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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夙雲 - 愛上棉花糖【單】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19 PM     標題: 夙雲 - 愛上棉花糖【單】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3-1-30 08:25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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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是真的喜歡自己吧,蔣幻笛在心中這樣想著。  
即使二人間的身份和背景有如雲泥之別,  
茫茫人海中,他仍然選擇了渺小且毫不起眼的她……  
不料只因一個小小誤會,甜蜜的感情竟然出現了裂痕。  
驕傲與自尊令兩人誰也不肯低頭,  
咬著牙、忍著淚水,她硬是和他說了再見──  
對蔣幻笛而言,棉花糖是童年最溫馨甜蜜的回憶;  
對葛震霍而言,「棉花糖」則是人如其名,  
是他永遠磨滅不掉的美好烙印。  
當初是她親手捏碎了二人稚嫩美好的愛情,  
如今再度重逢,他早已今非昔比。  
不變的是同樣的溫柔、深情與執著──  
即使暌違八年、他一樣要她做他的妻!

【出版日期】 2002年03月28日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 采花122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19 PM


楔子   

  金雍宇沒想到今天竟然會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拳。

  天盛集團的總裁葛震霍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就毫不客氣狠狠地賞了金雍宇一記拳頭。

  「都是你!你一直欺騙我、欺騙世人,讓商界的人都以為你和『特別助理』同居多年,以為蔣幻笛是你的情婦……」葛震霍一把抓住金雍宇的衣領,大聲咆哮著。「你一直讓我誤解幻笛,讓我生不如死了好多年,這一拳還算是便宜你了!」

  金雍宇睜大了眼睛,看看葛震霍飽受煎熬和折磨及渴望的容顏,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不容置疑的愛……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0 PM

本帖最後由 fatbibis 於 2013-1-30 03:21 PM 編輯

第一章    

  幻笛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她很小的時候,爸爸總是辛苦地揹著她,在市集或是廟會的地方擺攤販,販售棉花糖。

  那時候的爸爸是一位和藹可親、刻苦耐勞的中年人。日子雖然清苦,可是,每天辛勤工作的爸爸起碼是快樂的。

  而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唯一的零食就是棉花糖。因為家境貧寒,買不起其他的甜食,只有吃著爸爸親手做的、完全免費的棉花糖。

  所以,她很愛吃棉花糖。

  因為在她童稚的世界裡,棉花糖是幸福的象徵。

  ※※※※

  瞧瞧蔣幻笛十七年來過的日子——

  打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住在「安樂社區」裡。可是很諷刺的,安樂社區其實一點也不安樂,那是一個貧窮且髒亂的社區。

  有三十多年歷史的公寓,在風吹雨打,又乏人整理的情況下,不但外表骯髒、破舊,老鼠更是隨時在樓梯間亂竄,滿地的蟑螂屍體及流浪狗帶來的垃圾,在與酸臭發酵的廚餘交織下,到處瀰漫著噁心難聞的氣味。整個社區的公寓,看起來都搖搖欲墜,在黑夜裡像數間鬼屋。而社區又窮得無人管理,自然也成為治安的死角。

  蔣幻笛的家,總共只有十坪大,狹小的客廳還要兼具廚房和餐廳,一角還擠著小廁所。廁所裡的水管不通,隨時會積水,屋頂又常會漏水。而她的小房間——小得只夠放一張小書桌、一張小床,而這張床還是跟爸爸的單人床連在一起的。

  蔣生超給女兒唯一的印象是什麼?

  幻笛只知道父親是一個大酒鬼。

  他愛酗酒。

  他總是喝得酩酊大醉,每天打零工的錢就是買酒喝,三更半夜回到家倒頭就睡,對女兒從來不聞不問。

  他醒時喝酒,迷迷糊糊時破口大罵一些幻笛聽不懂的話,喝醉了就睡覺。幸運的是,他從不曾對幻笛動手動腳,大打出手。

  他當幻笛是隱形人,自然連女兒的生活起居和三餐都不予理會。幻笛是靠低收入戶的微簿津貼,和一群可憐她「無父無母」的鄰居,大家一起撫養長大的。所以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懂得如何照顧自己。

  幻笛對母親沒有什麼印象,直到十歲時漸漸聽懂了鄰居間似有若無的閒言閒語,才瞭解到,原來,母親是嫌父親不務正業才離家出走了。後來還認識了一個老婆早早就去世的有錢鰥夫,便和他結了婚。

  母親現在過著很好、很富裕的日子……可是蔣生超卻深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酗酒度日。

  哎!母親的出走,真是害慘了她和爸爸……

  那天幻笛偷偷流了好多眼淚。

  原來,一個女人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可以拋棄丈夫和小孩。拋棄那個屬於她的家。原來,一切都是錢在作怪!

  那天,兒時的記憶突然開始啟動了。

  她想到過去努力工作的父親。

  那個不管颳風下雨,總是辛勤賣著棉花糖的父親,又從她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那時的父親,雖然每天都是汗水淋漓,卻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不但帶著她四處擺攤,並且十分疼愛她,常常做一些香甜可口的棉花糖給她吃。那時候的她,是多麼的幸福啊!

  蔣幻笛懷念著過去的幸福景象,並開始動手找尋父親賣棉花糖的工具,很快地就在角落找到塵封多年、又堆得亂上八糟的鐵架和爐子。她連忙打開、經過一番折騰後,終於組裝好了做棉花糖的鍋架。

  這就是爸爸以前的生財工具。

  棉花糖——在公園、夜市、市集、廟宇旁常常會看到的攤子。一枝雖然只有十餘元,卻是小孩子的最愛。

  那時爸爸靠賣棉花糖過活,每天跑不同的市集販售,收入雖然不多,卻還能養家活口。

  只是——自從母親離家出走後,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自暴自棄得讓人都不認識了……原來這一切的改變,罪魁禍首竟然是母親?

  蔣生超沒唸過什麼書,什麼都不會,他唯一能做的工作,或許就是靠勞力販售棉花糧了。

  其實,她何嘗不是什麼都不會?

  沒錢補習,沒錢買參老書,又常常擔心沒錢繳學費,沒錢買制服,這一切的一切,讓她根本無心唸書,因此學業成績永遠是倒數第一名,永遠比同學差。想到這裡,她看著腳上一雙洗得泛白、到處都是破洞的布鞋,無奈地嘆了口氣。唉!不知何時才能再買一雙新的……

  知道父親消沉頹廢的始末,也知道自己無法改變的命運後,除了同情、除了無奈,她又能做些什麼?從此以後,她開始瘋狂地迷戀著棉花糖。

  只要在大街小巷、夜市、公園或是任何地點,有人在販賣棉花糠,她就會毫不猶疑地買來品嚐。

  只有在吃著那綿綿密密、香香甜甜的棉花糖時,她才會忘卻所有的不幸。那時,她是無憂無慮的。

  只要手裡握著棉花糖,就能讓她感到一絲絲的溫暖。

  日子久了之後,同學見她愛吃棉花糖,便以「棉花糖」來稱呼她,因此她有了「棉花糖」的綽號。

  時間就在蔣幻笛與棉花糖的愛恨糾葛下,一天天地流逝了。 

  ※※※※

  當幻笛越來越大時,煩惱也就越來越多了。

  她開始懂得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也深深也感受到,何謂「特殊待遇」了。

  她終於明白同學為什麼老是要取笑她了。

  她永遠敵不過家境富裕的同學,無法過著那種揮霍、奢靡的生活。她只是一個每天在貧窮中打滾的孩子。

  她更體認到她有一個不爭氣的父親,一個永遠揮不去的沉重包袱。不知從何時開始,蔣生超根本不出去找工作了,反正也找不到工作。他乾脆每天在家裡翻箱倒篋的找尋女兒從社會局領回的補助津貼,拿去買酒喝。

  她正值叛逆的年紀,卻無人關心,連老師也現實得看她不順眼,同學更是有意無意的諷刺、嘲笑她的貧困。孤獨的她開始選擇墮落,頂撞師長,功課總在及格邊緣,卻還不至於被退學。穿著怪異,用詞粗俗,滿口髒話,一副無法無天的模樣。漸漸地大家都叫她小太妹……她也自詡為「棉花糖小太妹」。

  十七歲那年,她升高二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瞄向隔街,一排金碧輝煌的住宅。

  這又是一種階級的「差別」,她諷刺地咬咬下唇。

  為什麼只隔一條街,在貧窮骯髒的安樂社區對面,卻是高級的別墅區?

  所有的住宅都富麗堂皇不說,就連人,似乎也長得特別俊美。讓她的視線總是隨他而轉動。

  他,是誰呢?

  他有什麼特殊的魅力,連幻笛也注意到他了。

  每天早上七點整,進口的豪華大轎車會準時地從地下車庫開上來,而他燦爛無比的笑容會反射在玻璃窗上。

  他的笑容縱使不是因為她,可是她卻有著說不出的溫暖感覺。那種心頭發燙的滋味,讓她總是很開心,似乎所有的痛楚都隨之消失殆盡,她可以振奮一整天呢!

  沒有多久,她便知道他的身份了。

  葛震霍,堂堂的葛家大少,葛多唯一的孩子,天盛集團的繼承人。

  他是一個溫文儒雅,充滿書卷味的大男孩。俊逸斯文的臉龐,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寬闊的肩膀,濃密整齊的頭髮,整個人看起來,風度翩翩,氣質出眾,有著獨一無二的魅力。他像塊巨大的磁石,強烈地吸引著她。

  是為了他燦爛的笑容吧!幻笛總是一大早就爬起來,每天趕在六點半就站在大馬路口,癡癡地等著他。

  而他也好像在回應她似的,每當車子駛過她面前時,坐在後座的他,總是朝著車窗玻璃,對她露出如天使般的笑臉。

  即使是稍縱即逝的笑容——幻笛也已心滿意足。

  然後,她會傻傻地盯著車子消失的方向看個老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踩著沉重的腳步邁向校門。

  天知道,她多麼不想到學校去,那表示又得開始忍受同學們的冷嘲熱諷……

  「少爺,你在對誰笑?」司機老劉好奇地問著。他可是觀察了好久,他發現少爺總是在這個時候會莫名的傻笑。

  「沒有。」葛震霍背脊一挺,正色道。「我心情好,笑也不行嗎?」

  「當然……可以。」老劉不敢再說什麼。

  葛震霍暗自吐了一口氣。幸好,沒被老劉看出什麼異樣來。

  葛震霍生長在一個任誰也無法想像的環境裡。

  父親葛李木和妻子只有他這一個心肝寶貝,從小他根本沒有自主的空間,更沒有自我,而是被一層又一層的「保護網」給團團圍住。

  他不能有一點小傷口,否則父母會大驚小怪。若是受點小風寒,父母更是會大費周章,請最好的醫生,用最昂貴的藥醫治他。他出門時,-定要司機接送,因為怕被綁票;萬一斷送了性命,那誰來繼承龐大的家業?他沒有親自上街買過東西,怕萬一過馬路時被橫衝直撞的車子給撞倒。所以他連要過個馬路,都是司機來接送……而這一切的一切,他連說「不」的權力都沒有。他就這樣過了二十二年,就連現在要大學畢業了,到音樂補習班,仍是司機準時接送。

  他四周圍都是服侍他的僕人,但哪一個不是「眼線」?所有僕人只要發現少爺有一點不對勁,就會向他的父母「告狀」。有時根本是無中生有,任葛震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他就像是啞巴吃黃連般,有苦說不出。更氣人的是,父母寧可相信外人的說詞,也不信任他。每當他抗議時,總是以一句話輕輕帶過。「孩子!我們寧可錯怪你,也不能失去你。」

  這樣的話,每每讓他啞口無言,無法反駁。

  他是一個很斯文的男孩子。

  從小,他就接受嚴格的教育,一言一行,都要端正,都要合禮儀。課業要名列前茅,體育要拿優等。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音樂,因為父母篤信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他拉小提琴、彈鋼琴,一開始是被迫,可是到後來他也真的愛上音樂了。因為藉著音樂,他可以抒發內心的許多不滿。他在音樂方面的成績斐然,得過許多大獎。在各方面都表現卓越的他,即使如今即將大學畢業了,仍是父母眼裡長不大的乖小孩。

  他體內藏著許多狂野的基因,都被世俗嚴厲的教條給壓住了。他現在唯一跟父母賭氣的,就是絕對不願意跟父親葛李木一起經商。對於學做生意的事,他十分抗拒。

  他打算等大學畢業了,偷偷到奧地利維也納去學音樂,藉以逃離父母的監控。他相信自己獨立、長大的那一天,很快就會來臨……」

  想到這,葛震霍沒來由的一陣苦笑。有一天,父母突然發現心目中的乖兒子長大了,便開始努力地替他找尋對象。而第一個配得上葛家聲望的對象,當然就是門當戶對,又和葛家是世交的麥家千金,目前十七歲,就讀高中的麥蕥蓎。

  麥蕥蓎雖然才十七歲,可是雙方家長打算等麥蕥蓎高中畢業和葛震霍大學畢業後,兩人先訂婚,再一起出國留學。等葛震霍拿到經濟方面的學位後,就可以回國接管家族企業,順便替兩人完婚,麥蕥蓎也正好替葛家傳宗接代。

  麥蕥蓎——這名字十分有趣,叫起來讓人聯想到同音的「麥芽糖」。麥蕥蓎長得十分漂亮,可是卻沒有什麼內涵,話題總是在穿著打扮上打轉,環繞她的話題只有「美」這個字,也讓葛震霍覺得十分無趣。他很懷疑,像麥蕥蓎這種沒有什麼腦袋的人,真的是學校的高材生嗎?

  在這種了無生趣的日子裡,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發現了蔣幻笛的存在。

  她那充滿真誠的臉蛋兒,赤裸裸地表現出對他的崇拜,深深地吸引了他。

  她總是愁容滿面,-雙帶著輕愁的眸子,讓他有股衝動,想將她摟入懷裡好好地撫慰一番。

  她長得清新脫俗,五官彷彿洋娃娃般的細緻,她的美讓人眼前一亮。她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吸引力,讓人看了心曠神怡。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想起他最愛吃的棉花糖一樣,一口咬下去時,那種入口即溶的甜蜜滋味讓人難以忘懷。

  雖然,在父母為了健康的嚴格監控下,他早就與毫無營養的棉花糖絕緣了,可是那種香甜的滋昧,卻永遠留在他的心中。

  而她總是特立獨行的穿著打扮,說明了她的叛逆。她那一高一低的襪子,長到小腿上的學生裙,擺明了是違反學校穿到膝蓋的規定。白襯衫中間的兩個扣子故意不扣,袖子隨意往上折,頭髮的分線也是歪歪扭扭的,亂成一團。更有幾撮不聽話的髮絲,老是掉下來,遮住眼睛。她鐵定是老師眼裡的問題學生,可是,他就偏偏十分欣賞。

  每天早上,固定的時間,她總是會出現在十字路口的角落,她在等誰?

  他把握住機會對她露出最親切的笑容,縱使是一閃而逝——他也覺得喜上眉梢。

  如此幸福的感受,這輩子他可不曾有過呢!

  她是誰呢?

  學生制服讓他知道她應該是跟麥蕥蓎同一間學校。那樣就好辦了,反正現在父母總是不斷找時間撮合他們兩人,希望他們有更進一步的關係。連麥蕥蓎放學時,都要葛震霍去學校接她。那他就可以乘機到校門口去仔細觀望一番。

  這些日子,葛震霍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情感,只希望不要被家人或僕人發現……

  ※※※※

  下課時間,同學們吵鬧成一團。

  蔣幻笛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些不屬於她,無憂無慮的世界。

  就像麥蕥蓎,總是享受著「特殊待遇」。

  她的身邊總是有一群馬屁精團團圍繞,她的成績當然是箇中翹楚,畢竟她有一群補習老師,再加上家族企業總是不斷捐款給學校,自然連老師也對她刮目相看,他們總是輕聲細語地說:「麥蕥蓎是班上的第一名,而本班最不爭氣的最後一名呢——」然而,一轉頭看到蔣幻笛,原本和顏說色的老師,就像是換了一張臉似的,惡狠狠的對她說:「蔣幻笛,妳要好好檢討了!」

  檢討!檢討!她要檢討的可多了。

  沒照學校的規定穿黑皮鞋,因為她根本沒有錢買,而違規的下場就是罰站。沒有買學校園遊會的愛心券,就必須勞動服務,罰洗一個禮拜的廁所……

  突然間,角落裡傳來麥蕥蓎驕傲炫耀的聲音。「我才不會留在台灣呢!我要到美國去唸大學。」

  「好棒喔!麥蕥蓎好厲害喔!」同學們此起彼落的羨慕聲不斷,幾乎要震破了屋頂。

  「可是,唸完大學,然後呢?」一位同學疑惑又正經道。「女人還是敵不過婚姻的包袱啊!我們還是要結婚生子的……」

  「萬一沒人要,或是嫁不好……」不知誰冒出了殺風景的話。

  「那是妳們,我才不會呢!」多麼妄尊自大的富家千金麥蕥蓎啊。「我已經有很好的對象了……」

  「真的嗎?」大家一臉的不敢置信,能讓麥大美女看上的男人,一定是俊帥多金又溫柔,十全十美的男人。

  「到底是誰?快點說,快點……」在同學不斷的逼供下,麥蕥蓎只得屈服。

  「好,好,好。你們今天放學跟在我後面走就會看到了……」她得意地想著,如果讓葛震霍在同學們面前曝光,公開的亮相,這不就證明了他們是一對?這樣強而有力的證據,就算葛震霍想賴,也賴不掉了吧!

  就算是葛震霍「自投羅網」也好,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得到葛震霍。

  像葛震霍這種出身良好,又斯文俊秀的男人,哪個女人會不愛呢?趁她現在年輕,就要好好的抓住他!

  「真的嗎?」同學們一陣歡呼。「那大家放學後跟妳走喔……」

  除了蔣幻笛外,幾乎全班的同學都跟著起哄。蔣幻笛雖沉默不語,眼底卻透露著輕蔑與不屑。

  這樣的表情當然惹得麥蕥蓎極度不爽。

  哼!一向高高在上的她,從來不與窮人家出身的小太妹搭訕,她是不會跟幻笛計較的。大不了就是找個機會,好好地整整蔣幻笛罷了,以抒發心中的怒氣。

  放學了。

  校門口停著一輛大型的進口轎車,立即引起路人的矚目,當然也包含了麥蕥蓎班上的同學們。

  蔣幻笛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最前面。

  她失魂落魄地走著,前方那台熟悉的車子卻讓她整個人雙眼發亮。

  那是他的車子。他坐在裡面!

  是他!

  竟然是他!

  他竟然會出現在學校門口,幻笛整顆心無法控制地狂跳著。

  她當然不會想到,葛震霍會出現在這裡,是要來接麥蕥蓎下課的……

  突然之間,葛震霍居然打開車門下了車,朝她走了過來。

  ※※※※

  真是天大的好運!

  葛震霍的祈禱,總算成真了。

  他竟然遇見了她——總是在早上與他相逢的女孩子。

  這是個天大的好時機,可以跟她面對面。然後,他要做什麼……還來不及想這麼多,他就抓住這千分之一秒的時間,下車衝向了她。他甚至沒有看到麥蕥蓎大老遠在跟他揮手呢!

  蔣幻笛的心臟已經跳到喉嚨了。

  她像個傻瓜似的,呆呆地望著彷彿是天神般的降臨在她面前的她。

  他們矗立在原地,四目相接。

  「妳好……」他的面頰竟飛出兩道紅暈。「我叫葛震霍。」在含蓄保守的家教下,他竟說出了異常大膽的話。「我想認識妳,我想跟妳做朋友……」

  這真是喜從天降的快樂!

  蔣幻笛差點沒喜極而泣,在她壓根兒來不及大聲對他大嚷「好」之前,麥蕥蓎已經奔到葛震霍身邊了。

  「震霍,你來接我啊!」麥蕥蓎主動拉住葛震霍的手,親暱地大聲宣佈著。「就是他!他是天盛集團的葛小開,各位同學,他就是我的男朋友兼未婚夫,兼未來的丈夫,怎麼樣?」

  歡呼聲四起。「真是超級大帥哥,又那麼有錢……麥蕥蓎真是好運氣……」

  蔣幻笛沒說什麼,轉身便往前走。可是,她的心在淌血……

  麥蕥蓎看出葛震霍一臉的不捨,她快氣炸了,難道他們認識?她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決定要好好地羞辱蔣幻笛一番。反正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身後又跟著一群對她逢迎拍馬的人,這正是好好教訓蔣幻笛的時候。

  「你們認識嗎?」麥蕥蓎裝傻道。「你最好不要認識『棉花糖』,她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小太妹。自以為穿著時髦新潮,其實根本怪異粗俗不堪,成績爛得可以,家裡貧窮得要死,她就住在你家對面的安樂社區裡,她媽媽早就跟人家跑了,爸爸整天酗酒。她的生活很不檢點,常常和附近的不良少年廝混……」

  那是實情。

  蔣幻笛的確是和那群不良少年常廝混沒錯,但是會和他們在一起,是因為他們都是鄰居,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實在沒有不交往的道理。可是卻也因此讓她被抹黑了,大家都認定她就是無藥可救的小太妹。

  被揭發了貧窮的身世及家中的醜聞,蔣幻笛從來沒有感到如此丟臉過。而葛震霍更是臉色發青,面色慘白。

  但葛震霍仍沒有移動腳步,連想帶麥蕥蓎上車離去的念頭都沒有。這讓麥蕥蓎更心生怨懟,口不擇言地說著:「震霍,你知道她的品行有多糟嗎?整個校園都在流傳,說她為了錢,不惜和男人上床……」

  不是的,不是的……她才沒有那樣,這一切純粹是子虛烏有,是別的同學看她這個不合群的同學不順眼,才會放話惡意中傷她。

  「我想這一定是真的。不然妳看,她怎麼有本事唸貴族學校呢?」麥蕥蓎當著葛震霍的面,說出藏在心底已久的疑惑。

  唸貴族學校對蔣幻笛而言,當然是難上加難的事。可是她居然考上了。而安樂社區的老人家們,覺得幻笛是社區裡的榮耀,就決定大家捐錢來付幻笛的學費。

  因為她背負著貧民窟裡眾人的期待,所以她總是努力撐下去繼續唸書,不敢弄到被退學,怕丟盡大家的臉!如果不是這樣,她寧願早早被退學,也不願受盡勢利又現實的屈辱。

  不要再說了!蔣幻笛在心底咆哮著。

  「夠了!不要再說了。」葛震霍居然說出蔣幻笛心裡的話。「麥蕥蓎,妳不要惡意傷人好嗎?」

  葛震霍居然站在蔣幻笛那一邊?

  「我……」麥蕥蓎一肚子火,她毫無忌憚地發洩在蔣幻笛身上。「姑住!『棉花糖』!」

  蔣幻笛沒停下腳步。

  「我叫妳站住,妳耳朵聾了嗎?」

  蔣幻笛仍是置之不理。

  沒想到麥蕥蓎竟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向前,用力拉住幻笛的右手,讓幻笛不得不回過頭來面對麥蕥蓎。

  在迅雷不及掩耳間,麥蕥蓎忽然狠狠地賞了幻笛一耳光。

  葛震霍倒吸了一口氣,而幻笛全身則僵硬得一動也不能動。

  雖然幻笛一副不在意的倔強模樣,他彷彿卻能感受到她的心被撕扯般的痛。

  葛震霍再也看不下去了,義正辭嚴地說著:「『麥芽糖』,妳在幹嘛?比狠嗎?妳不是高材生嗎?不是乖乖女嗎?怎麼行徑比小太妹更惡劣?」

  麥蕥蓎目瞪口呆。「你在罵我?你剛剛叫我什麼?我在替同學『修理』小太妹呢!這是『應眾人要求』……」

  「妳一直亂叫人家『棉花糖』,難道不怕人家叫妳『麥芽糖』嗎?」葛震霍滿臉慍色,大聲說道。「虧妳還出身名門,竟然會有潑婦罵街的行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

  「走吧!」

  在眾多圍觀的同學們面前,麥蕥蓎坐進豪華大車裡,在一陣陣的讚嘆及羨慕聲中,車子絕塵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一群看熱鬧的人也一哄而散,留下孤零零的幻笛,沒有人理睬……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2 PM


第二章   

  自從鬧出上次的風波以後,葛震霍再也見不到「棉花糖」準時出現在十字路口上。

  她甜美的模樣總是讓他聯想到棉花糖,而湊巧的是她的外號竟真的就叫做「棉花糖」。

  麥蕥蓎一定狠狠刺傷了蔣幻笛。他明白,她其實是想粉碎他對她所存有的幻想。

  但她並未達到目的。

  縱使、就算——「棉花糖」真的是麥蕥蓎口中不堪的惡女……可是他仍然為她癡狂、為她著迷。更何況她看來一臉純真、十分純潔的樣子,絕不是眾人眼裡放浪形骸的小太妹。

  經過了一段時間,他逐漸為佳人憔悴。他一生順遂,從未經歷過挫折,只有在此刻才深深體會到痛苦的滋昧。

  她的自尊心一定受傷了,所以不肯再見他,是嗎?

  他想她啊!

  他好想,好想「棉花糖」。

  他想再見到她……

  葛震霍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地向著上天乞求:上帝啊!求禰讓我再見「棉花糖」一面吧!

  ※※※※

  一星期後。

  麥蕥蓎的學校即將舉辦園遊會。

  她當然不會忘記邀請葛震霍,而他也毫不猶疑地答應了。

  葛震霍的心緊張地怦怦跳著。他會遇見「棉花糖」嗎?他期待著……

  麥蕥蓎會邀請葛震霍其實別有心機。

  因為這一次每個班級也會舉辦化妝表演。

  每個學生都要隱藏自己真實的面目,扮演不同的角色,在校園裡向路人兜售點心蛋糕。再比賽看誰賣得最多、賺到最多的錢。銷售冠軍的同學,可以得到班級的獎賞與眾人的讚美。那是一種實質的榮耀,也是一種現實的比較。而銷售最差的同學,代表他不夠盡心,所以得打掃廁所三天,表示處罰。

  麥蕥蓎理所當然地打扮成高貴美麗的公主。可是蔣幻笛卻被分配到一個不討人喜歡,也役有人願意扮演的角色,那就是——愛哭的小丑。

  麥蕥蓎憑著得天獨厚的外貌,又扮演美麗高貴的公主,她有把握一定可以拿到銷售冠軍。至於那又醜又討人厭的蔣幻笛,絕對是最後一名,哼!她就等著罰掃廁所吧!

  在公主光鮮亮麗的打扮下,麥蕥蓎深信她有足夠的魅力可以引起葛震霍的注意。至於醜陋悲傷的哭泣小丑蔣幻笛,一定會知難而退的!

  園遊會舉辦的當天,熱鬧非凡,到處擠滿了人。

  氣球在蔚藍的天空裡飄蕩著,顯得五彩繽紛,校園裡處處洋溢著歡樂及嬉笑聲,彷彿是一個熱鬧的遊樂場……這是個充滿青春氣息的世界。

  葛震霍炯然有神的雙眸,一直在凝視著遠方,似乎在搜尋著什麼……他整個人看起來心不在焉的。

  對於麥蕥蓎的「盛裝」,他壓根兒視若無睹。

  這些日子以來,他只是在裝模作樣,強迫自己恢復以前平靜單調的生活模式。其實他根本對每件事都漫不經心,失魂落魄的。

  幻笛躲在校園的角落裡,遲遲不敢走出去。

  一張粉白的臉,一個又厚又紅的大嘴巴,還有幾顆黑色的淚珠,讓她成了最醜的小丑,讓她怎麼有臉見人,更不要說銷售袋子裡的點心了。

  這根本是以家境的貧富來劃分,來分配角色的。

  麥蕥蓎是富家千金,理所當然扮演公主。其他小康家庭的同學,就扮演管家,僕人等角色,……而她,是班上最貧窮的,只好撿沒人要的角色,扮演愛哭的小丑。

  儘管校園裡到處都是人潮,又熱鬧非凡,但她的世界卻是靜止的,而點心更是一個也賣不出去。

  她真的搞不懂。既然是園遊會,大家開心就好,為什麼還要比較誰賣的點心多、誰賺的錢多呢?只要一比較高下她就——她永遠是弱者。

  在她悲憐自己的同時,腳邊不知何時跑出一隻飢餓骯髒的貓咪,一直喵、喵地叫嚷著,似乎在訴說著他們同病相憐的命運。

  「可憐的貓咪,你肚子餓嗎?」幻笛蹲下身,充滿愛憐地對貓咪喃喃自語著。「我真希望能把賣不掉的點心給你吃……可是萬一點心被你吃光了,我又沒有收入可以回班上交差,那樣我鐵定完蛋。」

  不知從哪裡傳來微弱的聲音,讓葛震霍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彷彿有第六感似的,他突然轉過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一定是上帝的刻意安排——在人群熙來攘往的園遊會裡,他竟然見到了期盼已久的「棉花糖」。

  這真是一個奇跡!

  而幻笛在見到葛震霍風度翩翩地走在長廊上時,眼底不禁綻放出光彩。可是,一見到打扮得美若天仙,又緊緊挽著葛震霍的麥蕥蓎,她立刻自慚形穢,雙眸黯淡無光了下來。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癟著嘴,動不動就要哭、討人厭的小丑。這種裝扮,讓她根本不敢見人,更別提是和器宇軒昂的他見面。

  可是心中的仰慕跟渴望,令幻笛捨不得讓葛震霍走出視線。於是她帶著小貓咪,在後面偷偷地跟著他。

  看著他身邊的麥蕥蓎,不但親密地挽著他,還一直和葛震霍甜言蜜語著。

  聽著麥蕥蓎說不完的話,葛震霍覺得她像個老太婆似的嘮叨個不停。他整顆心都放在「棉花糖」的身上,根本沒有心情理她。

  有麥蕥蓎在,他根本無法接近幻笛,雖然他一直放慢了腳步,盡量在她身前逗留。可是他十分擔心幻笛看到他們卿卿我我的模樣,心裡會如何想……

  情急之下,他又忍不住開始祈禱了。上帝!讓我接近她,讓我靠近她。求求禰!

  奇怪的是,就在那一瞬間,麥蕥蓎竟被擁擠的人群給推開了,而且越擠越遠。葛震霍趁著這難得的機會,故葛拉大了距離,停下了腳步,不願意追上前去。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葛震霍憑著敏銳的直覺,在人山人海中,彷彿早已熟悉幻笛處在那個角落,就毫不猶豫地丟下麥蕥蓎,邁開步伐往幻笛藏身處走去。突然之間,幻笛發現自己被人抱住了。

  面對著葛震霍的她,是一張哭泣醜陋的小丑臉,她覺得好丟臉喔!於是用手遮住了面孔,想要快速逃開。

  「放開我。」

  「不!」他堅定地拒絕,用著耐人尋味的口吻說著。「妳是『棉花糖』。」

  「我是小丑。」她垂下眼瞼,哀怨道。

  誰知他竟低下頭來,毫不猶豫地貼近她的臉。「妳就算戴上小丑面具,我也想跟妳做朋友。」

  他的話,讓她喜悅地彷彿飛上了天。不由自主地,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結實的臂膀。

  他急切地說著:「我怕一會兒麥蕥蓎會出現,萬一被她看見了,那就糟了……星期天晚上七點,我會在你們社區小公園的榕樹下等妳……」

  「不……我不會去的。」她狠心地拒絕。

  「不要拒絕我。」他的手心直冒汗、從來沒有受過挫折的他,根本無法忍受被拒絕的滋味。

  「我……」她只是個貧苦的女孩,懸殊的家世背景讓她自慚形穢。

  「怎麼樣?」他更加用力攬住她了。「快說啊!快點說啊!」

  「我……」她慌亂地不知所云。「麥蕥蓎是個人人景仰的公主,而我……只是一個被人唾棄的小丑罷了。你——你為什麼……」

  「喔!原來妳是在意這個啊!」他鬆了一口氣,笑嘻嘻地說著。「或許妳覺得公主與小丑的差別很大,可是我偏偏不喜歡公主,只喜歡小丑。」

  這是他好心的安慰嗎?不論如何,都讓幻笛瞬間豁然開朗了起來。

  「就這麼說定了喔!」他篤定地說著,讓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他迅速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大把鈔票,往她的點心袋裡一放。「這些點心我全買下了,希望妳今天的銷售成績是第一名!」

  「那點心……」

  「我不需要。」他輕輕地揮了揮手。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可以把點心分給可憐的貓咪吃嗎?」

  「當然可以啊!」他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臉。

  遠遠地,一臉氣急敗壞的麥蕥蓎走了過來,葛震霍火速地放開了幻笛,在麥蕥蓎瞪著眼睛,一臉不高興地站在他面前時,才帶著心虛的笑容迎向她。

  他和麥蕥蓎一路往前走著,可是他仍不斷地找機會回望著幻笛和小貓咪。

  他可以想像,她充滿愛心地蹲在地上,喂小貓咪吃點心的畫面。這真情流露的感人時刻,他將永遠難以忘懷。

  園遊會在黃昏時,順利地結束了。

  同學們疲憊地回到教室,開始結算起銷售金額來了,很快地有人興高采烈,也有人沉默不語。而更多的人興致勃勃地猜測著,誰會賣完全部的點心?大部分的同學都認為銷售冠軍一定是麥蕥蓎,而會被罰掃廁所的,鐵定是家境貧窮、扮相又醜陋的蔣幻笛。

  當全班同學一一向老師報帳完畢時,謎底揭曉了——竟然大爆冷門。

  蔣幻笛和麥蕥蓎居然都賣光了所有的點心。可是幻笛的收入卻比麥蕥蓎還高出許多!

  「因為這是『愛心義賣』,我很幸運,遇到願意慷慨解囊的人,才會有這麼多的錢!」幻笛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麥蕥蓎這次竟然輸了!

  同學間一陣嘩然,卻也不得不對幻笛拍手叫好。

  在掌聲中,蔣幻笛覺得這是有史以來,她在班上最光榮的一天。

  這都要謝謝好心的葛震霍,他彷彿是她的幸運天使一般。

  幻笛忍不住帶著夢幻似的笑靨。

  麥蕥蓎當然十分不甘心,她居然輸給了貧民窟的小太妹。她又氣,又起了疑惑……

  為什麼震霍會突然離開她,而靠近幻笛呢?她被推擠到前方的那一剎那,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麼?

  可惡!如果他們真有什麼……

  ※※※※

  隔天早自習時。

  幻笛的麻煩也來了。

  麥蕥蓎準備單挑幻笛。

  她大剌剌地走到幻笛面前,開口就是一陣痛批。「敢搶我的男人,門兒都沒有!」她刻意放大的音量,是要講給全班同學聽,也是故意要讓幻笛難堪。即使這一切的指控都是不分青紅皂白,甚至是莫須有的。搶她的男人?幻笛在心中喊冤。可是表面上卻故意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淡淡地說著:「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他親口承認過,說他是妳的男人啊?」

  這句話似乎在暗示著,震霍和幻笛確實有更進一步的認識了?

  「敢跟我頂嘴?」瞧幻笛說得大言不慚,理直氣壯的模樣,麥蕥蓎氣得牙癢癢的。「真該有人好好教訓妳了。妳給我記住,『棉花糖』,我不會讓妳有好日子過的——」在回座位之前,她還不忘撂下狠話,故意刺向幻笛最脆弱的痛處。「人啊!還是要識相點,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身份。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哼!門兒都沒有!」

  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幻笛,也勾起了她的自卑,便讓她下定了決心,決定不去赴葛震霍的約。

  星期天很快就到了。

  七點不到,幻笛便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而出了門。可是她並沒有走到小公園的榕樹下,而是刻意地在角落裡遊蕩,就是不敢走到相約的地點。

  她刻意地避開他。

  她買了好幾個棉花糖,拚命地吃,想用來穩定緊張不安的情緒,或是打發焦慮猶疑的心情。

  天知道葛震霍費了多大的勁,才甩掉整天緊黏不放的「眼線」。

  他故意說要去音樂研習,一出了門,他就立刻用錢打發了司機老劉。這麼做,冒的風險很大,畢竟他從來沒有如此做過,也不知道老劉會不會出賣他?不過,為了見幻笛,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可是,她卻沒有出現。

  他慌亂地等著。

  出來吧!「棉花糖」!出來吧!

  他在心底深深地呼喚著。

  而幻笛其實距離他不遠,她在涼亭裡猛吃著棉花糖。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七點一刻,七點半……她的心隨著分針秒針狂亂地跳著。她拚命地克制住心底的衝動,不讓自己移動半步。

  公園裡的人潮漸漸地散了,可是幻笛仍坐著不動,寧願乾耗著,也不願意走到榕樹下。

  小公園裡只有她一個女孩子,而夜越深,就越有不良份子出沒,幻笛心底開始害怕了起來。

  回家吧!看看公園的時鐘,已經九點了,葛震霍應該回家了,他不可能等那麼久的。

  一些遊民開始朝她走來。涼亭是他們每晚四處遊蕩後,回來睡覺的地方。幻笛漸漸覺得不太對勁,那些遊民似乎在上下打量著她。

  「小姐……」突然之間,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沒有多做考慮,幻笛便開始放聲大叫:「救命,救命啊!」

  在不遠處的葛震霍聽到求救聲,隨即狂奔過來。「你們在幹什麼?」他立即擺出空手道的架式,大聲叱喝著。

  在很小的時候,父母為了怕他被欺侮,就讓他學空手道,以便保護自己。

  「你們最好快走,不然,有你們受的了!」他揮拳擺腳,擺出幾個有模有樣的架式,讓遊民看得心驚膽跳,一下便做鳥獸散,跑得無影無蹤了。

  「是妳!『棉花糖』!」在微亮的燈光下,他看清楚了求救女子的容貌。

  幻笛一時手足無措,低著頭沉默不語。

  「原來妳一直在這裡,為什麼不和我見面呢?妳知道我等妳等好久了嗎?」他又高興又傷心道。

  「我……」她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面對,竟語無倫次的說著:「對不起,我因為在吃棉花糖,吃了很多枝,時間就這麼晃過去了……」

  他聞言莞爾一笑,可以體會她糾葛不安的心情。

  「妳的外號叫做『棉花糖』,原來妳真的喜歡吃棉花糖。」他幽默的說著,試圖讓她展露笑靨。

  幻笛果然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我們趕快走吧!」

  她拘謹地跟在他身後。

  望著他高大寬闊的肩膀,她心裡沒有平常的落寞,而是有著一股飛揚的感覺。

  「其實我從來沒有這麼晚還在公園裡遊蕩過——除了今天以外。」她有點不好意思道。

  「是為了躲我嗎?」忽地他回過頭來,追問著。

  「我……」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有咬咬嘴唇,誠實地說著:「如果真的是為了躲你,我大可以待在家裡不要出門。」

  「其實,我好不容易才逃離父母的監控,偷溜出來跟妳見面的……」他坦白地說出了一切。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徹底溫暖了她冰凍已久的心。

  「如果我真的沒有出現,你會在公園裡等多久?」她真的想知道答案。

  「我會一直等下去。」他真誠地說著,讓她眼睛裡泛起了霧氣。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毛毛雨來了。

  她的秀髮和肌膚很快地被雨水沾濕了,他溫柔地伸出手輕輕擦拭著,除了她的秀髮外,還有她面頰上的淚珠。

  「不要拒絕和我交往——」他真心真意道。「起碼,我求妳先開啟妳的心,試著接納我——」他竟然用到「求」這個字,她還能說什麼,還忍心拒絕他嗎。

  「笑一個給我看,好嗎?」她要求著。「你的笑容實在太迷人了。」

  他聞言,露出了最純真的笑容。忽然之間,他伸出了手包住她的小手。「其實,我早就注意到妳的存在了——」他的手結結實實地握著她。「妳總是不管風吹雨打,或是日曬雨淋,一大早就在十字路口等著我……」

  「所以你總是每次對著玻璃窗,露出你那迷人、又獨一無二的笑容——」她終於明白了,原來他們是一見鍾情。

  她的手第一次被男孩子握著,她好奇又害羞地端詳著他的大手。「你的手指好漂亮,好像藝術家纖細修長的手指,」她好生羨慕。「而我……」

  他捧起她的手來,看到她粗糙的手指上有著厚厚的繭,還有龜裂的痕跡,這讓幻笛感到無比的難堪和困窘。

  他卻毫不在意地親吻她的手,並愛憐地撫摸著,彷彿知道每一根手指為了生活,所受的苦楚。也彷彿在說著,那是最有價值的手指頭。

  雨綿綿密密地飛著,兩個人情話綿綿了起來。那是他們許下愛情的開始。

  ※※※※

  因為晚歸,司機老劉沒有接到他,老劉擔心回家會挨罵,緊張兮兮地站在路口等著少爺。看到少爺終於回來時,又怕又氣,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葛震霍趕緊又塞錢給老劉,老劉一看到錢,便笑得合不攏嘴。他和老劉先串通好了,騙父母說後來又到同學家練習小提琴。老劉是個愛錢的傢伙,看在錢的分上,夠義氣地幫到底,沒有拆穿葛震霍的諾言。只過,他覺得老劉還是不太可靠,以後他可能要另外想辦法比較好。

  一向不會說謊的他,從何時開始學會了撒謊呢?

  為了「棉花糖」,他可是豁出去了。他甚至於大著膽子,拒絕和麥蕥蓎交往。

  他下定決心,要在這個週末和麥蕥蓎分手。

  「我覺得我們不適合。」他陪著麥蕥蓎在陽台上欣賞風景時,便毫不留情地單刀直入道。

  麥蕥蓎當場變了臉。「你在亂說什麼啊?」她歇斯底里地叫著。「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你父母看我不順眼嗎?我惹到你什麼嗎?」

  「沒有。」他無力道。「我知道妳是個好女孩,可是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他攤牌了。「我希望我們到此為止。至於我父母親那邊,我會找時間說清楚的。」

  「我知道了,是不是圈為『棉花糖』的關係?」她難看至極的臉,多了一股怨恨。

  葛震霍目光一閃。「妳別亂猜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到底適不適合,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為什麼妳要扯上無辜的第三者?」

  「你越替不相干的人說話,就越證明你們是真的有一腿——」麥蕥蓎咄咄逼人的說著。「『棉花糖』為了錢,什麼橫刀奪愛、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

  「妳真是不可理喻!」葛震霍受不了地大吼道。「妳別亂扣帽子,栽贓給『棉花糖』!」在他的心底,可是不容許任何人批評幻笛的,他殘酷地說道:「感情的事,要拿得起,放得下!可別讓我瞧不起,妳是個輸不起的女孩!」

  光聽到「輸」這個字時,麥蕥蓎就幾乎崩潰了。

  她和蔣幻笛有著天壤之別啊!蔣幻笛什麼都沒有,家境貧窮不說,功課又不好,人品又差。而她出身富裕,一向是要什麼有什麼,怎麼可以輸給一無所有又卑賤的蔣幻笛?

  「姓葛的,你休想甩掉我。」她雙眼露出了仇恨的光芒,信誓旦旦地說道。「『棉花糖』也休想得到你!」

  葛震霍氣地甩了麥蕥蓎一耳光。

  這是二十二年來,他第一次失控,一向溫文儒雅的他,竟然對女孩子使用了暴力?

  掩著五道紅印的面頰,久久之後,麥蕥蓎才苦澀地說道:「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被打。」

  「對不起。」他不好意思地道歉著。

  誰知麥蕥蓎不但不領情,反而更尖酸刻薄地說著:「瞧!向來溫文儒雅的葛大少不見了,跟『棉花糖』小太妹在一起後,就變得野蠻、粗魯、低級、下流,哼!你們兩個人,真不愧是臭味相投──」

  「夠了!」他怒不可遏地舉起了手掌,似乎隨時又會揮下一掌。「在妳家裡妳可以任意撒野,但是在我家妳就別想無理取鬧!別以為妳可以隨意打『棉花糖』出氣,而我就不敢動手打妳。」

  他繼續疾言厲色道:「剛剛那一耳光,是替『棉花糖』回敬給妳的。這樣妳們就互不相欠了。妳最好別再逼我,否則我很樂意好好領教妳的蠻橫不講理——」

  麥蕥蓎被葛震霍的一番話嚇得不敢再囂張了。

  「快走吧!」葛震霍下逐客令。

  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不過,她會永遠記得今天,永遠不會忘記和幻笛之間不共戴天的恨……

  ※※※※

  隔天一早。

  幻笛神采飛揚的上學。

  儘管,上學對她來說,一直不是件快樂的事。不過從認識葛震霍後,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偷偷辦了一支大哥大送給她,好做為他們傳情的熱線。

  然後,他開始喜歡躲在洗手間裡,藉著上廁所為理由,偷偷地打行動電話給「棉花糖」。不然,他就是早早睡覺,躲在被窩裡,打電話給幻笛,情話綿綿一番。

  昨天,他們講電話又講到三更半夜,講到電池都用完了,又顧及明天要上學,兩人才依依不捨地掛上了電話。

  幻笛猛打著呵欠,睡意朦朧地走在學校長廊上,但是心裡仍然心花怒放,一副幸福洋溢的神采。

  突然之間,不知道是誰惡意地伸出了一隻腳,害她不小心被伴倒。

  「誰?」她的睡意頓時消失無蹤,整個人完全清醒了過來。她定眼一瞧,喔!是來者不善的麥蕥蓎。

  幻笛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想就此算了,轉身離去。

  無奈,麥蕥蓎不願輕易放過她,她又狠狠地踹了幻笛的後膝蓋一腳,讓幻笛再度跪在麥蕥蓎的面前。

  麥蕥蓎輕蔑地笑道:「妳休想在我面前爬起來!除非——」

  看熱鬧的人總是特別多,同學們很快地佔滿了長廊,團團地圍繞著她們。

  一場高材生「鬥爭」小太妹的好戲正要開演,殘忍的,沒有任何同學願意對幻笛伸出援手。

  幻笛一直低聲下氣。畢竟,貧窮的她是沒有自尊可言的,她只能選擇忍耐。「除非什麼——」

  同學們頓時鴉雀無聲,想看麥蕥蓎打算如何為難幻笛。

  「除非妳跪下來親吻我的皮鞋,我才會讓妳站起來——」麥蕥蓎仰著頭,心高氣傲地說著。而圍觀的同學們竟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雖不比古代韓信的胯下之辱,但是也相去不遠矣。諷刺的是,蔣幻笛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默默地流下了淚水。

  抬頭看看四周圍的人,沒有人同情她,反而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這現實的世界、無情的同學,她看透了,也死心了。

  彷彿賭氣似的,她直挺挺地跪在麥蕥蓎的面前,低下頭來,臉幾乎快要碰到地上。

  她親吻著麥蕥蓎那雙近萬元的昂貴皮鞋。

  這下,沒有同學敢再取笑她,現場一片寂靜。

  當幻笛起身時,冷峻的神情讓同學們個個肅然起敬。敢做人不敢做的事,怎不讓人嘖嘖稱奇她過人的勇氣?

  幻笛無所謂地拍拍學生裙上的灰塵,充滿悲憤的容顏,讓麥蕥蓎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幻笛雙眸中彷彿要射出箭來,她舉手指天。「麥蕥蓎,妳一直瞧不起一貧如洗的我,我今天在這裡對天發誓:我會不擇手段,用盡一切方法,讓自己變得比妳更富有!」

  麥蕥蓎被幻笛駭人的氣勢給嚇到了,可是秉著一股不服輸的個性,她仍死鴨子嘴硬地說道:「笑話!妳怎麼可能做得到,妳別妄想了,這是不可能的。」

  幻笛露齒一笑,冷冷地說道:「妳錯了,我只要釣個凱子,成了少奶奶,到時,不就會比妳有錢嗎?」

  「妳……」麥蕥蓎氣炸了。

  幻笛出其不意地貼近了麥蕥蓎的耳朵,用著輕佻的語氣,毫不在乎地說著:「就算是利用我的身體,犧牲我的清白,只要能讓我發財,我在所不惜!」

  「妳真的是見錢眼開的小太妹!」麥蕥蓎被幻笛的話嚇呆了,只能死盯著她看。

  「這是拜妳所賜,讓我徹底明白錢的重要。」幻笛抬高了頭,冷笑著。

  話一說完,她便瀟灑地轉過身,走入教室中。

  一連串的報復行動才正要開始。

  原本,她還對葛震霍有著矜持和抗拒,畢竟,她貧困的身份是高攀不了財大業大的葛家。

  而今,麥蕥蓎對她極盡所能的羞唇,讓幻笛決心「永遠」不要放過葛震霍這個富有的企業家第二代。

  她要讓他永遠離不開她,而纏住一個男人的方法除了完全的愛以外,還有女人的身體,最好還有一個羈絆,那就是小孩……

  太有趣了!

  利用葛震霍!

  他會是她發大財的最佳人選。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3 PM


第三章   

  葛震霍處心積慮地不斷找著時間與幻笛約會。

  他甚至連最愛的音樂課都不去了。

  每次司機老劉載他去上課,當司機把車開走後,他就會趕緊拿錢賄賂老師,要老師替他作偽證,證明他有上課,實際上他卻是溜出去玩,老師也可以趁此機會放假。

  等到和老師談好之後,他便會小心翼翼地出現在大門口,那時幻笛已經在音樂教室門口外等他了。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會趕緊坐上計程車,到遠離人群的小公園幽會。等補習時間快結束的時候,他們又趕緊搭計程車趕回來,他再若無其事地坐上老劉的車子回家。

  日子久了,這樣「短暫」的約會,漸漸地無法滿足葛震霍。

  他想要一整天都跟幻笛在一起,甚至於永永遠遠和她在一起。可是就目前而言,能夠在一起一天就不錯了……

  經過縝密的思慮,他準備扯一個天大的謊言。

  他故意和父母說,要和同學去旅遊,父母當然擔心他的安危,而出言阻止。

  「現在坐巴士旅遊很危險,你看昨天才又發生學生旅遊巴士翻覆在高速公路上的重大車禍。」葛母憂心忡忡地說著。「我看……你可以不要去就不要去吧!」

  多年來層層的保護網,早就讓他透不過氣來,弄得他快要窒息了,他決心要破繭而出。「媽媽!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一個處處需要被你們保護的小男生了!」長這麼大,這是葛震霍第一次跟父母頂嘴。

  「做這個危險,做那個不安全。一下子怕我出車禍,一下子又怕我被綁架……那我最好什麼都不要做!整天關在家裡就最安全了!我如果連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的話,那乾脆被同學笑死,永遠不要見人好了!」葛震霍氣得衝回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用力關上了門。

  他不惜出言頂撞,忤逆父母,甚至大發雷霆,為的就是想換得一天的時間——好帶幻笛去東北角看海。

  這個孩子變了!

  不再是過去對他們唯命是從的乖兒子。父母對望了一眼十分納悶。

  好一會兒之後,葛母帶著慈愛的笑容開門進來,見葛震霍和衣倒在床上,嘴巴翹得好高,仍在生著悶氣。

  「孩子,你要知道,爸媽只有你這個孩子,萬—……」母親實在無法想像,若是兒子在旅遊途中,出了什麼不幸——

  種種委婉勸誡的言語,葛震霍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賭氣地說道:「我不要同學們嘲笑我。如果被同學瞧不起,我寧可死!」

  「你……」葛母似乎感覺到兒子真的長大了,急著想飛出父母的囚禁,掌握自己的生命。「你真的這麼想出去玩嗎?」

  「當然。」葛震霍目光一閃,小心翼翼地隱藏住自己的渴望。「如果從此以後讓我自己一個人上下學,我會更高興。」

  葛母感慨萬千,孩子真的管不動了嗎?「你知道的,與其讓你搭公車,不如讓你開車,畢竟,家裡都是進口車,不但鋼板堅固,安全係數也高出許多。」她不敢再講下去了,開車雖然安全,但如果碰到歹徒……

  這時葛李木也推門進來了,望著兒子堅決的模樣,他也不得不屈服了。「這樣吧!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讓你練習如何獨立自主。你自己開車上下學,如果表現得不好,我會隨時將車鑰匙收回來。」話一說完,一把賓士車的鑰匙便出現在他面前。

  葛震霍握著車鑰匙,心花怒放地大叫著:「謝謝爸、媽!我就知道你們是最疼我的。」

  太捧了!他在心底歡呼著,他終於可以開車帶幻笛出去兜風了。

  ※※※※

  談戀愛真好,連老天爺也幫忙,又是晴空萬里的一天。

  一大早,他就溜出門了。大搖大擺地開車到幻笛家門口接她。

  「好棒的車子!」這是幻笛第一次坐上轎車,而且還是十分昂貴的進口車。

  「這是我向爸媽爭取來的。」他眉開眼笑地說道。「以後,我就可以常常開車載妳了!」

  「真的嗎?」幻笛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等到過一段時間後,我還要向父母爭取,光明正大地和妳在一起。」他正經八百地說著。

  她嬌羞地笑著,隨手拿了一枝棉花糖,細心地撕成一口大小,塞到他嘴裡。「知道你要來,我就先跑到小公園,跟老先生買了好多枝棉花糖,來犒賞你開車的辛苦。」

  「嗯!真好吃,妳知道我最喜歡吃的零食就是『棉花糖』嗎?」他意有所指,一語雙關道,又讓幻笛紅透了臉。

  那-天,是幻笛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有去過東北角看海,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參加學校的遠足。直到今天,葛震霍才實現了她看海的夢想。

  看著葛震霍拚命吃著和她外號相同的棉花糖,幻笛相信他一定是很愛她的。

  「真的好好吃喔!」他嘴饞吃了不少。

  「不要再吃了,吃壞肚子就不好了。」她從塑膠袋裡取出兩碗泡麵。「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中午吃泡麵,再配可樂好嗎?」

  「當然好。」他興致勃勃道。

  她準備得非常周全,連保溫瓶也帶出來了。「你要吃哪一種口味?牛肉的還是排骨?」

  「哪一種好吃?」葛震霍用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她眼珠子一轉,驚訝地叫著:「天啊!你該不會連泡麵都沒吃過吧!」

  他無奈地解釋道:「我爸媽認為泡麵有防腐劑,吃了會對身體不好。」

  她聽了,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吃太多還會變成木乃伊呢!就像你剛才吃了太多的棉花糖,那五顏六色的糖裡,有著太多人工色素,對身體是有害無益的!」

  瞧她說得認真的模樣,彷彿一個專業的營養師似的,讓他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她卻一臉沉重,語重心長地說道:「這麼說來,讓在溫室中長大的你與貧民窟出身的我在一起,實在是太委屈、太折煞你了!」

  「才不會呢!」他氣急敗壞地叫著。「嘿!妳可別想歪了,跟妳在一起,我可是心甘情願,一點難受的感覺都沒有,不受任何拘束,我只有自由自在的感覺。」

  「是嗎?」她噘著嘴反問道。

  「如果妳不相信,那我認為讓妳相信的方式,就是吻妳——」他做出一副要撲上來強吻她的模樣。

  「不要,不要——」她假意反抗著,可是卻捧住肚子大笑。

  他們一起愉快地吃著泡麵和喝可樂,他直嚷好吃,黃昏後他們又去逛市集,等到天黑了,他一時興起,要教她開車。

  「趁這個機會,讓妳嘗嘗駕馭雙B跑車的快感。」他推著她,催促她坐上駕駛座。

  「你瘋了啊!」幻笛嚇得臉色發白,語無倫次道。「萬一有個什麼閃失……」

  要她這個對機械一無所知的女孩,駕馭著車子奔馳在陽金公路上——

  「大不了再換一台嘛!」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有錢人都喜歡玩命嗎?她膽戰心驚。

  「放心!有我在。」話一說完,車子已經在他代為操作的情況下,急駛而出。幻笛立刻尖叫連連。

  但沒多久,她便大笑了出來,致命的快感居然如此刺激……而這樣瘋狂的樂趣,是震霍帶給她的。

  把所有的煩惱都拋出去——我們要快快樂樂的。

  「我愛妳,幻笛!」他突然脫口叫了出來。

  她嚇了一大跳,他也為自己的失態而急忙踩住了煞車。

  當狂野的快感結束,又恢復到靜止的狀態時,他們的心卻仍是急速地跳著。

  「幻笛,我……」

  「不要說了。」她伸出食指封住他的唇,逃避似的不讓他說出任何承諾的話,只是催促著他。「走吧!」

  「幻笛……」

  葛震霍仍想說些什麼,她卻低下頭來。

  在他的眼裡,善良而單純的幻笛,十足是個令人心疼的女孩子。他根本想不到她被貧窮逼出了陰暗的一面。

  她會逼自己不要愛上他,最多,她只要付出一點點的愛,然後利用自己的身體駕馭他,如此一來就會換得數不清的金錢。而她也不會受到傷害。

  「你不想開車嗎?」當她再度抬起頭來時,仍然是一雙純真的烏溜溜大眼。「那我們來玩仙女棒——」

  「仙女棒?」

  她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解釋道:「就像你拿飆車來擺脫被父母限制住的煩惱,而我就是用玩仙女棒來擺脫貧窮的煩惱。」

  天啊!她竟能看穿他。

  「我想你一定不會玩仙女捧,我玩給你看!」

  當她把仙女棒點著時,迸出的花火,頓時金光閃閃,綻放出無比燦爛的光芒,美得讓人炫目。

  他跟著她一起玩著——一根仙女棒,把他帶入溫馨、新奇、歡笑,又多彩多姿的虛幻世界裡。當情緒high到最高點時,火花卻消失無蹤。

  「好了,我的憂愁也消失了。」她對他露出一個似乎已經忘記煩惱的微笑,她的傻氣讓他永遠無法忘懷。

  他低下頭,柔情似水地對她說道:「妳無須藉由仙女棒瞬間的亮麗火花,來讓妳忘卻貧窮所受的屈辱。其實妳只要跟我在一起,我就可以讓妳——」

  「你是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幻笛撇撇嘴,無奈地說著。「我不敢奢望會得到你的心、你的人。」不過,她卻定要利用他,得到他的錢。

  「幻笛……」難道,他富裕的家世背景,成了他和幻笛之間的阻礙?

  「我們回家吧!」幻笛調侃著。「再不回家,就怕你父母要打電話報警了!」

  想到一天到晚為了寶貝兒子而神經兮兮的父母,葛震霍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氣球般,使不出一點力來。

  沉靜的夜裡,能跟最愛的人在一起,是一種難得的福氣。

  可惜幻笛早被仇恨蒙蔽住了,看不到早已悄悄降臨的愛情。

  ※※※※

  夜深了。

  當幻笛興高采烈地回到家時,隔壁的老太太慌慌張張地趕了過來。「不好了,幻笛,妳爸爸喝醉酒,在路上遊蕩被車子撞倒,現在躺在醫院裡……」

  幻笛腦海裡一片空白,她緊緊抓住老太婆的手,顫抖地說道:「快帶我去醫院。」

  當她趕到醫院時,蔣生超早已奄奄一息,快要跟死神報到了。而這輩子,彷彿只有在臨死前的這一刻,他才終於徹底地清醒了,才真正正視自己唯一的女兒。

  「爸爸……」幻笛跪在他面前哭喊著。

  「我唯一的女兒,爸爸對不起妳……」蔣生超撫摸幻笛滿是淚痕的臉。「爸爸在臨死之前,要告訴妳一件事,妳要仔細聽著──

  「妳總是聽我在喝醉時胡言亂語,罵天咒地的,罵老天爺對我不公乎,可是,那卻是千真萬確的——」蔣生超用著僅餘的力量,握住幻笛的手。「安樂社區正對面的一棟豪宅別墅,是我父母留給我的。」

  沒想到,蔣生超原本也是富豪子弟,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她也會是富家千金?這突如其來的事實,讓幻笛十分愕然。

  「在我年輕的時候,認識了葛李木。」葛李木就是葛震霍的父親。「我們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成了莫逆之交,我十分信任他,可是他卻背叛了我。在一次聚會裡,他藉機用酒灌醉了我,讓我在意識模糊下簽了讓渡書,把祖產全讓給了他。」說到這一輩子最痛心的事,蔣生超突然胸口一窒,頓時從嘴裡噴出了一口鮮血。

  「爸爸!」幻笛看得心疼極了!

  「我上法院告他也沒用,葛李木早就收買了法官,而我的親筆簽名,更是讓我百口莫辯。葛李木這個人很精明狡猾,很快就經商致富,他在商界所累積的勢力,更讓人不敢惹他。」蔣生超憤恨地流下了淚水。「我會住在只隔一條街的貧民窟裡,遲遲不肯搬離,就是要守著原本屬於我的土地。可是——」那是他最痛最恨的苦啊!「我知道我很沒用,讓妳媽媽離開了我,也讓妳吃苦受罪,而我更是沒用的奪不回原本屬於我的土地……」

  蔣生超痛徹心扉地喊著:「這世界對我根本不公平。葛李木越來越有錢,而我卻窮極一生……」

  「爸爸……」幻笛早已哭得死去活來,無言以對。

  「孩子,等我死後,千萬記住,要把那塊屬於蔣家的土地給奪回來——」

  這是蔣生超的最後遺言。話一說完,他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任幻笛如何呼喚也喚不回。

  從此以後,她真的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

  父親的驟然離世對她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而關於葛家豪宅土地的秘辛,對幻笛更是致命的打擊……

  ※※※※

  為了辦父親的後事,她沒有再跟震霍聯絡,行動電話也關機了好多天。

  辦喪事要花很多的錢,她根本沒有那麼多錢,而社會局的補助,只夠讓她辦一個簡單而寒酸的後事,那簡直只能以草草埋葬來形容。蔣生超的遺體火化後,因為沒有錢買靈骨塔,只得將他的牌位先寄放在寺廟裡。

  幻笛對著父親的牌位發誓:「爸爸,請你等我,總有一天我會把原本屬於蔣家的土地給奪回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一位女富豪,到時候,我再風風光光地將你下葬!」

  等到她行動電話終於開機後,很快地便接到葛震霍的電話。

  那一頭傳來的是他焦急又叱責的口吻:「妳跑到哪去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妳!」

  是的,他氣壞了。他一向是要什麼有什麼的男人,可是為什麼就是偏偏抓不住幻笛的心呢?她真像是棉花糖,軟軟綿綿的,讓他老是捉摸不定。

  是的,他想佔有她。

  想要二十四小時與她形影不離,他無法忍受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她的行蹤成謎。

  直到幻笛出現後,他才明白自己是一個佔有慾極強的人,甚至強烈到不正常的地步。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久久之後,幻笛才哽咽地說著:「我爸爸死了……」

  「幻笛……為什麼不讓我分享妳的痛苦?」葛震霍嚇了一跳,微慍道。

  隨即又拚命責怪自己,為什麼他的好意總是弄巧成拙,讓她以為他在責罵她?

  「我們在公園見面好嗎?」他柔聲地請求著。「幻笛,我想見妳,就是現在。」

  「可是,你出得來嗎?」現在已經深夜了,葛家門禁一向森嚴,他有本事跑出來嗎?

  「為了見妳,我一定會有辦法的。」葛震霍信誓旦旦道。

  掛上電話後,他趕緊開始「故佈疑陣」。他在棉被裡塞滿枕頭,做成人形的模樣,假裝自己早已入睡了,然後便打開了窗戶,沿著二樓屋簷跳到一樓。萬歲!他高空跳躍著地成功,一點事都沒有。

  為了見幻笛,他連命都不要了。他匆匆忙忙的跑向公園。

  「幻笛。」當見到遠方憔悴孤零零的身影,他迫不及待跑過去,一把抱住她。

  「震霍……」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一直掉了下來。

  「想哭,就在我懷裡好好哭一哭吧!」她再也沒有依靠了,唯一的避風港就是他強壯的肩膀。

  彷彿在為她的悲傷哭泣似的,天空竟然下起大雨來了。

  「先躲雨吧!」葛震霍可是捨不得讓她淋雨,他趕緊把外套脫下來替她遮雨。而他更不願意在此時此刻棄她而去。「去妳家,可以嗎?」

  「可是——」她自憐而淒楚地道。「我家又小又難登大雅之堂……我怕你嫌棄!」

  「只要有妳在的地方,都是天堂。」他眼底的真誠不容置疑。「反而是我要求妳接納我才是!」

  「震霍……」她一語不發,就在他外套的包裹下,帶他回到了她那如鴿子籠大的家。

  ※※※※

  簡陋、窄小的公寓。

  當幻笛把燈打開後,葛震霍才發現這裡並沒有比公園好到哪裡去。

  地上到處都是一攤攤的水漬,雨水還不停地從天花板上一直滴下來。房子老舊得四處都在滴水漏水。

  「我就知道一定會淹水。」幻笛垂頭喪氣道。「你別動,我去拿水桶來裝水。」

  望著她窘困難堪的臉龐,葛震霍卻露出開朗的笑容,阻止她。「不!這是男人的工作。我來!妳不要動!」

  「什麼?不……」她根本來不及拒絕他,就看到他自在地捲起褲管,到廚房去拿抹布來,跪在地上擦拭。而狹小的地板很快便擦乾了。

  「謝謝……你。」她囁嚅道。趕緊招待他坐在破舊的沙發上,遞給他一杯溫開水。

  「不要謝我。」他幽默道。「對於一個我想保護的女人來說,幫她做點家事是應該的。」

  他兩眼閃閃發光,似乎照亮了黑暗老舊的室內,也要將她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

  對於葛震霍幾近赤裸的告白,說出了她是他的女人。讓幻笛羞怯忸怩地急速走到窗戶邊,那是微弱的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剛好可以藉著黑暗的角落來遮掩幻笛不安的情緒。

  「幻笛,」他告訴自己不要太急,他不想嚇到她。「妳究竟要逃避我到何時呢?」

  她以沉默當作回答。

  「幻笛——」他的試圖放鬆顯然是失敗了,見她沒有回應,他又開始緊繃了起來。「妳父親去世後,妳要何去何從?」

  她仍是悶不吭聲。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急速地起身邁向她,無聲無息的來到她身後,這時他聽到她微微的啜泣聲。

  「幻笛!」他從背後擁緊了她。「嫁給我吧!」

  她彷彿被嚇到似的想從他懷裡逃開,他卻緊緊地抱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我知道這或許很瘋狂,可是只要妳點頭,我立刻帶妳遠走高飛。」

  為了避免她反彈,他繼續說著盤算已久的計劃。「再沒多久我就畢業了,我計劃偷偷到奧地利去學音樂,而我要帶妳一起去——」他早就計劃好了。「別擔心錢的問題,我可以把爸爸給我的股票賣掉,那起碼有好幾百萬,足夠我們在異地生活了。如果妳還不放心,怕我父母那關過不了的話——」他全部都想好了,可以讓她 無後顧之憂。「我們結婚後,就趕緊有孩子,所謂『母以子貴』,到時我父母就不能拿我們如何了。」

  半晌之後,她苦澀道:「為什麼要替我設想得這麼周到?」

  「因為妳值得。」他情不自禁地輕吻她的髮梢。「妳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孩,也是最後一個。我要把我的心、我的身體、我的財富,所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統統給妳——今生今世,我只愛妳。」

  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她終於轉過身子正視著他。

  生命裡,許多失落的東西是用錢也買不到的。她就算有錢,也不能讓爸爸復生,就算有錢,也未必能得到他的愛。

  她終於明白,她是全心全意地愛他。

  「爸爸死了,我十分無助。我根本沒有退路了,現在,我的生命裡只有你——我愛你。」

  當她說出這三個字時,他立刻低頭吻住了她。

  這個吻該死的讓他們一發不可收拾。這個吻,該死的美好。

  以前,她怎麼會覺得接吻很骯髒呢?可是,他的吻竟然甜美又狂野,帶給她無限的滿足。

  「我想要妳。」他再也無法等待了。「我等好久了……」

  她清新的體味、柔軟的嬌胴深深地刺激著他。當他們一起躺在她狹小的單人床時,他呵護般的、溫柔地輕舔她的下唇,美好的讓她不知不覺張開雙唇,讓他的舌攻入她的唇,徹底佔有她。

  他的雙唇從她的面頰滑下,細密的吻不斷往下,一路灼燒她敏感的肌慮。「妳好純潔……」

  幻笛不曉得自己的衣服早被他褪下來了,當他碰觸那塊處女的禁地時,她全身羞紅顫抖不已。

  她輕易點燃他體內深處的慾火,他要她成為他的女人,他要填滿他內心深處對她最飢渴的慾望。

  在浪漫的夜色中,他們交付了彼此……

  ※※※※

  躲在他的懷裡,他的溫柔讓她白皙的面頰飛上一抹甜蜜的粉彩。

  「我有沒有弄痛妳?」他緊張地問道。

  「沒有……你很溫柔。」她滿足地閉上眼睛,還在神遊之中。「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做愛是這樣子——」

  他親吻她夢幻似的笑臉。「那是無可取代、獨一無二的美。」

  他們擁在小小的被窩裡,她跟他分享著她最在意的心事。她對爸爸死前的「遺言」,一直耿耿於懷。

  她小心翼翼地說出蔣生超生前所說,葛家的土地是屬於蔣家的事實……「我想這或許是我爸爸胡言亂語吧!真是好笑——」到現在她仍因無法置信而嗤之以鼻。

  她以為他會大聲地替自己的父親辯駁,誰知道,他竟然平靜得離譜,只是淡淡地說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我們是無法追究的,不過妳不用太擔心,以後我會想辦法把葛家那塊地,還有上面的別墅統統送給妳。」

  「什麼?」他是在開玩笑嗎?

  「妳以後是我的老婆了,那就是葛家的少奶奶了,跟葛家要一點家產有什麼不對?這是理所當然的!」瞧他一副篤定而不容辯駁的模樣。

  「喔!」她高興得喜極而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搞定蔣生超生前壯志未酬的遺願了。「太謝謝你了,這樣我就能對在天之靈的爸爸有所交代了。」

  「不要謝我。我送給妻子一點禮物,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他的食指輕點她挺翹的小鼻尖,又食髓知味的輕吻了上來,他柔情蜜意地說道:「我只要妳愛我……」

  這次她大膽地將他壓在床上,模仿他觸摸她的方式,大膽地撫摸他結實的身體,因他的驚喘而得意洋洋輕笑出聲……她帶領他到一個充滿閃電、彩虹、繽紛炫目的世界。

  那一個晚上,在幻笛的交心中,震霍明瞭她因貧窮而自卑,因貧窮而無法心想事成。

  她也想要和一般富有的孩子一樣,可以學琴,她也想要各式各樣漂亮的禮服,她也想要被父母寵愛,她也想要有一個粉紅色大房間,裡面有無數的洋娃娃來陪伴她……

  「我發誓,這些我將來一定都會給妳的。」他當著她的面起誓。

  終其一生,他都要極盡所能地寵愛她。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3 PM


第四章   

  葛震霍永遠都看不膩幻笛的臉。

  她的睡姿很美,又長又翹的睫毛在她的雙眼上形成兩道陰影,小而挺直的鼻子,像玫瑰花瓣般的柔潤紅唇,組成一張他百看不厭的驕顏。但最吸引人的是,她連睡覺時嘴邊都泛著迷人的微笑,深深撼動他的心。

  他真的不得不走了,如果被父母發現他半夜蹺家,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他下午還有補習,等到回家時都黃昏了,就趁那個空隙,可以和幻笛再見個面,就算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他都心滿意足了。

  他留了張紙條給她,滿紙都是甜蜜的話語。「親愛的,我必須走了!看妳睡得這麼熟,不忍心吵醒妳。記住!今天晚上老地方見,我想送妳一件神秘禮物。還有啊……為了表示我的真心,這個星期天,我要介紹妳和我父母認識……」

  當她醒來後,捧著他留下來的字條,忍不住吻了又吻。

  活了十七年,她從沒有感覺到,此刻照耀在她身上的陽光是如此熾熱,蓬勃而有朝氣,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

  黃昏時,幻笛慵懶地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期待著那台白色賓士車駛來。

  如今有了震霍,只要跟著他,她也有本事讓自己飛上枝頭做鳳凰,到時候呼風喚雨都不是難事了。哼!看看麥蕥蓎還有什麼好跩的!

  就像是心有靈犀似的,幻笛才在想著情敵麥蕥蓎,要怎麼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大老遠處,麥蕥蓎竟然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這些日子以來,葛震霍除了對她不理不睬外,也無情地直言他愛的人是幻笛。這讓麥蕥蓎深受打擊,顯然她是永遠得不到震霍的心了。

  「幻笛!」她姑在幻笛的面前,不再有以往的囂張跋扈,而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

  「有——什麼事嗎?麥高材生。」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這下換成幻笛心高氣傲地道。「真是難得看到妳在這裡出沒,這裡是貧民窟裡的小公園,寒傖得可是容不下妳這位高貴的千金小姐。」

  瞧麥蕥蓎一臉失意憔悴的樣子,想必自幻笛奪走葛震霍後,她一定很不好過。

  「我……」麥蕥蓎欲言又止。

  她要哀求幻笛把葛震霍還給她,沒有葛震霍的日子,她根本活不下去……

  「我什麼?」幻笛故意跩得二五八萬的,用著粗俗不堪的言語說。「有什麼話就快說,有什麼屁就快放!我可是要和震霍約會,沒空理妳!」

  麥蕥蓎顫抖地問著:「幻笛,妳得到震霍了嗎?」

  「妳說呢?妳以為呢?」幻笛一陣奸笑,對麥蕥蓎舊恨加上新仇交雜的容顏,使她看起來猙獰無比。

  「震霍愛上妳了,震霍真的愛妳……」麥蕥蓎啜泣的聲音傳來。

  「是的。一,點,都,沒,錯。」幻笛譏笑著。「我確確實實得到震霍了,他是我的男人了!」

  麥蕥蓎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眼光,絕望的淚水不停地灑了下來。

  幻笛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讓巳經到來、在一旁偷窺的葛震霍不寒而慄。甜美的幻笛消失了,眼前陰險世故的一面,是他無法想像的。

  「我相信他愛妳,但是,妳愛他嗎?」麥蕥蓎不甘心地說著。「妳不過是想利用他,讓自己變得有錢,這只不過是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伎倆罷了!妳根本只是愛他的錢!」

  「妳這樣說就不公平了。」幻笛絲毫不認為自己理虧,振振有辭道。「起碼我也付出了我的肉體,去換得葛家少奶奶的位子啊!況且我用我的身體去賺錢有錯嗎?在這功利的資本社會裡,大家各憑本事賺錢!而妳的勾引本事顯然略遜我一籌!」

  「這都要怪妳自己,妳從來不懂得要友愛同學,妳做人從不留三份情面,一直要將我趕盡殺絕。我受夠了妳的嘲笑,更受夠了妳種種簡直不把我當人看的凌虐行為,我一定要讓妳嘗到失去震霍的苦。」幻笛強烈的報復心,使得她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

  「我可是要妳看清楚!妳別傻得還以為——震霍會回到妳的懷裡。今天,震霍會不愛妳,完全是妳的報應,妳根本不值得人家同情。」幻笛看著麥蕥蓎傷心欲絕的模樣,竟然拍手叫好。

  「妳利用震霍賺錢,這樣對震霍的傷害很大。妳根本一點都不愛他——」麥蕥蓎無法想像會有人可以只為了錢,沒有愛,而在一起的。

  「我怎麼可能不愛他呢?只是我更愛他的錢罷了!」幻笛仰頭尖聲大笑,笑聲中滿是駭人的恨意。

  「我不久就要和他一起去留學了,我會住在音樂之都維也納,我會過著幸福的生活。我想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等於零,所以現在,先跟妳道別吧!」幻笛皮笑肉不笑地說道。「bye!bye!」

  她的話重重地打擊了麥蕥蓎,麥蕥蓎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心愛的人一起去留學,沒想到幻笛竟輕易取代了她……

  「我恨妳!」她用力地咆哮著,隨即邁開了腳步,一下便跑得老遠。

  幻笛繼續坐在榕樹下,心中感慨萬千,哼!沒想到麥蕥蓎也會有這一天,真是個輸不起的傢伙。

  她根本不知道葛震霍早己偷偷來到她後方的樹木邊。

  他故意把車停得很遠,一路散步到公園來,原本想給她一個驚喜,出其不意地從後方摀住她的眼睛,再大聲喊道:「親愛的,猜猜我是誰?」這雖然是一個可笑又幼稚的舉動,但也代表著他全心的愛。

  如今他站在原地文風不動,面色慘白,他將手伸進口袋裡,死命地握緊那支他特地跑到樂器行買的口琴。

  他真傻,他為她付出了全心全意,可是她卻只是在玩弄他,利用他成為她發財的工具……原來她的愛,只是建築在他的錢上面而已。

  她在欺騙他!

  欺騙他最純、最真、最無邪的愛。葛震霍吸吸鼻子,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

  他故做若無其事地大叫了一聲:「啊——」嚇了幻笛一大跳。

  「是你──討厭,你壞死了!」她嗲聲道。

  他牽動著嘴角,坐在她身邊,勉強地笑著。她立即一臉嬌羞地躲在他懷裡,「我好想你!」

  「嗯!我也好想妳!」嘴裡雖然這麼說,他卻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而沉浸在幸福世界中的她,根本沒有察覺異狀。「送給妳!」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物。

  「這是什麼?」

  「拆開看不就知道了?」

  「那我拆了喔!」當她看到眼前出現一支昂貴的口琴時,雙眼立刻發出光芒,高興地叫了出來。

  他拚命忍著即將狂洩的淚水,故做輕鬆道:「妳說妳想學鋼琴,可是卻苦無機會。其實學鋼琴才不好呢!鋼琴那麼大、那麼笨重,根本帶不走。學口琴的話,體積小又可以隨身攜帶。走到哪裡興致一起,想要吹一曲絕不是問題!」他安慰著她,同時也鼓勵著她。

  幻笛眼角泛著感動的淚水,那是她發自內心的淚水啊!

  看她的模樣,他實在無法置信她剛剛會說出句句讓他心如刀割、千刀萬剮的話。

  「謝謝你。」幻笛哽咽道。「我好喜歡它。」

  「不客氣。」他激動地撫摸她的面頰,用盡他這一生的癡狂摯愛道。「我要妳知道,我真的好愛、好愛、好愛妳!」

  「我也愛你。」她害羞不已道。

  然後,她把注意力全都轉向手裡的口琴。那是她長到這麼大,第一次收到的禮物呢!

  有錢真好,有個有錢的男朋友更好。她要什麼,就會有什麼。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他知道再不走的話,只怕他會忍不住崩潰……

  「嗯!」她知道他有「家規」,無法留住他。「那這個星期天?」

  「就同一個時間,在這裡碰面,我帶妳到我家去見我父母。」他強顏歡笑地許下他永遠無法實現的約定。

  「好。」她乖乖地目送他離去。

  她戀戀不捨對他的眷戀模樣,他卻認為這一切都是看在他的錢上,所做出的舉動……

  ※※※※

  這個星期,雖然白天他們的時間無法配合,所以沒有再見過面,不過每天晚上他們仍是濃情蜜意地通著電話。

  每一天,幻笛都含笑入眠。她根本無法預料到毀滅即將到來……

  星期天。

  她花了一整個早上的時間裝扮自己。去髮廊將頭髮修剪整齊,再好好地沐浴了一番,弄得全身香噴噴的,再穿上花了一星期逛街買的衣服和鞋子。這套衣服很正式,全身上下是連身的紅色洋裝。她不敢穿得太花俏,怕葛家父母會看她不順眼。當然這些所有的開銷,都是震霍出的。

  她一心想要拋去貧窮的陰影,在盛裝打扮的她,希望擁有的是大家閨秀的風範,而不是輕浮的小太妹。

  與震霍見面的時間快到了,她慎重又難掩興奮地出了門。

  可是卻沒想到,她呆坐在榕樹下的椅子上等了好久,震霍都沒出現。她試著打手機給震霍,然而他的手機竟是關上的。

  她不相信震霍會撇下她不管,震霍絕不是玩過後,就不負責的花心大少。那會是震霍出了什麼事嗎?這種不祥的想法,讓她整顆心被吊在半空中,擔心不已。

  直到兩個小時後,她終於看到在遠方對她猛揮著手的震霍。

  「震霍——」她高興得揮手大叫,但當她看到他摟著一位美少女時,她整個人彷彿被雷打到似的。

  那位耀眼出眾的大美人正是麥蕥蓎。

  「幻笛。」葛震霍一臉正經的說道:「我很抱歉通知妳,麥蕥蓎是我的未婚妻!」

  恍如被亂棍揮打般,眼冒金星的幻笛,看到麥蕥蓎得意的奸笑,宛如判了她的死刑,徹底地將她推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裡。

  「你……」幻笛習慣性的用力咬住了下唇,她渾然不知嘴唇已被咬得瘀青,只知道她的心在滴著血……「你不是說——」你不是說你要娶我……

  「我說過什麼?」他立刻矢口否認,他竟然死不認帳。「拜託!妳該不會玩真的吧?就算我們曾經在一起,也不能證明什麼吧?就憑妳——」他吊兒郎當地搖了搖頭,一副笑掉大牙的模樣。「妳是什麼姿色、什麼家世,怎麼配做葛家的少奶奶呢?」

  「如果妳覺得我應該為妳的童貞負責,那就把這些日子我供養妳的錢,當做是酬佣吧!」他大言不慚道。「這就算是給妳教訓,別天真地想用自己的身體去掙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次算妳好運,遇見了我,下次可別想錢想瘋了,把自己獻給來路不明的男人,若是遇上性變態,那妳可就糟了!」

  沒想到,震霍居然會說出這些比禽獸還不如的話,幻笛既可悲又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唯一僅剩的自尊,讓她用大笑來遮掩早已完全碎裂的心。

  她昧著良心說出了更惡毒的話,也將他幾乎逼上絕路。「好玩!你怎麼那麼笨竟相信我是愛你的?我根本就不相信你會愛上我,也從來沒愛過你,最多是玩玩而已,所以不是你甩掉我,而是你被我給甩了!」

  她轉身再面對蓮麥蕥蓎,故意把葛震霍說得不堪人目。「這種不怎樣的男人我玩過了也不要了,『麥芽糖』,就讓給妳吧!讓妳去撿破爛!」

  幻笛用力地揮著手,趾高氣昂對他們說再見,她故意假裝不小心揮手反賞葛震霍一個耳光,再充滿歉意地說著:「對不起,我不是要打你,只是看到你臉上有蚊子。」

  葛震霍根本無法容忍被人打耳光,但下手的是幻笛……「算了!」

  「當然算了,」幻笛牙尖嘴利道。「我失去童貞又怎樣?你以為我該在意嗎?你以為我希罕你嗎?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沒有你,我一樣會找到更好的男人,用自己的身體換取他們的錢!」

  她轉過身子,迫不及待地離去,潰堤的淚水狂洩而下,她沒有看見葛震霍神魂俱烈、傷心絕望的臉龐。

  他徹底的毀滅了她,而她也沒有放過他……

  ※※※※

  她不想回家。

  反正,她從頭到尾就根本沒有家。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夜好深了,街上連一個人都沒有,如果此時遇見壞蛋……算了,都無所謂了。

  她就這麼一直走著,像個遊魂似的,走累了,再也走不動了,才停了下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不過眼前這幢豪宅像極了葛家的千萬大別墅,因此讓她駐足了下來。

  她好冷,乾脆躲到樓梯間坐一下吧!她就坐在豪宅的階梯旁,藉著牆壁躲冷風。

  當她的思緒開始運轉時,心底便湧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悲苦。

  沒想到,她的愛給了一個玩弄感情的紈袴子弟……

  原來她蔣幻笛生來注定就是窮苦一生。這刻,她真的認清自己了。

  如今,她真的走投無路了。

  她居然有了死的念頭……死或許是最好的解脫,反正,世界上少了她一個人也無所謂。

  金雍宇是望族之後,也是擁有上億家產,在商界叱吒風雲的大亨——金飆深的二兒子。

  金雍宇一向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成績常常吊在車尾,留級了好多年,因此到現在已經二十歲了,卻還是在唸大二。

  而他唯一讓人稱羨的,就是他的商業頭腦,年紀輕輕,已經靠房地產和股票賺了不少錢。

  金飆深看這個兒子沒有唸書的本事,只得叫兒子照他學做生意,接管金氏企業的某些子公司,沒想到他越做越出色,雖然年紀輕,但也經營得有模有樣的,到最後,金飆深乾脆把龐大家業都交給金雍宇負責,自己退休去也。

  金雍宇雖然繼承了家業,可是卻和父母合不來,他鮮少回家,反而買房子住在外面。眼前這幢豪邸就是他的。

  三更半夜,喜好燈紅酒綠夜生活的金雍宇,終於酒足飯飽地開車回到了別墅門口。當他看到樓梯有影子在晃動時,嚇得心驚肉跳的。

  「是誰?」

  幻笛沒有回答。

  當他定眼一瞧,看到是個女孩子時,才減少了不少恐懼,但納悶隨即而來。「這麼晚了,妳幹嘛不回家?」

  「我沒有家。」幻笛坦白地道出了事實。

  「那妳為什麼會在這裡?」說也奇怪,總是笑自己無情無愛的金雍宇,對眼前的小女孩竟興起一絲憐憫。

  「我沒有地方去。」幻笛哽咽道。

  「那妳需要什麼呢?」金雍宇直言道。「需要錢嗎?還是需要一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我需要一把刀子,好讓我自盡。」幻笛斬釘截鐵地說道。

  「什麼?」金雍宇佩服她的果斷與勇氣,他呵呵地笑了出來。「妳有一般女孩子沒有的膽識。」他顯然對她有興趣極了。「讓我想想,讓我猜猜——」他居然跟她一起坐在階梯旁。「妳是不是被男朋友甩了?」

  話才一說完,幻笛立刻嚎啕大哭。「我真的不想活了……」

  「傻瓜!」金雍字不但不安慰她,還取笑她。「被男人拋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妳真是沒用。」他問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在妳還沒認識男朋友之前,妳是怎麼活的呢?」

  「我……」她回想著過去的生活。「我也是一個人活下來啊!我沒有母親,有一個整天酗酒的父親,因貧窮而被同學嘲笑……」

  「這就對了,妳再那樣活下去不就得了?」他輕鬆地說著。

  「不!不可能。」幻笛的淚水又開始潸潸滑落。「我再也不是過去純潔的我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對眼前的陌生人吐露隱私,說出心底最大的痛苦。「沒想到把身體給一個男人後,男人的熱情這麼快就冷卻了。而我還傻傻的以為,我的身體可以牽絆住他……」

  「傻瓜!妳也太笨了,妳怎麼以為妳靠男人就能發財?」金雍宇正經中帶著戲謔道。「女人可分為很多種類型,我想妳就是屬於『自給自足』型的勞碌女人,什麼都要靠妳自己才行!」

  「你為什麼看得出來?」

  「憑我的直覺。」幻笛和他在聲色場所所認識的女人截然不同。「起碼靠男人賺錢維生的女人,勢必要濃妝艷抹,花枝招展一番。她們虛偽地遮掩住自己不懷好意的心思,沒有一個不是把男人給捧上天,把男人當成天的模樣。而妳憤世嫉俗,無法虛與委蛇,怎麼能夠利用男人賺錢呢?」

  幻笛聞言又哭得死去活來的。「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我要用自己的力量,靠自己來賺大錢!這樣我起碼活得坦然自在!」

  「說得好。一個人可以什麼都沒有,就是不能沒有骨氣。」他看到幻笛不服輸的固執。

  金雍宇這輩子沒有佩服過任何人,此刻卻佩服幻笛越挫越勇及不屈不撓的精神。

  「可是憑我一個弱女子,想要賺大錢,實在是十分困難。」她想想又哭了起來,沮喪地說著。「算了,就當我在做白日夢吧!」

  「也不盡然。」金雍宇不知為何心血來潮,竟然有收留她的意圖?

  收留來路不明的女孩子,這不是很危險嗎?但偏偏他向來喜歡向危險挑戰。「算我今天心情好,看可憐兮兮的妳還算順眼,我跟妳做一個賭注——我需要一個管家和隨從,妳願意跟隨我嗎?」

  管家她應該是可以做得來,反正家事一向都是她在料理的。可是 「隨從」呢?那是做什麼的?

  金雍宇犀利的目光,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的猶疑。「妳在怕我?妳不信任我?」

  她搖了搖頭,他的話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她決定接受挑戰。況且眼前這個超級大帥哥,看起來雖然吊兒郎當的,但也不失正派,應該不是什麼壞人才是。反正她連命都不要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我不怕你,反正我什麼都沒有了,大不了命一條——」

  金雍宇聽了放聲大笑。「妳真是有趣。不過妳不會沒命的,只要妳肯好好聽我的話,我可以保證妳日後會名利雙收。」他禮貌地伸出了手。「我先介紹我自己,我叫金雍宇,請多多指教!」

  金雍宇?幻笛摀住嘴巴,瞪大不可置信的雙眼。

  金雍宇,不就是金氏企業的小開,台灣富豪榜上有名的單身貴族?

  「為什麼你會選我?我怕自己無法勝任隨從的工作……」幻笛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因為妳沒有路可走了。如果妳不選擇跟著我,妳也不知道該如何過下去。唯有孤注一擲的人,才可能拋開過去,並且完全信任我,接受我最嚴苛的訓練。」這就是詭譎難懂的金雍宇。「我跟一般人不一樣——我從不僱用跟我有關係的人,那樣會讓我綁手綁腳,無法徹底發揮我的命令和需求。我要自己一手訓練我的『心腹』,就算是陌生人也無妨,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只有利可言,要是有一天妳背叛了我,我也會毫無顧忌地毀滅妳。」

  幻笛倒抽一口氣。好可怕的人啊!

  她曾聽說過他花心的傳聞,有很多女人,萬一她誤上賊船……

  「放心吧!」金雍宇看穿她的恐懼,而取笑著她。「妳不是我會看上的女人,妳大可放一百個心,我不會欺侮妳的。」

  幻笛聞言,立刻機靈地接了下去,不動聲色道:「我就知道你會『公私分明』,我放心得很!」

  她已經開始跟他「約法三章」?金雍宇挑高眉毛,這女孩慧黠又精明呢!如果好好調教一番,將來必定大有可為。他顯然沒有看走眼。

  這一夜,幻笛的命運有了巨大的轉變,金雍宇就是她人生的轉捩點……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4 PM


第五章   

  幻笛神秘兮兮地休學了。

  她搬進了金雍宇的豪邸,過著外界難以想像的生活。

  許多蜚語流言不脛而走,將她說成是拜金女郎,是金雍宇的情婦……而他們之間其實是清清白白,完全只有主僕的關係而已。

  她何其有幸,能遇見商業大亨金雍宇。

  金雍宇不惜花錢栽培她,唯一的要求是,她要成為他唯一的心腹,並且不可以背叛他。他雖然沒有和幻笛立下任何契約,但他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唯有當他不要幻笛的時候,她才可以離去。

  幻笛知道跟著金雍宇,是她唯一的機會,只有這樣,她才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因此她相當上進,努力學習所有的商業知識。

  其實幻笛的生活,幾乎不是人過的。

  每天一早起來,密密麻麻的學習課程已經開始,金雍宇請老師教她股票、期貨、匯率、電腦、英文、拉丁語……除此之外,她要負責的事可多了,她是這棟豪邸的管家,不但要負責清潔,還得準備金雍宇的三餐……還要找時間複習功課,而金雍宇一抓到機會,就會測試她,根本不管她的時間夠不夠用。如果她一旦答不出來,或是回答得不夠好,脾氣剛烈的他隨時會對她惡言相向。

  「我可不要白費工夫,我已經在妳身上砸下了大筆的銀子,如果妳做不來,妳賠得起這筆錢嗎?」利字當頭的他,對於一切,都是用金錢來衡量其價值的。

  面對他無情的責罵,幻笛從來不敢掉一滴眼淚,因為她很清楚金雍宇根本不允許有一個愛哭的「隨從」。所以她的眼淚只能往肚子裡流……流乾了,再繼續走下去,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因為她根本沒有失敗的本錢。

  日子久了,她逐漸由剛開始的懵懂無知,進步到出精明幹練。假以時日,她會是他的好幫手,金雍宇滿意極了。

  他看準了,幻笛會是他的最佳「特助」……

  ※※※※

  和幻笛分手後,葛震霍嘗到何謂失魂落魄的滋味。

  他雖然仍是跟父母說說笑笑,跟麥蕥蓎虛情假意,可是他整個人彷彿行屍走肉般,靈魂早已被掏空了。

  「這真是太好了,」葛母的心永遠在兒子的身上,如今她真的是心想事成。「震霍,你答應跟蕥蓎訂婚,答應到美國留學唸經濟,答應爸爸繼承家業,媽媽真的好高興……」

  那個乖兒子彷彿又回來了,乖乖聽從母親安排他的宋來,毫無異議,不像前一陣子抗拒得很。對嘛!這才是她心目中永遠的好兒子啊!

  葛震霍根本聽不到媽媽在說些什麼,他的心仍是停留在不可能再見到面的「棉花糖」身上……

  哎!他傻、他癡,縱使她背叛他,欺騙玩弄離去後,他仍是對「棉花糖」情有獨鍾呢!

  其實麥蕥蓎可以強烈地感受到,震霍的心在誰身上。

  當他們獨處時,葛震霍根本對她不理不睬,但她仍默默地忍受了下來,畢竟她愛他,無法忍受失去他啊。

  「我知道,你的心裡還有幻笛——」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對不起,卑鄙地利用了妳。」葛震霍知道這輩子他永遠對不起麥蕥蓎。「我不愛妳,卻為了要討父母的歡心,逼自己和妳訂了婚……這對妳是不公平的。」

  「我不會恨你的。」麥蕥蓎心甘情願道。「我可以等,一直等,等到有一天你愛上我……」

  葛震霍聽了麥蕥蓎的深情告白,心底湧起了一股強大的痛楚。傻蕥蓎,難道妳不知道除了幻笛,這一輩子他心底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

  「我怕妳的『付出』,到最後都會付諸流水!」也許喚不回早已深陷愛中、無法自拔的麥蕥蓎,可是他仍要狠心地提醒她。「這太委屈妳了!跟一個不愛妳的男人……」

  但麥蕥蓎只是聳了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這讓葛震霍覺得十分好奇。這些日子以來,麥蕥蓎完全變了一個人,跟從前無理取鬧,動不動就大發脾氣的千金小姐有著天壤之別,現在的她,知書達禮、溫柔體貼得讓他良心不安。

  哎!要讓震霍徹底死心還不簡單嗎?如今時機到了,現在,她要讓他永遠無回頭路可走。

  麥蕥蓎狡猾地將話鋒一轉,裝作不經意地說著:「幻笛休學了,也搬出了安樂社區,聽說現在……」

  這訊息讓葛震霍的心跳漏了半拍。她走得真乾脆,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而他卻思念她到柔腸寸斷,痛不欲生。

  他逼自己不要管幻笛的事,可是偏偏心口不一,很不爭氣地問著:「她人在哪裡?」

  「既然你這麼想她,我想在你出國前,再去看看她也好——」麥蕥蓎假裝和顏悅色地說著。

  哼!她早學會了不要在他面搬弄幻笛的是非,不過她要親自帶他去登門拜訪。

  眼見為憑是殺人不見血的最高招術。

  ※※※※

  那是輛價值不菲的法拉利跑車,那是比葛家還富麗堂皇的豪宅,那是……金雍宇下了車,隨即幻笛也打開車門下來了。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親密地攬在一起。

  「那是金雍宇,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大名吧!他們家的財富是你們葛家望塵莫及的,他長得跟你一樣帥……看樣子,幻笛又釣到一隻大肥羊嘍!」麥蕥蓎故意比較著,要讓葛震霍的自尊永遠狠狠地被踩到腳底下。「我看你是比不上金雍宇的。

  「我爸爸和金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我聽他說,商界的人都說他們已經同居,幻笛是他的情婦……」麥蕥蓎乘勝追擊,撇撇嘴殘酷道。「我說得沒錯,『棉花糖』為了錢,是不惜跟男人上床的小太妹。

  「震霍,她根本不值得你愛,你真的要死了心,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麥蕥蓎溫柔地說著。「不管你愛不愛我,起碼我是愛你的。被愛總比愛人好。我求的不多,只要能待在你身邊,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幻笛啊!是妳逼我接受蕥蓎嗎?葛震霍難過得心在淌血。

  彷彿心心相印似的,幻笛突然回過頭來,她一下就看到了遠方的他們,臉色立刻比石膏還白,整個人呆若木雞,無法動彈。

  「怎麼了?」金雍宇沒有回頭,沉聲問道。

  「他們……」她眼底的悲傷讓人看了心碎。

  他們經過一陣子的相處,已經十分有默契,不用多說,便能瞭解對方在想些什麼。

  金雍宇威嚴地說著道:「去反擊吧!讓我看看『訓練』的成果!妳不再是一無所有,動不動就被人嘲笑的蔣幻笛了,妳現在什麼都有,將來更是會讓人不敢小覷的女強人。」

  「是的。」幻笛對老闆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我要把心底的傷痛完全忘記,不讓他們專美於前!」

  她泰然自若地走向前,威風地站立在他們面前。

  「好久不見了。」幻笛笑容可掬道。

  麥蕥蓎又被她的氣勢壓了下來,氣得破口大罵:「妳根本是個花癡,見一個愛一個,來一個要一個——」

  「而妳正好撿我不要的垃圾——葛家大少不過爾爾,金大少可比你值錢得多,你比得上嗎?」幻笛犀利的言辭,讓葛震霍頓時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是的,他根本比不上金雍宇……

  「為了錢,我會跟任何男人上床的。」幻笛故意把自己說得十分不堪。

  突然之間,葛震霍用力握住麥蕥蓎的手,輕描淡寫地說著:「『我們』是來告訴妳,『我們』除了訂婚,『我們』還要一起出國了。」他的話句句提醒著幻笛,他們現在是一體的。

  「喔!」幻笛冷笑道。「恭喜你們了!」

  話一說完,她便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留戀,沒有任何猶疑,從此與他們形同陌路……

  那一夜,幻笛流下了最後一次的淚水,流乾了最後一滴淚,她的心也枯竭了。

  把你藏在我心最深處。

  她告訴自己,葛震霍是不存在的。

  從此以後,她拚命地往上爬,活在掌聲與金錢堆裡。

  在金雍宇的協助下,她成了他的「特別助理」,讓金氏企業的員工,每天都戒慎恐懼地活在她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陰影下。

  她是快樂的。她靠自己的實力證明了她有本事成為財經產業界的女強人。

  可是,她的心底一直有一個人……

  ※※※※

  八年後——

  我試著把你忘記……

  儘管在這麼多年後。

  蔣幻笛急忙地衝向電梯。「糟了,要遲到了……」氣死她了,怎麼從一搬家以後,就諸事不順呢。

  她居然會睡過頭,慌亂中戴隱形眼鏡時,隱形眼鏡居然破了一隻,害她只能戴回又厚又重的近視眼鏡;化妝時居然用錯了左右兩眼的眼影;擦口紅時,又不小心被尖銳的指甲刮到嘴角,流出鮮紅的血;整理頭髮時,梳子居然不小,一掉到馬桶裡,有潔癖的她,就算撿起來再怎麼洗,還是不敢拿出來梳頭,害她一頭長髮凌亂不湛,整個人披頭散髮的。

  更離譜的是她才一奔進電梯,絲襪就不小心被皮包的鉤子勾破了一個大洞。往鏡子一看時,才發現鞋子的顏色居然不一樣?一隻腳是竭色,一隻腳是黑色……活了二十五個年頭,她從來沒有如此衰的一天。

  不,也許有……不過那已經離她好遠了。

  這都怪老闆突然打電話約她到摩天大樓的頂樓喝咖啡,談公事。也不早點通知,害她因為時間太趕,而頻頻出錯。

  終於到了。這算是吊在半空中的咖啡廳吧,讓她聯想起卡通的「天空之城」。

  她氣呼呼地衝出了電梯,找尋金雍宇的身影。沒多久,便看到他在對她揮手,她立刻奔了過去,沿路就開始破口大罵:「要談公事,到辦公室就好啊!那麼浪費錢幹嘛?」

  話一說完,她便噤住了口,心幾乎要從嘴裡跳了出來,整個人像被抽掉神經般的陷人虛幻游離裡。

  眼前坐著的不只金雍宇一個人,身旁還多了個他。

  這麼多年來,他杳無蹤影,直到前些日子,媒體報導他要結婚的消息……

  「我來介紹一下——」金雍宇不知是真不知情,還是故做正經?他慎重地介紹著:「這是天盛集團的葛震霍先生。這是我的心腹幻笛,她是商界的名女人,你一定知道她的。」

  「妳好!久仰大名!」葛震霍伸手握住幻笛的手。

  那一秒間,她可以感到他的手加上了力道。

  「你們先聊,我先離開一下。」雍宇的行動電話在此時響起,他一聽到是薩兒的聲音,便喜孜孜地起身,前往長廊準備好好地甜言蜜語一番。

  「雍宇……」幻笛想叫住他,尾隨他出去,她不要一個人孤軍奮戰。

  出乎意外,葛震霍竟然不動聲色地伸手從桌下拉住她的膝蓋,讓她無法動彈。

  「你——」大庭廣眾之下,他的「明目張膽」沒人看得到。「放手!」她咬牙切齒,雙眼噴出火花。

  「這是妳嗎?」葛震霍真的要大失所望了。「妳難道忘了十七歲時的妳,是個開放的小太妹,不知羞恥地主動要跟我上床……怎麼?用在二十五歲了,反而越活越回去,成了拘謹古板的老淑女……怎麼回事?『棉花糖』!」

  一提到過去,幻笛就一肚子氣。

  「誰沒有過去?」幻笛大言不慚地反擊著。「就算我在十七歲時跟你上過床,也不表示我二十五歲會『再』跟你上床!」她狠毒地說道。「你——已經不列入我的名單之中了。我會跟任何男人上床,就是死也不會選擇你——」

  她要讓他看看她這幾年的「功力」,她絕對不再是哀怨自憐的「棉花糖」……

  葛震霍大笑三聲,不屑地說著:「我就說嘛!『棉花糖』何德何能,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台灣產經界女強人的位子,這不過就是靠雙腿一開,任男人對妳予取予求——」

  她目光一閃,憤怒地伸出手來,打算用力地揮向他的面頰。誰知她的手立刻被他狠狠地握住,只能停留。

  「妳十七歲時打過我,現在休想我會再任由妳打。」他咬牙切齒道。「沒人敢打我,只有妳。就算是過了八年的時間,我都還記得妳欠我的一巴掌。」

  「住口!」幻笛手足無措時,總是習慣性的咬咬下唇,這小動作並沒有逃過他犀利的目光。她每每心煩意亂時,更會把下唇咬得發紫,那總是讓他心疼她的櫻桃小唇。八年了,她的壞習慣仍是沒變。

  「我有今天的財富和地位,是完全靠自己的實力和頭腦得來,我警告你,不准你侮辱我,胡言亂語。」她憤恨地說著。

  「是嗎?」葛震霍根本不以為然。「我記得妳曾經為了錢,不惜跟我上床……」他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仍然沒有移開的意思。不但說著充滿挑逗的話,還不懷好意地用力捏住了她的大腿。

  「住口!」幻笛氣急敗壞地低聲叫嚷著。「我唯獨跟你……」那是她生平最大的錯誤——

  當她正想繼續罵下去時,卻突然住了口。

  算了吧!何必跟他解釋得那麼清楚,就繼續讓他誤會吧!讓他認定她就是認錢不認人的小太妹,讓他氣得半死。

  她懷疑八年後他再度出現的動機,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她玩弄他的事總是耿耿於懷,選在媒體宣佈他要結婚時又回來找她,而且他的未婚妻還是她高中時的同學麥蕥蓎——

  「算了!隨便你怎麼想!」她用力推開他放在她腿上的大手。

  「葛總裁,如果沒什麼事,我要走了!」她直言道。「我會來是因為雍宇找我來談公事,我沒時間跟你鬼扯!」她快速站起了身。

  「妳撇不開我的——」他的嘴角牽動起一抹足以讓她不敢小覷的微笑。

  金雍宇急急忙忙地從餐廳玄關走了進來。「對不起,我現在要趕回去開會,幻笛,妳幫我招呼一下葛總裁——」他使了個眼色給幻笛,小聲地說著。「千萬別搞砸了,天盛集團是我們公司即將合作的對象。」他隨即又大聲交代著幻笛:「妳下午再回來公司開會,我有事要跟妳說!」

  金雍宇急沖沖地離去,讓幻笛一個人孤零零地面臨她心底最恐懼的挑戰——葛震霍一直是她多年來,心裡的一個死結。

  「回來坐吧!」葛震霍笑嘻嘻地說著。

  從前那個斯文、溫柔、文謅謅的大男孩消失了。他真的變了一個人。

  一樣的英挺偉岸,英俊瀟灑,可是卻多了股世故成熟的味道。他的微笑雖然依舊迷人,可是似乎隱藏了一股危險。他那莫測高深的模樣,不但充滿了神秘,也讓人無法捉摸。

  幻笛心不甘情不顧地坐了回去。

  他們要談什麼?她懷疑他們根本無法好好交談。沉重陰暗的記憶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令人窒息的氣氛圍繞著他們倆。

  「這八年來——」他居然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打了開來,拿出一枝上好的雪茄,開始抽了起來。

  他居然會抽煙了?

  「這八年來,過得怎麼樣?」幻笛嗤之以鼻。

  他嘴角上揚,諷刺道:「我拋棄了我最愛的音樂,到美國學經濟,我繼承家業,我讓自己沉迷於追逐金錢的遊戲裡,我讓天盛集團從傳統產業成功轉型成為國際上大放光芒的企業——」

  「真是恭喜你了!」她冷冷地笑著。「不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突然開始激動起來,恨恨地說道:「八年前,我看到妳琵琶別抱,找到一個比我帥、也比我有錢的金雍宇,甚至是為錢不惜和他同居……那一刻,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洗刷妳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

  「少把你的成就歸功於是對我的報復!是的!我看到了,如今你功成名就,媒體大肆報導,爭氣的企業家第二代,成就遠遠超越你的父親……你已經成功的洗清了被我甩開的恥辱了!」幻笛一直緊繃的神經,頓時放了開來,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這又如何?我跟你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他面無表情,保持沉默,只是拚命地抽著煙。

  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震霍,對不起,我遲到了……」是麥蕥蓎!

  當她意外看到幻笛時,慌亂的神色一閃而逝,立刻又迅速地遮掩住。

  兩個昔日的情敵,竟在八年後相遇——

  麥蕥蓎明艷的臉孔看來十分刺眼,她一身白色緊身的露背小禮服,襯托出玲瓏有致的身材。老天爺真是太厚愛她了,經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光芒四射。

  而幻笛呢?這些年來為了表示自己高高在上的主管地位,她的穿著越來越保守,不但總是穿著樸素正經的套裝,表情更是嚴肅得可以。

  這種裝扮其實也是為了要跟那些喜歡穿著暴露的女人有所區別,她很想拋棄過去那個放蕩隨便的小太妹形象……

  尤其在這一刻,她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披頭散髮,還在麥蕥蓎故意用著大眼上下打量時,拚命遮掩今日頻頻出錯的穿著。這讓幻笛感嘆到上天真是對她不公平。

  她多想向麥蕥蓎炫耀,當年貧窮的醜小鴨已經不見了,她已經搖身一變,成為商場上赫赫有名的女強人……

  「好久不見!」麥蕥蓎一副大家閨秀般的模樣,率先問候著。

  「是啊!好久不見。」幻笛強顏歡笑,虛偽地說著。「妳仍是那樣的光彩耀人!震霍有妳,真是他的福氣!」

  「對啊!我們是回來舉辦婚禮的——」麥蕥蓎嬌羞如花道。

  「真是恭喜了!」幻笛得體地祝賀著。「別忘了寄喜帖給我喔!我一定會包個超級大紅包祝福你們——」

  「沒問題。」麥蕥蓎故意貼震霍,親密地握住了他的手,甜蜜地笑著。「結婚是女人的大事,我當然不會忘記向昔日的『好同學』宣佈我的喜事。」

  話題很難再繼續下去了。幻笛拚命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她只想拔腿就跑。

  「那你們慢慢用餐吧!我還要開會,我先走一步了!」幻笛立刻起身,抬頭挺胸地離去。

  她沒有遺漏麥蕥蓎在她身後的批評。「震霍,你看她的絲襪破了呢!好好笑,同一種款式的鞋子穿的顏色竟不一樣。你剛有沒有注意她的妝,畫得一團糟,頭髮又亂得可以,這種樣子還敢出現在公眾場合,要是我,早就一頭撞牆去了……就是有人不認命,認不清自己出身貧賤,癩蛤蟆還妄想會成天鵝……」

  八年後,原來,大家都變了。

  震霍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威風凜凜,渾身散發出一股邪氣。麥蕥蓎仍是美得讓男人心癢難耐,而她,也以升成為商界的女強人。

  不!其實什麼都沒變,在葛震霍和麥蕥蓎面前,她永遠遮掩不住「棉花糖」是來自貧窮的家庭,是個放浪形骸的小太妹的事實……

  很久了,眼淚早不存在於她的生活之中,而今為什麼她的臉頰會流下一串又一串的淚珠呢?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5 PM


第六章
   

  她離開餐廳,立刻前往服飾店買下一整套昂貴衣服和鞋子換上,那套海藍色的及膝套裝,看起來十分高貴而且正式。而脖子上裝飾的蘭花,更顯得雍容華貴,有如含苞待放、嬌艷的花朵。

  她又去便利超商買了絲襪換上,接著她趕緊去眼鏡行配一副隱形眼鏡。長戴型隱形眼鏡當然沒有那麼快拿到,她索性先買一副拋棄型的隱形眼鏡換上。她又去了髮廊洗髮,讓造型師為她梳妝一番。

  這才是她的防身面罩——一個強勢霸道、讓人敬畏的女強人。

  當她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時,她才安心地吐了口氣。

  她連忙回到公司,擺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準備開會。當她走入會議室時,不對勁的感覺立刻襲向她。

  這不同於一般的會議,平常開會時,總是坐滿了人。此時會議室裡卻只有寥寥的幾個人。可是眼前這三男一女,卻散發出一股凌人的氣息,讓幻笛直覺他們不是泛泛之輩。

  金雍宇坐在會議桌的正前方,對她露出歡迎的笑容。「大家好!這是我的心腹幻笛——幻笛,這是新夥伴,」他大老闆的架式展露無遺,由左而右,依序—一介紹著。「官澤湧,季風野,黎弦岩,和唯一的女性貝煦藍——」

  這三個男人,看起來都有一股威嚴勇猛的氣息。而唯一的女性:貝煦藍,她美得像是從教堂裡蹦出來的天使,高貴得讓人讚嘆。

  官澤湧看起來有一些年紀了,應該有三十幾、快四十歲了吧!是負責擴展保全事業部的。而季風野年紀很輕,應該算是年輕小伙子,幻笛根本不相信他會有什麼偉大的作為,可是金雍宇竟然聘請他建立新的科技電腦系統?至於黎弦岩呢!年紀應該跟金雍宇差不多大,金雍宇任命他為發展生化部門的經理?

  更離譜的應該算是貝煦藍了,燃看起來不過才二十出頭,金雍宇竟然要她負責整個公司的財稅會計?

  金雍宇一定瘋了!幻笛在心底連聲咒罵著。

  「蔣小姐,久仰大名!」

  「你們好!」

  虛偽地打完招呼之後,熱絡的場面很快就結束了,接下來每個人又恢復了嚴肅的臉色,直挺挺地坐在原位上。

  「我要向大家說明的是,企業需要更新,需要淘汰換新,我一直認為合併比單打獨鬥好,當天盛集團的葛震霍總裁找上我,向我提出合併的方案時,我毫不考慮的答應了。」金雍宇頻頻向幻笛這邊瞧,似乎有口難言。「老實說,我父母年紀大了,我又結了婚,我現在胸無大志,不想讓自己整天埋在金錢堆裡,我只想好好的陪家人——」

  幻笛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了起來,金雍宇這一番話,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區分了好幾個事業部,將由這幾個人接管,至於幻笛妳……」

  金雍宇揮揮手,官澤湧、季風野、黎弦岩、貝煦藍識相地走了出去。偌上的會議室裡,頓時只剩下他和幻笛兩個人。

  金雍宇將一大疊資料推向幻笛。「我從來不會虧待我的『心腹』。有了這些遣散費,妳下半輩子就不用擔心了。」

  遣散?

  好像有千百把菜刀往她身上飛了過來,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似乎要將她碎屍萬段。

  好久之後,她才有氣無力的問道:「我……做錯了什麼?」

  「妳沒有錯。」金雍宇也捨不得幻笛,可是他愛莫能助。「我必須很抱歉地告訴妳,我不需要妳了。雖然現在才告訴妳,是很突然而且殘酷的,不過我建議妳,最好盡可能的把自己嫁掉——這樣就不用如此辛苦奔波,下半輩子也有個依靠!」

  在八年前那個晚上,他好心地收留了她,可是八年後,他卻要她離開。「我們的『口頭約』總是會有終了的一天──妳不可能在我身邊做一輩子的助理,況且我覺得婚姻才是女人唯一的歸宿。」

  「可惡!當年是你告訴我,女人要自立自強,不要倚賴男人,不要相信愛情,女人不需要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幻笛不顧一切地開始頂撞上司。

  「那時是因為我還沒結婚啊!也還沒遇見真愛啊!」金雍宇一臉無辜地辯駁著。「我怎麼知道結婚的滋味這麼美,和薩兒在一起的感覺這麼棒?妳看薩兒還不是乖乖待在家裡,從不跟男人爭著出鋒頭,她有因此而少了什麼嗎?沒有,她衣食無缺,還有我源源不絕的愛。」

  金雍宇語重心長道:「幻笛,起碼我『現在』覺得這社會不需要像妳這樣的女強人,女人應該回到家庭,回到丈夫的懷抱!」

  「去你的!都是你的大男人主義在作祟!」幻笛幾乎想脫下高跟鞋丟向他的頭,她提出嚴厲的警告。「你以為利用那些『空降部隊』就能把集團管理好?那你真是大錯特錯了!你忘了你下面那堆員工是被誰收服的?是我蔣幻笛ㄟ!」

  「就是妳們女人專門跟男人鬥,跟男人搶生意,害妳都爬到我的頭上來——」金雍宇惱怒地大吼著。看她居然敢對他大小聲,讓他連總裁的面子都掛不住。

  「是我替你分憂解勞,才讓你能輕輕鬆鬆地每天跟薩兒你儂我儂的,而且公司的業績還能飛漲!我實在功不可沒!而你在我失去利用價值後,就打算一腳踢開,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幻笛趕緊把那些遣散費緊緊握在手裡。「這些錢我拿了,我會回去仔細算清楚,如果你虧待我的話,我會再回頭找你算帳!」她實在窮怕了,自然愛錢愛得要死。

  不過被遣散這件事還是令她心有不平,她恨恨地道:「這些錢就算是我為公司這幾年打拼的貢獻,以後沒有了我,我可以確定的是你的日子將會很不好過,因為你根本只是個虛有其表、愛打腫臉充胖子、一無是處的總裁!」

  她自信滿滿地說著:「你會需要我的,我會等到你需要我的那一天。哼!到時候的薪資可要好好談一談了!」

  「砰」地一聲她甩上了門,瀟灑地離去。

  ※※※※

  她是一肚子火,可是在看到金雍宇給她的遣散費後,所有的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真的待她不薄呢!

  手中這一疊高達五千萬價值的有價證券,夠她奢靡地過完下半輩子了。

  她也想開了,也許二十五歲退休對她而言是太早了,可是有很多女人二十五歲就嫁了,終其一生,為家庭忙忙碌碌,一點賺錢的本事都沒有。而她卻能在二十五歲時就得到近乎五千萬的遣散費。她只要好好地利用這筆錢,就夠她快快樂樂地過下半輩子了。

  他們一直是誠心以待的主僕關係。可是在他手下賣命八年,他嚴厲得近乎刻薄,從沒給她什麼好臉色看過,她也真是受夠了!而這次他幸好沒有虧待她,那就算了!大家好聚好散!也不用去刁難金雍宇了。

  她計劃自己想過的輕鬆生活,早上玩股票賺錢,下午進健身房,洗SPA,做各式各樣的按摩……做一個悠閒自在的單身貴族。

  哼!誰敢再說她是貧苦人家的小孩呢!現在的錢加上以前的存款,足夠證明她是年輕的女富豪了。

  第二天她就去買了一輛六百萬的進口豪華轎車。

  為什麼她要挑賓土車?

  從前,那個大男孩就是開這種牌子的車子載她去兜風……哈哈!現在她憑自己的實力,也擁有高級的賓士車了。

  然後她嫌自己原先住的三房兩廳還不夠寬敞,她一向羨慕歐洲式的宮廷花園建築,和彷彿隱居式的世外桃源生活,於是她到了台北最偏遠的郊區買了三千萬的豪宅。

  這豪宅住在山上,大台北的夜景可以一覽無遺,附近還有著有名的觀光景點情人湖,還是一個採茶飲茶的好地方。

  有山又有水,真是人間仙境啊!

  當房子的鑰匙落在她手上時,她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

  有房有車,有錢在手——人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在擁有她渴望已久的財富後,她卻覺得心底似乎失落了什麼。

  是失落已久的心嗎?是因為沒有他在身邊嗎?

  ※※※※

  每天沒事可做,她就開著進口轎車到處遊山玩水。

  她四處晃蕩著,不知不覺將車子開到了蜿蜒小徑中。

  此時,過去的記憶,突然一幕幕的躍入了腦海,她彷彿看到過去,那甜蜜的景象:他帶著她看海,飆車,在夜光中玩著閃閃發亮的仙女棒,他親吻她,深情地與她纏綿……

  她在幹嘛?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將車子死命地往上開去,想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一些。

  可是此時,她突然發現她完了。

  這是一條死路,前面道路封閉,右邊是峭壁,左邊是懸崖,懸崖下是湖泊,她卡在中間進退不得。

  如果一個不小心,打錯了方向盤,她準會衝下山谷,掉進湖泊裡……」

  不會吧!她不會那麼倒霉的,她蔣幻笛最倒霉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如今,她早脫離厄運,不會再發生什麼不幸的事了。

  試試看!她小心地旋轉方向盤,第一次,成功地後退了一點,第二次,也順利地退出了封閉的山谷,可是第三次時,輪胎突然打滑,一瞬間,車子便往山谷下滑……

  啊——

  她縱聲尖叫。

  車子正中紅心,不偏不倚地掉落在湖面上。

  她的心臟快速地往下墜,彷彿掉進無盡的深淵裡。而她的身子更是開始顫抖了起來。

  幸運的是,在被撞擊頭部後,她竟然平安無事!意識也很清楚,只是車子快速地往下沉。

  眼見大水氣勢洶洶地將車子圍住,她要打開車門逃出去,偏偏水力大得讓她根本開不了車門。她索性打開車窗,瞬間水從車窗快速流了進來,大水將她團團圍住,-剎那就淹到了她的胸部。

  完了!她要死了!她離死神不遠了。可是到了生死關頭,她竟然還是沒有流下一滴淚水。

  突然之間,不知道是誰在大叫:「有車子跌到湖裡了,車主被困住了……快點救她!」

  在湖面正中央漸漸沉沒的是一台名貴的進口轎車,車主就算不是個大富翁,也該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吧!若是他被淹死在水裡,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成為報紙的頭條,或是對社會產生什麼影響……

  說歸說,叫歸叫,可是湖泊又大又深,根本沒有人敢跳下去救她。亂哄哄間,有人叫著要等救難人員來,可是等了半天,卻不見人影。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遠方傳來,那是在她心底深處最愛的一個男人。

  可惜,她或許沒有機會再見他一面了……

  「你們是在等救難人員來收屍嗎?」葛震霍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看情勢不妙。「算了!我自己去救她——」葛震霍脫下西裝外套,不顧大家的叫嚷制止,往清澈的水裡一跳,奮力游向幾乎要沉沒的白色賓土車。

  湖邊的圍觀群眾驚悚地望著一場驚險萬分的英雄救美——

  在幻笛即將奄奄一息之際,被葛震霍從車窗裡拉了出來,他死命地拖著她,她也緊緊地攀附著他;他賣命地向前游,當他們終於到達岸邊時,才真正的脫離險境了。

  兩個人互看一眼,鬆了口氣,直到此時,他們才確定他們真的活下來了。

  岸邊的人潮大家拍手叫好,這位勇敢的男性,成了大家心目中最偉大的偶像了。

  渾身濕透的幻笛呆楞地望著奇跡似出現的葛震霍。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而且還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一時悲從中來地大吼著:「都是你害我的!」沒有死裡逃生後的驚嚇,也沒有感激。

  葛震霍被罵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圍觀的群眾被幻笛的潑辣給嚇得一哄而散。

  而幻笛不顧一切,繼續大聲地咒罵著:「如果你沒有出現,我會過得很好。都是你!遇見你以後,我就霉運連連。」她把所有的不幸都歸咎在他身上。

  望著湖底正中央的名牌轎車,她仰頭對天大叫:「喔!我的六百萬新車……」幻笛欲哭無淚地說著。「認識你,就是我的不幸,八年後,再次看到你,是我倒霉的開始——」她的話似乎在說著他們沒有斷得乾淨,還有「藕斷絲連」的可能……

  「說!你出現在我面前,是想幹嘛?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都不是。」他鐵青著臉說道。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她咄咄逼人道。

  「是……」他如野獸般狂亂的眼神,竟潛藏著一股不可思議的溫柔。

  冷不防間,他完全不管兩人身上濕答答的,竟伸手攬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不顧幻笛的叫囂和錯愕,他低頭貼住他思念巳久的唇。一如八年前那般,他只想重溫舊夢——

  ※※※※

  「放開我——」幻笛奮力掙扎。

  「走吧!」他不以為意鬆了手。「要不要坐我的車子,我送妳回去?」

  「不要。」她賭氣地搖頭。

  「由不得妳。」他不懷好意的笑著。

  「是嗎?」她不以為然。

  「不要的話——」他故意緊緊地貼上她,她嚇得連忙跳開。「那我就繼續強吻妳,讓妳眾目睽睽下,顏面盡失!」

  這招還真管用。

  他可以不要面子,她卻會死要面子。剛剛死裡逃生後,他竟然就在光無化日之下,給她個火辣辣的親吻,這叫她的臉要往哪裡擺才好?

  她最好趕快逃離這裡吧!至於沉在水底的車子,就通知警方派遣人員來打撈了。

  「走吧!」他很紳士地請她坐上了車子。

  邊開車,他邊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車子開了好一段路後,他突然將它停在隱密的地方。兩人坐在車上,氣氛僵硬得讓人難受,難道他準備跟她談判?

  「妳逃不掉的,妳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突然之間他劈頭就說出了這句話,讓她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這是在威脅她嗎?還是在恐嚇她?

  二十五歲的她再也不如十七歲時的純真與羞澀,她怒氣騰騰地用力往他胯下一踢,當場給他難看,也表示絕不屈服的決心。趁他低聲哀嚎時,她機靈地打開車門,拔腿就跑。

  可惜她並沒那麼好運,才跑沒兩、三步,就被他抓了回來,乖乖地坐回座位上。他的手狠狠地抵住她的下巴,一隻手若有似無地撫過她的胸脯,她不由自主地又落入了他的懷裡,一動都不敢動。

  「看妳能往哪裡跑——」他賊兮兮地笑著。

  她氣得緊緊咬住牙根,乾脆閉上眼睛不看他得意的笑臉。「我是沒辦法跑,但是你對我『鍥而不捨』,緊緊跟隨——連我意外掉落在水裡,你都能出現在我面前,究竟有何居心?」她牙尖嘴利地反問著。

  雖然她只能用「聽」的,聽他粗重的呼吸聲,聽他清晰可聞的每一句話。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狠狠地擊中了她的心坎。

  他沉重地道:「過了這麼多年……我領悟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儘管過了八年,我仍舊無法忘記妳。」

  葛震霍終於肯面對自己真實的一面。幻笛的心跳開始加快,像飛馳疾速的火車。

  「我捫心自問,這是愛嗎?我怎麼可能會愛上見錢眼開的小太妹?」他自我解嘲著。「很諷刺是不是?我居然會對一個幾乎是妓女的女孩子難以忘懷這麼多年。」

  幻笛很想破口大罵,卻被葛震霍摀住了嘴巴,他逼她要聽完他所有的話。

  「直到我再度見到妳以後,終於理清我心底的疑惑了。」他豁然開朗道,那股有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容,讓她在黑夜裡都感受得到。「那不是愛,而是需要。我對妳有很強烈的生理需要,幾乎到了飢渴的地步。」

  這番話讓幻笛聽來十分刺耳,她扭動掙扎以示抗議,可是當他厚顏無恥的大手握住她的雙峰時,她再也不敢動了。

  「天!這八年來,我從沒有忘記過妳處子般的嬌胴,每每夜裡,妳是我性幻想的最佳人選。」他毫不隱藏自己赤裸裸的慾望。

  「住口!」她再也受不了了,無法任他如此放縱,從前斯文拘謹的大男孩到哪裡去了,怎麼變成一個開口閉口都如此低俗的男人。

  她瞬間張開如貓咪般亮麗有神的大眼,狠狠地咬了他的手掌心一口,趁他痛得鬆手時,她提醒他道:「你忘了你還有個未婚妻麥蕥蓎嗎?你怎能對不起她——」

  「除了妳以外,妳認為我還會在意其他女人嗎?麥蕥蓎不過是我在父母面前的幌子罷了!」他理所當然地說著。「我不過是利用她而已。如今我父母已經不在了,她也失去利用價值了。」

  說起來真是命運的捉弄,葛父葛母一生處心積慮保護兒子的性命安全,沒想到兒子出國去美國唸書時,他們因為想念兒子,常常搭飛機前去探望。就在去年,一場空難意外結束了他們的生命。像葛李木這種有頭有臉的人物,發生這樣大的事情,還登上了新聞頭條,報導了好幾天呢!諷刺的是,他也只有在父母去世後,才真的擺脫父母的囚禁,享有他奢望已久的獨立自我。

  「你這無情的傢伙——」

  「這全是拜妳所賜,是妳逼我的,是妳成就我的。」當年是她先玩弄他、利用他;他不過是反將一軍,一報還一報。

  「你……」她氣得講不出話來,急促的呼吸導致胸部上下晃動,他伸手觸碰女人最柔軟的溫柔鄉,不禁呻吟連連。

  「不要碰了。」她氣得抓住他的大手。「縱使你認定我是妓女,可是我還是不會讓你為所欲為的。」

  「哼!話別說得太狂,」他一陣冷笑。「如果我們結婚,妳勢必要盡妻子的義務——」

  「什麼?」她的心臟幾乎要停止了。「你……一定瘋了!不!應該是我瘋了!」

  「娶妳是最好的報復手段。」他一五一十道出這麼多年來積怨的恨。「當年應父母要求,我才不得不和麥蕥蓎訂婚,可是幾年來,不論父母軟硬兼施,我媽媽甚至不惜在我面前鬧自殺……都無法打動我,動搖我的信念。我怎樣也不肯和麥蕥蓎結婚,我父母沒能看著唯一的兒子結婚生子,頤養天年,就撤手人間,這是我心底最大的遺憾。」

  「你父母死於橫禍,關我什麼事?你別不分青紅皂白的亂咬人——」

  「不!這筆帳我要算到妳身上。」他理所當然地說著。「如果沒有妳的出現,我就不會遇見妳,因為和妳有短暫的親密接觸,讓我忘不了妳,我的心底始終有妳的存在。所以再怎麼樣我都不願意娶麥蕥蓎為妻,讓我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如今父母去世,我再也沒有顧忌了。我想開了,過去沒本事讓妳留在我身邊,現在我就一定要得到妳,讓妳再次甘願為我褪去衣服,一絲不掛地面對我——」他大膽露骨的話,讓她倒抽了口氣。而他的大手將她的小手緊緊地包裹住,堅定地說著:「我來,是要妳嫁給我。」

  ※※※※

  「嫁給你?」她的腦袋婦像被雷打到似的,一時反應不過來。

  「反正妳現在也沒工作了,正可以乖乖做個家庭主婦,不是嗎?」

  一陣天旋地轉後,所有的疑感都得到了答案。「雍宇會變得那麼絕情,用遣散費打發我走,是你要求的?」都怪她聰明反被聰明誤,失去工作的噩耗讓她太激動,忘記理性地分析事情,沒能早點看出異常之處。金雍宇最後一次測試她的「考題」,她居然沒能過關。

  金雍宇是極度呵護她的上司,絕對不會在財團和天盛集團大合併,人事異動的時候背棄她。

  如果她能冷靜分析,口氣緩和地對雍宇提出「質疑」,表露出對雍宇信任無疑,以雍宇愛才惜才的個性,搞不好會佩服她的聰明才智,而把「事實」完全說出來。而她卻像個笨驢似的對他大吼大叫,難怪得不到雍宇的「認同」,只會更覺得女人家成不了大事,她自然只得捲鋪蓋滾蛋了。

  「沒錯。」謎底解開了,原來是他們聯手起來欺負她這個弱女子。

  「不!」幻笛不死心地辯解著。「雍宇不可能會那麼放心地把我交給你——」

  他大言不慚道:「因為我告訴他,我看上妳了,我要娶妳──」

  金雍宇確實曾說過,希望她盡快把自己嫁掉之類的話……

  他們一起出賣她了。這正是所謂的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幻笛串連成這一切,更是氣得發抖。

  葛震霍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幻笛自投羅網。「而且,妳的遣散費金雍宇只出了十分之一,其餘的十分之九,都是出自我的口袋。換言之,妳欠我的錢還真不少——」

  喔!這噩耗可以讓她去撞牆。「沒憑沒據的,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胡言亂語?」

  「別強詞奪理了。用常理來推論,老闆再怎麼慷慨,也不可能給妳超乎預算的遣散費,更何況金雍宇是利字當頭的人,一定會權衡輕重的。到時候,他會選擇翻臉不認妳、犧牲妳。他會站在我這邊的——」葛震霍洋洋灑灑道。「金雍宇會承認是我『借』錢給妳的。而妳莫名其妙的就欠下鉅額債務,妳說妳冤不冤枉?若傳了出去,商界精明的女強人被設計陷害、欠下一大屁股的債……哼!我看妳的臉往哪擺?」這下恐嚇兼威脅全來了。

  她尖銳道:「難道,你會跟我要債?」

  「只怕妳還不出來呢。」葛震霍老奸巨滑道。「我跟蹤妳好久了,妳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中——」他嘲諷地說著。「妳大概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也沒拿過這麼多錢,所以不到兩個禮拜,就揮霍得差不多了……」

  「你在取笑我就是出身貧寒,一輩子登不上檯面,是嗎?」講到她的痛楚,她傷心不已。

  望著她哀傷的神情,他的心也跟著抽痛著。

  他怎麼可能嘲笑她呢?過去,他對她愛的承諾,就是要寵愛她一生,讓她富貴一輩子。

  他話鋒一轉。「我是來看看妳有沒有好好的保護用我的錢買下的豪宅和車子?誰知道這麼巧,竟好死不死地瞧見妳快淹死了,我基於道義,基於往日的情誼,才救了妳。」

  其實實情並不是這樣的,他早在回去後,就處心積慮地找機會接近她。他根本離不開她啊!尤其是看到她落水時,他連命也豁出去了,就是要救她。

  她是他的。他一定要保護她的安全。

  好半晌之後,她平靜地說著:「在你的眼底就只在乎錢,我的生命比錢還不如——」他又出現在她面前,竟然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他的錢,幻笛的心又再度被打擊。

  他錯愕了好一會兒,選擇沉默以對。就讓她繼續誤會吧!

  他重重地傷害她了,他在她心田一次又一次留下深深的烙印。而她也毫不留情地反擊著,讓他遍體鱗傷。他們的個性太相似了,都好強、倔強,又不肯認輸,因此總是反唇相稽,要不就是嗤之以鼻。在互相傷害中,他們的心其實是緊緊密合在一起的。

  「妳要嫁給我。」他突然又冒出了這句話來。

  「我不會嫁給你的。」她不甘心道。

  「妳會嫁給我的。否則——」他故意停頓了下來。

  她立即接下去:「否則,你會要我好看,是嗎?」

  「是的。我不會饒過妳的——」他斬釘截鐵地說著。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她冷笑。「我再也不是那個十七歲,整天活在被同學嘲笑、膽小如鼠的蔣幻笛了。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我獨立自主,有權也有勢,我會反擊的——」

  她一一提出許多漏洞和疑點。「你有證據證明我拿的是你的錢嗎?你之前所說的話,我一概不相信,所以我也不會還你錢。必要時,你可以告我啊!不過,我會找一流的律師跟你打官司的。」她鄭重地說著。「大家就等著法庭見了。」

  她一副毫不畏懼的模樣,好像已經勝券在握似的。而他也不跟她辯駁,不再說話。

  可是他仍是親密地擁著她,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她氣得脹紅了臉,煩躁地說著:「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他邪笑地放開了她,乖乖地發動了引擎,車子頓時飛馳離去,很快地就到了她家門口。「走吧!」他懶洋洋道。

  她下了車,可是他卻一直跟在後面。當她走到大門口時,他還跟著。

  「你為什麼還不走呢?」

  「我剛剛不是說『走吧』,就是要跟妳一起走啊!」

  「你敢跟到我家看看,我會報警喔!」她警告著。

  「報吧!」他壓根兒天不怕地不怕。「偶爾鬧鬧緋聞也不錯,而且女主角又是妳,那還挺有趣的!」

  「你究竟要怎樣?」她雙手叉腰,一副凶巴巴的模樣。

  「我不想怎麼樣,」他面露疲憊道。「起碼我是妳的救命恩人,我們剛剛泡在湖水裡,我渾身髒得要命,妳招待我清洗一下身體,不為過吧!」

  「這……」他的話也頗有道理。她也並非不近情理之人。「就只有洗澡而已喔!」

  「好啦!」他不耐煩道。「我保證我不會侵犯妳的。」

  也許他的承諾根本沒有意義,不過事到如今,不相信他又能如何?

  她默默地轉過身子開門,背後又傳來他的譏笑聲。「又不是沒看過妳的身體,還故做清純樣……」

  她的怒氣頓時要爆發,他卻故作輕鬆道:「省省口舌吧!妳不累嗎?妳要是想再多說些什麼,我也不在意用我的嘴堵住妳的唇……」

  累?她當然累死了。

  經過這一番浩劫重生,如果不是她的自尊心作祟,她可能早已走不動了,說不定還要他揹她呢!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6 PM


第七章   

  回到家的感覺真好。

  進入大門的那一刻,幻笛覺得她的兩條腿快不是自己的了。髒兮兮的她不敢坐在沙發上,怕弄髒了昂貴的沙發,就坐在玄關的地上喘氣,上氣不接下氣道:「你趕快去洗澡吧!」她沒力氣招呼他了。

  她逼自己要站起來,可是她根本使不出一點力,就不管眼前的他了,乾脆大剌剌地翹高了屁股,匍匐前進到她的臥室。

  葛震霍咧嘴大笑,就差沒有當場狂笑出來,過了這麼多年,她仍是這麼天真可愛。

  當她坐在熱騰騰的浴缸裡時,感動得幾乎要痛哭流涕。她差點無法再享受這種舒暢的感覺,她感謝上蒼讓她這條小命還活著。

  她雖然怡然自得地躺在浴缸裡,其實卻是耳聽八方,專注傾聽著一切動靜——

  他洗完澡了?隔壁的浴室裡沒有再傳出水聲,他應該坐在沙發上了?

  她趕緊從浴缸裡爬起來,換上長到拖地的浴袍。她決定不管他是什麼救命恩人,她都要「禮貌」地請他離開。畢竟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實在不大好,而且男的是富豪大亨,又已經有了未婚妻,她可不要跟他傳出什麼緋聞……

  當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浴室的門時,頓時臉色大變。

  該死!這個登徒子居然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了。而且還什麼也沒穿,大大方方地拿著她的棉被蓋在肚子上。

  她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給我起來!」她不客氣地踹著他。「你怎麼那麼不要臉……一絲不掛地躺在我的床上,起碼我還沒結婚——」

  「我好累,讓我睡覺好不好?」他閉著眼睛呢喃著。「睡在一起沒什麼大不了的,很久以前我們就睡過同一張床了啊……」

  「你——」他動不動就拿他們的過去來戲弄她,幻笛氣得差點沒有吐血。她的小腿更是用盡全力拚命踢他結實的屁股。

  「妳在幹嘛?」誰知他根本不以為意,還當做是按摩般的享受。「妳在挑逗我嗎?」他賊賊地笑著。「春宵一刻值千金,趕快上床來吧!我會好好的愛妳的,『棉花糖』——」

  「你這個大渾球!」幻笛開始破口大罵。「你口口聲聲罵我是妓女,我看你才是牛郎呢!死皮賴臉的躺在女人的床上,是要我付錢請你走路嗎?」

  「只要能得到妳的身體,我甘願被妳罵成牛郎!」他突然睜開眼睛,像一隻兇猛的野獸撲向她。

  她反應敏捷地跳到一旁,趕緊開門,奪門而出。隔著一扇門,他幾乎笑破肚皮。

  「這是妳的床、妳的房間,妳不進來就算了。」他懶洋洋地說著。

  他隨即又躺回她軟綿綿的大床裡。幻笛只得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廳裡。

  這真是個亂七八糟的世界!

  這裡是她的家,而她卻要在客廳裡過夜?

  可是如果他所言不假,遣散費大部分是他給的,那麼這房子也等於是用他的錢買來的,應該是他的。可是她是被陷害的,根本毫不知情。

  可惡!越想越氣,她不甘心就此受辱……想來想去,終於抵不過疲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

  大清早就有人在拚命按著電鈴。

  電鈴聲像催魂似的,可是她就是爬不起來,誰叫她昨晚胡思亂想一整夜。

  有人替她應聲開了門。

  鎂光燈頓時劈哩啪啦地閃個不停,一道道刺目的白光,在她的眼前閃動著,她迷迷糊糊的張開了眼。

  瞬間,她瞪大了雙眼,嘴巴也張成了一個大圓形,足以塞下一粒蘋果。

  老天!是一大群記者!

  「聽說葛先生昨天冒著生命危險,在情人湖救出一名車子被困在水中央的女子……之後留在此地過夜,而此屋的屋主正是財經界的名女人蔣小姐……」不知是哪個好事之徒,竟然向媒體透露了無聊八卦的小道消息。

  而葛震霍居然只圍著一條大毛巾,上身是光溜溜的,他燦爛地笑著,一副喜氣洋洋、大大方方的模樣,似乎在證實記者們的猜測。

  「一點都沒錯。我在此鄭重向大家宣佈:我和幻笛將在下星期結婚。」

  蔣幻笛起碼也是台灣赫赫有名的名女人,葛震霍更是威震八方的大亨,兩人一起過夜,曖昧關係呼之欲出……第二天葛總裁又赤裸著上身,宣佈兩人將要締結連理,這不立即引起軒然大波才怪。

  「可是,葛總裁不是有一個交往多年的未婚妻麥小姐——」這是大家早就知道的消息了。前一陣子才傳說,葛震霍要和未婚妻結婚,沒想到才沒幾個月,葛震霍竟然移情別戀?

  葛震霍目光一閃,熱情頓時冷卻了下來,他冷冷地說著:「當然是跟麥小姐取消婚約!不然我怎麼娶幻笛?」

  「不——」幻笛急急跳起來,想抓住機會說清楚,向記者澄清一切都是葛震霍搞的鬼。

  誰知,他面不改色喜孜孜地笑著。「親愛的,妳醒了!太好了——這樣正好,我們一起面對記者,讓記者們分享我們將要結婚的喜悅……」他竟輕易地擺平了她。

  「不!這是——」「假」這個字還未脫口而出,就被葛震霍壓了下來。

  「妳不想面對記者嗎?妳不好意思,是不是?那我叫他們走好了!」親呢的語調消失了,當他轉過頭面對一群記者時,換上了窮凶極惡的警告:「對不起,幻笛不想見你們,你們快走吧!」

  「可是——」還有許多疑問,是記者急於想知道答案的。「想必蔣小姐是第三者吧!是破壞你和麥小姐感情的元兇,請問蔣小姐是何時介入你的感情世界……」

  尖銳的間題讓葛震霍發飆,立亥把記者們統統趕走了。當他用力關上大門時,一切旋風都歸於乎靜。

  「幻笛——」他柔聲叫著。

  當時一片混亂,幻笛急急用抱枕遮住自己,現在記者全走光了,她隨手把抱枕丟得老遠,面色鐵青地站起來瞪著他。

  她無法想像,她一向端莊嚴肅的女強人形象,會被破壞成什麼樣子。媒體會把她形容成什麼不要臉的豪放女,放浪形骸地誘拐天盛集團的葛小開,甚至不惜破壞人家的婚姻,是最下賤的第三者。

  天!她還有什麼臉在台灣待下去。

  「你實在太過分了。」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超乎她的忍耐範圍。

  他揮揮手,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把她氣得牙癢癢的,她立刻伸手甩了他一耳光。當他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打開大門跑了出去。

  好一個利用媒體、利用輿論來逼她屈服的下流手段。她也要利用媒體,揭開他狐假虎威的面具……

  連拖鞋也來不及穿,她才跑到院子時,卻被他用力的拉了回去。

  「動不動就賞我耳光,該有人好好教訓潑辣的妳了!」葛震霍信誓旦旦道。

  「你敢拿我怎麼樣?揍我嗎?」幻笛天不怕地不怕。「你們男人就只會對女人使用暴力,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他詭異地笑了。「誰說的——我會以溫柔的方式對待粗暴的妳!」

  冷不防地,他的唇狠狠地堵住了她。

  「不要,不要。」她拚命地抿緊櫻桃小嘴,死命的不要被他征服,她的小拳頭用力地拍打著他的胸膛,他卻氣定神閒地取笑她的粉拳繡腿,一點都不管用。

  他索性把她抱離地面,讓她的腳碰不到地,雙腳在空中揮舞。在半空中的感覺很不好受,也漸漸失去對他的戒心,他的舌頭就乘機鑽入她火熱的嘴裡,她的抵抗完全瓦解了。

  他的舌頭肆意地攻佔她的喉嚨,天啊!八年了,他何等想念她的芳唇。她口中的氣味彷彿是甜甜蜜蜜的棉花糖。

  他們吻得纏綿,吻得深入,吻得天翻地覆……

  麥蕥蓎因為記者連線報導而得知這天大的消息時,她氣沖沖地向電視台要到了地址,急忙地開車趕了過來。當她從沒上鎖的大門衝進來時,就立即目睹到他們你儂我儂、渾然忘我的世界裡。

  他們竟在親密地接吻?

  麥蕥蓎的心被狠狠地撕裂成兩半。

  過去八年來,葛震霍從來沒有碰過她,就連牽手的機會都少得離譜,更不要說是接吻了,那根本比登天還難。

  而他對幻笛卻截然不同,幻笛輕易地就能撩起震霍熱情的火花,那是她求也求不到,做也做不到的。

  「不要臉的女人!」突如其來的叱責聲,讓他們錯愕地分開。在幻笛還來不及反應時,一瞬間,「啪——」五個火辣辣的紅印便印在幻笛的面頰上。

  「可惡,妳居然敢搶我的老公?幻笛啊!做人不要那麼賤,八年前是妳不要震霍的,八年後妳還陰魂不散,從中破壞我和震霍的婚事——」她恨死幻笛老是從中作梗。

  「麥蕥蓎,」當葛震霍狠狠地瞪她一眼時,麥蕥蓎心虛地住口。「不要顛倒是非!妳應該很明白,我的心裡從來沒有妳。不僅是八年前,連八年後也是——」

  這事實讓幻笛幾乎忘了呼吸。

  「誰才是第三者呢?是妳吧!妳總是不斷介入我和幻笛之間,就連當我說得透徹明白,說我不要妳的時候,妳仍是厚顏無恥地不斷用盡心機逼迫我。當初也是妳擅自作主向媒體公開我們要結婚的消息。好了!現在我向媒體正式宣佈與妳解除婚約——」葛震霍無情道。「妳自己去收拾殘局吧!」

  這句話彷彿宣判了麥蕥蓎死刑。從此以後,大家都知道她是被葛大亨甩掉的女人,這叫她以後如何在台灣活下去?

  「我恨妳,蔣幻笛!都是妳害我的!」她哭嚷道。「我恨死妳了,我會恨妳一輩子,永永遠遠地恨妳……」

  幻笛眼明手快地拉住麥蕥蓎。「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從來沒有要破壞妳,我知道妳深愛震霍……不要恨我,求妳不要恨我……」

  歷經歲月滄桑,如今大家都長大了,幻笛懂得,放別人一條生路,就是給自己一條活路。她不希望讓麥蕥蓎因為愛而痛苦,她更不要有人背地裡恨著她……

  麥難唐忿恨地甩開了幻笛的手,奔進車子裡,幻笛尾隨在後,死命拉住車門就是不肯放手。

  眼看麥蕥蓎無情地發動引擎,車子就要起動了,可是幻笛仍然毫不退縮。「求求妳相信我,我一點要傷害妳的意思都沒有……」

  葛震霍冷靜地伸出了手,將幻笛的手硬拉了回來。幻笛對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大嚷:「求妳!我們還是同學,還是朋友——」無奈眼前只有一片塵土飛揚而已,麥蕥蓎的車早已不見身影。

  「幻笛——」葛震霍仍是面無表情。

  她凶巴巴地回過了頭。「你真不是人,你壞得可以!」

  「我從來就沒說過我是好人。」他斜睨著眼看著她。「是好人就什麼壞事都做不得。做不了壞事,是無法成就大事業的……」

  他在強調些什麼?

  幻笛似乎被喚起一些記憶:他的爸爸葛李木欺騙了自己的父親蔣生超,霸佔了蔣家祖先唯一留下來的一塊土地。葛李木為了錢,什麼壞心眼的事都做得出來。而葛李木後來經商致富,蔣生超卻抑鬱而終,這不是又證明了無奸不商的道理。

  幻笛氣得全身血液彷彿凍結了。

  「結婚的事,妳不用準備,我都會一一幫妳準備好,像是帖子、婚宴、婚紗禮服啊……妳只要等著跟我上禮堂就好了。」望著她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他出其不意地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柔聲地說著。「不要生氣嘛!做我的新娘子不好嗎?」望著她仍是一副餘恨未消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了開來。「不要恨我嘛!天下哪有妻子恨丈夫的?」

  他是算準了她一定會嫁給他嗎?

  她也認定他一定會住在這兒嗎?

  他轉身朝她的房子走進去。

  「那是我家,我家不歡迎你,你要幹麼?」她一溜煙的跑到他面前,阻止他大步前進。

  「錯了,這是『我們』的家。」他加重語氣,厚顏無恥、泰然自若的走了進去。

  望著站在門口,氣得頭頂生煙的幻笛,他柔情蜜意地呼喊著:「快進來啊!『棉花糖』!」

  面對他的霸道,她告訴自己,要沉得住氣,要忍人所不忍,才能擊垮這個不知羞恥的葛大少!

  ※※※※

  隔天,她由新聞得知,麥蕥蓎在羞憤之下連夜出國了。顯然,麥蕥蓎真的認定了她搶了葛震霍的事實,而且會恨死她一輩子。

  而葛震霍也展開了準備婚禮的一連串實際行動,整個家佈置得喜氣洋洋的,這讓幻笛看得瞠目結舌,但是她仍完全提不起勁來。

  這絕對是個空前盛大的婚禮。

  以葛氏的聲望,葛震霍邀請的人,絕對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婚禮雖然倉促,可是卻絲毫不馬虎,該有的禮俗統統少不了。她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常常被迫共同參與,每天她都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而這幾天,他每天都很厚臉皮的邀她上床,雖然那明明是她自己的床,可是她卻再也沒碰過一下。

  她逼自己不動聲色,等到最後一刻,再狠狠地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她先在冰箱裡儲藏了無數的糧食,夠她兩個星期足不出戶了。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家裡的鑰匙。

  這是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一天,也是幻笛和葛震霍結婚的日子。

  對幻笛而言,是怎樣狂亂的早晨呢?

  她替雍宇準備過婚禮,看過薩兒穿新娘禮服的模樣。可是,當輪到她自己當新娘子時,她的心仍狂跳一百。雖然她打從心底不承認,可是她也有做新娘子的羞澀與滿足。

  「婚禮的時間到了。」陌生的伴娘細心招呼著幻笛。「我們坐上車子吧!」

  豪華的車子將她帶往充滿不確定的未來……

  禮堂上——

  她一直沒有什麼朋友,最好的朋友就是雍宇和薩兒了。她和金家人也只是點頭之交,這會兒,他們全都來了。帶著滿臉的祝福,祝福幻笛有一個美滿的婚姻。

  葛震霍絕對是天底下最英俊的新郎官,而幻笛是他最得意的美嬌娘,他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靨,牽著幻笛的手,一起面對主持婚禮的牧師。

  牧師口裡唸唸有詞,她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那兒。

  一齣讓葛震霍出窘的好戲即將上演,她要讓他好好嘗一嘗臉上無光的滋味。

  「棉花糖」已經今非昔比,絕對不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可憐蟲了。他休想掌握她,休想再次瞧不起她。

  當牧師詢問他是否願意娶她時,他聲音洪亮的答覆著:「是的。」

  當牧師回過頭問她同樣的問題時,她卻保持沉默。

  在場的人不禁議論紛紛,葛震霍鐵青著臉警告她,她仍是不為所動。

  她才不要被他的「惡勢力」給擊垮。她轉頭將臉靠近他,小聲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敢逃婚嗎?那你就錯得離譜了。」

  「妳……」他不相信幻笛會做一般新娘不敢做的事——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會成為落跑新娘?

  大家等新娘子的答覆都等得不耐煩了,牧師又不厭其煩地再問了一次。

  這一次,幻笛自信十足地回答了。

  她用著清晰而堅定的口吻,大聲說著:「不!我絕對不要嫁給葛震霍。」

  她的話讓所有觀禮的人都一陣錯愕,接著就是陣陣的嘩然,噓聲不斷傳出。

  她用力推開了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有人伸手拉住了她,她拚命地推開了一大堆的手。

  她逃到了禮堂外,十二輛豪華漂亮禮車一字排開,她連忙胡亂地揮手招著計程車,幸好有一輛計程車願意停下來,她趕緊跳上了車——揮別再也不屬於她的婚禮。

  她連忙逃回家裡,把大門深鎖,新的鎖,葛震霍沒有打新的鑰匙,他絕對開不了,她也從門內又反鎖了好幾道,讓鎖匠來開也開不了。她把所有對外通訊的電話都切斷,而冰箱裡有足夠食物,夠她活好些日子。

  她演出一場逃婚記,下場會如何呢?

  她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利用這次婚禮的「失約」,她相信自己已經徹底地報復了葛震霍……

  ※※※※

  好幾天過去了,她守著電視,由新聞得知「逃婚記」的後續發展。

  那一定是今年台灣社交圈最大的笑話,而最大的笑柄當然非男主角葛震霍莫屬——一向是女性趨之若騖、最有價值的單身漢葛震霍,竟然在婚禮上當眾被新娘子給甩了,這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葛震霍足足躲了媒體三天。第三天,幻笛再也笑不出來了。

  超級大律師金炎駿召開記者會,清楚明白地說道:「葛震霍先生認為蔣幻笛小姐『承諾在先,失約在後』,答應要嫁給他卻又反悔,造成葛震霍先生名譽及金錢上的重大損失。如今葛震霍先生決心循求司法途徑,向蔣幻笛小姐要求民事賠償五千萬……」

  葛震霍竟聘請全國最具權威的律師金炎駿,出面打這場毀婚官司!

  渾球!她從來就沒有答應過要嫁給他,可是現在任她說破了嘴,也不會有人相信是葛震霍「自導自演」。沒想到,逃婚竟會讓她吃上官司,更沒想到,他用了最狠毒的一招,讓她又莫名其妙的欠下鉅款。這一堆爛帳,讓他又有借口可以來跟她要錢了。而且他還請到了全國知名的「正義之士」,金炎駿,金大律師,這下她更是連贏的本錢都沒有了。這場大司不用打,她已經宣告敗訴了。

  金炎駿律師繼續侃侃而言:「五千萬是經由天盛財團的會計師群算出來的。婚禮的部分賠償兩千萬,其餘三千萬是名譽賠償。畢竟葛震霍先生不是一般人,他是政商名人,這次蔣小姐的毀婚,對他確實有某些程度的影響。」

  金炎駿最後以葛震霍的心聲作為結論。「葛震霍先生認為這社會往往不容許有男子毀婚,無數被毀婚的女子告上法院,大家都會嚴厲譴責背信忘義的男人。但請別忘了,如果像是葛震霍先生這般有頭有臉的人物,面對女朋友背棄毀婚又該如何呢?如今葛震霍先生面臨人生的重大挫折,他別有一番感觸。這社會可以容忍女人犯下許多錯誤,卻無法容忍男人一次的背叛。所以,他謹代表所有的男人,替男人爭取公道——男女應該一視同仁,地位相同。女方也該為毀婚對男方付出民事賠 償!」

  這些話被「有心人士」解讀為,葛震霍如果娶不到蔣幻笛,別的男人也休想娶到她。這輩子,蔣幻笛除了葛震霍,她休想嫁給別人!

  好過分的先禮後兵!那麼葛震霍拋棄麥蕥蓎呢?又該怎麼說?麥蕥蓎是不是也該向他提出民事賠償?不過,再怎麼說,麥蕥蓎一定捨不得提出告訴的。

  她的腦袋一片亂糟糟的,五千萬!她失業在家,上哪賺五千萬?這次開的玩笑實在太大了,顯然葛震霍要用錢逼死她。

  她的心思全在那五千萬上面……

  隔天,在極度不安穩的睡夢中,她被大門外的巨響給嚇醒了過來。

  葛震霍嬉皮笑臉的聲音從門縫中傳來。「幻笛,我知道妳在裡面,妳不要躲了。妳再躲我,等會兒若是金炎駿律師找上門,或是記者團團圍在大門口,妳都不好受。要是等收到法院通知妳開庭的傳票,或是讓警察拿搜索票拘提妳,那時就難看了。」

  她一聽,立即將門打開,他順勢一推,便大剌剌地進入門內,再用力地關上了門。

  「你說,你到底要怎樣——」她有氣無力地問著。

  「怕了吧!」葛震霍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我就知道只能用錢壓死妳!」

  幻笛困難地嚥嚥口水,單刀直入地問著:「你究竟要怎樣才能不要我還錢?」

  「很簡單,妳只要答應再跟我步入禮堂,我就不追究任何事——也會撤銷官司!」葛震霍大大方方道,一點也不遮掩他想要得到幻笛的事實。

  她發現她根本鬥不過他,她也發現,如果她願意聽話的話——就會看到從前的他,那個溫柔呵護他的大男孩。

  她噘著唇問道:「那之前我的『遣散費』呢?你要怎麼算?」

  雖然,她還有一些為數不少的存款。不過跟他的千萬金錢比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她曾經是個貧窮的女孩,憑自己的實力爬到金錢的最高峰,而今她卻又掉到最谷底,似乎又做回那個只是活在他生命裡的附屬品,那個軟綿綿的「棉花糖」了。

  哎!這就是她悲苦的命運嗎?

  他開心地笑道:「當然就算了啊!我怎麼可能和自己的妻子計較錢呢?況且妳一部分的錢是用在買房子和車子上面,雖然車是毀了,但是如果妳不介意,這漂亮的房子就當做是我們的新房吧!」

  她呆愣地望著他快速轉變的態度,證明了只要她不跟他惡鬥,他就會對她好得不得了。

  「那……算你狠!」她絞緊雙手,欲哭無淚的模樣讓他哭笑不得。「那就,那就……再舉辦一次婚禮吧!」

  他心花怒放地一把抱起了她,凌空旋轉……

  像是大都會的傳奇般,才隔沒幾天,這對怨偶又歡天喜地的結婚去了,成為讓人稱羨的一對佳偶。

  各種惡毒的流言開始不斷地傳出,說蔣幻笛是看在錢的份上,才嫁給葛大亨的。而女人多半是嫉妒蔣幻笛,認為她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葛震霍還願意再娶她……也有人不看好這段婚姻,說他們出身背景差異過大,是不同世界裡的人,這段婚姻將會來得快,也去得快……不過,他們終將跌破眼鏡。

  對葛震霍而言,是是非非一點也不重要了,媒體過度渲染也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真真實實地得到了她,他生命裡的「棉花糖」。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6 PM


第八章   

  彷彿回到了八年前,屬於一個女人的初夜——

  她陷入回憶裡:那時她十七歲,下雨的淒涼夜晚,偶然讓他乘虛而入走入她的家裡,在她小得不能再小的床上,他們甜蜜地結合……

  她想得出神,當他不知不覺地走到她身邊時,她嚇得幾乎要從床上彈跳起來,他順勢抱住了她,將她壓倒在軟綿綿的大床上。

  「不要——」她想躲他。「不要——」她抗拒著。

  「妳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沒有理由說不要。」他咬著牙警告著。

  他凶神惡煞的臉孔,完全不像八年前那個深情款款對待她的大男孩。

  「可惡!」她竟敢臭著一張臉,在新婚之夜裡,就不給他好臉色看。「我就是不給,你想怎麼樣?」

  他咧嘴邪笑,不懷好意地問著:「妳認為我會怎麼樣?這麼多年來,我的經商成功之道是:不擇手段掠奪我要的東西——」他低下頭,高挺的鼻子幾乎要貼近她的翹鼻。「就連我要的女人,我都會不顧一切——」

  她腦筋轉得飛快,頓時臉色發青,恐懼地問著:「你該不會要……強暴我?」

  他瞇起眼,嘴角勾起殘忍的笑容,正經的強調著。「是的,我絕對、絕對會這麼做。」

  「你——」她氣得整個臉都脹紅了。他輕易挑起她的大女人主義——對男人永不妥協。

  超強的自尊讓她豁出去了。「哼!你以為只有男人能強暴女人嗎?那你就錯得離譜了,女人可以做跟男人一樣的事——我也可以強暴你!」

  她不怕死地直盯著他看,而他也毫不畏懼地回瞪著她。

  「要挑戰我嗎?」他的妄尊自大讓她氣得牙癢癢的。「親愛的!我、奉、陪、到、底。」

  「別以為我不敢……」她被他激得無路可走,只得硬著頭皮做到底。

  他一副挑釁的樣子,將嘴漫慢貼近她,在幾乎碰到她的牙齒時——「我現在就做給你看——」她大叫一聲,抬高了臉朝他的嘴巴咬了下去。

  兩個人不碰觸還好,一較勁下來——竟陷入天翻地覆的世界裡。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抬。

  他們回到了過去,那是他們畢生最難忘的一夜。

  他忘情的摟抱著她,所有男人的自製神經一下子瓦解了,他只想掠奪她的甜美,他的動作越加肆無忌憚,他的手指解開她衣服的繫帶,伸手入內尋找那挺立的玉峰,當粉紅色的雪峰呈現在他眼前時,他激動地用手指狠狠地攫住了雙峰,獸性的模樣讓她驚呼出聲。「好痛……」

  原本逼自己一定要記得狠心囓咬他的唇不放,可是他的狂野讓她情難自禁,她覺得越來越熱,不由得開始大口喘氣。

  他也同時叫喊了出來:「妳還是那麼美,與我記憶裡的模樣完全相同……」她仍如少女般羞澀的胴體,美好得讓他想要膜拜。

  他想提醒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記憶」,她卻害羞地想用兩隻小手遮掩。他強悍地順著她的肩線,印下一個個濕漉漉的吻,他的雙唇在她峰挺的胸部上玩起逗弄的遊戲,他舔舐、啃咬她的粉紅色尖球,看著它們變挺變硬後,再以鼻頭磨蹭,含入口中吸吮。

  她聽到雙峰間傳來吸舐的聲音,她感到自己的乳房被拉扯著,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他的頭髮。她逼自己以僅剩的理智抗拒道:「不……不要……」

  「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他嘲笑著。原本捧著胸脯的手,緩慢而堅定地游移至她的下體,當他隔著她的內褲徐徐愛撫她隆起的小丘時,幻笛全身戰慄不已。

  然後他一股腦兒地將她的底褲完全卸去。他整個身子往下沉,他的頭埋入她雙腿間。運用靈活的唇舌舔吻她濕潤的軟丘,舌尖輕刺著她的小穴,讓她流出濃稠的愛液。

  「不要這樣……」她再也受不了了,出聲哀求著。

  「妳要我,妳需要我……」他的話充滿征服的意味。

  「不……」她再否認強辯也沒用了,因為事實勝於雄辯,她已經主動弓起身子了。

  他滿意地笑了,了解自己對她的影響,她那純潔模樣讓他下腹著火,這一生,他總是如此的急於想取悅同一個女人……

  他的大手覆上她濡濕的秘境,堅定的扳開她因回憶而僵硬片刻的雪白大腿,一挺身,粗長的男性深深嵌入她的體內。

  「啊──」她痛得尖叫。

  「天!」她緊得像是處女,他錯愕地停下動作。「妳多久沒有了?」

  「八年了。」她誠實地回答他。「除了你,我沒有別的男人。」

  是驕傲,也是滿足。他像個狂龍般的衝刺,每一次都更深、更猛,他們親密地合而為一,激烈  浪潮將他們帶往每每午夜夢迴嚮往的天堂,她尖叫出聲:「啊──」

  這對她而言是地獄,也是天堂。

  ※※※※

  黎明破曉,微醺的陽光從窗櫺射進來,當她有知覺時,他己在細細地品嚐她,愛憐的用唇一一撫過乳房上那些因他的粗暴所造成的紅痕,然後再度一路而下……

  「不要碰我——」她用力地揮開他,就算是一絲不掛地奪門而出都無所謂。

  想到昨夜的纏綿悱惻,那根本不是強暴他,簡直是自己在向他索求歡愉。「你這個噁心的大壞蛋!」

  「噁心?!」他微笑地注視她道。「那叫慾望,身為男女最原始的慾望——」他出其不意的拉住她,讓她跌入他的懷裡,坐在他的雙腿間,她強烈地感受到他勃起的慾望。

  他順勢捧住她的臀,用他的堅挺磨蹭她的私處,輕佻的逗弄她細緻的花瓣。

  只有他,能夠讓她的身子無限敏感,他不說任何話,只是用他的慾望,不斷地探入她一再收縮的花瓣挑撥著,卻又殘酷地不給她最後的滿足。

  最後,她的執拗已經完全潰散,她忍不住抬高臀部,主動迎向他──

  她的蠕動幾乎讓他失控,他額上青筋浮現,捏住她的雙峰,隨著她的韻律,這次,是她瘋狂地要他……

  當激情歸於平靜時,他仍是擺著酷酷的一張臉。她氣憤地推開他,癱軟在床上,賭氣地說道:「你最好趕快滾,你不滾,那我自己躲起來——」

  躲在被窩下,她聽到他的竊笑聲,她索性閉起眼睛,來個相應不理。他起先以為她在害羞,後來發現棉被下沒有動靜,他又緊張地掀開了被單——天!她真的累得睡著了呢!

  只有在她睡著的這一刻,他才敢暴露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臉上掛著不容置疑的真情摯愛。

  原來他的心會因一個女人而笑,會因一個女人的淚而痛……

  他輕拍她的面頰,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轉身離開。 

  ※※※※

  幻笛起床時,已經中午了。

  她坐在床上發呆了好久。

  才沒多久的時間,就由女強人失業變為家庭主婦。妻子的身份讓她尷尬,又覺得迷糊,好像一切都不習慣。

  傳統的「妻子」角色、似乎都在洗衣、燒飯、服侍丈夫、照顧小孩等家事中度過……還得看盡丈夫的臉色。

  哼!她是絕對不會看他臉色過日子的。驀地,她臉色一紅——不!或許在那該死的床上除外……

  首先,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懷孕,有他的孩子。否則這輩子,她保證會跟他沒完沒了。再來呢,她絕不會做黃臉婆,洗衣打掃的事她絕不動手,大不了請清潔公司來固定打掃一番。不過,在吃的方面,她是會犒賞自己的,給自己一頓豐盛的大餐。

  她慵懶地下床穿衣。白天,這屋子只有她一個人,她愜意得很,她開始煮飯燒菜,儘管只是一人份,經典美食可是樣樣不少。她自豪自己有著很好的手藝,並滿足地品嚐著。

  飯後,再給自己沖泡一杯最香最棒的羊奶奶茶,坐在電腦前,她上網查閱無數的產經新聞,股市匯率,法拍屋資訊,國際要聞……看看有沒有什麼讓她發財的機會。

  等到黃昏時,她洗個舒服的澡後,就悠哉地走到社區的美容中心做各種按摩……等她回到家時,早已經是夜臨大地,華燈初上,她又興致勃勃地煮了一鍋美食享受。

  她一直避免看鐘,因為那樣會讓她懷疑他怎麼還沒有回家。

  她心底十分不願意承認,難道她已經成為一個等男人回家的妻子了?

  時鐘敲了十點,十一點,十二點……她憤而轉身到床上去,決心去夢周公也,可惜她卻怎樣都合不上眼。新婚的第一天,他居然可以晚歸,甚至可能會徹夜未歸,她的心在眷戀他……

  不知翻轉了多久,她終於睡著了,然後被他灼熱的吻給嚇醒。

  他回來了,凌晨兩點整。

  他一臉疲倦,顯然才洗過舒舒服服的澡,他習慣下半身只圍著一件大毛巾,上半身赤裸著,想入非非的意圖很明顯。

  「你……」怎麼這麼晚回來?她嚥下口中的話,當他的舌頭舔舐她的鼻尖時,她覺得飄飄然,腳底似乎騰空了似的。

  她本能的想拒絕他,不過他總能輕易地瓦解她的矜持。「承認自己的慾望並不可恥。」他想暗諷她什麼?

  她的動作更大了,想推開他,他卻將整個身子包住她。他一手用力揉捏她渾圓飽滿的胸脯,另一隻手探入她的雙腿間,長指無情的撩撥女性最脆弱的部位,他要她承認自己要他……

  當她主動張開雙腿時,其實他的自制力也完全被摧毀了,他衝入她體內,滿足了她,也滿了自己一整天對她的渴求。

  激起、爆炸、狂燒——該死的棒,卻也該死的失落。

  激情過後,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汗水淋漓的俊臉埋在她的秀髮裡。他們相擁著,他滿足地合上雙眼。

  他的鼾聲傳出,她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呼呼大睡了,她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今天,除了在床上,他從頭至尾沒有跟她說過半句話。

  婚後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她都在等待中度過。

  每天三更半夜,他都會在她沉睡中,出其不意地「侵犯」她,呻吟著與她合而為一。

  「我比昨天更想要妳……」由他猛烈的動作看來,他真的很需要她,他每回的衝刺都是一次比一次更深、更猛,似乎巴不得要將她融入他的體內;可是,除了床上他會說些性感挑逗的話語外,平時他都吝嗇地不跟她說任何話,就算是一句問候的話語都不肯。

  他如果是故意冷落她,如果只是利用她的身體得到發洩,如果只是把她當作妓女,如果是在折磨她……如果他娶她的目的就是如此,那他已經做到了。

  肉體的快感帶給她的只是無數的不安,她陷入了一種恥辱中。妻子和妓女是不同的。

  妻子和丈夫是互相尊重、互相扶持、互敬互愛,共患難、共享樂的。他們可以一起抱頭痛哭,也可以一起放聲大笑,他們親密地分享彼此的一切。而不是只得到彼此的身體,卻得不到彼此的心。

  如今,這個家不像家,沒有溫暖,只有永無止境的寒冷。她忽然感到難以忍受,面對他只是不斷利用她的肉體,卻吝嗇於對她付出一丁點感情與甜蜜的話語,她爆發了。

  當他再度晚歸,再度在她的懷裡向她求愛時,她忿恨地迸出了心中的怨言:「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一晌貪歡的風塵女子。」

  他一臉不以為然,尖酸刻薄地說道:「妳在說些什麼呢?妳本來就是為了錢,而為我張開雙腿的妓女。」

  「你……」幻笛整張臉發黑,面對他殘酷的言語,她氣得全身顫抖。

  「我真搞不懂妳,妳已經是我法律上的妻子,妳還有何不滿,還要對我無理取鬧?」葛震霍也沒給幻笛好臉色看。

  「從我嫁給你的第一天開始,你就只當我是妓女——」他的惡毒,她徹底領略了,她不服氣地要討回公道。「你說我是你法律上的妻子,而實際上你卻把我當做妓女……面對諸多的不公平待遇,我難道不該爭取身為妻子的權利嗎?」

  「原來妳想做妻子?」他錯愕了下,卻仍故作一臉不在乎的模樣。「好、好,妳是我的妻子。不過我也從不覺得我說錯話——」他鄙視道。「因為妳根本只配當供我使喚的妓女!」

  「天殺的!」她咆哮。枕頭、時鐘、梳子、小鏡子、拖鞋、被巾……只要可以丟的東西,全朝他一一飛了過去。

  他雖閃躲得快,可是也不小心被飛過來的梳子砸到了額頭。他臉上立刻浮現了可怕的表情。「我還以為,這些日子以來,妳已經被我馴服了,小野貓應該成為小綿羊了,顯然我錯得離譜,『棉花糖』!」他聲音暗啞地呼喚著她。

  總是如此,他每一聲「棉花糖」,總會讓她的心浮現出一道傷口,她會陷入永遠無法揮別的過往……

  她眼底露出難分難捨的情緒,他趁這空檔,將她撲倒在床上,經過奮力的掙扎後,女人的力氣終究敵不過男人,最後他還是制伏她了。

  他將她壓在身下,用大腿箝住她,將她的雙手緊抓住,放在她的頭上方,讓她動彈不得。

  她不服輸地扭動著,氣喘吁吁地說道:「我是不愛你沒錯,這個婚姻我也不想要,可是起碼我要得到應有的尊重——」

  這句話已經徹底傷害他了,他迅速隱藏起受傷的情緒,佯裝嬉皮笑臉道:「尊重?」他冷哼著。「那妳認為妻子要做些什麼?」

  做什麼?她心底打了一個問號。

  「起碼我的妻子要願意替葛家傳宗接代,替我生下孩子。我想我的要求並不過分——」他的話充滿了叱責的意昧。「而妳呢?可能打死妳也不願意為我生孩子!」

  忽地,他坐起身,快速地在她的抽屜裡翻找著,她連制止都來不及,就被他翻出一盒盒的避孕藥,她只能不發一語地望著他。

  「妳竟然不肯懷我的種!」他對她叫嚷。「女人最基本的義務妳都不願意盡了,妳還奢望我尊重妳,把妳當妻子對待?」他痛徹心扉喊道:「妳、配、嗎?」

  不是的!她在心底吶喊:她不是不願意懷他的孩子,而是不敢懷下他的孩子,她怕……

  這對他是畢生最大的痛苦,最愛的女人居然不願意懷孕,替他生下屬於他們的孩子。

  在她面前,他永遠是不假於色,永遠是瞧不起她的樣子。「我知道妓女有應該得到的『酬勞』,我會實現妳多年來一直想要的願望。」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既然妳嫌我礙眼,那我就識相一點,趕快走人吧!」

  當門關上時,累積多日的壓抑完全傾倒而出,淚水像洩洪的水庫般潰堤。

  唯有他能讓她浮現出脆弱的一面……跟他在一起,她總是成了愛哭鬼。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夢裡總是浮現出讓她夢寐以求的景色:她回到了過去安樂社區裡的公園,她吃著棉花糖,而震霍在一旁陪伴她,用口琴吹出許多世界童謠名曲。公園裡的小孩子們也都人手一枝棉花糖,便宜的棉花糖在孩子們的口中溶化時,有著幸福的感覺。

  如果他真的明白,她一直想要的願望,就該知道她要的是幸福。

  那時的她雖然貧窮,卻有著他真誠動人的愛。

  而有他的愛才是幸福。

  ※※※※

  他一夜未歸,幻笛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管他,可是她做不到。

  她仍是等他等到三更半夜,出乎意外的,她等到的是爛醉如泥的震霍。

  他渾身帶著酒味回來了,不只是酒味、煙味,還有環繞在他身上有著散不去的胭脂味,他一定到酒家尋歡作樂了。這些年來,他變得真多,吃喝玩樂樣樣精通,樣樣少不了。

  他讓她回想起她揮不掉的陰影——這一刻,他就像她的酒鬼父親蔣生超,因為酒精作怪而不知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幻笛,妳是我的女人,我要寵愛妳……」他說到做到。「嗯!這是妳陪我上床的『酬勞』——」

  他丟了一張地契給她,上面寫著她的名字,她是所有權人。

  幻笛懶得理睬喝得酩酊大醉的震霍。她有經驗得很,心知肚明酒鬼是蠻橫不講理的,也是最容易胡攪蠻纏,最會翻臉不認人的。可是當她看清楚白紙黑字上面寫得是什麼的時候,她嚇得花容失色。

  「你一定是喝酒喝到腦筋不正常了,居然把葛邸送給我?那是你的家ㄟ!祖產可以給人嗎?」她提高了音量想喚醒他。「你爸媽在天上一定會恨死我的!」

  他的瞳孔放大,酒精麻痺了他的神經和動作,他目光呆滯,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妳不是想要嗎?我只不過是如妳所願——」

  她頓時憶起過去他曾經對她的承諾……

  這麼多年來,她早已不在意爸爸生前的「遺言」了,畢竟她後來確實憑自己的實力變得富有了,也將蔣生超的骨灰風風光光地安置在靈骨塔裡。她認為她己經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親了,這樣也就夠了。

  她從沒想到他居然當真地一直謹記在心上,也認定得到葛邸和土地是她畢生的願望。

  她的鼻子開始泛紅了起來,她好想哭。

  他神經兮兮地對著天花板大喊:「爸爸媽媽要怪就怪我吧!就當我是敗家子,我居然把祖產給了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

  「震霍,」幻笛氣急敗壞地喊著。「別把我說得如此不堪,這葛邸我可以不要,我也不屑要!」她激動地說出了心中的話。「就算得到葛邸我也不會幸福,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她在心底對他哀求著——我的幸福是來自於你對我的在乎。

  葛震霍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原來醉得厲害的他已經睡著了。

  其實他是故意逼自己大醉特醉的,如此一來,才能在瘋言瘋語間把葛邸的地契送到她手上。

  幻笛幽幽地嘆了口氣,為什麼她總是沒有勇氣對他告白她的愛,就如同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不肯面對自己的情感——其實她始終忘不了他,她的心底始終有他的存在……

  這一夜她一直陪伴他,直到天快亮了,她怕他發現她因為擔心他而一夜未眠時,會嘲笑她,才依依不捨地回房睡覺。沒想到她真的這麼累,才一碰到枕頭,就睡得不省人事。

  當她醒來時,床櫃旁放著一張紙條,這代表他進來過房間。

  而她不會知道,那時他曾望著她的嬌容許久,將她的容顏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紙上潦草地寫著幾個字:「葛邸的鑰匙屬於妳。」旁邊有一串鑰匙。

  而竟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震霍。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回到他們的家,回到她身邊。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13-1-30 03:27 PM

本帖最後由 fatbibis 於 2013-1-30 03:28 PM 編輯

第九章   

    幻笛實在很錯愕,明明已經是大人了,不知為何卻變得像個小孩子似的,動不動就流淚。  

  他沒有給她任何交代,就這樣離開她。  

  而她儘管知道他仍如往常般的上班,也不敢打電話給他,怕他無情地掛斷電話……彷彿兩人間真會永遠一刀兩斷。  

  她如此天昏地暗地過了好多天,直到她不服氣的本性又跑了出來——  

  不!  她不能任他宰割,任他為所欲為。如果他們真的要做了斷,也會是她選擇不要他,而不是任他糟蹋、遺棄她。  

  她要去解開圍繞在他身上的種種謎題。  

  他可以給她葛邸和土地,卻為什麼不將心交給她?  

  他可以給她他的身體,卻為什麼不將他的愛給她?  

  她決心自己去找尋答案。  

  她快速整裝出門。首先她藉機去找薩兒,相信順道也可以見到金雍宇。  

  薩兒熱烈地歡迎幻笛來訪。在見到薩兒充滿幸福的笑容時,讓她羨慕得一下又湧上許多淚水。  

  為什麼同樣是女人,同樣結了婚,命運卻是南轅北轍?  

  薩兒是幸福的,有一個男人用盡畢生的精力去愛她,而她的男人究竟有沒有對她用情至深呢?

  「蔣姊,你怎麼哭了?」薩兒錯愕地問道。  

  幻笛抱住了薩兒。「對不起,讓我好好哭——」  

  是的,再讓我好好哭一場……  

  薩兒心底狐疑著,難道,蔣姊過得不快樂嗎?從前,她看她一副強悍的模樣,誰知結了婚,也變得如此脆弱。  

  「蔣姊,」薩兒小心翼翼道。「以前是妳教我要活得快樂的,如今,我希望妳也能快快樂樂。」  

  幻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死去活來的,當金雍宇下班回家時,看到的就是這副駭人的景象。  

  幻笛兩眼紅腫地死瞪著金雍宇。  

  除了八年前,他收留她的那一夜之外,幻笛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掉過淚。  再坎坷的路,她都撐了下來,一路堅強地走了過來。  

  「幻笛,妳怎麼了?」  他關心地問道。  「是誰欺侮妳了?」  

  「還不都是你——」  幻笛指著金雍宇的鼻子,對他大呼小叫。「你為什麼把我賣給葛震霍?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  

  「葛震霍欺侮妳了嗎?」他無法置信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對妳不好!」  

    「可惡!」  幻笛火冒三丈。  「你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她譏諷道。「你不是防人如防敵,對人一向多猜忌,根本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怎麼這下子才三兩下就被葛震霍收買了!」  

  「該死!別對我大小聲,我是妳的『救命恩人』,我不可能做出對妳不好的事——」  金雍宇大聲頂撞回去。  

  「誰知道?誰相信?天知,地知,你知,就我不知——」幻笛得理不饒人。  「葛震霍全部都告訴我了,你的『遣散費』大部分是出自他的口袋,你這不是把我賣掉是什麼?你真是惡毒的老闆,你不是人。」  

  他們兩人面對面地叫囂了起來,薩兒站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的。  

  幻笛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她邊拭去淚水,邊決定不罵個徹底絕不甘心。  

  「該死的!」  金雍宇為了要讓她閉嘴,乾脆完全把真相全盤托出。「那是因為他告訴我:他愛妳!」  

  「他愛我?」  這一刻,她才止住一張可以罵天罵地的嘴。  

  「妳當然可以質疑我怎麼那麼信任他,隨便就出賣了妳,把妳交給他。」金雍宇坦承自己或許在做法上有一些缺失。「可是,當我看到他提到妳的名字時,臉上綻放的光彩,那是對妳毋庸置疑的愛啊。就如同從前妳常笑我,說我看薩兒時的表情,就暴露了自己對薩兒的愛——」他慎重地說著。「所以我相信他是真心愛妳的。」  

  喔!  是的。當一個男人直視一個女人的眼睛時,他是無法說謊、無法隱藏任何事的。可是,她為什麼總是看不清震霍眼底的真相呢?  

  「那你知道我們從前的事……」  幻笛赧然問道。  

  「我當然知道。」  金雍宇老老實實道出一切。「當他來找我時,一見面就狠狠地給了我一拳,他說他是來找我算帳的,說我搶走了他的女人……他整整被我們欺瞞了八年,他帶著誤會生不如死的過了八年,如果不是後來我和薩兒結婚了,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知道,我們只是單純的朋友跟主雇的關係,他也無法再次得到妳。」金雍宇斷然地說著。「那時我就知道,過去拋棄妳的男人,現在又回來了。而且他一直是愛妳的,對妳的愛從來沒有間斷過。所以,我才放心地把妳交給他。」  

  聽到此,幻笛豆大的淚珠又一直落了下來。  

  「不!他根本從來沒有說過愛我,他只是不斷輕視我、嘲笑我,笑我是……」「妓女」兩個字讓地說不出口。  

  「沒有男人會大費周章去得到一個女人,再把她狠狠地甩掉。」  金雍宇冷靜地分析著。「這中間可能有什麼曲折離奇的事,妳必須要自己去尋找真相了。但我可以確定一件事:他真的是用他整個生命來愛妳的!」  

  薩兒也在一旁加油打氣。「蔣姊,我相信妳一定會找到幸福  的。」  

  幸福!是的,生命裡的金錢、權勢和是非,都是過往雲煙,生血裡最重要的是愛和幸福,她該要努力追求生命裡最重要的原動力。  

  「謝謝你們。」  她對金雍宇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你永遠是我心中最好的老闆!我欠你的種種恩情,只有來世再還了!」  

  「妳只要不隨便罵人,我就阿彌陀佛,不必妳報答什麼了。」金雍宇調侃道。  

  幻笛不好意思地說著:「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如你們所願,找到真正的幸福。」  

  「妳一定會找到的。」金雍宇不勝唏噓。「時間過得真快,我看著妳長大,看著妳往上爬,曾幾何時,也看到妳終於找到人生的真愛……」  

  當幻笛離去時,金雍宇把薩兒緊緊地抱在懷裡。對他而言,他最大的幸福,就是得到了薩兒。  

  ※※※※

  幻笛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要去哪呢?她能去哪呢?她想去哪呢?  

  無數的疑問在腦海中晃動著。在不斷地思考下,她終於找到了答案。  

  她想回去!  

  八年來,她一直不敢回到安樂社區,她總是在逃避著自己貧窮的過去。  

  而她現在應該要有勇氣找回自己失落的東西。  

  她毫不遲疑地將車子開往安樂社區。  

  眼前立刻出現了熟悉的一切,她彷彿回到了過去。這裡一點沒變,老舊得讓人嫌棄,空氣中總是瀰漫著發酸的臭味,讓人作嘔。她將車子停好,一邊沉思,一邊漫步,走到了小公園。  

  她一身光鮮華麗的打粉,立即引來公園裡大大小小居民們的注意。  

  她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坦然地面對他們,釋然地對著他們微笑。  

  突然間,她大徹大悟了。無論時光如何改變,她一直是屬於這裡的。她再也不會以貧窮的出身為恥辱,因為縱使她有成就了,也是一樣不快樂。有了錢居然從來沒能帶給她足夠的安定感。而這裡的孩子們,物質雖然貧窮,卻能夠綻放讓她渴求的燦爛笑容,就如同從前震霍如陽光般的笑靨。  

  除非,她能找尋到自己的幸福。否則,她簡直是白活了。  

  她坐在和震霍以前偷偷摸摸幽會的椅子上——這裡因為有高大樹蔭和濃密樹葉的遮掩,讓他們可以正視葛邸的動向,又可以卿卿我我而不被人發現。  

  她回想過去,和震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對她愛的誓言,他將她捧在手掌心般的溺愛。如此甜蜜的過往啊!她但願那一刻能夠永遠的停住。  

  驀地,她瞪大了眼睛,是麥蕥蓎!她居然也來了?  

  怎麼可能?她揉揉眼睛,再次仔細瞧清楚,那真的是她的背影,只是有些發胖。她何時回國的呢?她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此時麥蕥蓎竟轉過身來了,她若有所思地朝幻笛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命運真是殘酷,老是在捉弄人,她們八年前在這裡爭風吃醋的一幕,現在又要再度重演嗎?  

  幻笛坐在同一張石椅上,而麥蕥蓎則是神色憔悴地邁步前進。就在剎那間,她們的視線再度交會。  

  「是妳?」  

  「是妳?」  

  真是太巧了,昔日的情敵竟又碰面了。  

  可是再也沒有以往針鋒相對的景象,麥蕥蓎急忙想掉頭走人,而幻笛卻緊緊拉住她的手。  

  「妳……」幻笛的視線往她的肚子看去,立刻不可思議地叫嚷了起來。「妳懷孕了?」  

  彷彿下了十分的勇氣,麥蕥蓎終於轉頭面對幻笛,僵硬地笑著。「是的,我懷孕了。」  

  「懷孕是女人的大事,恭喜妳了!」幻笛獻上最真誠的祝福。  

  幻笛眼底的真實不容置疑,這讓麥蕥蓎有些不知所措。  

  兩個女人呆呆地不發一語好一會兒,還是幻笛大方拉著麥蕥蓎坐了下來。「孕婦站太久不好,坐著可以多休息。」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麥蕥蓎忍不住問著:「妳好嗎?」還有他,震霍過得好嗎?  

  誰知幻笛也關心地問著:「妳過得好嗎?」  

  異口同聲的關懷,讓她們兩人會心一笑。  

  幻笛首先自嘲。「如果我過得好,就不會落魄地回到這裡,回想自己不堪入目的貧窮,及種種過往——」  

  麥蕥蓎帶著震驚的口吻道:「妳怎麼可能會過得不好?震霍那麼愛妳——」她有些忸怩道。「他對妳的深情摯愛,曾讓我嫉妒得直想拿一把刀插在妳的心臟上……」  

  麥蕥蓎的直言,讓幻笛嚇得倒抽了一口氣。女人家的恩怨情仇,可不是男人可以理解的。  

  「為什麼連妳也這麼說?」幻笛百思不解。「所有的人都說他愛我,可是我就偏偏看不出來,也感受不出來。」  

  「妳知道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妳嗎?儘管你們怨懟的分手後,這八年來他日日渴望妳,他夜夜忍受沒有妳的煎熬——那不是一般男人可以忍受的,他可憐地度過了八年!」事過境遷,如今對幻笛坦承自己是手下敗將,麥蕥蓎竟意外的感到如釋重負。「我試著想取代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是我的努力討好全都白費,在他面前,我可能連替妳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他回來台灣後,就拚命找尋接近妳的機會。他可以拋下公事不管,拋下我不理,成天就是偷偷地跟蹤妳,或許妳不知道,他其實一直是在妳身邊陪伴妳的。」  

  幻笛終於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時她落水,他怎會那般巧合地出現,還拚命地救她。  

  麥蕥蓎苦笑著。「一個男人可以為妳連命都不要,那不是深愛妳的話,會是什麼?  

  「我儘管身為他的正牌未婚妻,他卻連碰我的興趣都沒有,他只覺得我乏味。他從來沒有吻過我——」麥蕥蓎乾脆一股腦兒地全說了出來。「所以那一次我氣沖沖衝到妳家,在大門口目睹你們火熱的親吻,才會惱羞成怒地甩妳一個耳光,」她很不好意思地承認。「那其實不過是暴露自己的無能罷了!因為他根本不要我。」  

  麥蕥蓎的告白,讓幻笛的心彷彿飛上了雲端。  

  「我愛了他這麼多年,卻得不到他一點點回饋——我只得死心一走了之。」畢竟這真叫她情何以堪?麥蕥蓎沮喪的閉上雙眼。  

  幻笛伸手握住麥蕥蓎的手。「對於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我替妳嚴厲的譴責他——他實在很該死!」  

  麥蕥蓎噗哧一笑,沒想到昔日的情敵竟然替她仗義執言,她釋懷道:「我會回來,是要看看我還眷不眷戀這裡。」她愛憐地摸摸肚子。「為了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我一定要揮別過去。」  

  「結果呢?」幻笛在意地問著。  

  麥蕥蓎雲淡風清地笑著。「重回傷心地,我卻一點也不再留戀,看樣子我真的擺脫震霍帶給我的痛苦了。我可以再度活得光彩了。」  

  幻笛衷心為麥蕥蓎高興。「真是太好了!」她羨慕地看著蕥蓎微凸的肚子。  「那……孩子的爹?」  

  麥蕥蓎挑起眉羞澀道:「我說出來,妳可別笑我!」  

  幻笛猛搖頭保證,坦白地說道:「我自己都慘兮兮了,震霍好久沒回家了。」  

  「啊?」麥蕥蓎識相地沒有多問,畢竟幻笛比自己幸運多了,起碼震霍是深愛幻笛的,而且幻笛向來堅強。而她就不同了,大小姐的任性脾氣一旦發作,一般人可是無法領教的。而為了孩子,她現在必須要學習忍氣吞聲,努力試著和未來的他溝通相處。  

  麥蕥蓎愁雲慘霧地道出了一切。「我受不了你們結婚帶給我的恥辱,就飛到法國去,想重新開始。可是我一直一蹶不振,甚至每天喝葡萄酒解悶,就在那一夜,我竟喝醉……」她越說頭越低下去。「我糊裡糊塗,竟然和也喝醉的他共度了一個晚上……不小心就懷孕了。」這個「他」,想必就是麥蕥蓎未來的老公。「他不准我墮胎,雖然我們絲毫沒有感情基礎,可是為了孩子,我們願意面對事實,一起努力。」  

  「他有資格做妳的丈夫。」幻笛感動道。「我知道妳向來潔身自愛,是不可能和男人亂搞的,可是因緣際會卻懷了他的孩子。而妳守了震霍這麼多年,最後始終無法得到震霍,而他卻輕易的能因孩子而讓妳嫁給他,這就是妳和他注定的緣分……」  

  「不管和他有緣沒緣——」麥蕥蓎苦中作樂道。「不管如何,我會努力讓自己愛上孩子的爹。」  

  「妳一定會很好的。」幻笛加油打氣。「在我的眼底,妳才是很幸運的人,總能如願以償。妳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哎!」麥蕥蓎哀聲嘆氣。「感情的事情,誰也不能勉強誰,不過我徹底知道一件事,就是我們女人要爭氣,活得要比男人更好!」  

  幻笛大笑出聲。  

  「祝福妳,『棉花糖』!」  

  「我也深深祝福妳。『麥芽糖』!」  

  前嫌盡釋了,她們緊緊地相擁著。  

  感謝上蒼讓她們再度相遇,成為知心好友,她們更給予彼此最熱誠的祝福。  

  ※※※※

  幻笛決心要讓震霍親口說出「我愛妳」,她要讓他們的生命再次聯結。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住在葛邸。  

  她提起勇氣在他的手機上留言,請他前來葛邸。  

  她相信他會來的。因為她突然住了進去,他一定會擔心她,不會撇下她不管的。  

  於是在黑夜來臨之前,她驅車前往豪邸。  

  葛邸。  

  這裡荒廢許久了。  

  畢竟從葛李木和妻子雙雙亡故後,這間豪邸就再也沒人住過。可是葛震霍仍是固定找清潔人員在白天來打掃,讓葛邸維持現狀,恍若是最溫暖的家一樣。  

  她在青少年時,曾經妄想成為葛家的少奶奶,住進豪華的葛邸,盡情享受養尊處優的生活。父親蔣生超去世前的「遺言」,讓她更是信誓旦旦一度想奪下葛邸。可是當她富有時,她卻把父親的話當成笑話,撇下不管。如今事過境遷,沒想到葛邸真的有落到她手裡的一天。  

  葛邸縱使裝飾得金碧輝煌,也是空空蕩蕩的毫無人氣。這房子不但大得離譜,也空虛得離譜。客廳中間擺著一架巨大的鋼琴,醒目的鋼琴讓她彷彿看到一個大男孩,陶醉在琴譜裡,神遊到音樂的世界中。  

  為了怕空置太久,會有不良分子闖入,用空屋來為非作歹,葛震霍將豪邸的電源都拆除了,所以沒有電力。一旦夜臨大地,這裡空洞陰森得彷彿鬼屋一般。  

  但幻笛並不怕這種陰森森的感覺,她只是不喜歡在黑暗之中。她趕緊先將一根根蠟燭點著,一路逐一擺在客廳和餐廳裡,微弱的燭光頓時溫暖了整個室內。她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薑母茶,坐在人造火爐的地毯邊,時間一分一秒就在等待中流逝。  

  豪邸十分寧靜,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她都會緊張個半死。  

  就在她的企盼下,她終於聽到車庫傳來了馬達的聲音,她的心跳加速了。  

  他來了!  

  而且,即將回到她的身邊。  

  她要他永遠回到她的懷裡。  

  她聽到遠方傳來他憤怒的叫罵聲:「妳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了?這裡沒電,妳一個人很危險……」  

  蠟燭微弱虛幻的光線映入了眼簾,讓他彷彿看到八年前她所點燃的仙女棒,那一閃一閃發光、充滿幸福的火花……他漫步到她身邊。  

  他無處可去,也是無處可躲吧!反正沒電,什麼事都不能做,只得尷尬地坐在離她不遠處。  

  再見到他,幻笛有著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仍是那麼英俊挺拔,器宇軒昂,意氣風發得讓她驕傲不已——這是屬於她的男人。  

  她放下身段,用著軟綿綿的腔調,撒嬌地說著;「這裡是我的家,我回到我家不行嗎?」  

  他別過頭不語,試圖揮去心底對她的極度渴望。多日不見,她更是性感迷人了,這些日子他簡直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想念她的嬌胴,思念她的微笑,讓他每夜都飽受煎熬,難受不已。  

  「我很想你。」她幽幽地訴說道。「你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  

  「妳不可能想我的。」他大聲咆哮地打斷了她的話。  

  幻笛又火大了。「你為什麼這麼說呢?你為什麼總是認定我既壞又愛錢……」  

  「難道不是這樣嗎?」他無法隱藏受傷的心。「反正我連葛邸也給妳了,妳有了錢,根本不會在乎我,我識相的自己先走,以免自取其辱。」  

  「我為什麼會不要你?」幻笛越說越一肚子火,要算帳大家一起來算。「幾年前,我把女人最珍貴的貞操獻給你,而事後你卻翻臉不認帳。現在你又反咬我是愛錢的淫蕩女人?」她氣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是你先對不起我的,你還敢怪我!」  

  「別裝了!」他大吼回去,既然要掀底牌,大家就一起來掀。  「我早看透妳無恥下流的賤德行——」  

  他在胡扯什麼啊!幻笛越聽越糊塗。「我、不、是。」她坦白地道出真心。「我當年也可以犧牲自己跟金雍宇上床,可是我沒有。我只有你一個男人,過去是,現在也是,將來更是。」  

  「少來了!妳虛偽的面具再也騙不了我——我終於看清妳的真面目了。」終於,他道出那段讓他蝕骨泣血的一幕幕往事。「妳可以和我繾綣纏綿,滿口愛我的甜言蜜語,可是下一秒,妳可以疾言厲色對著麥蕥蓎說妳只是在嘲笑玩弄我的感情,為錢出賣妳自己種種的卑劣陰謀……」  

  終於,真相大白了。  

  原來當年他會拋棄她,不告而別……終究是她咎由自取。  

  「你——偷聽我們的談話?」幻笛無力道。  

  「是的。」他提高了音量。「我很傻吧!被妳甩得團團轉,而罪魁禍首就是我的錢。如果我是貧窮的小子,我的自尊也許就不會被妳活活踩在腳底下。」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傳來陣陣壓抑的啜泣聲。  

  幻笛用雙手摀住了臉,原來在無意中她竟然狠狠地傷害了他,把他傷得體無完膚。  

  「錯了!你錯得離譜,」淚水沾濕了她的衣襟,她娓娓地道出不堪回首的過往。「那時麥蕥蓎處處欺侮我,動不動就讓我難堪,甚至要我跪在地上親吻她的鞋子……她總是不斷嘲笑我一貧如洗,我發誓我要報復。那時她得不到你,絕望地跑來與我談判。我知道她在乎你,而你卻不愛她,所以用最惡毒的話來刺激她,自以為這就是報復了。我很傻,是不是?其實那些話沒有一句是真的。真話是,我愛你愛得要死。我好愛好愛你……」  

  一滴一滴的淚水,代表著她為了愛他,受過了多少愛的苦難。「那年我十七歲,我天真地以為你是我的全部。而今我二十五歲了,我成熟、獨立、自主,可是我仍舊認為你是我全部的世界。」  

  她可憐兮兮道:「當年我決心要告別過去的生活,離開了社區,什麼都不帶,什麼都不眷戀,唯一撇不下的就是你送我的口琴……事隔多年後,那支口琴我仍然無法丟棄。在你面前,我是不是很沒用呢?」  

  「天啊!我們竟被一場誤會深深地折磨了整整八年——」他終於釋放下多年來如千斤重的芥蒂了。  

  他的喉嚨彷彿梗了一塊大核桃似的,語意困難地說著:「帶著對妳的愛恨糾葛,讓我只敢承認要妳的肉體,強逼著自己不准增加對妳與日遽增的愛。可惜我徹底失敗了,因為我對妳的愛,隨著時光流逝,不減反增。」他倏地跪在妻子面前,乞求諒解。「原諒我,幻笛。其實我對妳愛的需求更多。這麼多年來,我始終無法忘記妳,我一直深深愛著妳——」  

  「那是我笨。我應該要懂你的心。當你口口聲聲要我時,其實就是愛我。只是你狂妄得不會告訴我,而我也倔強得不肯向你低頭。我很想要有你的孩子,卻拚命地說服自己,只要不懷你的孩子就不會讓自己受傷。」幻笛撫摸他鬍渣橫生的下巴,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我們明明相愛,卻要彼此傷害呢?」  

  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他拭去她的淚水,柔情似水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要傷害妳的意思。我告訴自己,縱使得不到妳的愛,就算妳只愛我的錢也好,我也要用錢來滿足妳想要的一切。」  

  「現在想想,你愚癡得可以。」幻笛嘟起嘴巴問道。「你的愛讓自己變得很盲目。因為我要的是你的心、你的人,而不是你的錢。對了,你為什麼要將葛邸給我?」  

  「那一直是妳的『願望』,不是嗎?」原來震霍真的從頭至尾都沒忘記,他對她所許下的每一句愛的誓言。「當我父母死後,我清查了葛李木名下所有財產的來源,葛邸這塊土地確實來得莫名其妙,連前一筆轉移的地主都模糊不清……所以我相信妳爸爸死前的說詞,我現在不過是將土地物歸原主!」  

  「但是死無對證,你仍舊可以不認帳,可是你卻沒有這麼做,我佩服你的誠實。」她獻上一個熱騰騰的香吻。  

  「是妳的愛讓我誠實。愛才是原動力!」  

  「不過得到葛邸早已不是我的願望了。我現在的願望是——」她開始敘述一個很美的夢……  

  她從口袋裡取出那一支塵封八年的口琴。「這是我一直割捨不掉對你愛的信物。」  

  他激動地將口琴捧在手掌心上。「我答應妳,一定會圓妳的美夢的。」  

  「其實,『棉花糖』一點都沒變,我還是從前那個我,」她認清了自己,也開始自我解嘲。「到現在為止,我還是節儉得只有一把梳子,上次梳子掉進馬桶,有潔癖的我不敢拿起來用,害我披頭散髮、狼狽地見你……我總是喜歡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以為那樣就可以拋去貧窮的陰影,現在我才知道,貧窮並不可恥,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不能貧瘠。」  

  「我知道,我都知道,妳一直是我心中不變的『棉花糖』……」  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妳心亂如麻時,總是習慣地將下唇咬得瘀青,這個壞習慣讓我看得好心疼。」他伸出舌頭輕舔她的下唇,為她療傷。  

  「為什麼那麼喜歡叫我『棉花糖』?」她躲在他懷裡輕輕問道。  

  「在我很小的時候吃過一次棉花糖,從此我就忘不了吃棉花糖那一瞬間幸福的感受。」他眼中漾滿對她深深濃濃的情感。「只要想起『棉花糖』,那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幸福。」  他將她緊壓在身下,以火熱的吻攻擊她的嬌軀,她的身體很快的被點燃。

  「我們來做生孩子的事——」他呢喃地說著。  

  「我好想你的唇、你的柔、你的性感、你的帥氣、你的身材——」她閉上眼睛回憶著。「還有你高超的琴藝。」  

  「妳走了之後,我對人性徹底失望,甚至拋棄了我最愛的音樂。現在為了妳,我會重拾對音樂的熱愛,我可以對妳彈奏一整晚的愛之樂曲。」她又開啟他對音樂狂熱的靈瑰了。  

  在蠟燭的照耀下,他吻遍了她全身,連她的腳趾頭也不放過,她發出了滿足的呻吟,忍不住以腿磨蹭著他。

  他惡意的將她的雙腿扳得更開,以唇恣意地玩弄其間。她無法承受的發出嬌喘聲。最後在他無法控制時,才長驅直入,滿足彼此……

  一整夜,他不斷彈奏,釋放他對她充沛源源不絕的愛……圍繞他們的是無比的溫暖和無限的幸福。  

  幻笛終於做回了自己——「棉花糖」。  

  假日的時候,她在安樂社區的公園裡擺著小攤子,免費贈送棉花糖給小朋友吃。而他則形影不離,緊緊守在她的身邊,用口琴對孩子們吹出一篇篇一曲曲無限希望的樂章。  

  每當他們對眼相望時,總會相視而笑:這才是最實在的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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