黑索上。黑索嗡的低鳴起來,暴發的力量將蘇的身體震得斜飛三米!

     然而薩頓的雙眉卻皺了起來。剛才交擊的瞬間,他已經感覺到蘇仍然擁有勉強達到五階的暴發力量,而隨著體力下降,薩頓黑索上蘊含的力量已經只有六階的中位水準,雖然仍然對蘇有接近於壓倒的優勢,但蘇已不再是完全沒有還手之力。這種形勢讓薩頓感到很不愉快,此外他還注意到蘇左手握著的微型手槍,槍口始終有一點微弱的碧綠光芒,看來裡面裝填的是生化彈藥。

     黑索略微回收,彎成一個弧型,然後驟然彈開,如驚雷霹靂般抽向蘇的後腰!蘇則如一段木頭,筆直倒下,讓過黑索的橫掃,然後再以短刃擋開倉促下壓的黑索,舉槍瞄準薩頓,逼得他向側方閃避了幾米。

     直到這一刻,才是真正的激戰!

     撲撲撲的悶響不斷響起,短短一分鐘,黑索和蘇的短刃就不知道交擊了多少回。薩頓的體力已經下降到31%的危險水準,揮動黑索的力量相應有所下降,然而蘇的每一次擋擊,竟然都和最初接戰時一模一樣!

     蘇的身體上佈滿了傷口,甚至不斷有血珠飛濺,而他明明還在維持著七階的感知能力!薩頓心中的駭然幾乎無法壓抑,他很懷疑蘇身上的基因究竟有多少還能算是人類。薩頓維持五階的感知能力,身上的十幾個創口傳來的痛苦雖然不至於影響到他的攻擊,但是仍會帶來極細微的分神,這就是薩頓在戰鬥中能夠完整保持的感知能力極限。

     薩頓的驚駭並未持續多久,最後的決戰在他體力下降到30%臨界點的瞬間爆發!黑索毫無滯礙地刺穿了蘇的腹部,並從背後破出,而蘇似乎全無感覺,繼續向前狂奔,任由身體在黑索上穿行!

     黑索驟然彎成了S型,阻止了蘇的繼續接近。然而這個距離已經足夠的近,蘇手中的短刃同樣毫不留情地刺入薩頓的胸口,再橫向一劃,幾乎劃斷了半個胸口的肌肉纖維!薩頓的右手及時抓住蘇的左手,不讓手槍的槍口指向自己,就此開始角力。然而在另一側,黑索不斷在蘇體內翻湧著,絞碎一塊塊臟器組織,薩頓的手都幾乎插入蘇的腹內!黑索索尖還插在十米外的地裡,根本來不及收回,只能以中段震動的方式破壞蘇的身體。而薩頓付出的代價卻比蘇要沉重得多,短刃僅僅兩個切割,幾乎就將薩頓的胸膛整個切開!如果不是他高明的格鬥技巧,脖子早就被蘇給剖開了!

   沉重的傷勢頃刻間讓薩頓的力量降至四階都維持不住的地步,然而蘇握槍左手的強勁扭轉,以及右手短刃精準而厚重的剖殺,都還在展示著五階的暴發力!

     血珠如雨般噴濺,在兩人周圍籠上一層淡淡的紅霧,霧氣中還有不斷飛出的肉碎!這些肉碎是如此的細微,以至於它們是在紅霧映襯下,飄飄蕩蕩地緩落下來的。當第一粒肉碎落地之後,薩頓雙眼中驟然放出一陣強烈的藍色光華,然後逐漸暗去,最終熄滅。

     「你果然……不是……人……」直到身體倒下,薩頓才吐出最後一個字。他的聲音中卻有些悄然的喜悅。

     結局既已注定,最後的探察薩頓同樣啟用了七階的感知能力,清晰地知道了蘇的體力剩餘,11%!這絕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水平。

     蘇頹然跪倒,奮起最後的涓滴力氣,用力切斷薩頓的右臂,並且將裡面的肌腱全部割斷,這才讓挺立的黑索綿軟下來。接下來,是將黑索從體內抽離。此刻的黑索長達十米,整個過程痛苦而漫長,蘇將自己的感知直接降到了一階水平,這才忍受到了最後。

     黑索完全抽出的瞬間,蘇甚至有所錯覺,彷彿剛才抽出的不是黑索,而是自己的腸子。他跪在地上,只覺得不光是整個喉嚨,甚至是胸腔裡都在噴著火,乾渴到了極致,每一口氣都只能吸到喉嚨處,根本吞不下去,呼出的卻是夾著血霧的熱風。

     蘇摀住前腹的可怕空洞,卻無力兼顧後背上的創口,至於其它的傷口,這時根本無足輕重。

     蘇睜開逐漸模糊的雙眼,環顧著周圍。雖然距離龍城和審判鎮都不算遠,但這裡是真正的荒野。沒有藥物,沒有醫療器械,沒有食物,沒有清水,沒有燃料,甚至於連原生的變異生物都沒有!除了黑暗和寒冷,什麼都沒有。而且無論是蘇還是薩頓,都沒有攜帶任何通訊工具。

     要死了嗎?這個想法不可抑止地浮現。





                        卷三 在光與暗之間·章十 網 下



     當然不可能!

     蘇求生的意志歷來強烈,這次當然也不例外。殺了一個薩頓於事無補,教堂中還有至少十幾個人在那裡,惟一算是梅迪爾麗一方的佩佩羅斯,卻是被剝光了懸吊著,任人魚肉的樣子。蘇不知道血池是什麼東西,只是在看到血池第一眼的時候,就本能地產生了畏懼,根本不願意接近它半步。

     距離這些人抽空血池的時間還有8個多小時,而蘇離審判鎮只有71公里,看起來趕回去時間很充裕。然而以他現在的狀況,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到審判鎮,就是走到了又能怎麼樣?別說是那個擁有一身蠻橫力量的格爾勒,就是隨便哪個仲裁官,恐怕也不是現在的蘇打得過的。

     寒冷不斷從身體內部蔓延,蘇需要水份和營養,來挽救身體內部正在成片死去的組織。可是在這個地方,到哪裡去找水和食物?

     蘇忽然伏在薩頓的身體上,從他胸部的傷口大口大口地吸食著還帶著一點點溫熱的血。鮮血帶著濃重的異味,順著蘇的喉管滑落,剛到胃部不久,就被掙紮在滅亡邊緣的肌體組織分解吸收。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蘇身體的各個臟器的細胞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異化,開始各自行動,爭奪著維持生存所需的養份。如果不是在這些細胞內似乎冥冥中有著優先級的序列,或許吸到的血根本就到不了胃部。

     儘管吸收和分解的速度已經是平時的數倍,然而仍遠遠不足以彌補身體內死亡的細胞。但是這至少減緩了傷勢惡化的速度。稍稍恢復活力的大腦即刻計算出,如果要完全穩定傷勢,並且恢復最底限的行動能力,蘇至少要將薩頓的整個身體都吞下去。畢竟蘇吸食的速度有限,薩頓血液中殘餘的生命力在以更快的速度流失,而且分解血液的過程中不可能不花時間和沒有浪費。當血液吸空時,還可以吃肉,只不過效率僅是吸血的十幾分之一而已。

     雖是不得不這樣做,但是蘇的心底仍隱隱掠過一縷悲涼。通過吸血和啃食人類乃至其它類人生物身體來修補傷口,在變異生物中並不罕見,很多活屍都有這樣的能力,只是它們分解和生成養分的速度不可能有蘇這樣快。

     但就在這時,蘇的口中忽然幹了。薩頓的身軀已經接近於一具乾屍,再也沒有半滴血液可言。

     這是怎麼回事?以蘇的預計,至少還可以喝到幾百毫升的血才對!

     他勉強撐起沉重的身體,有些愕然地看著薩頓乾癟的身體。薩頓胸口上縱橫交錯的傷口已經乾枯得像木頭。他躺在血泊裡,相比於流出體外的鮮血,蘇所吸到的還不以四分之一。有些奇怪的是,在低於零下四十度的氣溫中,這些鮮血本該早就被凍結,可是現在卻還在流動著。凝成一團團的血液,正在四處蠕動,像是準備離開薩頓的身體。

     蘇沒有注意到這個景象,他心中全是焦急和求生的慾望。現在哪怕是全吃了薩頓的身體,他也沒有把握能夠活下來,根本不可能跑到審判鎮,更別提拯救梅迪爾麗的身體了。

     等等!

     蘇猛然一個寒戰,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梅迪爾麗的身體?他們為什麼會說梅迪爾麗的身體,她的身體怎麼又會浸泡在那個恐怖血池之中。難道說,梅迪爾麗已經死了?!

     蘇的腦海中一聲轟鳴,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坍塌破碎,十幾年來始終支撐著他的某一根無形支柱,就在這一刻徹底粉碎!

     也許,連蘇都不知道,也從未明白過,那個小小的天使般的漂亮女孩,竟然是他多年以來的精神支柱。

     當然,只是也許而已,而且這個可能性並不大。

    蘇的右手下意識地在握緊,蒼白纖長的五指竟然深深地抓入薩頓那乾枯堅硬得與木頭無異的身體中。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忽然不停地震動起來,本來在向四周遊動的薩頓鮮血,似乎感知到某種神秘的召喚,竟然一團團躍起,向蘇飛撞而來!這些濃厚的血團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不住在蘇身體上遊走著,只要一遇到破損的傷口,就拚命向蘇體內鑽去。在蘇後背的恐怖創口處,更是聚積了數十個血團,正蠕動著想要鑽進去!

     啊!!!

     蘇猛然挺直了身體,無法抗拒的劇痛讓他的號叫遠遠在靜夜中傳播開去。好在痛苦持續的時間並不算久,血團一湧入他的身體,就會徹底化散,變成單純的養分為軀體吸收。而大量死去細胞的殘骸,則堆積在傷口處,將傷處封存了起來。

     片刻的顫抖之後,蘇居然站了起來!

     薩頓身體上流出的血液竟然會聽從他本能的召喚?而且剛剛在戰鬥的最後階段,蘇明顯感覺到自己似乎與薩頓身體內的一些區域有了感應,當這種感應建立的時刻,薩頓的力量就開始迅速衰弱,才讓蘇一舉奠定勝局。不然的話,戰鬥還要持續20秒,而蘇的傷勢也要比現在沉重一成左右。不能小看這一成的傷勢,它意味著蘇即使吞光了薩頓,也僅能暫時維持生命,根本無法運動到審判鎮去。而在兩天內得不到足夠的食物和治療,蘇同樣會死。

     蘇輕輕活動著身體,感覺到傷勢已經恢復了一些,甚至恢復了一點點戰鬥能力。從分解和轉化養分的角度,那些召喚來的血液效率要比吸食高得多,而且薩頓鮮血的許多物質成分可以為蘇所用,直接轉化成他的身體組織,這才是迅速恢復的關鍵!

     蘇看了看手上還在蠕動著尋找傷口的一小滴鮮血,輕輕將它放在了舌尖上。舌尖上傳來的是一片清涼,那滴鮮血在滲入舌頭表面粘膜後,就立刻失去了活性,化為單純的養分,被蘇本身的血載向全身各處。

     他已經分辨出這滴血的味道和薩頓的血截然不同,可以說完全變成了一種全新的類生命體。他忽然想到,在加入暗黑龍騎的時候,曾經聽帕瑟芬妮提到過入侵者,那似乎是自己身體上曾經出現過的一種詭異細胞。難道說,薩頓最後時候的突然衰弱以及血液的奇異變化,和入侵者有關?

     不過蘇已經沒有時間深入考慮入侵者的問題,他簡單地活動了身體各個重要部位後,就以十幾公里的勻速,慢慢向審判鎮跑去。這個速度並不快,但卻是他能夠堅持到審判鎮,並且還能保持一點最底限戰鬥力的最高速度。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或許可以和一兩名仲裁官同歸於盡。畢竟,入侵者也不是萬能的,蘇體內大多傷口僅僅是被封住了而已。

     跑出一段距離後,蘇又折返回來,略一猶豫,右手即深深插入薩頓胸口,慢慢拔出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塊碩大的晶體。他這才繼續向審判鎮跑去。

     距離審判鎮兩公里,蘇找到了一處毫不起眼的亂石堆,從裡面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小包。包裡是一個微型發訊器,一針興奮劑,和一小瓶對絕大多數生物都有劇毒的神經毒素。蘇給自己注射了興奮劑,重新給短刃上毒,然後打開發訊器,平靜地錄入一段訊息,按動發送鍵。發訊器上的綠點閃亮了幾下,就轉成紅色,然後暗淡下去。這意味著訊息已經成功發往龍城,並會被海倫設置的接收裝置收悉。送出這段訊息後,發訊器的能源即已耗盡,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在這個時間點,即使海倫立刻收到訊息並有所反應,趕到審判鎮也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那時多半已經來不及了,雖然還沒到薩頓所說的十二小時,但是蘇也不可能等到那個時候。發送這段訊息,只是告訴海倫和帕瑟芬妮,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十分鐘後,在審判鎮周圍接近於絕對的黑暗中,又浮現出蘇的身影。

     他已經沒有了對仲裁官一擊必殺的戰鬥力,也失去了完全掩藏自己氣息的能力,甚至不能做太劇烈極端的動作,然而憑藉著對地形的記憶、對環境的把握以及對格鬥的深入理解,蘇仍在向教堂接近著。

     讓他稍稍安心的是,從小教堂的門縫中依然透出穩定而溫暖的燈火,和他逃離前沒什麼兩樣。一線希望在蘇的心底悄悄孳生,或許,他們還沒有得到梅迪爾麗的身體。

     然而,這時審判鎮和他引開薩頓時的審判鎮似乎又有了些區別,現在出奇的安靜,安靜到與死寂無異的地步。原本蘇偶爾還能覺察到一兩個在鎮中遊蕩巡邏的仲裁官氣息,現在竟然感覺不到一點生命氣息,只有教堂裡依舊有旺盛的生命氣息,和開始時沒什麼不同。

     在小教堂中,格爾勒正焦急不安地走來走去,幾乎每一分鐘都要看看薩勒留下來的懷錶。這枚老式的懷錶不僅僅是個計時的工具,還是威力奇大的炸彈,大到可以將半個小鎮夷平的地步。

     他已經在這裡空等了近十個小時,可是薩頓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薩頓大人不是說只是去捉隻老鼠嗎,怎麼要用這麼久?別說一隻老鼠,只怕是方圓幾十平方公里的老鼠都扣來也夠了。格爾勒對追隨超過十年的薩頓擁有近乎於崇拜的信心,除了米修司以及血腥議會中那幾個恐怖存在外,他可不認為有誰會是薩頓大人的敵手。

     性格暴燥的格爾勒最討厭的就是等待,可是這次居然等了將近十個小時!他勉強還記得這次任務的重要,即使佩佩羅斯就掛在旁邊,他也沒有過去發洩一下內心的焦燥。這時候干女人可不是個好主意,即使他擁有多項六階和一項七階的格鬥域能力,也不願意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多損耗一點體力。

     他掃了一眼血池邊跪著的四個咒師,此時他們全身顫抖,頌咒的聲音時斷時續。四個人腹脹如鼓,就像是即將生產的孕婦。不過血池已經行將見底,從格爾勒的角度看過去,透過滾滾血波,已經可以隱約看到一個巨大的方型金屬物體,看上去像一樽棺材。

     那個魔王真的死了?從看到鋼棺的時候,格爾勒就抵制不住地想。身為審判所的一員,格爾勒對梅迪爾麗的恐懼已經達到頂峰,雖然聽說在那副恐怖巨鎧下是傾國傾城的容顏,可是格爾勒也對她生不起分毫的非分之想。甚至最好不要想起和她有關的任何事。

     抹了一把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水,格爾勒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無比煎熬。為了打發時間,他一遍遍在心理重複著這次任務的要點:一、抽空血池,直至露出梅迪爾麗的身體;二、不管她的身體處於什麼狀態,都從血池中打撈出來;三、撤退;四、殺光所有參與行動的仲裁官。

     現在裝載梅迪爾麗身體的棺樽已經出現,但哪怕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層血漿,格爾勒也絕不敢跳進血池去打撈。薩頓走後不久,格爾勒就被佩佩羅斯幾句話激得差點到血池內去撈東西,或許別人會怕血池有毒,他卻絕對不怕。他在格鬥域中惟一一個七階能力就是毒素免疫,當然不可能免疫所有的劇毒,但至少絕大多數已知毒素對格爾勒無效。在跳進血池前,他總算多留了個心眼,用一根合金刺矛試探了一下血池,隨後就看到血霧忽然騰起、緊緊裹住合金刺矛!而這根硬度足以洞穿戰車裝甲的刺矛,在不到五秒的時間內就變成了一堆灰粉,落入血池。過了一會,血池血面浮起一層金屬粉,被蠕動的一波波血浪塗抹在池壁上。

     格爾勒面白如紙,他再狂妄自大,也不會認為自己的身體比合金刺矛更加堅硬。而以血霧剛剛捕食中表現出的速度來看,格爾勒稍微大意些,就很有可能落得和合金刺矛同樣的下場。只有米修司不知從哪裡找來的四名類法術域非常冷門的咒師,並且披上可以隔絕血霧的法袍,才可以安然坐到血池邊緣。


     其實血池的威力,在最初發掘的時刻就已展現端倪,挖掘出血池的三名仲裁官,已經連同他們的工具一起變成了血池的一部分。但那時血池似乎有些懶洋洋的,威力還不到現在的十分之一,也無怪格爾勒會看不起它。

     「媽的,薩頓大人怎麼還不回來?」格爾勒在心底吼叫著,無奈地噴出一團熾熱的白氣。就在他轉到不知道第幾圈時,猛然定住了腳步,一臉駭然地望著祈禱台。

     祈禱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老人,一身黑色的燕尾服,筆挺的長褲,一塵不染的皮鞋,乃至每一根都梳得一絲不苟的雪白髮絲,都和這破敗灰暗、充斥著血腥、陰冷和潮濕氣息的教堂格格不入。

     老人微微俯身彎腰,正自出神地向血池內看著,但是就在身邊坐著的四名咒師卻對他的存在全無所覺。若說咒師們正在全神貫注與詭密的血池搏鬥,完全不關注周圍的環境,這還有情可原。但是!教堂中除了咒師外,還有整整八名仲裁官!他們就像瞎了一樣,對老人的出現完全沒有一點反應!

     格爾勒忽然感覺,整個小教堂中,只有他看到了這個老人!

     從這個衣著正式整潔得過了分的老人身上,看不到任何能力的痕跡,然而格爾勒偏偏有了窒息的感覺。他覺得眼前似乎有些發花,老人的身影總有那麼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仔細一看,格爾勒這才發覺,老人雙腳離地面其實有著不到一釐米的距離,他根本就是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的。

     老人的浮空,認真說起來也沒什麼了不起,類法術域中有多個能力可以達到短暫的浮空效果。其它四個能力域也都有或多或少的能力可以讓人浮空而立。甚至格爾勒自己也可以在能力爆發的情況下,達到類似的懸浮效果。

     腳下又不是火山熔岩,這個老頭為什麼要在這裡浮空,是想藉此唬人嗎?換了其它的人,或許格爾勒會這樣想。

     但是這個老人哪怕是一舉一動,都會讓格爾勒心動過速,甚至看似尋常的浮空也是如此。這個光頭壯漢當然不會知道,他面前的老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眼前這般懸於空中!

     「你……你是什麼人?!」話一出口,格爾勒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乾澀沙啞,說不出的難聽,而且竟然結巴起來。即使在薩頓甚至是米修司大人面前,格爾勒也沒有這樣失態過。

     聽到格爾勒的質問,老人根本動都未動,仍是看著血池,淡淡地說了句:「已經快把血池吸空了,幹得不錯!」

     「你到底是什麼人!」格爾勒厲聲喝道。他身上肌肉賁起,閃著油亮光澤的禿頭上更是浮起根根跳動的青筋,轉眼之間,格爾勒已經提聚起全部的力量,作好了搏鬥的準備,而最初的那點恐懼,已經被拋到了九宵雲外。

     格爾勒雷鳴般的吼聲震盪著整個教堂,那些恍若在夢遊的仲裁官這才醒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彷彿平空出現的老人!

     老人終於站直了身體,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別問這種沒用的問題。」

     格爾勒咆哮著一躍而起,他沒有攻擊老人,而是按下了始終握在手心的懷錶機鈕,用盡全身力氣將懷錶擲向血池!

     老人緩慢而優雅地從上衣內袋中抽出一塊雪白方巾,墊在手上,然後將懷錶抄在了手裡。方巾自然而然地將懷錶完全包裹起來。

     格爾勒臉上掠過一絲獰笑,他再清楚不過這塊懷錶的威力。以舊時代的標準計量,這塊相當於百噸TNT的懷錶可以夷平大半個審判鎮,而在這個距離上,即使是格爾勒全力防護也要身受重傷,運氣不好的話甚至有可能落下無法修復的殘疾!那個老傢伙居然敢把它握在手裡?

     爆炸一如格爾勒預期的發生。

     老人手中的方巾猛然膨脹,體積瞬間擴展了數倍,將老人清瘦有力的五指都撐開少許,透過方巾,甚至可以看到熾紅和藍白相間的初爆火焰!

     然而,老人微笑著收攏五指,竟將脹大的方巾握成了一小團!

     老人鬆開手,將方巾抖了抖,抖落了一縷清煙和幾片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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